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章回把白欣欣给打了。
我说:“章回,你梦游呢?深更半夜,你俩在干什么!”
章回说:“他想杀我。”
浆汁儿也跑了过来,我对她说:“你去找点白药和创可贴。”
浆汁儿就去了。
孟小帅也跑了过来。
我看了看白欣欣,问:“你想杀他?”
白欣欣说:“他肯定做噩梦了!我听见他的帐篷里有声音,就跑进去看了看,没想到,他好像见了鬼似的,扑过来就揍我……”
我看了看章回。
章回依然盯着白欣欣,低声说:“现在我只要你回答我,明天大家就分道扬镳了,你为什么要杀我?如果你再胡说八道,你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欣欣叫起来:“你他妈得癔症了!”
章回飞起一脚,踢在了白欣欣的脑袋上,白欣欣惨叫一声,栽倒在沙地上。孟小帅尖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我一下就把章回抱住了:“章回!”
章回说:“周老大,你放开我。”
我说:“你冷静!”
章回说:“我很冷静。你放开我,我给你拿来个东西,你自己看。”
我慢慢松开了他。
章回掉头走开了。
浆汁儿跑来了,她把白欣欣扶起来,帮他处置伤口。伤口很大很深,血流如注,刚刚抹上白药就被冲掉了,创可贴根本挡不住。没办法,她又跑去找纱布。
白欣欣捂着脑袋,哭咧咧地说:“周老大,孟小帅,章回失控了,你们得给我做主啊!”
我说:“你对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了?”
白欣欣说:“他肯定疯了!我听见他在帐篷里折腾,就想进去看看,没想到他……孟小帅,睡觉之前你没觉得他异常吗?”
孟小帅说:“没有哇……”
浆汁儿再次跑回来,为白欣欣敷药,然后用纱布包扎。
很快,章回就走过来,他的手里拎着一个东西,我用手电筒照了照,那是一把古代的刀,刀背有锈迹,刀刃却闪着寒光。整个刀身呈优美的弯形。
我被惊呆了。
营地里哪来的刀!
章回对我说:“半夜换岗之后,我回到帐篷,一直没睡着。两三个钟头之后,我听见有人慢慢接近了我的帐篷,我马上警惕起来。这个人一直在帐篷外转悠。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类人,后来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才知道是他,我没有应声,他以为我睡着了,终于鬼鬼祟祟地钻进来了,我看见他手里拎着一把刀,当时吓了一跳,立刻想到他是来杀我的……”
说到这儿,章回很同情地看着白欣欣,说:“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杀个人吗,还他妈需要徘徊半个多钟头?”
我接过章回手中的刀看了看,这是类人的武器。
接着,我对白欣欣说:“你解释一下吧。”
白欣欣说:“它是我捡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捡的?”
白欣欣说:“站岗的时候。”说着,他朝不远处指了指:“就在那儿。”
我对浆汁儿说:“去拿绳子来。”
浆汁儿愣了一下。
我说:“去,拿绳子来!”
浆汁儿这才转身走了。
白欣欣说:“周老大,你不能绑我!我捡到了类人的刀,说明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很危险!”
我拿着刀,蹲下来,问他:“你什么时候跟他们接触的?”
白欣欣说:“跟谁?”
我说:“类人。”
白欣欣说:“我冤枉!”
我又问:“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白欣欣说:“我真的冤枉!”
我就不说话了。
浆汁儿把绳子拿来,递给了章回。章回去绑白欣欣,白欣欣后退了几步,说:“你不要碰我。”
我说:“现在你只是嫌疑人,如果你拒捕,我马上剁了你。”
白欣欣终于不反抗了。
章回把他捆起来。
我问章回:“你没受伤?”
章回摇摇头,然后问白欣欣:“大哥,我怀疑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打过架,是吗?”
白欣欣突然变得缄默了。
我对章回说:“把他拴在车上。”
章回牵着白欣欣,走到一辆废弃的车前,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保险杠上。这里离湖只有10几米的距离。
我说:“白欣欣,明天我们会把你留在这里,我们去前世,你去来生。”
白欣欣不说话。
我说:“走吧,我们回去睡觉。”
浆汁儿小声说:“他……”
我说:“这是他的命。”
浆汁儿就不说话了。
我和浆汁儿、章回、孟小帅走回帐篷的时候,白欣欣突然说:“等等!”
我们都停下来,回头看他。
他哭了,哭着说:“求求你们,原谅我……”
我们回到他跟前,我说:“你说说吧。”
白欣欣颤颤巍巍地说:“前天晚上……就是我站岗那天……”
我说:“然后呢?”
白欣欣说:“来了一个类人……”
我说:“谁?”
白欣欣说:“长头发那个。”
长发类人曾经穿着方孔铜钱鞋,多次潜入我们的营地。
我说:“继续。”
白欣欣说:“他像鬼一样出现在了我的背后,我没发现,他用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对我说,他是替令狐山传话的,只要我一个个杀掉你们,他们就给我吃的喝的,送我离开罗布泊……”
且不说白欣欣有没有人性,自私到什么程度,只说他有多笨!就算他杀死了我们,令狐山怎么可能放他出去!
