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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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真故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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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真故事 
先叙衷肠    
  这本书很特别,题个什么书名方能表其性质体裁?最初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的,是七个字:《红楼梦的真故事》。我的女儿兼助手听了不大赞成。为什么不赞成?我未曾问,自己“反思”,觉得第一字太多,罗嗦;第二词太死,不灵通,又乏味。比如单说那个“真”字吧,只它就会引来质疑:你这“故事”敢保一定“真”吗?这就要费唇舌了。我又想改用《红楼寻梦》四个字。虽然这个“真”字还可以推敲,但我的本怀确实在此一字上;“真”,从头到尾永远是我寻求的最高目标。若用“寻梦”为题名,那么所“寻”何“梦”?不是别的,仍然是追 索雪芹原著之真,即其本来宗旨与基本精神。 
  “追索这伟大的宗旨与精神?你有这种资格与才力吗?”这一问,又把我问得很是惭愧。 
  说实在的,我若有此神力,我也早就开笔了,等不到今日今时。那么,为什么既有自知之“明”,却又做此不自揆之事呢?可真是万言难尽的一个话题。为避繁词,姑陈大略—— 
  现下通行的标准排印本《红楼梦》,封面上署名的款式是“曹雪芹 高鹗 著”。这是个奇怪现象,因为这部名著并非曹、高二人组成了“写作班子”共同执笔写出来的。曹雪芹至少也是有了全部书的草稿,只未及整个儿编定钞清传世——这事实,即由脂砚斋批语中透露的“后半部”“后之三十回”[注一]中的 若干情节、回目、字句,证明雪芹巳有全稿的事实是没有疑问的。八十回钞本形态的本子[注二]至晚在乾隆壬午(二十七年,1762)之际已经流传了。而高鹗等人续作了四十回、拼在书后、伪称“全”本、活字印行乃是乾隆辛亥(五十六年,1791)的事情,两者先后相去已是三十年,雪芹辞世已久,那种署名“曹雪芹 高鹗 著”的做法,岂不是一个很大的怪事? 
  从高鹗留下来的诗词文字来看,可知他的思想、气质、手笔、灵智、境界……与曹雪芹都太不相近,那距离有如秦楚、真似胡越之隔阂。如此两个迥异的 头脑心灵,怎么能在文艺上会是“合作”“共生”的关系?此二人者,纵使其执笔写作即在同年同月,那也是拼不到一起,更充不成“整体”与“全本”的。把《红楼梦》的著作权和文化荣誉交与谁的名下?岂容颠倒混乱? 
  有人总还以为,高鹗续作,也是一番苦心美意,纵使文笔才思不逮原著,也是可谅而无庸苛责的吧——持这种貌似公平的看法的论者时常可见,原因是他们难以料想,高氏续书并非只是一桩“文学活动”,实际是有后台主使的政治秘谋。这事实,清代海内有宋翔凤的传述,海外有俄国卡缅斯基的记载,合着知是乾隆、和餐呋⒊谈叩任氖颗谥啤⒆詈笥晒谖溆⒌畹乃目馊樾奘榇Φ淖ㄉ枘尽』钭峙庞〉摹嗉垂俜教匦怼⒆舻男率椋 
  这就十分清楚:雪芹原稿的后部分被他们秘密抽撤或销毁了——这也正是《四库全书》对待古书秘本的一贯暗施偷运的做法。 
