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奶奶听得神色一变,脱口急声道:“你们把他杀啦?哎呀,这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
了!”
宝奶奶立即宽慰地笑着道:“老姐姐,您放心,今后有宇儿来支撑门户,栖凤宫声威重
振,必将轰动武林,您就可稳坐八卦楼高枕无忧,安享天年了!”
富奶奶一听,立即望着卫擎宇开心地笑了。
卫擎宇觉得很奇怪,谈了半天,为什么不把晋天雄被打死的事告诉给富奶奶?
正待说什么,富奶奶已望着他笑呵呵地道:“宇儿呀,你连日赶路,一定很辛苦,今后
聊天的时日正多,今晚上你也累了,早一些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谈。”
卫擎宇巴不得早些离去,是以立即起身应了个是。
富奶奶又望着兰梦君,慈祥地道:“君儿呀!代我送你卫家哥哥到他楼里去!”
兰梦君一听,娇靥徘红,立即含笑应了声:“是。”
卫擎宇急忙谦辞道:“不必了,宇儿一个人去就好了。”
但是,兰梦君依然娇羞满面地柔声道:“宇哥哥,我们走吧!”
其实,卫擎宇心思紊乱,很希望一个人静一静,这时见兰梦君坚持要陪他去,只得向着
富奶奶施礼恭声道:“宇儿告退,明早再给奶奶请安!”
说罢直身,发现两名侍女已去开前廊的楼门。
於是,就在富奶奶和宝***呵呵祥笑中,和兰梦君,双双走向前廊门。
两名侍女将通天落的雕花楼门一拉开,立即有一阵凉意颇浓的强风吹进门来。
兰梦君急忙绫袖遮面,道:“啊,又要变天了!”
卫擎宇举目向外一看,只见天上乌云滚滚,一片漆黑,满天的繁星,一颗也不见了。
走出门外,风势尤强,廊檐下的无数宫灯,随风摇晃,发出了“吱吱”响声,
但那些背插宝剑的少女们,依然立在原地未动。
随着两名侍女的引导,沿着三楼廊檐,迳向正东走去,显然是去东楼。
由於由院中直升上来的一株茂盛大树遮住,看不清东楼的情形。而举目前看,栖凤宫的
前厅和正殿,层次下斜,而远处的湖面,水天一色,一片昏黑,仅有三两点一闪一灭的灯火,
想必是急急归航的渔船。
由於湖风强劲,飞檐带啸,金铃叮咚齐鸣,在一种肃煞慑人的气氛中,也兼有悦耳之音。
站在廊下的背剑少女频频行礼,卫擎宇频频颔首的情形下,走进了灯火明亮的东楼内厅
廊门。
东楼色彩与陈设和正楼又自不同,一色的罗兰紫,配着亮漆贴银家俱,地铺湖水绿的绒
毯,上悬银丝珠灯,高贵淡雅中,兼而清丽脱俗。
一进内楼厅,卫擎宇立即止步含笑道:“君妹,谢谢你,你可以回楼照顾奶奶了!”
兰梦君听得黛眉微蹙,神情有些失望,立即仰望着卫擎宇的俊面,柔声关切地问:“你
倦了?”
卫擎宇淡然一笑,微微颔首道:“是的,我是有些累了!”
兰梦君突然又觉悟关切地问:“要不要再吃些什么?”
卫擎宇一笑道:“不是刚用过晚餐不久吗?”
兰梦君本能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那我留下小莹小翠伺候你……”
卫擎宇赶紧正色拒绝道:“噢,不用了,我喜欢一个人独处……”
话未说完,发现兰梦君的娇靥由失望突变苍白,因而以下的话也突然住口不说了。
只见兰梦君惊异而幽怨样子,在他的俊面上闪来闪去,最后才幽幽地关切问:“你是说
一辈子?”
卫擎宇当然知道兰梦君的意思是指,我们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难道你也一直一个人独
处一室?是以,急忙失声一笑道:“君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今晚太倦了,希望一个
人静一下。”
说此一顿,突敛笑容,继续道:“天雄一死,栖凤宫恐怕……”
话未说完,兰梦君已花容失色,脱口急声问:“你说什么?天雄哥已死了?”
