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一抖丝缰,直向河堤斜道上驰去。
马后却不停响着那个黝黑青年的惊异呼喊:“爷?……爷?您给的银子?”
但却听到一个苍劲声音,冷冷地道:“你喊他干啥?他身上,哪一件东西留下来,都可
以够你活一辈子的!”
卫擎宇已飞马驰上河岸,他不需回头,便知道发话的人,就是那个健壮老人。
这时,他才恍惚记得那个健壮老人,是穿的一身深灰土布劲衣,腰束黑布带,有没有携
带兵器,他没有注意。
那老人的面貌他已想不起来,但他深信如果再碰上了他,一定认得出来。
至于那个中年妇人,一身细布裤褂,均为黛绿色,似乎徒手未携兵刃,早在他第一次和
她对眼神时,便断定她的内功已有了相当根基。
这两人虽然看不出他们的来历,但也未必心怀恶意,同时,他也敢断定,对方未必真的
知道他卫擎宇的底细。
至于兰梦君被劫,以及他没有能拜堂成亲的消息,至少也得三五天才能传播到此地,这
可能由方才对岸几个武林人物的谈话得到证实。
有关那个青年书生,他认为就是两个读书人,用不着去费心思!
心念问,乌骓已沿着一条斜街进入了灯火辉煌的大街上,想是由于街上人多,乌虽自动
地将马速慢下来。
卫擎宇游目一看,街上果然繁华,贩夫车马,人声喧哗,大都是刚刚下船,抢着落脚宿
店。正打量间,突然发现胯下的乌骓不走了。
定神一看,他停身之处,就是一座规模较大的车马大客店,两名店伙正愁眉苦脸地站在
门前,也正以惊异惶急的目光望着他。
卫擎宇见是一座大店,本能地飞身跃下地来,至于两个店伙的惊急神色,尚以为是店伙
计担心他这位客人走掉呢!
岂知,两个店伙一见卫擎宇下马,赶紧慌张地奔过来,满面堆笑地急声道:“公子爷,
小店的上房都住满了……”
卫擎宇虎眉一蹙,立即淡然道:“没有上房没关系,普通客房也可以!”
岂知,两个店伙竟慌得急忙摇手急声道:“普通客房也住满了,再说,以公子爷您的身
分,和那些车夫赶脚夫们睡在一个大坑上,也不合适……”
卫擎宇一听,立即道:“那为我选座独院好了……”
话刚开口,其中一个店伙已愁眉苦脸地道:“爷,您一个人睡那么大的一个院子……”
卫擎宇一听,顿时大怒,同时他也联想到,已经进入了对方歹徒的势力范围,他认为很
可能是对方故意刁难。
是以,未待对方话完,脱口怒喝道:“废话,银子又不用你付,要你心痛?”
两个店伙一看,顿时慌了,额角也同时见了汗,一个惶急地看向店外,一个焦急地回头
看一眼灯火明亮的柜台。
卫擎宇心知有异,循着店伙的目光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不远处就是街口。
而就在卫擎宇回头的同时,街口的屋角和大树后,数道人影一闪而逝,根据那些人的炯
炯目光,显然均非泛泛人物。
卫擎宇看了这情形,愈觉判断的不错,那些人显然对这座大镇上的所有客栈俱都提出了
警告,这个客栈不敢收他,跑到任何一家客栈都是一样。
于是,回过头来瞪着店伙,怒声道:“快去请你们掌柜的出来,你们这家店我是住定
了。”
两个神情惶急的店伙一听,不由同时焦急地回头再看一眼灯火明亮的帐房。
也就在两个店伙回头的同时,帐房的侧门口已有一个头戴瓜皮帽,鼻架老花镜的老人将
头探出来。
两个店伙一见,如获救星,赶紧齐声道:“这位爷硬是在咱们这儿住定了!”