  由此即又可知,后采续拼的这四十回,是有意地专为篡改雪芹原文本旨而布置的,它的内涵一切,都是与原著违反的移形换质之物。 
  既然如此,凡读《红楼梦》而了解了内幕骗局的当时后世之人,便产生了强烈的愿望:雪芹原著既已不复可见了,那就想知道原著的大致情况,比如重大的情节事故的发生衍变,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章法结构的呼应隐显,全书整体的 重新认识与思索感悟……。 
  我自己就是怀有这种异常强烈愿望的读者之一员。 
  这个愿望,用最简捷的措词来表述,就只两个字:寻真。寻真,可实在是世上最难的事了。 
  第一,那个混真、篡真、夺真的假“红楼梦”,积二百年之习惯势力,坚牢顽固地阻碍着寻真的努力,它不肯承认是假,所以竭力反对寻真的一切工作与成果。 
  所以,要想寻真,一方面须做正面积极的寻求工作,另方面还得分力耗神地去破除那种维护假而害怕真的积重势力。 
  这种情形,有时十分激烈。寻真的艰难,首在于此,一般人也许一时是体会 不到的。 
  至于寻真本身的困难,那倒用不着絮絮,因为谁都可以想像,至少能想像到一部分。比如信息的搜索,资料的辨析,根据的证验,纷歧的参互……等等问题不一而足。这还“罢了”,最难的是,即使资料、证据、信息、考订等等都不成问题了,它们的总量却仍然是很有限的,充其量也并不足以供给“复述”(不是复原)原著后部分之所需,空白尚多。 
  再者,这些可以据有的证据信息等,一般皆是零碎的鳞爪,亦即个别的,分散的,孤零的,点滴的……。要从这么一些支离破碎的小片段来构想一条首尾毕具的“全龙”,其难为何如,可以不必多说而自明了。 
  还不止此。这“全龙”若仅仅是个呆定不动的图画标本,那也许总还可以对对付付地联缀而显示出来。但问题却正在这儿:若想寻真,则那真却须是仿佛前八十回那样是条活龙才行。如若所寻得的只是一些死龙的碎骸或化石,那就连前大半截活的也带累成死的了。这个难点,才是一切难点的总焦聚。 
  这也就是有人说雪芹原书根本没办法续,续了也必归失败的道理的真正所在。 
  这本小书,鉴于已述的这些难点与自己能力的有限,绝不敢作什么“续书”,但它又不同于“探佚学”的考证论文。这只是想“讲述”八十回后的大概情节故事,而讲述时并不罗列根据来历,推考过程等等之类,只讲述我个人以为较为接 近原著的若干研究成果以及与之相应的“联缀”。因为不联缀组构,就不成其为“故事”(或其片段),而允许联缀组构势必又须允许些微必需而适当的想像——或者可以说成是合乎情理的推衍。事实上,如不这么讲述,也就无法“卒读”。说到这里,就表明了事情的真际:除非一旦雪芹的原著又奇迹般地发现了,那才是真正的“真”——然而若到那时,则又何需乎任何人再费尽精神来寻真呢?所以在原著尚无复现的希望时,我们的努力目标只能是一步一步地走向“近真”的境界,——这也就是“寻”字的真谛了。 
  还有一点,雪芹的书的最大特色是一种笼罩整体的诗的表现与诗的境界,没有了这个也就没有了《红楼梦》。与此呼吸相关的又有一个总体理解全书主角宝玉这个人物的内心活动与精神世界的展示,那也该是逐步升级的。我们最欣赏的,其实并不是那些“情节故事”,《红楼梦》并不是侦探或武侠小说,不是靠离奇、惊险或“悬念”等等来吸引人的。只有一大堆“情节”并不能产生《红楼梦》的真魅力。因此,寻真到后来,就必然要寻这种诗的灵魂,诗人的气质与丰神器度——这就又寻到了一切难点的顶巅或核心!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够胜任 此一至重至大的工程呢?! 
