我没有关掉应急灯,只是把它调暗了,然后轻轻哼起了摇篮曲:“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在为自己做掩护,一边唱一边设置着手机。最后,我把手机立在了帐篷一角,它可以拍下帐篷的全部空间。
然后,我就闭上了眼睛。
我要让自己赶紧睡着。我知道,只要我不睡着,这个小孩不会有任何举动的。
应急灯的灯光昏暗,他在旁边嘀咕着什么,终于渐渐安静了。
换了平时,我也许不敢跟这个婴孩睡在同一个房子里,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什么人胆子最大?快要死了的人。
我越想睡着越是睡不着,我甚至偶尔能听到章回在外面的走动声。
我告诉自己,快睡快睡快睡……
数数吧……
142857……
我怎么想起了这组数字……
那三个高中生在干什么……
他们和这个小孩是什么关系……
不行……赶紧入睡……
这个小孩是鱼人吗……
金鱼只有7秒记忆……它们在鱼缸中游来游去……不停发出感叹……这是什么地方啊……真好玩儿……
那脚步声不是章回的,而是这个小孩的父母……
我的父母在哪儿……
他们都死了……
我很快就会跟他们相聚了……
那时候我就不是一个身体了……
那时候我就是一缕意识了……
他们还会爱我吗……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我终于睡着了。
睡着睡着,我忽然醒过来了。
这时候天还没亮,帐篷里的应急灯似乎更暗了。我转头看了看,他依然背对着我,那团小肉肉睡得正香。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天眼快就亮了。
我检查了一下,已经录制了2个小时零9分钟!
它已经要没电了!
我轻轻爬起来,插上了充电宝,然后开始观看刚刚录下的视频……
我紧紧闭着双眼。
他背对着我,纹丝不动。如果他是个正常的小孩,那么他真是太省事了。
半个多钟头之后,我好像睡着了,我的嘴巴微微张着,微微发出呼噜声。我发现我的睡态十分难看,眉毛紧紧皱着,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
他没有突然爬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他慢慢地动了!
我死死盯着他。
他翻了个身,眼睛依然闭着。在昏暗的灯光中,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朝我看过来。
我依然皱着眉头在睡着。
终于,他慢慢从睡袋里钻出来,一点点爬向了我……
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扭头看看他,他依然背对着我,纹丝不动。
他站了起来,从我身上跨了过来,然后拿起了我的手机!他的脸占据了视频画面,有点变形。他观察了一阵子,突然说话了。
他突然说话了!
他恶狠狠地说:“睡觉你还睁着眼睛,会遭雷劈的!”
我猛地一下醒过来。
原来是个梦。
我被梦中的情节吓醒了!
转头看看,他还在睡着,背对着我,那团小肉肉睡得正香……
这时候天还没亮,帐篷里的应急灯似乎更暗了。
我使劲摇了摇脑袋,确定这次我是真的醒了。然后,我赶紧拿起手机看了看,多巧啊,刚好录制了2个小时零8分钟!和我梦见的只差1分钟!
我把充电宝插上了,然后开始看视频……
和梦里一样,我紧紧闭着双眼。
他背对着我,纹丝不动。
半个多钟头之后,我好像睡着了,我的嘴巴微微张着,眉毛紧紧皱着,发出不大的呼噜声,好像气管被卡住了,很不顺畅。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他并没有动弹。
我开始快进,视频过去了2小时,他一直那么躺着,没有任何举动,就像……死了一样。
突然,帐篷里的灯光一下变得更暗了。
紧接着,他翻了个身,眼睛依然闭着,似乎还在睡梦中。
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朝我看过来。
他观察了我大概有1分钟,然后他坐起来了,把脑袋贴在那个黑匣子上听着什么。他听了很长时间,好像黑匣子里有个人在对他说悄悄话。
终于他的脑袋离开了那个黑匣子,接着他说话了,口齿非常清楚:“否气咩否气……擦簸呛……仓夹障搞葵犯焦……恩晃呸掴……死卯窖骨藏藏欺末……底固当……噶囊发仄……镖喇亏儿咩肺撕莽弄咳……否气掐啊……咔吧!”
我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最后那是个象声词,他在学那个黑匣子关闭的声音!
接着,他朝着熟睡的我诡异地笑了下,继续钻进睡袋里,背对着我,又一动不动了。
就是说,他刚刚躺下!
他并没有睡着!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叫了声:“淖尔……”
他不说话。
我又叫了一声:“淖尔……”
他还是不说话。
我再次叫了他一声:“淖尔!”
他依然没有反应。
我爬起来,绕过他的头顶,看他的脸。
他在睡着,他的眼睛有点眯缝,我甚至能看见半悬的瞳孔。正常说来,一个人只有睡着了,眼睛才会呈现这种状态。而且,这是装不出来的,如果是在表演,那么他的睫毛肯定会颤抖。他的睫毛没有颤抖,安静得就像水草。
我盯住了他露在睡袋外的小手。
那只小手半握着,小手指还微微颤动了一下,并不明显……
他真的在睡觉?