老人想必是个能够当家的人,低头在镜框上向卫擎宇瞄了瞄,又看了一眼卫擎宇佩在腰
问的巨型霸剑,仅挥了挥手,一句话没说,就把头缩了进去。
两个店伙一见,如逢大赦,赶紧向着卫擎宇,愁眉苦脸强自一笑,道:“爷,您请随小
的来!”
另一个店伙则上前接过乌骓,拉着迳向车马大门前走去。
卫擎宇跟着店伙走进店内,游目一看,前店的普通客房大都亮着灯火,看情形的确都住
满了。
进入中门,即是三间一栋的上等客房,由于许多上房并没有亮灯光,显然还有许多空闲
无人。是以,在前引导的店伙,却闷声不吭地继续向店后走去。
卫擎宇一看,知道店伙要把他带到后店的独院去住,想到方才已经说过了住独院,这时
自是不便再改。
举目前看,只看最后两栋上房的后面,即是一道月形圆门,根据里面有花木小亭,断定
那必是一座花园独院。
就在这时,东面远处蓦然传来一阵烈马怒嘶和蹄蹦,同时挟杂着吆喝声!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急忙止步,顿时呆在当地。因为,他听得出,东边传来的数声烈
马怒嘶中,就有他的乌骓马在内,而另一匹马的嘶声,也很像是在渡口对岸碰见的银装少女
的坐骑。
在前引导的店伙突见卫擎宇不走了,而且神情惊异地侧耳静听,不由迷惑关切地恭声问:
“爷?…:您?……”
卫擎宇急忙一定心神,立即望着店伙,问:“你们店里方才可是来了一位身穿银缎劲衣,
背上插着宝剑的姑娘?”
店伙听得神色一惊,瞪大了眼眼脱口道:“是呀?”
卫擎宇急声问:“她现在住在哪里?”
店伙一听,更是大惊失色,不由惶声央求道:“爷,小的求求您,要打架请你们到店外
去打,千万别在小店里打,上个月小店已经有一次了,结果是门破窗毁桌椅飞,东西砸了一
大堆,掌柜的被官府里逮了去,挨了板子还得缴银子……”
卫擎宇一听,真是啼笑不得,但想想自己的处境和方才在门外看到的那些闪躲人影,谁
又敢说今儿晚上这件事不会再发生?
心念及此,立即放缓声音道:“小二哥,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她住在什么地方,我不
但不去找她,反而会躲她远一点儿!”
店伙一听,连声赞好,急忙转身一指花园,压低声音道:“爷,那位姑娘就住在花园中
的那个独院里……”
卫擎宇一听,未待店伙话完,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就给我选个干净的上房吧!”
店伙一听,真是求之不得,连连颔首称好,急忙向左侧,最后一栋上房急步走去,而且,
脚步放得很轻,倒有几分像做贼,好像惟恐让那位银装少女知道了出来打一场似的。卫擎宇
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便解释。
上房门一推,一片漆黑,只听“嚓”的一声,火光一亮,店伙已打亮了火种。
卫擎宇趁店伙燃上油烛之际,已把房内看了个清楚,两明一暗,内为卧房,陈设的确称
得上简雅洁净。
店伙又进内室燃上油烛,才出来亲切地压低声音问:“爷,您老想吃点什么?小的去通
知灶上为您准备!”
卫擎宇见店伙认定他是向银装少女寻仇的人,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这时见他竭力讨好巴
结,觉得他们也实在可怜,因而淡然和声道:“出门在外,总以简便一些的好,捡可口的送
两样来好了!”
