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尝尝试试……”楚风看了彘奴一眼,笑着用手拿了,咬了一小口,于是苦笑的皱起眉来,“看来我是真吃不了这个东西,感觉是酸的,又待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过听说这种东西,营养丰富,怨不得你能长成如今这个身高了。”
他对奶酪的看法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加到西餐的菜里感觉还不错,单独食用的话的确会觉得稍微有些别扭。只是这个状况,直接说好吃什么的,似乎不大好。
“营养丰富是什么意思?”楚才的眨眼睛好奇地问。
“就是很好,很健康,吃了对人体有好处。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楚风尝试着解释。
“原来如此,”楚才点了点头,笑着道,“风哥儿,你知道的可真多。”
“哪有……”楚风笑着摇了摇头。
彘奴在旁边唤了一声,似乎是准备好了楚才的衣物,让他过来换上。
楚风便也不再多说,回到自己的床榻旁将东西也拾掇一番。楚才说要去一趟茅房,一会儿回来找楚风一起去画院。楚风应了一声,看着这年轻的孩子兴致勃勃地跑了出去,很着急的样子。
楚风笑着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有了一个同住的弟弟一般。
“是什么样的书上写的,这有关奶酪的事情。”不知何时彘奴突然出现在楚枫的身后,悄无声息的,让正在弯腰打扫床榻的楚风微微愣了一下。
大概明白对方的怀疑,楚风笑着起身,缓缓转身含笑:“野记杂文载文之类的东西。小时候看的了,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小时候家中藏书比较杂乱。各式各样都有的,很多东西。也不知道真假,现在看来也不尽是骗人的东西。”
即便是在白天,彘奴的目光也依旧有些寒凉。他不急不徐的从头到脚打的了楚风一番,声音从喉咙深处慢慢的发出来:“那,除了奶酪之外,还记载了什么东西吗?”
“也没有什么了,最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小时候看的,大部分都已经忘记了。”楚风微微一笑。随意到。
“哦——”彘奴缓缓发出一个音阶,一双眼睛依旧停留在厨房的身上,意味深长。
楚风也不回避彘奴的目光,只微笑着看回去,眼含笑意。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楚才匆匆的回来,看着屋内的两个人,笑着探头,“再不走不就迟到了,这几日赵艺学查的正紧呢。我可不想往这枪口上撞。”
“这就走。”楚封笑着应了,又对着彘奴颔首,与楚才一同离开。
如今毕竟已经到了冬日,早上的点卯变得格外辛苦。天还没有什么亮起来的意思,人就已经不得不踏上路途了。
若是往日,楚风提的要比现在还早一些。如果遇上下雪的时候,就免不了要更早。毕竟路滑霜重,再黑灯瞎火的。即便有张大哥驾车而行,也并不好走。
而在太学的斋舍就不同了,走着去画院也不过就是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即便遇到下雨,下雪路上难走的时候,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的确有一种住学生宿舍的感觉,即便宿舍的条件差一些,这种方便也是十分让人羡慕的。
二人摸黑出门,楚才手里拿了一盏灯,楚风要接过却被他拒绝了:“我这人不怕冷,抗冻,风哥儿你老老实实的护着手。你的右手原本就受过伤,别再冻出毛病来。”
楚风笑到:“你这算是在笑我,让我想说一句谢谢都不成了。”
“咱们兄弟之间用得着说什么谢字吗?”楚才笑的坦然,又回头打量着楚风身上的衣服,皱眉对彘奴道:“彘奴,你帮我记着,今天就给中装去封信,多要两件皮袄回来。我风哥儿身上穿的衣服太单薄了,就算是这东京汴梁城的冬天,不怎么冷,也不能这样。”
彘奴立刻应了下来。
“这怎么成……”楚风刚要开口拒绝,就被楚才拦住了。
“我们家那里面没什么好东西,也就只有这些货色拿的出手了。风哥儿你若是连这些都不肯接受的话,那就是看不起我,我楚才以后也不必跟你再做兄弟了。”
见楚才说的认真,楚风也不好再拒绝了,于是谢过。
旁边的房门发出一声吱嘎的轻响,楚风二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便见到半墙之隔的院子里,两名清秀的少年穿的厚厚的裘衣走了出来。
看到这边院子里有如此多的人,这两名少年也是微微一愣,互视一眼低声说了些什么,冲着这边微微躬身施礼,没有多话,出门离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年纪小一些的那一位,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楚风几眼。
“那边是太学的斋舍了,那个太学生和他的仆从独门独院的住着,似乎也是新来的,没怎么说过话。”楚才解释道。
“原来如此。”楚风点头应了,看着那二人款款而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由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那二人于他们身上的衣装格格不入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了。毕竟只是一个照面,一闪而过,很多东西看不清楚。
但楚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太学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是个遥远的存在,他并不觉得自己会与那边的人有什么交集。
