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上说:“当然不是,我很清醒。我从网上看到了你们在罗布泊失踪的消息,然后就飞到了新疆,报名当了志愿者。”
她的头发有解释了,她出现在很多人的生活中也有解释了,就连她随身带的那个古怪地球仪也有解释了……
我忽然说:“你为什么叫安春红?”
她说:“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我在想,中国有那么多汉字,你父母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三个字……”
她笑了:“那你为什么叫周德东呢?”
我说:“不一样。你知道关于安春红的传说吗?”
她说:“不知道。这个名字很俗,应该有很多人叫的。”
我说:“从上个世纪到现在发生过几次重大灾难,每次都有一个幸存者,惊人的是,那几个幸存者都叫安春红。”
说完之后,我等待她的反应。
她很高兴地说:“看来这个名字很幸运哦!嗯,那个师父真有法眼……”
我说:“什么师父?”
她说:“过去我不叫这个名字,是个师父给我取的。”
师父——我好像一下抓到了点线索,立刻问她:“你在哪儿遇到这个师父的?”
她说:“头发变白之后,我很难过。有天早上,我在小区外溜达,看见了一个老尼姑,她对我说,小施主,你叫安春红。她就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走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信她,回家就改了名字。”
我说:“你本来就姓安?”
她说:“不是。”
接着她又说:“后来,我经常去庙上烧香。两年前,我去泰国旅游,又拜了一个曼谷郑王庙的师父,他为我请了个佛牌,而且给我开了光,就是戴在我脖子上的这个佛牌。佛牌分正牌和阴牌。正牌最善,它是在佛的指导下,由僧人加持制作出来的。阴牌不一样,它是由阿赞——也就是法师——本人设计的,然后发动鬼、妖、仙一类的元素,制作出来,这种阴牌往往是为了达到一些不光明的目的,比如迷惑异性,比如获取钱财等等,在泰国很不入流。阴牌的制作者又分白袍阿赞和黑袍阿赞。白袍阿赞有点济公的意思,属于半仙半魔的性质。黑袍阿赞一般是背叛了信仰,或者犯了佛门重戒的僧人,他们远离城市在深山老林里修行,他们制作阴牌的时候,经常用弃婴的尸体或者动物的器官,效力异常强大……”
我实在不想听了。
女人到了三四十岁,往往变得神叨叨,开口“师父”闭口“师父”,基本上属于年龄的特征。一次,我和一个高官吃饭,他带了个女的,滔滔不绝地讲她的佛牌,半路我就撤了……
不过,我越来越信任这个安春红了。
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她同龄人的特征。
我最怕她没特征。
我和安春红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了。
这天夜里非常冷。
我把脑袋缩进睡袋里,不想浪费呼出的一点暖气,全身依然在哆嗦。我怀疑我还在中暑。
安春红睡着了,她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女孩睡觉都安安静静的,这也是年龄的特征?
我什么都顾不上想,很快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见安春红突然叫了一声,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黑暗中,我听见白沙说话了:“是我。”
白沙回来了!
安春红惊慌地问:“你是谁!”
白沙反问:“你是谁?”
我说:“都是自己人。”
然后,我打开了应急灯,安春红和白沙互相打量。
我对安春红说:“他是我们的队友,昨天晚上有事出去了。你睡的就是他的睡袋。”然后,我又对白沙说:“她是来寻找我们的志愿者,她叫安春红。”
白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正经的笑,对安春红说:“对不起。我进来之后摸到了周先生,我不想惊动他,想偷偷钻进睡袋躺下,没想到,压到了你身上……”
安春红摸摸心口,长长舒了口气。
我看看手机,清晨7点多了,外面依然黑着。
我问白沙:“你……怎么回来了?”
白沙说:“你不希望我回来?”
我说:“我希望你已经离开了罗布泊。”
白沙说:“多亏你开着车灯,不然我肯定找不到这个湖。”
我看了看他的衣服,上面有黑红色的血迹,我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他敏感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没事啊。这不是我的。”
我说:“你杀了他们?”
他说:“是啊,两个。”
我惊呆了:“两个!你确定?”
他看了看我的眼睛,说:“你认为我在吹牛?”
我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折叠刮胡刀,在手中麻利地甩了几下,刮胡刀开开合合,“咔哒咔哒”响,透着冰冷的杀气。我不知道他一直带着这个凶器。
他平静地说:“用它。”
然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干净的毛巾:“加上它。”
我不懂了,刮胡刀和毛巾怎么组合?
他用毛巾小心地擦了擦刮胡刀的刃,装进了口袋。
我说:“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手法吗?”
既然他能杀死两个类人,那么,如果他想杀我,那简直易如反掌。我必须要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以便有个防范。
他说:“很简单,暗杀。”
我说:“怎么暗杀?”
