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人之言,想来是当这新词如那商货所得的阿堵物一般,只要肯花费气力精神,总能得来的一般。
见崔念奴只是不信,西门庆倒也没说什么,只低声轻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西门庆心里拿捏的很是清楚,似崔念奴这等女子,在后世就是典型的文青,要得就是这等文艺范的东西,若只是提钱,肯定是没结果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崔念奴就忍不住从椅中站起身来,一双眼眸径直盯着西门庆,痴立半晌后方才问道:“敢问公子,这等绝妙佳句出自何人之手,若得引见,公子所提之事,念奴答应便是!”
这倒不是崔念奴沉不住气,实在是纳兰性德这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给其震撼太甚,方才使得这位东京行首失了些分寸。
的确,在这东京汴梁,崔念奴虽同那李师师合称歌舞双绝,同为行首,可后者有禁中那位人物照应,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这行首的位置自是稳当,日子也松快许多。可她却不同,想要维持现今地位和生活,这行首名声自是极的,而想要长期占据行首位置,最缺不得的就是这等新词,更不用说是如此高水准的千古之作。
见这崔念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竟然一口咬死自己是个“文抄公”,西门庆也不由呆愣当场,差点没咬下自己舌头来。
第44章 措手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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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念奴身为东京行首,对于当代知名的词人,纵然不曾见面,亦深知其词风品性,上下高低。
今日得了那一厥《玉堂春》,加上刚刚那一残句,见微知著,自可想象作出此等绝品的人物会是如何的风采倾世,断然不会是眼前这般锱铢必较的商贾之流。
以崔念奴的见识,当世词人中能有如此造诣的不过一二。听这位说话间带些山东口音,倒确是有一位词坛大家蛰居山东,可对方乃是闺阁中人,这等论及男女情事的词作又怎会流落到眼前男子手中,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崔行首心下总是存了疑虑,在下还是另寻她人吧!”
西门庆倒是真意这“文抄公”的名声,即便抄成了此时大宋词坛的又一位柳三变又如何?期以经年,金军南下,这片繁华亦做了风卷云散,到那等时节,仅靠词名,于国于家怕是没有半分助益。
“且慢!”
崔念奴一听这话,还真就是急了。似想以这等绝妙新词,只要公之于众,只怕用不了三两日,必将街知巷闻,即便是那等贩夫走卒,只怕也能朗朗上口。到了那等时节,这唱词的女伶歌伎定然一跃而成为东京风月场中的翘楚人物,若是再有这等水准的佳词三两首,崔念奴如今这等超然行首地位,恐也要受到影响,这却是她绝不能袖手旁观的。
“我应了你便是,只是恳请公子将刚才那厥残词留下全篇,一偿小女子的心愿。”
西门庆瞧了崔念奴一眼,不由心下暗叹,今日留下这厥《木兰词》,怕是要让眼前这女子黯然神伤许久罢。
说起来,西门庆此次东京汴梁之行的一番谋划,若是能够借重眼前女子打开局面,纵然抄些纳兰词对自己而言也仅是一件惠而不费的小事,能够稍稍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利于以后的合作,又是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从见着这崔念奴伊始,对方眼中的不屑实在是毫不掩饰,倒是有些伤了自己的自尊,兼且见着如此出众而别致的女子,心性原本就有些跳脱的西门庆不由起了戏弄的心思。
“再过数日就是旬五之日,在下虽是远来之人,也曾听闻崔行首的规矩,到时自然将全篇奉上。”
说完这话,不等崔念奴再有其他言语,径自起身告辞而去,倒把个东京崔行首愣怔在了原处,等到醒悟过来时,西门庆却已经出了闲云居,一路长笑的沿着胡同街徐徐行去,其间竟未回首一顾,配合他那等俊朗相貌,倒是很有几分翩然气度。
离了闲云居,已过戌时,此际天色已然尽墨,沿街店铺门前的灯笼,座上的高烛四下里尽皆亮起,虽比不得后世城市那等霓虹彩光,却也照得街路通明,颇有几分别致风韵。
此时的街上人流渐次增多,想来这东京汴梁的夜间高乐亦随着夜色的降临而至,不论是离了衙门的官宦,亦或是家资巨万的豪绅,即便是那等升斗小民,也在这个时候出外寻找各自的乐子。
西门庆时迁两人随着人流一路过了胡同街,之后过了高阳正店折到汴河大街,沿河向东又上了御街,最后径自穿过朱雀门去了东京外城。
朱雀门外的东西后街也是汴梁一处极繁盛所在,而相距不远的崇明门外亦是瓦舍酒肆聚集之处,彼此之间以汴河水道相连,比起内城的胡同街和马行街上,这地方少了几分崖岸自高的氛围,只是满满的市井气息,往来之间,多有外地客商聚集在此地。
两人来到一座寻常瓦舍瓦舍外面,这会儿里面已是高朋满座,几处勾栏远远的隔开,其间以帷幔相阻。这会儿各处勾栏都已经是锣鼓喧嚣,那等戏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唱些词牌曲目,下面众多观众呼喝叫好,不少客人身旁亦伴着或多或少的市伎,殷勤服侍,更有那等不愿挤在楼下大厅中的,自在二楼包房中嬉闹。
这般热闹景象,同那崔念奴清幽冷僻的闲云居,总无半点相似之处。
西门庆两人刚进了门,就有一个帮闲腆着脸,满面带笑的走上前,冲着西门庆唱了个肥诺。
“大官人这边请!”