楚风二人撑着灯往画院去,到得山水院之后分开,各自进了房间。
楚才还在跟随一位祗候做活,大多是一些打杂的事情,偶尔也有几幅不怎么重要的画卷需要楚才帮忙做仿制留存的。
因为楚风的缘故,楚才在山水苑的身份自然也被确定下来,稍微的尴尬,当然是有的,但是楚才自己粗线条感觉不到,所以活的倒也愉快些。
过分的事情都能当然不会再做,毕竟之前已经出过那样的事情,还有张奉之所做的表态,也已经足够了。画院中的势力,如今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没有人会轻举妄动,尤其是在这越来越接近年根儿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在慢慢的酝酿着,没有人急于一时。
傅乐和师兄那边已经传了消息,大概这几日就会回来的,楚风也有些期盼。
倒得现在,还就没有人来带楚风,在山水苑中无事可做,到也乐得个逍遥自在,每日只自己找一些画卷、书籍之类来钻研,到了晚上归家之后再找程源先生请教一番。
日子一长,楚风便有一种错觉,就仿佛画院这里就是一个博物馆,艺术馆之类的地方,他每天都来,学习、研究,之后再留着不会的、不明白的地方向老师请教,这种学习方法,不得不说是很好的。
今日依旧如此,闲来无事,楚风走进屋子里,见另外几位画学生、供奉都已经到了,而且正在低头忙着什么,便也不去打扰他们,只微笑着稍稍问了安,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一本《画论》细细钻研。
一个人,一本书,就这样看到了午后,忽然有人来传话,说赵艺学要见他,于是楚风不敢耽搁,立刻去了。
进到赵艺学的屋子里,楚风带来的,还有屋外的一道冷风。
赵艺学不禁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又将手炉抱的紧了一点,皱着眉头,对楚风身后的人道:“往火炉里多添点儿柴火,这温度,简直要冻死人。”
那人便应了一声,转身找柴火去了。
“让楚郎见笑了。我这人最怕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最为难熬。我是南人,听说楚郎你自己也在江南住过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赵艺学为楚风到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满上,热气腾腾的喝了一口,感觉到一股子热气从嗓子眼儿直直透进肚子里,给躯体带来了稍许的慰藉,这才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这江南江北的冷法儿实在差太多。这边一旦有了风,那可就像刀子似的,直接往人的皮肤上割,一下下的防不胜防啊,只要露出一点肌肤来,就好像能被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似的。来到这东京城啊,我才算是明白了,为何塞北的人要喝那什么烧刀子。光喝这热茶不顶用啊,一丁点儿的热乎气儿,瞬间也就被冷风吹没了。”(。)
第九十五章 投毒()
窗外冷风呼啸,屋内的炉火时不时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赵艺学用一根烧火棍子调弄两下,让炉火烧的更加旺盛几分。
手炉这种东西是太过女性化的存在了,好在赵艺学手中的这一个表面上没有那么多的装饰与玲珑,看起来多少粗狂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见楚风的目光落在手炉上,赵艺学略微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咱们作画的人,看重的就是这一双手的灵活。若是不把这双手弄得暖和一些,万一有了什么急事,需要用到这两个祖宗,一时半会儿怕是暖和不起来的,画出来的东西恐怕也要遭殃了。”
到了艺学这个层面上,他们所面对的事物与人物,基本都在宫廷这个阶级上了,只要有了一些细微的差池,再遇上某个贵人心情不好的,其后果都会变得十分复杂。
如履薄冰,或许就是他们这个位置上的真实写照。也正是因为如此,赵艺学这些人时时刻刻都要准备着,时刻调整自己到达一个最佳的状态,绝对不能轻易放松。
“赵大人对工作如此勤勉,的确是我辈楷模。”楚风淡笑着附和了一句。
“咦?”听到这句话,赵艺学的眉毛微微扬了起来,唇边也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很大的眼睛略微上扬的看向楚风。
赵艺学很瘦,比以前的楚风还要瘦不少,而且不得不说长得很英俊,尤其是一双比寻常人大上不少的眸子,足以令许多女子动心了。
“我尚且不知,原来楚郎也是会说这场面话的人,我原本以为……”赵艺学轻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小炉子捧得更紧了些,“呵,要怪也只能怪那位楚才楚郎君了,你与他走得近一些,所以,大家便误以为你你们性情也相近了。不只是我这样认为,这山水院里,或者说,画院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更何况,你平素行事十分低调,没有太多人知晓你真正的面貌的。”
楚风不大明白赵艺学把自己叫来的目的,这时候又仿佛掏心窝子似的说了这些话,更加让楚风觉得云里雾里了。
“我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楚风微笑着道,“而且,的确不聪明,很多事情如果不直说的话,下官恐怕听不懂的。”