他说:“我先进入古墓,熟悉了一下环境。等他们回来之后,夜里睡着了,我摸进第一个类人的墓室,一只手拿毛巾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刀子割开他的喉管,很快就死了。”
我说:“其他人听不见?”
他说:“有句老话,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该知道吧?”
我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也有过人之处。”
我说:“比如说?”
他说:“我可以变成一个影子。”
我大惊:“怎么变成影子?”
他笑了:“周先生,你的眼睛不要瞪那么大,其实没什么神奇的,一个人只要消了音,他就变成影子了。”
我说:“你……怎么消音?”
他说:“我给你演示一下。”
我紧紧盯着他。
他在帐篷里开始慢慢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他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转圈,他的脸始终朝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像个死人一样。
他穿着普通款的运动鞋,脚下是沙子,却没有一点点声音,如同踩在棉花上,真像一个影子!
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能偷听到我们的谈话,而我们却毫无察觉。
终于,他在我面前停下来,得意地笑了笑。
我说:“你怎么有这种能耐?”
他说:“很简单,耗子走路为什么无声无息?因为所有人都打它。我是个逃犯,我必须把自己藏起来。”
我说:“令狐山也死了?”
白沙说:“他和另外两个类人跑了。”
我说:“麻烦要来了……”
白沙似乎不在意什么麻烦,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什么秘密?”
白沙说:“你说过,类人没有头领,都听年龄最大的,其实那是个骗局。”
我说:“谁是他们的头领?”
白沙说:“令狐山。”
第21章 生死对弈
令狐山是类人的头领!
我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那个小兔崽子?”
白沙笑了,他说:“大咖,我喜欢你这么说话。”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头领?”
白沙说:“我在古墓里藏了半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是他规定的,所有派到人类当卧底的类人,统一都用他的名字做代号。我还知道,很多类人都去过人类的城市,令狐山却没有。”
我说:“他们竟然没发现你?”
白沙说:“我说了,他们有过人之处,必定有缺陷。我发现,类人都是夜盲症。不过他们的听觉十分灵敏,到了晚上,他们只靠耳朵。而我,嘿嘿,没有声音。”
我曾经以为,虽然类人和人类作对,但是他们有原始的本性,并不奸诈。现在我觉得,类人的结构,类人的心机,比我想象中要深邃,甚至看不到底。
可是,如果令狐山是头领,那么就应该由他掌握太阳墓的秘密,而不是最老的类人。
难道他们一直在演戏?
比如,令狐山曾经混入我们的团队,甚至爱上了季风,又跟随我们走进了一条错误的通道,进入了不存在的吴城……
比如,章回杀死那个老冀之后,类人们故意让浆汁儿传过话来,让我们以为自己把路走绝了……
比如,宝珠和父亲在对话中也提到了老冀,似乎老冀死了,所有人类和类人都出不去了……
难道是因为令狐山爱季风,从最初就不希望她离开?
难道是因为类人痛恨人类,但是,我们的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他们不可以杀死我们,只能把我们困在罗布泊上自生自灭?
回想类人要剿灭我们的时候,大家似乎都听老C的,令狐山只是个喽啰……
在战斗中,我们肯定先瞄准敌方军衔最高的人,谁会想到,那其实是个士兵,而真正的指挥官藏在士兵中!
我的脑袋变成一锅粥了。
不过,我也看到了一缕亮光——只要有人知道出路,我们就有希望。
我突然说:“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得离开!”
白沙说:“离开?为什么?”
我说:“还用问吗?他们马上就会找上门来,把我们都杀了!”
白沙说:“他们能找到我们?”
我说:“罗布泊就是他们的家!”
安春红说:“我们去哪儿?”
我说:“去找另外的太阳墓。”
安春红说:“我还有个行李箱在他们的车上……”
我说:“他们?”
安春红说:“搜寻4队啊。”
我说:“等我们都离开罗布泊之后,你再找他们拿吧。”
安春红似乎有些犹豫。
我说:“赶紧行动起来!”
接着,我去叫那三个女孩。
刚刚掀开帐篷门帘,我就闻到了雪的味道,凉沁沁的,我放眼望去,目瞪口呆——沙漠竟然银装素裹,一片洁白!
我感觉一下掉进了梦中。
这里是罗布泊,现在是5月中旬,怎么可能下雪呢?
我一步跨出去,弯下腰,抓起一把雪尝了尝,没错儿,罗布泊就是下雪了。怪不得昨天夜里那么冷!
我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雪,有一种丧气的预感——老天给我们送来了一张巨大的蒙尸布!
我踏着雪,快步走进那三个女孩的帐篷,打开应急灯,把她们都叫醒了。
我问米穗子:“你觉得白沙是英雄吗?”