卫擎宇黯然颔首道:“我虽曾用真气援救他,但他的内腑已被震碎,心脉已断。”
兰梦君立即焦急地埋怨道:“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卫擎宇黯然道:“我见宝奶奶不谈,我怎么敢提出来?”
兰梦君一听,立即似有所悟地道:“哦,这件事暂时最好不要让奶奶知道!”
说此一顿,缓缓低头,幽幽地黯然道:“自从娘去世后,栖凤宫一直在暗淡中度日子,
上上下下,全靠天雄哥夫妇支撑着,由於外界一直不知娘已去世……”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动,立即不解地问:“乾娘去世,为什么不能让外界知道呢?”
兰梦君毫不迟疑地道:“还不是等你来接掌了栖凤宫后,再为娘发丧吗?”
卫擎宇听得神色一惊,本待问:“乾娘到现在还没安葬?”
但是,他旋即惊觉到,话一出口,势必立时露出马脚,因为这件事玉面神君真正的儿子
卫小麟不可能不知道。
很可能,卫小麟的明后天赶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心念间,已听兰梦君继续道:“所幸你已赶回来,否则,恐怕今天晚上的劫难都无法躲
过!”
卫擎宇听了这话,当然知道是指的粉蝶三郎。但是,他却十分不解,金妪、富婆、姥宝
烟三位老前辈,俱是武林知名人物,武功均都不俗,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粉蝶三郎?
他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嘴里却不敢问,怕的是一言不慎露了身份。
现在,他虽然对夺回玉心的意念,已没有来时那么炽烈,但他仍没有放弃一探究竟的意
思。而且,他也决定在玉面神君真正的儿子卫小麟到达前,借故先离开栖凤宫,免得到时不
易脱身。
心念间,已听兰梦君恍然道:“擎宇哥,你累了就先歇着吧!我得赶快去看看晋嫂,有
事你可以招呼廊下的侍女们通知我。”
卫擎宇颔首应了一声,再把兰梦君送出门外,直到她和四名侍女转过正楼,他才转身走
了进来。
他见楼内灯火明亮,珠灯竟燃了六盏之多,是以,扬臂挥手,一一扇熄,才掀开珠帘,
走进了寝室内室。
一进堂门的高儿上仅放着一盏红玫瑰色的香瓜灯,光线柔和,照得锦帏纱帐和陈设,俱
都染上一层粉红色,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是,他连这一点新奇感觉也不要,对正灯口,“噗”的一声将灯火吹了。
吹了灯,室内的光线并没有漆黑一片,由於窗外楼廊上宫灯明亮,随风摇晃,室内景物,
隐约可见,光线也时暗时明。
卫擎宇觉得他并不是玉面神君的儿子卫小麟,他没有资格去睡人家锦被牙床,是以,他
就在雕花石心的檀木圆桌旁的大锦墩上倒下来。
这个大锦墩,前有脚垫,后有背靠,形似一个大躺椅,刚好让他伸开了腿。
卫擎宇两手放在胸上,双目注视着缕花窗纸上摇晃的灯影和明暗不定的灯光,他先舒了
口气,让心情静下来,他要静静地想一想。
卫擎宇先把三位怪杰的妙计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再和金奶奶宝奶奶,以及兰梦君甚至
仆妇壮汉们的言行加以对照,使他发觉这中间有很多令人费解的谜,和难以理解的结,以及
相互矛盾之处。
据三位怪杰对他说,昔年玉面神君和凤宫仙子相见恨晚,彼此情深,但一个是未婚有夫,
一个是家有妻室。后来,两人痴爱数年,都不敢违情悖理,冲破樊篱,终於,各自怀着万分
痛苦和相思,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了。
玉面神君和凤宫仙子分手后,便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直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处,
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在人间。
由於玉面神君的不知下落,他的原配夫人,终日以泪洗面,不久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武林中,江湖上,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人再谈这件事,但绝大多数的人仍没忘记这件事。
有人传说玉面神君的原配夫人已怀了身孕,可是没有人能证实这件事,因为没有人见过
玉面神君的原配夫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有关那颗玉心,三位怪杰只说关系着千万人的生命,武林未来的一场浩劫,他们三位既
没有说出玉心的重要原因,也没说出那颗玉心的主人究竟是谁。
而他卫擎宇也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栖凤宫偷盗那颗玉心,也只是为了恩师在断气时
未说完的一句话,皆因为那句话的一个字是个“心”字。
这时想来,他突然觉得当时贸然答应三位怪杰前来偷盗玉心,实在太冲动,太欠考虑了。
由於许多事情三位怪杰都没料准,窗外八卦楼上是否真的有一颗古玩玉心,这时都令他
怀疑了。
在栖凤宫这方面,却有着更多不合情理之处。譬如他来此冒充玉面神君儿子,只是因为
三位怪杰都十分清楚,江湖上虽然知道玉面神君的妻子曾经怀孕,却没有人知道生的是男孩
还是女孩?