店伙一听,忙不迭地哈腰应好,连喝什么酒也不敢问,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立即转身将房门掩上,似乎惟恐那位银装少女知道他卫擎宇住进这间上房来
似的。
店伙一走,卫擎宇也觉得有些好笑,心想:“竟这么巧,在对岸街上闹了一阵笑话,在
船上又碰见了她,如今,又在同一家客店里落脚……”
心念及此,恍然似有所悟,因为想到了自己的乌骓马,因而不自觉地笑着道:“莫非黑
马闻到了她那匹青马留下的味道?不然,它为什么自动地停在这家店门前不走了呢?”自语
间,竟下意识地走至后窗前,伸手将窗门推开了一线。
窗外就是那座花园,一轮明月刚刚升起,月华朦胧,景物尚看不十分清楚,但四五座精
舍独院中,已有两个院中亮着灯,只是不知那位美丽的银装少女是住的哪一栋。
他放下窗门,转身踱步,他当然不会想到银装少女是店外那些歹徒的同路人,因为搭船
住店她都占了先,如果银装少女是歹徒,她应该跟在他马后走。
至于那些店外歹徒,他认为只是对他的行动监视,绝不会向他采取行动,因为对方既然
约他前去邙山,必然在那边设好了圈套让他去投。
尤其,他假设今夜三更起程,明天中午即可到达,如果明天绝早上路,最迟傍晚到达邙
山,他们犯不着在此地大打出手,故作惊世骇俗之举。
就在这时,房外蓦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卫擎宇转身止步,知道是那位店伙来了。
果然,房门开处,那个店伙先探头向内笑一笑,接着提个大菜篮子走了进来。
店伙一直满面堆笑,放好了饭菜,又取出了一壶香茶,接着一哈腰,恭声道:“爷,您
请用!”
卫擎宇早巳坐在椅上,见是两晕两素,四菜一汤,白面细饼还热气蒸腾,知道刚出锅不
久。
拿起细饼咬了一口,觉得非常可口,刚待取筷挟菜,发现店伙仍站在一边,挣着个笑脸
望着他。于是心中一动,道:“你去吧,我吃饱了喝壶茶,自会安歇!”
店伙哈腰一笑道:“小的奉命伺候爷!”
卫擎宇虎眉一蹙,“噢”了一声道:“那么我夜晚睡觉你也守在这儿?”
店伙赶紧一笑道:“爷您说笑了,小的等您吃完,收了碗再走。”
卫擎宇会意地点点头,问:“今天可是有人警告你们,不准让我住店?”
店伙一听,赶紧正色摇手道:“没有,没有,爷您不要多心……”
卫擎宇立即不高兴地问:“那你们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店伙尴尬地一笑道:“爷,您有所不知,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小店给吓怕
了……”
卫擎宇立即问:“可是为了街口上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店伙赶紧正色道:“爷,您算猜对了,正是他们!”
卫擎宇惊异地“噢”了一声问:“他们怎样?”
店伙既焦急又懊恼地道:“他们倒是没有怎么样,可是总在那里摇头晃脑盯着小店瞧。”
卫擎宇不禁有些生气地问:“那你们怎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店伙一听,立即愁眉苦脸地一指卫擎宇的佩剑,道:“您爷身上有宝剑嘛!”
卫擎宇一听,更加不高兴地道:“住在后院的那位银装姑娘,不是也背着宝剑吗?”
店伙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讷讷道:“姑娘总比爷儿们脾气小,再说,真的挥剑杀人的也
不多!”
说此一顿,突然又面现难色,压低声音继续道:“爷,您不知道,上次小店发生事情,
赔上一口棺材花了钱不算,掌柜的还挨了一顿板子!”
卫擎宇立即不解地沉声问:“那你们为什么还让我进来?”
店伙又无可奈何地道:“爷您身上有兵器,小的们怎敢不让您进来?”
卫擎宇立即正色道:“兵器是为防身之甩,怎可拿来随便杀人?”
话末说完,店伙已紧张地正色道:“不杀人割耳朵也是一样的呀!”