  我深深感到,以上所说的困难是巨大的;但我又深深相信,读者一面在耐心期待一位真正的胜任者,一面也不拒绝像本书这样品级的寻真的铺路者的尝试。以上所说的,都是专就本书的“上编”而言的——全书分为上下两编:上编是故事,下编是论文。论文也可以说是故事的准备或基础,许多重大问题是在论文中考证的,可与故事呼应。因这些文字散见于历年各报刊,读者想看时已感困难,故选择了一部分收在本书的下半部,可供研讨,并求指正。这的确是微薄的献礼,敬请哂纳。 
  周汝昌 
  甲戌腊月中浣 
  于金台红庙 
  ~~~~~~~~【注一】脂批多次提到“后半部”“后回”“后之数十回”,唯“后之三十回”(一本作“后之卅回”)说得最为明确。但此“三十回”之批语,实指原稿仅至七十八回为止而言,故总回数原为78+30=108。雪芹原稿残存的,至七十八回宝玉读《芙蓉诔》毕即无下文,今存世的《蒙古王府本》《戚序本》犹存此一真实面貌。回末一小段以及以下两回书文,皆是为了便于传抄流行而凑成“八十”回整数而由另手后加的,已非雪芹原笔。 
  【注二】说雪芹原著“八十回”,是通俗简便的提法,并不精确,已见上条 注文略述。实则其他七十八回中,也实缺第六十四、六十七两回以及个别小残缺处(今之传本亦皆经另手试为补缀了)。这种情形是雪芹当日写作时曾遭干扰、阻碍、破坏以及生活贫困、居处不稳定种种困难与不幸而造成的,证据已呈现分明。          
(一)一条大脉络:“大老爷”那边的人    
  大老爷是贾赦,宝玉的伯父。他住荣国府的东院,与贾母、贾政这边隔断开的,另有大门出入,也称“北院”,是相对于另有南院(内有马棚)而言的。那院里的人,都不怎么样,净是生事生非,好行不义之事。这还罢了,他们对贾母这边嫉妒、怀恨、不平、眼热…… 
  一府之内,两院之间,暗暗成了敌对,“矛盾”渐趋激化。 
  雪芹为此,花费了大量篇幅,重笔设“彩”。 
  贾赦一次“说笑话”,讽刺贾母“偏心”。大太太邢夫人深恨凤姐,说她攀高枝儿——只为贾母这边效忠出力,而一点儿也不“照顾”赦、邢这边(凤姐是 贾琏之妻,琏乃赦、邢之子,是借到“西院”来掌家理事的,照“常理”,她该“偏向”着亲公婆赦、邢才“是”……)。 
  这么一来,邢夫人身边手下,就有一群奴仆下人,专门“盯”西院,充当“耳报神”,调唆邢夫人生事“出气”! 
  可莫轻看了这些“小人”,她们结党营私,害了整个荣国府——包括她们自己! 
  这群人,饱食终日,“有”所用心——心专门用在算计别人的身上。          
(二)王善保家的,费婆子,夏婆子,秦显家的    
  她们是一党。她们眼黑着这边,天天寻觅什么风吹草动,嘁嘁喳喳,吹向邢夫人的愚昧的软耳朵。 
  我刚才说了,有一种七十八回本流传过,书到宝玉祭雯,在池边泣读《芙蓉女儿诔》,便失掉后文了(另有考证为据)。从这种本子来看,书中最末部分所写的一件特大事件——不祥的预兆,即是抄检大观园,那是第七十四回的事了。这件丑事与闹剧,正是鲁迅先生所说的“已露悲音”“凄凉之雾遍被华林”,关系至为重大。这场剧是谁“导演”的?就是王善保家的,是她挑动了王夫人的惊吓与怒气。 
  王善保家的本心是要害她素日不对头的人,兼可立功受赏,博取太太们的青睐。不想出了自己亲戚的丑——她外孙女司棋的私情一案却发露了,而且还断送了晴雯的性命! 
