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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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画卷-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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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晚辈不怎么会读书。”楚风笑道。

    “如此人才,不参与仕途多少有些可惜了。今年看来是说不动楚郎了,只是,楚郎写的一手好字,若是不为己所用,我这个做父母官的,总是觉得心有不甘啊。”知州大人爽朗的笑了一声,“楚郎若是那几日无事的话,不妨来府上,帮本官誊写卷子如何?报酬虽然不多,但好在时日不长,也就是两三日的功夫。陆老先生,我借高徒一用,您可答应?”

    旁边溢美之词围绕着楚风来回的流转,楚风心里不是没有波澜的。

    宠辱不惊,并不是他这个年纪做得到的,但是他之所以能够站在一旁微笑倾听,是因为他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些称赞,是有对自己本身的,但更多的,或者说,五六成左右,还是因为文端先生。

    捧人总少不了同时去捧身边的种种,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与这种事情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自己的书法造诣到底如何,楚风自己对自己是有定位的。

    就算是再怎么有天分的人,临帖这种事情也不是半个月就能够见功力的,更何况,他在书法上的资质只是寻常。或许临习的要比旁人略好一些,但也只是略好而已,不值得多说什么。

    如果没有文端先生的因素在,旁人自然不会对此称赞些什么。

    楚风是很冷静的人,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很难被外面的虚捧言词撼动。捧杀人这种事情,历史上发生的很多,不论是在任何的社会里,都不停的在重演着。楚风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落入这样的糖衣炮弹的陷阱。

    耳边的这些话,可以入耳,却不能入心。其实在场的众人都对此事心知肚明着,只是没有人会点破罢了。

    当然,如果说楚风这人的弱点……就是对自己的估计着实浅薄了些。他以为自己并不出众的书法、丹青之类,实际上,要比他自己的预估层次还要高上那么两三分的。两三分虽然不多,但是鉴于他的年纪,落在旁人眼中,也可以用“不俗”两个字的形容了。

    很多东西,是融进了楚风骨子里的。千年之后的眼光带给他的经验与视野,到底与现在的人不同。这种形而上的东西或许很难说清楚,却又是一种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可以影响到很多落笔时的细节。

    而这些细节,楚风或许注意不到,但是对于这个年代的其他人来说,却能够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便是所谓风度了。

    正是因为这些种种的铺垫,周府事对于楚风勾勒好的打压手段,才在没有施展时便完全偃旗息鼓。但这是一根刺,埋在了周府事的心底,日后也不知还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来……

    至于那知州大人提出的建议,楚风尚且在思付“科举誊抄”的意思,文端先生便先行应了下来。

    文端先生正希望楚风有这等进身之阶的,自然不会推辞:“徒儿顽劣,能够被知州大人看重也是他的福气。只是这小子从未在外面做过事的,若是惹出什么事情来,还望知州大人多多担待才好。”

    “陆老先生这是哪里的话,能够请到楚郎做这一届的誊抄,正是我们这些批阅官的运气。素来誊抄的字看起来都是味同嚼蜡的,食之无味,今年有楚郎执笔,这审阅卷宗都不再是苦差事了!”通判大人应和道。

    楚风在一旁听着,心里对于什么科举、誊抄之类的事情,隐隐有了些了解。对于在官府任职这种事情,楚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坏感觉,觉得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他对于在此类事情并没有什么期望,总觉得那种地方太过“藏龙卧虎”,那股子官家气派,是他学不会也不想多学的。

    只是文端先生如此推举自己,这誊抄的事情,楚风总不好再推辞掉。

    他心里想着,不过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誊抄卷子而已,应该也没有太多的人际往来,会比较轻松的。而且有工钱可以拿……虽然楚风现在住在文端先生这里吃喝不愁,但他每个男人骨子里都骄傲于自力更生的,楚风自然不会例外。

    在座的几人都没有发现,周府事的面色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幻了太多次,着实有些好笑了。

    “是了,我忽然想起水墨会上的一通事情来。”通判大人冷不丁的想起了什么,看向楚风,“刘正卿当时代表陆氏书画行,除了拿出一幅《京酒帖》之外,还拿了一幅私人的画作,我记着画中所画便是西湖的湖光山色,当时程源先生就说要收这画作的画者为徒的。依照着刘正卿所言,那画作是他的友人所画,我有些记不清名字了,只是,似乎也是姓楚的?难不成,就是……”

    文端先生闻言捋须一笑,颔首道:“大人果然好记性,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挂在心上。是了,楚郎不仅仅是我的弟子,如今也在那位程源先生门下学作丹青。”

    “啊!”众人一片惊异。

第五十二章 乡试近() 
之后的一段日子,其实十分平淡。

    春闱将近,刘正卿那边便先停了为范秋白授课的事情,闷头在家背书学习。他偶尔也回来楚风这里转一转,二人之间互相探讨一下书法上的东西,或是偶尔弄些简单的酒菜小酌一番,也算是纾解一下紧张的心境。

