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衫,也立时殷红一片,在数十灯笼火把的熊熊火光照耀下,恐怖骇人,悚目惊心。围立四
周的近百壮汉,俱都看呆了,没有人呐喊助威,也没有人兴奋喝彩。
宝奶奶张口瞪眼,她似乎也为卫擎宇如此迅捷的身手,如此惊人的武功,如此骇人的手
法而愣了。
在地上翻滚嗥叫的粉蝶三郎,仅翻腾了两三下就不动了,但他的肩头血肉和浑身却仍在
不停地抖着,显然,他已晕死了过去。
这时,整个宫前广场上,除了噗噗的火焰燃烧声响,再就是明媚艳丽晋嫂的痛哭声:
“天雄、天雄、天雄呀,呜呜……”
卫擎宇手里提着粉蝶三郎的断臂,神情木然,当他听到晋嫂的凄声痛哭,悚然一惊,丢
下粉蝶三郎的断臂,飞身向天雄扑去。
只见倒身在金奶奶怀里的晋天雄,面色如纸,嘴角鼻口流血,浑身瘫痪在地,业已奄奄
一息了!
可怜的晋嫂跪在晋天雄的身边,扑在他的胸上痛哭。
卫擎宇扑至近前竟然呆住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晋天雄被伤的这么严重,鼻口出血,五脏
已碎,就是华陀、扁鹊再世也救不活了!
想到他方才赶到宫门的时候,如果及时进场,不但可以制服粉蝶三郎,还可以救下晋天
雄的命。
心念至此,他突然想起方才在八卦楼前晋嫂惶急向他求援的话——卫少侠,您快来,天
雄不是粉蝶三郎的对手!
在这一刹那,卫擎宇心痛如割,愧悔交集。一个活生生有为青年,因他一念之差送了命,
一对恩爱情深的夫妻,因他的畏缩迟疑,而从此幽冥隔绝,鸳鸯折翼,因为他的怕被揭开,
而害得明媚艳丽的晋嫂年轻轻做了寡妇,今后无数的岁月,叫她孤寂一身,如何度过,什么
时候才能熬到白头……
蓦然,他的目光一亮,毅然哭声道:“不,我一定要尽力将他救活过来!”
说话之间,急忙把晋天雄的左手握在他的右掌之间。
满面泪痕的金奶奶和黯然走过来的宝奶奶一见,大惊失色,不由惊得齐声惊呼道:“宇
儿,你,你要做什么?你天雄哥已经没救了!”
但是,满眶热泪的卫擎宇,理也不理,星目注视着晋天雄的如纸面孔,真气迳由他的掌
心中,徐徐输入。
明媚艳丽、泪流满面的晋嫂,这时也停止了哭泣,她的云发有些蓬散,神情十分凄痛,
娇靥上泪痕斑斑,她也目不转眼地注视着晋天雄那张可怕的脸,但是,她的明目中,晶莹的
泪珠,却仍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
四周围立的佩刀壮汉,不少人暗自流泪,足证晋天雄平素对待他们亲如弟兄,他们默然
地围过来,每个人都以关注急切的目光盯视在晋天雄的睑上。
随着晋天雄的脸色转趋红润,鼻翅增强了扇动,接着吸了口气,缓缓睁开了无神的眼眼。
晋嫂一见,立即哭喊了一声:“天雄哥!”
晋天雄一见自己的娇妻,无神的双目中,立时滚下两滴热泪,同时,颤抖着沾满了血迹
的嘴唇,乏力地道:“清……芬……我……对不起……你……”
卫擎宇一听,心痛如剑,不自觉地哭声道:“不,是我害了她!”
晋天雄这才发现英挺俊拔的卫擎宇,热泪盈眶地望着他,一道暖暖的热流,分奔他的四
肢,环绕他的内腑,直奔他的丹田。他知道,这是因为卫擎宇的掌心紧紧贴着他的掌心之故。
卫擎宇见晋天雄一直愣愣地望着他,到了这时候,他为了让晋天雄死得瞑目,只得自我
介绍道:“小弟是卫擎宇……”
话刚开口,晋天雄已颤抖着血唇,流泪颤声道:“我……知道……是你害了她……那就
由你……照顾她……”
卫擎宇听得心头一震,顿时呆了!