三位怪杰只是想利用这个疑点,前来骗取凤宫仙子的信任。因为凤宫仙子思念玉面神君
几近痴迷疯狂,加之他卫擎宇很有些酷肖玉面神君的像貌,如果冒充玉面神君的儿子,凤宫
仙子一定会深信不疑,那时再见机盗取玉心。
来此以后的发展,虽然令他大感意外,而最令他迷惑的,何以见到宝奶奶自称宇儿,而
她们并未指正为何不称小麟?
当然,这也许是因为那位卫小麟约定好了,就在这一两天到达之故,宝奶奶和兰梦君都
没见过他,因而不疑。但是,那位小麟既然是金奶奶从襁褓中带到四五岁,而总管晋天雄也
和他共同生活了一段日子,那卫小麟为何这些年来,从来没来过栖凤宫一次?
尤其,凤宫仙子在四年前和那位卫小麟约好了在这一两天来此,而凤宫仙子又怎的知道
她就在那几天逝世,而又怎知四年后的这几天。卫小麟正好赶上她的四周年忌辰呢?
卫擎宇愣愣地越想觉得疑点越多,由於过份运用思维和脑力,是以,还未理出个头绪来,
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骤然一声震耳霹雳把他惊醒。
卫擎宇急忙睁开眼睛,只见窗纸上,电光闪闪,半空中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泻,暴
风强劲呼啸,整座楼房似乎都在颤动,八卦楼上的金铃更是“叮当”响个不停。
看了这情形,卫擎宇撑臂由大锦墩上跃下来,急忙走至落地楼窗前,企图找一个窗纸破
缝处向外观看,但是,窗纸完好,竟没有一处有破绽。
他分开珠帘奔至外间,发现开着的楼门业已关上。
他奔至近前一拉,外面已经扣上。
他并不因此怀疑,因为风雨将临,担任廊上警戒的侍女们,如果进来关门,她们便无法
出去了,自然要在外面扣住。
卫擎宇仰首上看,目光不由一亮,只见前梁下的通风窗口,正有一扇斜开着。
於是,立即一长身形,伸臂搭住横梁,身形悬空,低头外看,只见漆黑的前廊上业已没
有了担任警戒的侍女。
又是一个震撼人心的霹雳,闪电久久不歇,雷声也隆隆不停,但卫擎宇却清楚地发现八
卦楼上也没有了任何警卫。虽然,院中剧烈摇摆的大树,挡住了天桥上的视线,但他深信那
上面更不可能有人了。
这时的卫擎宇,突然兴起一个意念,这正是进入八卦楼的大好机会,也可以说是最后的
机会。
因为,他知道,不管八卦楼上是否藏有玉心也不管能否得手,他都得连夜离开栖凤宫,
再不能回到楼里来。衣衫的被雨淋湿,使他非走不可。
如果不在此刻登楼,以后便再没有机会。那位正主儿卫小麟,即使明天不来,后天也一
定会到,到了那时候,仍然要走。
其实,不管玉面神君有没有儿子,或卫小麟后天是否前来,他都必须一探八卦楼,他都
必须离开栖凤宫。
因而,他觉得此刻的疾雷大风暴雨,正是他进入八卦楼的大好机会,可说是良机难再。
一个闪电,一声暴雷,一阵雨水直向他身上灌来,由头到脚衣衫全湿,凉意立透肌肤。
卫擎宇浑身微微一战,急忙用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但他仍机警地左右看了一眼,整个