    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说乡试对于刘正卿来说,应该是探囊取物一般的存在,可是考试毕竟是考试,除了实力之外,运气也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考场上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能否应对自如,这都是没有办法预料的事情,恐怕除了神仙之外,谁都说不清的。凡俗之人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不仅仅是刘正卿,因为乡试趋近的缘故,整个杭州城也随之愈发热闹起来。前来应试的外地士子们纷纷住进了客栈,酒馆、茶肆中的食客们也因此多了许多,甚至连那些纳鞋底、卖估衣的店面里,都比往日多了三分热闹。

    更不必说各家书画行了,只是短短的一段时日,不知多少笔墨纸砚被卖了出去,就连平素一些不大好卖的高档货,也被头脑发热的士子们纷纷挥金求购。说白了,大家都明白,重金买来的文房四宝不可能直接换取榜上有名,之所以买回来,只是为了求得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正是因为如此,就连陆氏书画行这几日的生日也跟着水涨船高。除了一些文房用品之外,楚风思付着写了几张平整规矩的小楷,往台面上一摆,竟然真的也被某些士子买了去,当做书帖临习之用了。

    甚至连刘正卿自己也求了一张,按照刘正卿的说法,楚风的楷书虽然在艺术上来说不够出色,但是中规中矩、尚可堪顽,应付乡试这种级别的考试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值得他拿回去临习。

    刘正卿也听说了楚风去做乡试誊抄的事情,乍闻此事,不由得有些惊诧。这份惊诧倒也并非来自于二位大人的登门拜访,而是源自于自身对乡试的参与。

    “我刘正卿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碰见了能够舞弊的机会。可是偏生以我的才华来说,这场考试又根本无需舞弊……这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无用功,你说哥哥我是要还是不要?”

    楚风听了这话,也不禁一笑。

    刘正卿的字迹,比较寻常,想要从乡试的雪片一般的卷子里寻找出来,恐怕十分困难。可若是真的在卷子上面做一些手脚,到了楚风这里誊抄、安排一下的话,以文端先生与二位大人的关系,自然也可以走这个门路。

    不过楚风也明白,刘正卿这话完全是玩笑。

    以文端先生的为人,若是刘正卿真的提出这样的请意,他或许会答应,甚至帮着安排一番。但这件事情做成之后,必定就会与刘正卿划清界限了。

    为了将一件事情的九成胜率提高到十成,而代价是要失去文端先生这样人物的赏识……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人,想必都不会做类似的决定的。

    不过文端先生在这里,该请教的东西总是要请教的。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进士出身,在科举这条道路上“身经百战”的,自然有太多的经验和小技巧能够传授。

    文端先生给刘正卿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楚风也偶尔在一旁听着,不时啧啧赞叹。

    毕竟是准备过高考的人,实际上,那段日子距离现在的楚风并不是很远,虽然隔着千年,但课堂上各科老师语重心长的讲诉答题技巧的画面和感觉,依旧萦绕在楚风的心头。

    文端先生说的时候,楚风也不由得会想起自己准备高考的那段日子,意兴思飞之余,心下又觉得怅然若失,可又在这份失去中,偏生又带了几分欣然有得。得失、因果、往来,种种交织与胸,难以忘怀。

    时不时的也会插句嘴,将后世考试总结的那份经验随口说一说。

    刘正卿在一旁听着,笑着说楚风是纸上谈兵,一个小家伙而已,又没参加过科举,说这些恐怕都是无用的。

    但很明显的,文端先生却并不这样认为。他将楚风所言仔细考虑了一下,皱了皱眉,问道:“楚郎并未科举过,为何会对这些事情知之甚细?楚郎所说的这些东西……说不上完全可以使用,但很多点是好的,稍稍修正即可,而且连科举了这么多年的老夫都没有想到的。这些事情,楚郎又是从何处知晓的呢?”

    “早年间在家乡上私塾,那位私塾的教书先生虽然只中了乡试,但是参加的次数却不少,故而对这些东西颇有些心得体会。”楚风笑着解释,“只是那时候我还小,记得可能不准确了,先生您姑妄听之,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望指正。”

    文端先生捋须颔首:“原来如此。”

    刘正卿闻言不禁微怔,旋即笑着抬手,玩笑着锤了楚风一拳:“那你小子着实可恶!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些!看老先生的意思,就连科举这东西,你都颇有些心得,有不少可取之处了?真是气人啊!跟你这种人来往,可真是自惭形秽呢!哈哈!”