米穗子顿时有点紧张:“他……出事儿了?”
我说:“没有,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他。”
米穗子说:“他是英雄啊,只不过,他是别人的英雄。”
我说:“好吧,别人的英雄回来了。”
米穗子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什么都没再问,立刻冲出了帐篷。
我对季风和浆汁儿说:“赶紧收拾东西逃命!”
浆汁儿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白沙杀了两个类人!”
浆汁儿瞪大了眼睛:“他把宝珠也杀了?”
我说:“应该是。”
浆汁儿说:“我靠,超人哪!”
季风问我:“令狐山呢?”
我说:“令狐山跑了。他好像一直在骗我们,其实他就是类人的头领。”
季风说:“不会吧?他那么嫩,怎么可能是头领!”
我说:“我们对他们了解太少了。好了,赶紧拆帐篷,类人马上就到了!”
季风和浆汁儿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走出了帐篷。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此时此刻,类人在哪儿?
半路上?
雪地下?
我踩着雪,走到高处,举起望远镜四下看了看。整个罗布泊高低起伏,变成了白色的沙漠,很壮观。视野也变得更加清晰,只有满地雪白,不见一个人影。
我放下望远镜,又在帐篷附近转了转,雪地平平展展,并没有冒出一颗脑袋来。
我打量了一下营地里所有的物品,紧急计划着,应该带走什么。
帐篷……
睡袋……
汽油……
芦苇中那只气瓶……
现在我们总共6个人,应该开上两辆车,虽然会多耗一倍的油,但万一在途中有辆车抛锚,我们挤一挤还能继续朝前走。
开走哪辆呢?
我只有我自己那辆车的钥匙。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了手机、电击器和那个天物,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我把车钥匙丢了!
看来,所有人只能挤在一辆车上了。
这时候,我的左眼皮“突突突”地跳起来。
我使劲地想——到底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还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
我一直不确定这句俗语究竟怎么说。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好兆头。
季风和浆汁儿终于走出了帐篷,浆汁儿叫起来:“天哪!怎么下雪了?”
我对她喊道:“你们完了吗!”
浆汁儿说:“我们去洗漱,很快就完事儿!”
我心急火燎,恨不能马上驾车离开。但是,我总不能不让女孩子洗脸刷牙梳头。
我焦躁不安地看着远方,在雪地上转着圈。
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地上的雪迅速消失,很快就露出了沙子,非常干爽。那些雪就像变魔术一样不见了!
我想起了一道中学生物理考题:2005年5月,阴天,气温约为零下15℃,在新疆罗布泊沙漠沙丘上覆盖着5cm~10cm的积雪,然而过了大约20min雪不见了,而脚下却是干爽的沙地。这一现象使在场的科学考察队员很惊讶。请问为什么?
答案是:雪发生了升华现象。
我开始拆帐篷了,季风和浆汁儿洗漱完了,她们过来帮我。
白沙和米穗子在另一个帐篷里没出来,他们在说话。安春红朝我们走过来,很显然,她是给那两个人腾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正在拔帐篷的三角桩,问她:“你收拾完了?”
她站在我旁边,说:“要不,你们走吧。”
我说:“什么意思?”
安春红说:“我留在这儿等等看。”
我直起身来,看着她:“你等谁?”
安春红说:“我突然就失踪了,搜寻4队那些人肯定很着急,肯定一直在找我。我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我说:“他们和我们,就像现实和梦境,不可能对接上的。现在,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安春红说:“那我是怎么来的?”
我说:“我们在录像中互相看见对方,其实很偶然,就像电台碰巧对上了频道。要是永远对不上呢?”
安春红说:“周先生,我已经决定了。”
我说:“你这不是捣乱吗!”
安春红说:“我从来不捣乱的。”
我说:“你留在这儿,类人一到肯定杀了你!”
安春红说:“我会对他们晓之以理。”
我说:“你以为他们会跟你讲理吗?现在我们是个整体,危难关头,每个人都要步调一致!”
安春红说:“我只听我自己的。”
季风对我说:“周老大,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吧。”
我说:“她的选择就是自杀!”
季风说:“如果一匹狼,某条腿受伤了,无法逃生,它会当机立断,舍弃这条腿。”
还没等我表态,浆汁儿说话了,声音很低:“完了,谁都走不了了……”
我猛地转头看去,一群类人站在不远外,正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一切都晚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过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次是13个类人。他们的手里,都拎着铁家伙。其中一个拿着弩,那绝对是现代生产的弩,箭已在弦上,瞄着我们,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那个老C站在正中间。
我看到了那个长发类人。
还有那个自称“郑太原”的人。
还有那个自称“余纯顺”的演员,他依然留着大胡子,这次,他的眼神不再羞愧,反而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