这怎么可能!
我拿着手机,慢慢走出了帐篷。
章回像影子一样走过来,吓了我一跳。
他低声说:“有什么发现吗?”
我把他拉到了远一点的地方,把手机递给了他,说:“你看。”
他接过手机看了看,说:“你让我看什么?”
我又把手机接过来,找了找刚才那个视频文件,它不见了!
我说:“奇怪啊……”
章回说:“没了?”
我看了看他,问:“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章回说:“周老大,你怎么这么不自信了……”
我说:“我刚刚看过,他在我睡着之后爬起来了!”
章回说:“他干什么了?”
我说:“他说了一通怪话,和黑匣子传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章回朝帐篷里看了看,说:“我杀了他。”
我说:“你下得去手吗?”
章回说:“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小孩。”
说完,他拎着射钉枪就朝帐篷走过去了。
老实说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
章回大步走进了帐篷,我在原地呆呆地望着。
过了会儿,他走出来了,朝我摇了摇头。
我马上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
我快步走过去,钻进帐篷看了看,果然,那个小孩不见了。那个黑匣子也不见了!
黑匣子足足有10公斤,他竟然把它搬走了……
章回说:“我们动手晚了。”
我看了看那三个高中生的帐篷,黑糊糊的。
我说:“他们还在。今天晚上,我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倒要看看,在我们睡着之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43章 一个意外的人回归了
我问章回:“夜里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章回说:“后半夜的时候,那个湖好像又犯病了,有那么十几分钟,飞沙走石的。”
我说:“你听见有人说话了吗?”
章回说:“说什么话?”
我说:“那个口诀——现在开始自由活动。”
章回说:“当时我躲进车里去了。”
我想了想说:“我怀疑那三个高中生又接近那个湖了。”
章回说:“他们总接近那个湖干什么?”
我说:“我一直没想明白。好像他们要去湖里完成某件事,而那个湖并不允许。”
章回说:“直接杀了他们得了,免得像那个小孩一样一转眼就不见了,那时候我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说:“我们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善意还是恶意,太莽撞了。”
章回就不再说话了。
天亮之后,大家正在洗漱,那三个高中生又一齐从帐篷里走过来。
他们走到我们跟前之后,我看了看于旬旬的衣服,然后说:“前天夜里于苟苟下水差点送了命,对吗?”
于旬旬说:“嗯。”
我说:“你想管他管不住,对吗?”
于旬旬说:“嗯。”
我说:“我有个问题。”
于旬旬说:“叔叔,你说。”
我说:“既然你知道那个湖很危险,为什么还要去湖边?”
于旬旬说:“我没去啊。”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他的衣服是潮的,我说:“毫无疑问,你也被那个湖拽下去了。”
于旬旬说:“没有!我半夜的时候冒虚汗,把睡袋都溻透了!”
章回冲过去就揪住了于旬旬的衣领,说:“小兔崽子,你要是出那么多虚汗,早就脱水见阎王了!我是个警察,本来我不想逼供,要是你们再玩我们,我真的不客气了!我会一根根掰断你们的手指——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们总共有30根,对吗?”
于旬旬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喊道:“叔叔救命!”
这时候,孟小帅突然喊起来:“你们看那是谁!”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呆住了——有个女人从北面朝我们走过来!她穿着红T恤,牛仔裤,那不是米豆吗?
看得出来,她已经极度疲惫,在沙漠上走得左摇右晃。
她怎么回来了!
那个勺子去哪儿了?
章回松开了于旬旬,眯着眼睛朝米豆望过去:“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又是什么人啊?”
我说:“你们开回来那辆车就是她的,她叫米豆,还有一个男的叫勺子……”
章回说:“就是说,她是自己人?”
我望着米豆的身影,半天才低声说:“现在,任何人出现都是可疑的。留个心眼儿。”
章回点点头。
我补充了一句:“危险也是机会。”说完,我就朝米豆迎了过去。
章回拎着射钉枪跟了上来。
我走到米豆跟前,发现她的脸色极其难看,嘴唇已经干裂。我扶住了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她说:“说起来话长……”
我说:“嗯,我们先回帐篷。”
我扶着米豆走进了营地,只有浆汁儿认识她,其他人都像鸭子听雷一般的表情。
进了帐篷,浆汁儿给她拿来一瓶矿泉水,她只喝了一口,然后就放在了旁边,迷惑地问我:“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我指了指章回、孟小帅、白欣欣,给米豆做了介绍,然后说:“他们都是我们一起的,没有走出去,先后回到了这个湖边。”
然后,我又指了指于旬旬和于苟苟:“他们是双胞胎,旁边那个是他们的表弟。他们的经历更神,本来是去乌鲁木齐探亲的,中途直升飞机坠毁了,他们跳了伞……”
米豆说:“噢……”
我说:“你走了几天?”