就在他神情一呆的同时,蓦见紧紧握着晋天雄右手的明媚晋嫂,脱口嘶呼道:“天雄哥,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卫擎宇悚然一惊,急定心神,发现晋天雄已闭上了眼眼,头一偏,倒进了金***怀里。
金***老泪,也正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晋天雄的脸上。
明媚艳丽的晋嫂,悲痛欲绝,抱住晋天雄的尸体,椎心沥血般地放声哭起来。
卫擎宇神情木然地缓缓站起来,他的眼睛也早已模糊得看不清楚了。
他记得,他起小就是一付倔强的性子,宁折不屈,宁死不辱,在他的记忆里从来不知道
什么叫哭,什么叫落泪。
但是,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几天之内,他业已经历两次,而这一次的心情却与离开卧牛山
的破茅屋时完全不同。
他一直怀疑自己,他为什么会突然懦弱了呢?
继而一想,又觉不妥,难道感情丰富,深受良心责备而流泪就是懦弱吗?
不,他自己不承认。这是一个性情中人的良知和真情的流露,有喜怒哀乐的人才谓之人,
如果阴险狡黠,城府深沉,即使是人,也未必受人尊敬!
心念间,已听宝奶奶戚声道:“宇儿,我们先回去吧!”
卫擎宇定一定神,见嗓音业已哭哑的晋嫂,仍紧紧地抱着晋天雄的尸体不让壮汉们抬走,
立即望着宝奶奶关切地问:“晋总管……”
话刚开口,宝奶奶已挥着手道:“有你金奶奶关照着设灵入殓,用不着你*心。”
卫擎宇又看一眼痛不欲生,嘶声悲哭的晋嫂,同情地道:“那么晋嫂……”
宝奶奶一听,满挂泪痕的老脸,神色突然一沉,立即沉声问:“怎么?难道你真的要照
顾她一辈子?”
卫擎宇一听,突然升起一股怒火,立即犯了他倔强性子,俊面一沉,怒声道:“在这种
时候您老人家怎可说这种话?”
宝奶奶一看,立即放缓声音道:“宇儿,宝奶奶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一心都是为了你
好。须知,你不但要支撑栖凤宫的门户,你还要在武林中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进而
成为武林霸主。为了你的声望,为了你的前途,为了对得起你死去的乾娘,宝奶奶不得不提
醒你!”
卫擎宇一听宝***话,着实吃了一惊,同时也立即想起自己的真正身分——自己是冒
充玉面神君的儿子,前来栖凤宫目的在盗取恩师的玉心的,怎的可以意气用事?
所幸宝奶奶没发脾气,万一她拿出长辈的尊严来责备自己一顿,那时是不是也要容忍?
如果不,岂不误了大事?
是以,一俟宝奶奶话完,赶紧惭愧地道:“是,宝奶奶,宇儿今后一定听您老人家的吩
咐!”
宝奶奶叹了口气,赞许地点点头,道:“知道错了就好,我们先进去吧!”
说罢,竟伸手去拉卫擎宇的手。
卫擎宇怜悯地看了晋嫂一眼,只得跟着宝奶奶,低头向宫门走去。
他一面低头前进,一面想着心事,他十分懊恼地在想,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他到达的
头一天发生这种事,而那个该死的粉蝶三郎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偏在他即将登上八卦楼
的一刹那,他才来。
现在,他已经看出栖凤宫中的一个大概情形,除了金妪、富婆、姥宝烟三位老婆婆外,
业已没有了武功较为出众的人了?
据三位怪杰说栖凤宫在武林中,声威赫赫,凤宫仙子剑术高绝,是以,连他们三位怪杰
也不敢冒险进入栖凤宫内。
根据这一点来判断,这也可能是凤宫仙子逝世后,一直不敢让江湖武林知道的原因,所
谓虎死神威在,就是这个道理。
果真如此,即使他卫擎宇公然向他们索取玉心他们也不敢不给,因为她们中已没有一人
是他的敌手。
继而一想,心中不禁一阵惭愧,用武力对付一群孤女寡妇老婆婆,还算是顶天立地的大
英雄、大丈夫吗?