几个人都静默着,听白欣欣说下去。
白欣欣哭得更厉害了:“我想活下去!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了啊!……”
我说:“你他妈别哭!刀是他们给你的?”
白欣欣哭着点点头。
我说:“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白欣欣说:“我埋在沙子里了……”
我说:“这两天,你为什么一直没动手?”
白欣欣说:“我心里难受啊!我不想杀你们啊!……”
我说:“你为什么第一个想杀章回呢?”
白欣欣哽咽了一阵子,不哭了,他低低地说:“他最难对付了……”
孟小帅说:“白欣欣,接下来你会杀谁?”
白欣欣说:“我很难受,我没想那么多……”
孟小帅说:“你不要装腔作势了,说吧,接下来你会杀谁?”
白欣欣看了看我。
孟小帅说:“然后就剩下我们两个女孩了。”
白欣欣低下头去。
孟小帅不依不饶:“你会先杀我还是先杀浆汁儿?”
白欣欣沉默着。
孟小帅说:“你他妈说话啊!”
白欣欣说:“浆汁儿。”
孟小帅冷笑一声:“你对我真好,把我留在最后了。”
白欣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章回,说:“你们放了我吧!让我去找令狐山,我弄死他!”
我没搭理他。
我和章回走到远点的地方,小声说:“你是怎么想的?”
章回说:“唉,大家都快饿死了,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说:“我们怎么处置他呢?”
章回说:“明天我和孟小帅去月亮墓,你们带不带他,你得跟浆汁儿商量。”
我说:“我不可能把他丢在罗布泊上。”
章回说:“嗯。”
我说:“那我们放开他吧。”一边说一边把刀递给章回:“你把刀收起来。”
章回没有接,他说:“我们去找森林,不需要它,你带着吧,假如你们真的到了100年前,那是个乱世,手里有个家伙,安全点。”
然后,他看了看被绑在车上的白欣欣,说:“绑他一宿,让他受点罪,他应得的。”
我说:“好。”
我们回到白欣欣跟前,我对浆汁儿和孟小帅说:“天快亮了,我们睡觉去。”
白欣欣喊起来:“周老大,章回,求求你们,饶了我!”
我蹲下来对他说:“章回原谅你了。今天晚上你继续站岗,不过你要被绑着,有事大声叫。”
白欣欣说:“谢谢!谢谢章回,谢谢周老大!”
没想到,天亮之后,我真的听见了白欣欣的叫喊声。我跑出帐篷,朝天边看去,目瞪口呆——我影影绰绰地看见了碧碧的脸,他正在半空中俯瞰着我!
第33章 碧碧的脸出现在了天空中
回到帐篷,我和浆汁儿又聊了一会儿。
我们说起了她和孟小帅、吴珉的前世,浆汁儿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前世今生的名字有相似之处,前世的浆汁儿叫木木,孟小帅的前世叫子巾,吴珉的前世叫王豫民……
一切都是天定的?
那辈子,我可能叫周德西。
聊着聊着,浆汁儿先睡着了。
我知道,不管是进入花鸟草虫的童话世界,还是进入100年前的上一辈子,可能性并不大。
我们很可能离不开。
或者,我们很可能都死在半路上。
那么,我也许该为自己想个墓志铭了。
2008年年初,我曾经为自己写过墓志铭,总共11条,让读者帮我选——
1:这家伙终于见鬼去了。
2:舟得冬。
3:休息一会儿,马上出来,小说还没有结尾……
4:我去那边“采风万里行”了,谁做我的勇敢鬼宝贝?
5:什么都留下了,什么都没留下。
6:在这边写鬼故事,吓唬人;在那边写人故事,吓唬鬼。
7:一辈子从没有倒下过,这次是例外。
8:终于可以说真话了:我爱所有的女人。
9:版税结算方式:烧纸。
10:周德东(1967…2013),一个好人。
11:一辈子为大家写字,只有这一句是大家为他写的。
我发现一个骇人的问题,当时我随便写了个数字1967…2013,没想到,我的生命真的要截止在这一年了!——谁要对我说这是巧合,我一定会抽他嘴巴。
想着想着,天已经微微亮了,我赶紧关闭思维,睡觉。就在我慢慢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时,忽然听到白欣欣大喊大叫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
白欣欣在湖边,声音传过来并不大,不过我还是听见了。
我跑出去,看见白欣欣依然被绑在车上,正在挣扎着大喊大叫。
经过半夜那场折腾,大家睡得都很沉。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温度也高起来。
我朝湖边看过去,惊呆了——湖岸上空,飘飘渺渺地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碧碧,他好像站在一个房间中,正俯瞰着我!
浆汁儿曾经说,湖岸四周的地形在缓缓变化,没想到,今天我遇到了更雷人的事!