米豆说:“两天。”
我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湖的?”
米豆疲惫地说:“昨天夜里我就看见了你们的灯光,今天才走到这儿……”
我说:“章回和白欣欣捡到了你们的车,已经开回来了。你们怎么把车扔了?”
米豆立刻有些难过,她说:“我们离开之后,一直朝前开,不知道怎么前面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小孩……”
小孩!
米豆接着说:“他出现得太突然了,当时勺子来不及刹车,一下就把他撞到了车底下。然后……他没有停车,加大油门朝前开。大约半个多钟头之后,我发现空调缝里出现了一个小孩的嘴,红红的,正在朝外吹气儿,很冷……”
当时,那个自称郑太原的类人冒充科考队员的时候,也讲过类似的经历。
我说:“然后呢?”
米豆说:“然后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回到了濮阳!其实,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醒了,那感觉更像在做梦。”
我说:“你看见勺子了吗?”
米豆说:“他就在我身边!”
我说:“当时你们在濮阳什么地方?”
米豆说:“高速路入口,就是我们出发的时候集合的地方。很奇怪。”
我说:“接下来呢?”
米豆说:“我们步行走回城里,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儿……”
我说:“哪里不对劲儿?”
米豆说:“我们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已经离开了100年……”
我看了看孟小帅,孟小帅知道我在想什么,点点头,继续看米豆。
米豆说:“后来,我们终于确定了,我们真的去了100年之后!我家那个小区已经不存在了,变成了一个声光电花园!它四周的建筑和街道都变了……”
孟小帅说:“100年之后的世界什么样?”
米豆想了想,说:“灰。”
孟小帅说:“灰?什么意思?”
米豆说:“如果有一个字说就是——灰。一直是阴霾天气,那好像已经是常态了。整个城市到处都是各种金属的灰,深灰,浅灰,人的表情也是灰的。”
孟小帅说:“未来世界应该很灿烂啊,没有亮色吗?”
米豆说:“所有的亮色都是虚拟的。”
孟小帅说:“那时候的电脑是什么样子?”
米豆说:“程序悬在半空中,用手触碰就可以了,跟电影里演的一样。”
孟小帅说:“车能飞起来吗?”
米豆说:“地面上只有行人,车辆全部在半空行驶。那场面挺吓人的。”
我说:“说说你和勺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吧。”
米豆说:“我们随身没带钱,带了也花不掉,钱已经不一样了。后来,我们找到了一个救助站,双双装聋作哑,就在那儿住下来。救助站的条件很好,跟个疗养院似的,一切免费。”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米豆说:“那天,我一个人在街上转悠,走到一家商场门口,我看到了一个人,她和我特别特别像,我就走过去了,想跟她打个招呼,没想到,我们四只眼睛刚刚对在一起,我就像遭到了电击,一下就昏过去了,那感觉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地转,转,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过来,发现我已经躺在了罗布泊上,而且正是我当时昏过去的地方。”
我说:“你怎么知道那是你昏过去的地方?”
米豆说:“看车辙。”
我说:“就是说,勺子一个人留在了100年之后?”
米豆有点悲戚地说:“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说:“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就好。你先休息吧,醒了我们再聊。”
米豆说:“好的。”
中午了,罗布泊就像一口大锅,下面又开始加柴了。
三个高中生回到了他们的帐篷中,米豆一个人睡在我的帐篷里,我和浆汁儿、章回、孟小帅、白欣欣都没有睡觉,我们坐在中间的帐篷里说话。
浆汁儿说:“我有个感觉……”
我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浆汁儿说:“这个米豆突然回来,好像有点怪。”
孟小帅说:“我们能去100年前,她就能去100年后,没什么怪的啊。”
浆汁儿说:“跟那个没关系。”
然后,她看了看我说:“周老大,就我们两个人见过她,你仔细想想,她是不是和过去有点不一样?”
我闭上眼睛想了半天,才说:“她换衣服了。”
浆汁儿说:“我说她的长相。”
我摇了摇头,说:“过去我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她。你感觉她的长相变了?”
浆汁儿没说话。
我说:“我提示提示你,眼睛小了?……鼻子高了?……嘴巴大了?……”
浆汁儿说:“我真的说不清她哪里变了,但是我敢断定,过去那个米豆和现在这个米豆至少有2%的差异,这2%的差异都融化在了她的方方面面,比如长相、表情、语调……等等,很难说清楚!”
我说:“你这完全属于疑神疑鬼。”
这天夜里,白欣欣站岗。
我和米豆睡一个帐篷。
浆汁儿不信任她,章回和孟小帅和她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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