心念及此,他决定先探清了玉心的来历,是否落在栖凤宫中然后再下手。他现在发现三
位怪杰的计划,与现在的实际情形,已经有了很大的出入!
凤宫仙子业已去世四年先不说,仅玉面神君真的有一位儿子他们三人就不知。
其次,据他们三位怪杰说,没人知道玉面神君姓什么,但他一到栖凤宫的大门口,守门
的壮汉就直呼他卫少侠。
还有,三位怪杰说,凤宫仙子只知道玉面神君家中有位妻子,既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
知道她是否生有儿女。可是,来到此地以后,才知道凤宫仙子不但早已见过玉面神君的儿子,
而且还约定好了明后天赶来栖凤宫。
最令卫擎宇气愤的是,三位怪杰竟说没有任何人见过玉面神君有儿子,其实,不但晋天
雄见过,还和那位真主儿生活了一年多,而且,还是金妪在襁褓中直抱到他呀呀学语。
想想,这与他们原先的计划,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是诸端凑巧,他早已露了马脚。
卫擎宇越想越气,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走在前面的宝奶奶一听,不由关切地问:“怎么,你心里还想着可怜的清芬哪?”
卫擎宇悚然一惊,急忙抬头,游目一看,目光不由一亮,因为心里想着心事,不觉已穿
出了屏廊,到了八卦楼前的高大迎壁前!
由於大感意外,因而也忘了回答宝***问话。
一绕过迎壁,即见一个中年仆妇正急步向这面走来。
中年仆妇一见卫擎宇和宝奶奶,立即止步恭声道:“宝奶奶,老奶奶听说前面发生了事
情,放心不下,正要婢子到前面看看情形去!”
宝奶奶一挥手中的旱烟袋,淡淡地道:“不用去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说此一顿,突然又关切地问:“老奶奶呢?”
中年仆妇转身一指正中灯火辉煌的三层大楼,恭声道:“刚刚到小姐的楼上去了。”
卫擎宇一听,不由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他几乎忍不住道:“为什么不在八卦楼上呢?”
他知道,只要这句话一出口,事情马上就糟,是以,到了唇边的话,他又咽回去了。
听听宝奶奶应声道:“好,那我们到君儿的楼上去。”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卫擎宇默默跟进,心中十分懊恼,由於富婆老奶奶不在八卦楼上,见不见她已不感兴趣
了,尤其方才经历了晋天雄的被掌震毙,以及明媚艳丽的青春晋嫂的生离死别场面,使他在
懊恼之余,也觉得意兴索然。
当然,他并不是说不设法积极地去夺回玉心了,而是那颗玉心是否就是恩师的遗物,而
那颗玉心是否真的关系着武林的浩劫安危?
心念间,已达楼前,他只是本能地跟着宝奶奶登阶进楼,但对两边廊下女警卫的行礼,
他并没忘了点点头。
楼厅布置堂皇,但卫擎宇却无心欣赏,他只是跟着宝奶奶登上二楼继续向三楼走去。
刚登上三楼的楼梯,蓦闻上面的侍女,惊喜道:“宝奶奶和卫少侠来了……”
卫擎宇闻声抬头,只见正中宽大的楼口左右各有一名侍女,另一个侍女则纤影一闪转了
进去。
登上楼口一看,卫擎宇的目光不由一亮,只见满楼一色绒黄,陈设多为金色,而整座楼
板上,则铺满了淡褐色的绒毯,看来十分豪华。
左边是一座雕花圆门,悬着一式鹅黄色的光滑珠帘。由於里面传出兰梦君的惊喜声音,
断定室内必是兰梦君的香阁,而那位富婆老奶奶必然也在里面。
打量间,果见兰梦君含着轻盈娇笑,搀扶着一位银发光亮,满面红光,手里撑着一根古
木拐杖的富态老婆婆走出来。
卫擎宇细看这位举世闻名的富婆,身穿蓝缎袄,下着黑绫裙,慈眉善目,祥笑满口,她
也正神情兴奋地打量着卫擎宇。
宝奶奶一见,赶紧以恭敬的口吻道:“大姐,宇儿来给你叩头请安来了!”