科学告诉我们,海市蜃楼是一种光学幻景。但是,那些海市蜃楼,比如高耸的楼房,比如吊塔,比如圆拱尖顶的伊斯兰风格的房子……究竟是哪个时空的场景,或者是哪个年代的场景,没人说得清楚。
既然是幻景,那么,海市蜃楼里的人和现实中的人就不可能发生任何交流,可是,碧碧为什么在看我?
很快,碧碧的脸越来越虚化,终于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蓝色的天空。
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有个迷途的旅人,在沙漠中昼夜奔走,这一日,前面奇异地出现了一个大湖。
他快步走过去,喝足水,然后坐下来歇息。
波平如镜,不见人迹,也没有船和鸟,天上甚至没有云朵。旅人默默地望着湖面,双眼突然射出惊惧的光——湖水里影影绰绰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街景!那街景渐渐清晰,渐渐清晰,渐渐清晰……
水在动,水里的街景也晃晃悠悠地动——那是一条石板街道,两旁是不知什么朝代的老宅,静悄悄没一个人。这个场景中,没有一点阳光感,就像阴天里的一座城,或者是一幅颜色古旧的油画。
旅人处于俯瞰的角度,就像在飞机的舷窗看地上的一座城。他惊骇地盯着这个巨大的场景,眼睛都不敢眨——难道这就是海市蜃楼吗?
幸好它是一个静止的画面,如果这时候画面中突然出现什么情节,这个旅人一定就疯掉了。
过了很久,街道上出现了一条丧家狗!它匆匆跑过,很快消失在街角。
旅人的神经一下就崩断了——这场景不仅仅是一个画面!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的人世间的一个场景,一个生活的片段。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地点,不知道是一些什么人……
有个人从老宅里走出来,他穿着同样不知什么朝代的衣服,颜色很灰暗,他背着一个褡裢,好像要出门。由于旅人的角度高高在上,他看不见这个人的脸。这个人走着走着,也消失在街道尽头。
又过了一会儿,老宅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穿着花花绿绿,脚很小,是古代那种三寸金莲,她快速地跑进了另一所老宅。旅人同样看不清她的脸……
又过了一会儿,老宅里走出一个梳抓髻的小孩,他拿着一个风筝一类的东西,到外面放……
始终无声,整个过程就像一场无声电影。
放风筝的小孩仰起头,欣喜地望着越来越高的风筝……突然,他似乎看见了旅人,扔了风筝就朝屋里跑去。过了一会儿,他领出一个老妇人,惊恐地朝天上指,那老妇人也张大了嘴!
在他们的眼中,是不是天上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他们……
海市蜃楼中古代的人和现世中的他发生了关系!他们互相看见了!
旅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唐尧禹舜夏商周啊春秋战国乱悠悠啊秦汉三国晋统一啊南朝北朝是对头啊隋唐五代又十国啊宋元明清帝王休啊!!!……”
——他疯了。
刚才,我和碧碧的关系,正是那个梳抓髻的小孩和旅人的关系。
我不想疯。
那么,我不能再深想这件事了。
我使劲摇摇脑袋,走过去,把白欣欣的绳子解开了。
白欣欣问我:“你看见了吗!碧碧在天上!”
我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叫大家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出发了。”
沙漠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张画,很像一个小孩画的,他画了一个圆溜溜的湖,在湖边画了很多绿草,还画了一只鸟,麻褐色,画得跟鸭子一样丑……
碧碧带走了这张画。
这天早晨,碧碧起床之后,把这张画拿了出来,一个人端详。
小5来了,叫他去吃早餐。
碧碧说:“小5,我越来越觉得,这张画太奇怪了。”
小5说:“我们已经谈论过多少遍了啊!走,吃早餐去。”
碧碧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在罗布泊,我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脂肪减掉,出来之后,又胖了1。1公斤!”
小5说:“我胖了11公斤!”
碧碧说:“你们女生胖点就胖点,男生不行……哎呀我都不敢想,要是我像你这么胖该怎么办,恶心死了!”
小5说:“你说我恶心?好吧,我再多吃点!”
碧碧说:“来来来,跟我谈正事儿。”
小5走过来,说:“别看了,再看它也是一张画。”
碧碧说:“我猜,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湖,都是这张画在作怪。”
小5说:“我们还在湖里游过泳呢!你该换个角度,也许哪个人曾经路过那个湖,就把它画了下来。”
碧碧说:“那我们为什么从摄像机里看不见它呢?”
小5说:“只能说,它是一个神奇的湖。”
碧碧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如果那个湖真的只是一张画,那么,它到底是谁画的呢?”
其他人陆续起来,洗漱。
白欣欣很殷勤,给每个人端水。
我给每个人发了饼干,大家吃了。我和章回把汽油和食物分成了两份,分别放在了两辆车上。
很快,大家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章回问我:“帐篷还拆吗?”
我说:“我们不再需要它们了。”
接着,大家站在沙地上,互相拥抱。
浆汁儿和孟小帅哭得稀里哗啦。
我勉强笑了笑,说:“章回,我答应过你,会去你家看看,现在看来,相隔100年,我恐怕要食言了。”
章回也笑了笑,说:“你们死的时候,记着就埋在井镇旁边,墓碑上要刻上你们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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