前廊上,果然没有了任何人影。
走至栏边探首向下看,发现楼下仍有微弱灯光,因而他决定由楼脊上绕过去。
於是,再不迟疑,一长身形,伸手搭住水如倾盘的前檐,挺身缩腿,快如猴猿般已翻上
了瓦面。
一翻上瓦面,闪电耀眼照面,霹雳震耳欲聋,大雨就像用水泼似的,由领口直灌衣内,
强劲的狂风几乎将他吹下楼去。
卫擎宇借着耀眼刺目电光,游目一看,整个栖凤岛似乎都在震颤,树动山摇,绿油一片,
而栖凤宫中的巨殿楼阁,更是彩华隐射,金光闪闪。
但是,闪电一灭,大地顿时漆黑一片,所有的景色也随之不见,令他在眼前一片漆黑中,
当头骇人的霹雳下,有一种地覆天翻之感。
卫擎宇不知时刻,必须尽快争取时间。是以,转身掠飞,沿着楼脊,转向正楼,迳向通
接三楼的天桥前奔去。
虽然在暴雨狂风中,卫擎宇仍不敢粗心大意,怕的是惊动了楼内的警卫。
到达正楼天桥前,足尖轻点瓦面,身形凌空而起,直向天桥的中央纵去。
天桥不算宽大,仅能够两人相对通行,但建筑得十分华丽坚固,在这等的大风雨下,纹
丝不动。
卫擎宇飞身通过天桥,立即奔至八卦楼的六楼栏口。但是,他早已断定,宝物珍品的收
藏,必然放在最险要最尖端的乾宫楼上。
他抬头一看,先是一愣,但旋即笑了,同时心中暗赞这座八卦楼的设计人,精通玄卦之
妙。
因为最高一楼为乾宫,所谓乾为天,但是,它的每座楼门上,却嵌着坤六断的卦志,使
人误认为阴阳倒置。其实,这是外采天地交泰,内取阴阳相济,令那些一知半解的人,虽然
登楼,仍不得其门而入,结果是,乾门进,兑门出,离门进,艮门出。
卫擎宇看罢,再不迟疑,足尖一点栏台,腾身而起,直达乾宫楼的栏柱上。
紧接着,飞身握住门上飞檐拱椽,足尖轻轻一踢门楣上的坤宫卦面,朱漆大门一阵轧轧
轻响,立即现出一道红白相间的地板通道来。
卫擎宇身形一荡,直落墙内,双脚一踏地板,朱门竟“轰”的一声猛然合上。
朱门一合,门内立变漆黑,而外界的狂风暴雨和疾雷,也似是被隔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卫擎宇先掠一掠发上的雨水,再用衫袖拭一下双目和脸颊,凝目再看,楼内的景物已隐
约可见。
於是,他就根据恩师面授的精奥卦理,根据眼前的左三右六中一的十个窄门,进入右边
的第三个窄门。
第三个窄门内,同样的有左三右六中一共十窄门。
这次他却进入左边中间的第一个窄门。
窄门内情形与第一道进来时完全相同,於是,他横左中,竖右在,梯次前进,顺利过宫。
当他第四次推门时,知道到了中宫圆心。
推门一看,目光一亮。
只见中心方圆仅余一丈一尺,楼顶的八角八面,相间各嵌一面铜镜一颗明珠,相互辉映,
光明如灯。
在楼顶的正中心,悬着一条鸽卵粗细的铁链,由中央的一尺五寸的圆孔中垂下去。
卫擎宇知道,要想闯出八卦楼,必须由此铁链,滑落至最基层的地坤宫。
他游目一看,只见在这楼内一丈一尺方圆之地,除一张积满了灰尘的长桌上,放着一个
积满了灰尘的四尺长匣外,没有任何东西。
卫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