搀扶着富婆的兰梦君,赶紧笑望着卫擎宇,道:“擎宇哥,快来拜见奶奶!”
卫擎宇早已在那里,将发髻蓝带理至肩后,并低头看了一眼长衫,这才急上两步,深躬
一揖,恭声道:“宇儿叩见奶奶,并祝奶奶福体康泰,万寿金安!”
富奶奶神情兴奋,满面慈祥,立即笑呵呵地伸手亲扶,并亲切地道:“孩子,你一路辛
苦了,快起来,快起来,奶奶还要好好看看你!”
卫擎宇叩罢头,顺势起身,立即躬身而立。
富奶奶神情愉快,笑得一直合不拢嘴,微仰着脸,目光不停地在卫擎宇的俊面上闪来闪
去,真的要看个仔细。
卫擎宇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富***两道目光,就像两道电炬,注射在他的俊面上。
兰梦君见卫擎宇神情有些不愉快,内心似是感到迷惑,因而娇靥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富奶奶看罢,不由笑呵呵道:“好,好,跟你爹长得一模一样,英俊、健美、潇洒、挺
拔,只是虎眉间的煞气太重了点儿!”
说着,又举手一指中央桌旁的贴金大椅,道:“坐,坐下来说话!”
说罢,当先向椅前走去。
侍立一角的侍女,赶紧在中央大椅的斜前不远处,特为卫擎宇设了一个客座,为的是让
富婆婆便於问话。
卫擎宇一俟富奶奶在中央大椅上坐下,又待宝奶奶坐在一边,他才在特设的大椅上坐下。
兰梦君没有另外设座,就靠近卫擎宇的大椅,站在富***旁边,一双美目,不时深情
款款地看一眼卫擎宇。
富奶奶一俟大家坐定,立即亲切慈祥地道:“宇儿呀,你爹一年难得见他笑一笑,所以
江湖上的无聊人物,就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什么玉面神君。今后呀,你要学得谦虚,和气
点儿,脸上总要带一些笑意……”
话未说完,宝奶奶已含笑解释道:“大姐,您不知道,宇儿非常懂事,也很和气,只是
方才和粉蝶三郎动手过招,心里的气还没有消,所以笑不出来!”
富奶奶“噢”了一声,有些生气地道:“怎么?那个叫粉蝶三郎的人,居然胆敢找到咱
们栖凤宫的大门上来撒野?”
宝奶奶也气呼呼地道:“就是嘛,还是为了老问题,要君儿作他的妻,要晋嫂作他的
妾……”
卫擎宇一听,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宝奶奶两人,骂粉蝶三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原
来是为了这回事。
心念间,只见富奶奶气得用拐杖一捣楼板,沉声道:“哼,他仗着他那老贼师父会两下
子,到处采花做案,不知被他害惨了多少青春貌美的少妇和黄花大闺女,好歹也要给他一顿
教训。”
宝奶奶立即宽慰地道:“大姐,您放心,宇儿已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保准他下次不
敢来了!”
富奶奶赞许地点点头,道:“那就好,不过也不要打伤他的皮肉或伤了他的筋骨的,闹
不好把他师父惹了来,那老魔头心黑手辣,咱们可应付不了!”
卫擎宇一听,气往上冲,不由愤愤地道:“难道他的弟子到处为非作歹,随意重手伤人,
自己还有脸为弟子找场面吗?”
富奶奶立即无可奈何地道:“谁叫他师父的武功高呢?咱们可得罪不起呀!孩子。”
卫擎宇哼了一声道:“可是我已经把他们给得罪了!”
富奶奶神色一惊,问:“宇儿,你把他怎么样了?”
宝奶奶赶紧道:“也没什么,宇儿只是一时气愤,卸了他一条胳膊!”
富奶奶大吃一惊,脱口惊“啊”道:“那怎么得了,你们赶快把他拦住呀,千万不能让
他回去向他师父报告呀!”
宝奶奶立即宽慰地道:“老姐姐,您放心,五殿阎君先请他去一下!”
富奶奶听得神色一变,脱口急声道:“你们把他杀啦?哎呀,这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
了!”
宝奶奶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