随着一名帮闲上了二楼,最终进了其中一间靠角落的包房,房内已布了一桌海陆鲜味,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已候在里面,见着西门庆两人进来,赶紧笑脸迎了上来。
这人叫刘旺,乃是东京城的一个地理鬼,同时又做着掮客生意,是时迁得了西门庆得吩咐事先联系的,今日也是因着前事而约在这里。
“时兄弟前日托付之事已经有了眉目,那宅院位置不错,就在内城东南边曲院街附近,论面积也颇,足够大官人操持事业,只是有一桩为难处,我亦不便隐瞒。那院子以前原是外地一富商,可后来一桩生意蚀了本,因欠着蔡府一门姻亲的印子钱,结果一家子进了开封府衙的大牢,愣是一个都没活着出来的。后来这宅邸倒是转了几手,可偏偏主人家都住的不安生……”
汴梁居,大不易!
别瞧西门庆带了十万贯财货上京,可在这东京城中,百万巨户不知凡几,那辽东女真人手中不过几十两银钱收来的上好走盘珠,在这东京城愣是能售出十几万贯的价钱,由此可知这东京巨室高门的财富是何等惊人。
不论其余,单就禁军中那等与国同休的将门后裔,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后,许了他们世代富贵,这一朝百五十年经营下来,其家族所聚财货恐怕早就是个天文数字啦。
这所宅院占地甚阔,又是地处内城,卖家却仅只开价五万贯,若无这等闹鬼的传闻,哪里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西门庆来自后世,对这闹鬼之说根本就是嗤之以鼻,况且自己买下来是经营之用,到时候人气聚集,就算有鬼,怕也要退避三舍,有甚可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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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风起青萍()
诸事谈妥,原本五万贯的价钱最后又给硬生生的折去一成,一下子省却了五千贯实财,想来那卖家也是急于脱手,达成这笔买卖,方才在这等价位上又退了一步。
那刘旺身为居中的掮客,虽说这成交的价格低了,他居中的抽头自然也是低,不过实在是这笔买卖不好做,硬生生压在手里已经一年多了,始终无人问津,即便偶有人打听的,一听说是这等不干净的宅院,哪还敢接手。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虽说便宜,那也是好几万贯的钱财。
正因如此,原本的卖家将这其中抽头一提再提,就巴望着东京这些掮客们能鼓动巧簧之舌,将这宅子给处理了。
原本的卖家的底价是五万贯,结果这刘旺对于西门庆的还价硬是拍了胸脯保证,也是心里有数,这宅子的上家早就撑不住了,一年多时间,这会儿只求出手,反正都已是亏了,大江大河都淌出去了,自然没必要在这小溪流里再折腾什么。
西门庆自然也知道这些掮客的秉性,见对方答应的这般爽快,当下也是洒了百贯今年的新钞,怎么也能折个六七成,使得这刘旺脸上的笑意更添了几分,应答之间更为殷勤小意。
想要在这东京汴梁谋划自己的事情,少不得刘旺这等地理鬼,以后用他的地方必定不少,这会儿西门庆也是曲意结交,加上老江湖时迁亦在一旁凑趣,席间更是热闹。
这般厮闹了一个时辰,刘旺方才告辞离去,他这等伶俐人,见着西门庆这般风/流倜傥的模样,席间于那男女情事上又是妙语连珠,就知道对方是个得趣的人物,因此临走之时还不忘介绍了几处东京汴梁城里的销金窟。
在那阳谷县时,西门庆也算是妓寨勾栏里厮混惯的人物,虽说自那武宅小楼同潘氏幽会后,未在府外留宿过夜,可寻常日子同手下几位江湖汉子喝喝花酒,其间左拥右抱,偶尔厮摸两把总是免不了的。想来若是他这当大官人的束着手脚,手底下这几位又哪能高乐。
“走,今夜就随官人我一览东京花国的风采!”