卫擎宇一听,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只得宽慰地道:“你们放心好了,今天晚上不会出事
的……”
店伙听得先是一呆,接着忙不迭地连连哈腰恭声道:“谢谢您,爷,谢谢您,爷……”
店伙听了卫擎宇的宽慰话,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直到卫擎宇把饭吃完,收拾好碗
盘,才提着菜篮退出房去,仍没忘了哈腰称谢。
卫擎宇看了不禁摇头,看店伙的情形,好像认定他就是今晚闹事的正主儿了。
店伙走后,卫擎宇立即闩门熄灯,又盘坐床上调息了一个周天,才和衣倒在床上。
他愣愣地望着皎洁月光照射的后窗,再度想了想到达邙山后的步骤,也就提着三分警觉
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传来一声娇叱。
卫擎宇悚然一惊,急忙睁开了眼眼,但他没有动,因为他要侧耳听一听,是不是在睡梦
中的听觉恍惚。
也就在他侧耳要听的同时,再度传来一个少女的怒叱声:“好一群大胆的无耻贼子,连
日来一直暗中跟踪在姑娘马后,今晚姑娘定要你们溅血此地……”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急忙起身,他听出来,发话的少女就在窗外的花园里,而且,那
发话的少女,很可能就是那位银装少女。
心念问业已下床,急忙向后窗前走去。
这时,他已明白了途中碰见的,那几个飞马驰过的武林人物,以及傍晚在街口闪躲的人,
显然都是为了向那个银装少女寻仇。
刚刚奔至后窗下,准备悄悄推开后窗的右手又停止了,因为,偷窥别人寻仇厮杀,乃武
林禁忌,而且,自己要事在身,也不容再插手管别人的事。
就在他停手推窗之际,蓦然又听那少女怒叱道:“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之徒,专门施展下
五门的迷香盗窃劫人,算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简直禽兽不如……”
卫擎宇一听迷香劫人,心中一动,急忙推开一线窗缝,同时也泛起一丝杀机怒火。觑目
向外一看,只见一片草地花圃中央,横剑站着的正是日间碰见的那位银装美丽姑娘。
只是她这时,柳眉飞剔,杏眼圆睁,银牙紧咬,娇靥铁青,正横剑怒瞪着她面前的两个
青衣中年人。
而在她的左右身后一丈五尺之处,尚围立着六名同着青色劲衣的汉子,八人一式用刀,
而他们的腰间却有的系蓝腰带,有的系黑腰带。
卫擎宇一看那些人的衣着腰带,顿时吃了一惊,险些脱口呼出声来,因为,根据腰带的
标志,这些人应该都是天坤帮的人。
但是,他在天坤帮岘山总坛看到的衣着是一式淡灰月白色,这些人为何都穿青色的?
继而一想,莫非总坛的七十二分舵的衣着各自不同不成?
心念间,已听那个唯一系着蓝腰带的汉子沉声道:“非常对不起,就请你姑娘辛苦一下
陪我们去一趟!”
由于发话的蓝带汉子背向着这里,卫擎宇看不见他面目,但根据那人的背影,似乎有些
熟悉。心念间已听那位银装少女怒声问:“你们要姑娘去哪里?”
蓝带汉子沉声道:“去一趟我们分舵!”
银装少女怒声道:“我为什么要去你们分舵?”
蓝带汉子傲然沉声道:“这是我们分舵主的命令,至于为什么,最好你自己去问。”
银装少女毫不迟疑地怒声道:“我用不着去问,我也不会随你们这批无耻东西前去……”
话未说完,腰系蓝带的汉子突然怒声道:“丫头片子告诉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今夜
你不自动地去,就是抬,大爷们也得把你抬去!”
银装少女娇靥惨白,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专以迷香劫持良家妇女的歹徒,
如何把姑娘我抬走!”
只见蓝带壮汉向着其他七人,一挥手中雪亮单刀,怒喝道:“上!”
怒喝声中,身形一个侧纵闪开了。
卫擎宇看得目光一亮,因为腰系蓝带的壮汉业已侧面向着这面,而他也恍惚想起,这个
汉子正是这两天途中不止一次照面的乘马人物,只是对方穿的是墨绿大褂黑长裤,不知这时
为何改穿了青色衣服?
也就在卫擎宇心念电转的同时,场中已数声大喝,四个腰系黑带的壮汉,已各举单刀,
分由三方向银装少女砍去。
但是,被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