  其人之恶,罪在不赦!所以宝玉的诔文中说—— 
  “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钳诐奴之口,讨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 
  此外还用了许多厉害的字词来咒骂那些“奸谗”“蛊惑”。这在全书中也是特例!这个王善保家的,就是日后挑唆使坏的一员干将,发挥着异样恶毒的作用。王善保家的为何有这么大的“身份地位”?原来她是邢夫人的陪房。陪房者,旧时姑娘出阁,嫁到婆家,一切陌生,要从娘家带过来一位媳妇照料扶持她,包括教导指引家务礼数,种种关系,也是她的“保护者”,因此是姑娘平生中最贴身贴心、得力得用的亲人,故此最得宠信。可知所遇所选陪房为人的良莠,必然严重影响姑娘(俗称嫁后的女儿为姑奶奶者是也)的心性品德。 
  王善保家的还掌管着爱财如命的邢大太太的私房财富!此妇为人极不善良。她是个毁家的蠹虫和帮凶,名之为“善保家的”,大概正是反语讽词。有王善保家的这么一个就够坏了,还又添上了一个费婆子,她也是邢夫人的陪房,是她向邢夫人告状(为了搭救她的儿女亲家、在大规园管看门失职被罪的婆子)而让邢当众给了凤姐一场“没脸”而致凤姐羞愤哭泣。你听雪芹怎么“介绍”这位费婆—— 
  “这费婆子原是邢夫人的陪房,起先也曾兴过时;只因贾母近来不大作兴邢夫人,所以连这边的人也减了威势。凡贾政这边有些体面的人,那边各各皆虎视眈眈。这费婆子常倚老卖老,仗着邢夫人,常吃些酒,嘴里胡骂乱怨的出气。如今贾母庆寿这样大事,干看着人家逞才卖技办事,呼幺喝六的弄手脚,心中早已不自在,指鸡骂狗,闲音闲语的乱闹。……” 
  即此可见,这也不是善类,都是滋生祸端之人。 
  全书已过七十回了,事情已是瞬息之间便生变故,所谓一步紧似一步。在费婆子身上交代的这些话,总非浮文虚设,处处关联着后文的大端重案。姑且单就费婆的亲家而言,她们深夜吃酒聚赌,园门管理不严,也隐伏下外贼的侵入。这也“罢了”,为什么我又拉上夏、秦二婆呢? 
  夏、秦都不属于“大老爷那边”,是荣府西院怡红院春燕之母何妈妈的姐姐,藕官的干娘。但她是迎春房里蝉姐儿的姥姥(外婆),这就沾上了“那边”的关系。此婆也善生事,调唆赵姨娘演闹剧——气得探春要查调唆之人可又查不着她。秦显家的是司棋的婶子,所以虽在园子角门当差,实属“那边”一“党”。她因争管内厨房,嫉恨上柳嫂子。 
  这是“知名度”大的。一定还有别的人们。这群人在后半部书中却成了暗中牵动成败大局的重要角色。          
(三)“二老爷”这边的侧室    
  方才讲过,夏婆子调唆赵姨娘演闹剧的事。赵氏是贾政屋里大丫头收房做了侧室的,生了个儿子,是为贾环。这母子二人,都对宝玉心怀嫉妒,总安坏心要害了宝玉——那么贾环就成了“正支正派”,荣国府的“冠带家私”就都归他了,赵氏也可望成为“正果”夫人了。 
  宝玉是个“傻瓜”,不知世上有坏人坏事,这种人极好对付。但无奈有了个王熙凤挡在前头,是宝玉的“护法神”,又精明又厉害,故此她母子最怕熙凤——也最恨她,总想将她除掉。 
  这就是赵姨娘请马道婆用魇魔法害凤、宝嫂叔二人的原由,只差一差就送了她们姐儿两个的命! 
  贾环呢,别看人小,心眼儿可大,他抓住了金钏投井的事故,在严父面前私陷宝玉,说宝哥哥是“强奸母婢”——这才激怒了贾政,要将宝玉打死。你看这孩子可够多么毒! 
  这也“罢了”。谁知他又与邢夫人那边“气味相投”,勾结在一起,共同图谋贾政这边,处心积虑,日有所增,月有所益。 
  这就是因何书中总是贾环与贾琮(赦、邢之幼子)同行同坐,形影密切的道理了。 
  东院“大老爷”那边一条脉,与西院本身侧室一条脉,两脉通联,合力下手,目标是向熙凤和宝玉开刀,以便取而代之。 
  在第七十一回书中,特写“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邢氏已经在公开场合给熙凤以很大的难堪局面——事势昭然若揭了。 
  贾赦也被调唆得恨上了自己的儿子贾琏,把他毒打了一顿,打得卧床不起——与贾政打宝玉遥遥辉映。 
  这就是我早说过的:大房与二房的磨擦,正室与侧室的矛盾,共同构成了“内祟”,伏下了“家亡人散各奔腾”的基因——也引致了“外敌”的乘虚进攻。于是荣宁二府遂一败涂地。 
  荣宁彻底破败,大观园墟为衰草寒烟,众女儿如残红落水,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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