这一趟东京之行,若说最是操劳的,就是眼前这位形貌略有些猥琐的“鼓上蚤”,安排行止,查探路径,乃至于结交这汴梁城中的市井人物,为自己打前哨,其间事情既繁且杂。谁知这时迁一路行来竟是没有半点错漏,自然让西门庆很是满意,今晚也算是犒劳一下这位“有功之臣”。
这一晚,西门庆可算是真正的走马观花,从亥初一直寅时,两人就这般一家接着一家的恣意嬉闹,怀中带的新钞更是洒的漫天漫地。
时迁虽说老于江湖,可今夜去的这等妓寨勾栏,其间之富丽堂皇,哪是时迁这等毛贼见识过的,几杯酒下肚,加上西门庆在一旁怂恿鼓噪,顿时就忘了东西南北,在那脂粉堆中胡天胡地了整整一晚,等着回程时,只觉的两腿打颤,原本机巧灵敏的“鼓上蚤”,竟成了“软脚虾”。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西门庆虽说始终未曾入巷,可也感觉很是疲乏,回到马行街的小院就一头睡死过去,径自睡到午后方才起身,至于那时迁,却还是床上躺着,估计不到傍晚时分是起不了。
洗漱干净,马劲去了街对面的一家路边吃食摊子买了一些面食,西门庆这边也是胡乱对付了一下。却不想自己这边刚刚用完,小院外面就来了三四个人,除了昨天认识的掮客刘旺外,还有卖家的管事以及官府的税吏书办。
似这等宅邸的售卖,官府那边自有产权契证,期间官府也得征收一定额度的税收,这些对于操弄阳谷县内一应讼事的西门庆而言,自然是再为熟悉不过啦。
一应事务办理下来,论起手续倒是比后世简便许多,官府这边还是服务到家,想来亦只有商贾盛行的宋朝才有这等事,即便在后世,也没有这般便利。
完事后,其余人自然离开,刘旺却被西门庆留了下来,一番应对之后,才知道这位外地来的俊俏官人竟要打听太尉府那位衙内的消息。
论起这位太尉府的衙内,在现下的东京城中可谓妇孺皆知。今年正月,这位高衙内的老爹,也就是大宋第一国脚,任殿前指挥使的高俅,官拜三衙太尉,成为大宋武臣中的第一人。这位高太尉,起于当今官家潜邸,深得宠信,终徽宗一朝,始终掌着京中禁军。
正是有这等权势熏天的老爹护佑,这高衙内在东京城中自是横行无忌,欺男霸女,当街斗殴,其中调/戏林冲家的娘子,将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逼上梁山,更是在这汴梁城中喧嚣一时。如此行径,同西门庆在阳谷县倒是差相仿佛,若是换做以前那位西门大官人,只怕这两人若聚在一起,肯定是臭味相投。
情知这位高衙内不是什么好鸟,可西门庆前后也曾几番思量,最终还是将其当做结纳的首选。
那高衙内平日里飞鹰走狗,门下自有一帮子帮闲青皮,这刘旺在东京城也算得上消息灵通,同那等帮闲自有往来联系,要想打听其中消息,倒也不是难事。只不过东京城内,谁都知道这位衙内是个只好嬉闹,不办正事的主,若有那钱财请托到他眼前,还不如直接使人将帖子递进太尉府。
西门庆出手阔绰,这刘旺自是好意结交,故此也未隐瞒,将其中情状细细分析了一遍,却不想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一门心思尽都在那高强身上。
既然对方不听劝,自己若是再罗唣下去,不免恶了这位财神爷。反正自己就是一个帮闲掮客,拿钱办事就是。
收了西门庆的好处,刘旺应承三天之内必有消息,之后急匆匆就离了这处马行街的小院,只留下身后一脸诡异笑容的西门庆。
虽不知前路如何,可在这流金淌银的汴梁城,总要因我而搅起一番风云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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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再会闲云()
从拿了曲院街那处大宅子始,西门庆就仿佛上了发条的一般,竟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几人租赁的这处小院中,从早到晚,三教九流的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其间若不是有时迁照应一二,还有那刘旺居中牵线,只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谁都不清楚,这西门庆要在东京城闹得哪样,只不过瞧见存在后院,交由马氏兄弟看管的财货如流水价的给将出去,短短不过数日时间,竟去了两万贯有余,可瞧自家大官人那劲头,似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至于曲院街那边的大宅,俨然已经成了一处大工地,什么泥工瓦工木工,没日没夜的在里面倒腾,每天晚上光蜡油烛火也是好大一笔开销。幸好这汴梁城没有宵禁一说,不过这般大动静,那开封府的衙役免不得上门查看,不过塞了些交钞铜钱也就应付过去了。
这几日,时迁刘旺两人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饶是刘旺这等在汴梁城见惯了世面的人,听得西门庆这话,也是暗自咋舌,真不知这位外地来的豪商人物到底有多少的家私,竟能这般眼都不眨一下的散漫出去。
就这般晕头转向的过了三四日,这日晚间,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个回事的人,西门庆直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一般,摊在身后的那张胡椅上不想起来,就想睡他个三天三夜才罢休。
“大官人,今天可是旬五日了。”
时迁将院落周围仔细探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异常情况后返回正厅,却发现西门庆已经半靠在胡椅上打起瞌睡。
“真是该死,若不是你提醒,我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西门庆从椅子上蹭的一下窜起,跑进后面自己的卧房中翻出一件物事拢到袖中,当即拉着时迁就出了门。
马行街距离胡同街本就不远,两人赶至闲云居时不过是戌时初。
此时的闲云居大门洞开,门前已是围了许多士人才子,对着门楣上悬着的一张宣纸指指点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一众文士中一个三十余岁,相貌正肃的文士高声朗诵了一句,随即摇头道,“这等绝妙字句,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若是随意续之,怕有狗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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