他不相信赵艺学会单纯的说这些话,里面却不带什么深意。能够爬到这个位置的人,除非是真的在丹青的才华上惊才绝艳到了某种程度,否则的话,自然是有些心思用对了地方。
楚风是见过赵艺学的画作的,于是前者的可能性基本上被否定了。
“呵!到底是年轻人,这样沉不住气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赵艺学笑起来,他坐在铺了皮毛垫子的椅子上,一双眼睛微微上扬的看着楚风,眼含笑意,“你对我的戒心不必这样严重,我年纪大了,这山水院里来的年轻人并不多。人嘛,上了年岁之后就会开始喜欢唠叨,这冷冽的天气,没有办法出去转悠,只好抓了你来闲聊几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楚风心中有些疑惑,只是对方这样说,他只好道:“赵大人真是玩笑了,您才多大,怎么自称‘上了年岁’呢。”
“四十岁的人了,你也看得出来,我这身子骨也不大好的。尤其与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人相比,当然算老人家了。”赵艺学嘴上一直含着笑,仿佛真的是一位和蔼的长辈了。
楚风满心的不解,可不管怎么说,赵艺学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不过只是随意说说话罢了,自己总不好直接转身离开的。
于是赵艺学便真的仿佛闲聊一般,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是如何学画、如何进京,如何考了两回才入了这画院的……其中种种,娓娓道来。
这其间,仆从抱着柴火进来往炉子里添了一些,火势里发出劈劈啪啪以及呼呼的响动,让整个房间里温暖如春了。
“楚郎是幸运之人,第一次画科考试虽然遇险,最终却能够得到官家的眷顾。否则若是错过这一次,少不得再等四年……呵呵,四年复四年,多少士子、学生,便都是耽搁在了这一次次的四年之中了……哦,对了,快给楚郎看茶,要热腾腾的,这样喝下去才舒坦。”
赵艺学似乎在感慨自己的年华飞逝,又像是在暗暗的点明什么。
之后,赵艺学又问起了樊楼那一夜的事情,有关人物画,以及当日的一些传言,比方说那个经常在樊楼露面,却又从来不曾现身的贵人。还有樊楼当日,楚风是拿着画作从那位贵人的房间走出来的,之类的事情。
赵艺学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完全不让人觉得生硬,或者别扭。一切事情似乎就这样行云流水着,淡淡的话语从他口中徐徐而出,略微带着些长辈的和煦,几乎让人完全卸下防备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那日是被一个范氏书画行的老主顾带着,去了樊楼。也就是那位贵人了,至于那幅人物画……”
下意识的开口,轻笑着将当日的事情说出来,楚风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心脏猛跳了两下。
他猛地回神,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捧着温暖舒服的热茶盏,屋内温暖和煦的温度也让他有些昏昏欲睡的舒坦,更不必说赵艺学温文尔雅的嗓音,这一切,都让楚风差点落入一道陷阱当中,很多事情几乎脱口而出了。
赵艺学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炉火的声音温暖的让人想要入眠,角落里侍立着的仆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发现楚风看过来之后,那仆从便立刻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几乎惊出一身的冷汗,楚风的面色微微发白,好在整个人都重新清醒过来。
连楚风自己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时候清醒,并不是因为巧合或者运气,而是因为他之前从齐大那里学会的吐纳之法,让他身体中的一些东西用很快的速度代谢了出去。
“至于那幅人物画……”楚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平静的深呼吸了几次,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赵艺学看着那杯茶盏,面上的表情并没有改变,只是很熹微的叹息了一声。
楚风的目光也落在那杯茶盏上,而后又微微抬起,落在赵艺学的身上。
这个时候,赵艺学已经收回了目光,拿起了自己的那一杯茶,啜了一口。
楚风笑起来,也站了起来:“至于那幅人物画,我不得不承认,再让我画的话,其实很难再画的出来了。我想,这种情形赵大人必然不会陌生,只要是在书画之道上有所钻研的人,大概都明白那种天时地利人和的道理了。就像是王逸少的《兰亭集序》,不论他归家之后再怎么复刻,也无法再达到当时登峰造极的程度。我的那一幅美人图也是如此,想是当时受到了气氛的感染,莫名其妙的画出了那样一幅画出来……那的确是超乎于我自己的能力之外的,所谓神来之笔,大抵如此了。大概是哪一位神仙假借我的手画出来的,与我无关。”
楚风微笑着,眼神清明,反问了一句:“的确是可惜了,不是么?”
赵艺学心中一动,面上却丝毫不显的,轻笑着反问:“什么?”
楚风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眼含笑意的看了赵艺学半晌,而后又分别看了看角落中的那位仆从,以及他自己放到桌子上那一杯喝了一半的热茶。
他看到那仆从紧张起来,阴影之外的地方,仆从的右手因为紧张而攥起了拳头。
“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