    他虽然说着“自惭形秽”这几个字,但实际上,却没有流露出分毫的自卑来。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毕竟这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年代。就算是书画再怎么厉害的人物,只要不是科举、官员出身,在世人看来,终究是比不过“科举出身”四个字的。

    楚风在书画上有长才,刘正卿却在科举上颇有自信,相比之下,二人之间也算是不分伯仲,自然是可以互相欣赏、互相学习的。

    朋友之间便是如此,总要大家才学能力差不太多。否则就会渐渐从平等关系,变成上下级关系了。只是自然而然、无法避免的事情。

    “有一件事,楚风心下疑惑,还想请教一番。”楚风想起了什么,问道。

    文端先生笑着点头:“但说无妨。”

    “我听旁人说,这乡试原本是秋天举办的,所以叫做秋闱。如今正是早春时节,这时候举办,似乎不合规矩吧?”楚风记得千年之前的历史老师,是说过有关宋朝科举事宜的,心下疑惑,才有此问。

第五十三章 悠悠众口可烁金() 
“乡试原本应该在秋季的,只是去年杭州城秋天闹了水患,许多外地的士子根本无法赶来,今年才在春天又设了这场春闱,算是补足之用。”刘正卿道,“我也算是幸运之人,去年秋闱的时候还在孝期,无法参加。原本想着今年在参加秋试的,没想到还多了这场春闱可以参加。如果这一场取不上的话,秋天还可以再考一次,倒也没有什么耽搁,哈哈!压力小了很多,实在是件好事情。”

    正常来说,宋朝取士也与后世明清差不多,除了三年一大比,偶尔有恩科之外,下面分成乡试、府试两层。乡试是每年秋天举行,俗称秋闱。如果乡试中第,当年就可以继续参加冬天举行的府试。

    三年一大比的制科考试,也就是最高级的考试,也是春天举行的,这就是百姓们俗称的春闱。但是这种制科考试不仅仅是次数少,三年才会考一次,而且取中的人更是少的可怜,一般来讲,一次考试取中的士子不超过二十人。三年二十人,可见其中难度。

    好在除了制科考试之外,还有时不时加开的恩科。恩科分为许多科,比方苏轼苏辙兄弟参加过的“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还有类似“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等等。

    恩科考试的范围很广,只有少部分是只允许府试中第者参与的,大部分来说,都是取众甚广,甚至连一些布衣出身的书生也可以参加。但实际上,话虽然这样说,可参加恩科基本上都需要朝廷重臣的举荐……所以,其实一般来讲捞不到寻常百姓头上的。

    刘正卿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不会期盼参与那样的恩科考试,还是步步为营、乡试府试殿试层层而上,才来的周正。

    “好在帖经和墨义都已经取消了,否则一场乡试下来,怕是三四天不止。”刘正卿感慨道,“现在想想,前辈们可真是不容易啊,当时一考就是四五天,想一想就觉得难受。”

    文端先生笑道:“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老夫都没有经历过。”

    楚风有些听不懂他们的谈话,不免出言请教。

    文端先生笑着解释:“神宗之前的进士科考试,是要考许多东西的。那时候有个顺口溜,说的就是这事情,叫做‘诗赋论策五道、帖十帖墨十条’。摊开来说,就是进士科的考试内容了。诗、赋、论各一篇,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的墨义十条。若是真的细细答完,的确需要四五日的功夫。”

    “帖”就类似于后世的古文默写,“墨义”自然类似于后世的古文翻译。

    “帖经和墨义,包括时策,在神宗年间便从进士科里取消了。”刘正卿接着解释,“这基本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会背了不会用也没有任何好处。原来设有‘明经科’的时候,这些都是明经科的大头,进士科瞧不上的。”

    “话虽如此说,但四书五经是魂魄,虽然不考了,可行书作文哪里少得了它?说白了,只是换了另外一种考试的形式罢了。”文端先生指教道。

    刘正卿躬身应道:“是,先生指教的有理。”

    楚风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禁咋舌,笑道:“好在是题目改的少了,否则我们这些做誊抄的,岂不是要抄到明年才能抄完?”

    二人闻言大乐,文端先生指着楚风笑骂道:“这个疲懒的小子,咱们在这里说了半天,他脑子里寻思的,竟然是誊抄起来费不费力!一鸣,你说这小子气人不气人?”

    刘正卿笑着应和:“哪里是气人,真是气煞人也!”

    ……

    ……

    除了刘正卿偶尔来向文端先生讨教、蹭饭外,范秋明也带了些礼物来再次拜会了一番。

    范秋明毕竟是做生意的人,行事极为妥帖,自认为在知州、通判大人的事情上有了些愧疚,于是进门便奉上一幅索靖的章草。索靖是西晋年间的草书大家,这样的重礼,文端先生自然是爱不释手的。

    楚风自然也十分欣喜,待客的时候就忍不住细细的瞧那书帖,连待人接物之类的事情都有些木讷了。

    只是恍惚之间,不知怎地,总觉得这范秋明似乎对待自己十分冷淡,甚至带了几分敌意的,不免有些纳罕,却又不好细问。

    范秋明准备离开的时候,楚风想起了范家那位娘子的事情,追上几步,在自家店铺门口问道:“范兄,听闻令妹之前染了风寒,不知如今可好些了?之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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