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男子冷哼一声,柳如风便觉得自己身周的压力变得更重了。
与此同时,刚刚飞出去没有多远的蛊虫定格在半空之中,不一时腹腔等处开始凹陷下去,虫子那半透明的血水滴在地上,显然,这两只蛊虫是活不成了。但柳如风并不紧张,他是南蛮供奉的神明,蛊术早已出神入化,方才那两只蛊虫虽被黑袍男子以气压死,还是有气味传入到了黑袍男子口鼻之中。
这就够了。
柳如风对着黑袍男子的面门猛击一拳,直教他流出鼻血,可那黑袍男子还是一动不动。但可以料想,黑袍男子的世界一定已经被种种幻觉所充斥。方才飞出去的两只蛊虫其中有一只是化神蛊,专为与自己同为神之境界的人准备,他一直在身上备着一只,可百余年来,除了自己的师傅,还没有人逼他用出过这只蛊虫。而另一只,与控制司命司徒姐妹的蛊虫一样,都是**蛊,这黑袍男子醒来之时,就是自己再多一个奴隶之时。
柳如风回头眼,司命司徒姐妹与自己的成仙饵正互相依偎而睡,神情无比安详。尤其成仙饵,她睡着之后的面容,化去了她身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戾气与一丝狡黠之气,现在的她显得圣洁得很,这让柳如风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悸动。
他叫醒了司命司徒姐妹,两姐妹揉了揉眼睛便站了起来,司徒率先询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司命则笑她:“这么久了还没睡够?也该走啦,妹妹。”
“咦?这边怎么多了个人?”
柳如风面无表情的道:“不要多事。你们两个把她——”说那个“她”字的时候,柳如风指了指萧芙蓉。现在,他还不知道萧芙蓉的名字呢。
“抱起来。赶路了。”
“唉,白相公就知道怜惜漂亮姑娘,对我们姐妹什么时候有一半怜惜就好了。”
柳如风耐着性子安抚了一下司徒:“乖乖听话,有你们修成正果的那天。”
“真的?”
最兴奋的居然是这对姐妹中的姐姐司命。
柳如风点头道:“真的。”
两姐妹都乐开了花,就像要完成什么艰巨的使命一样,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抱起了还在熟睡的萧芙蓉。柳如风又嘱咐了一句“轻点”,四人才上路。
另一边,仍站立着,却已经陷入幻境中的黑袍男子。
他的幻境大概是**蛊所酿造中的幻境里最离奇的。
那是一处悬浮在云间的宫殿,与建立在被削平了的大山上的太阿宫不同,这处宫殿群下面没有依托东西,云层就像大海,这些宫殿就像大海上的船舶一样漂浮着。而黑袍男子,现在也换了一身白袍,头戴白玉簪,脚踏步云履,身穿白袍广袖博带,极有仙气。
正踟蹰时,一名童子疾步而来,到近前之后拱手道:“天君,您回来了。”
这已换上一袭白袍之人本想回应一句:“汝何以以天君之名称孤?”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回来了,只回来一半。”
那童子仿佛在斗机锋一样回了四个没头没脑的字:“魂不守舍。”
“然。”
“地上居然还有能让您魂不守舍之人。”
“有的。”
童子沉默了下来。
白袍人则转过身,对着宫殿下面的流云。
“我已经找到了我所要寻找的人,但命运似乎有想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
“您可以改变命运,若您意欲。”
“不,我不相信这是命运。”
白袍人说罢,便向前一步,跳下了云海。
童子喃喃自语道:“两千年前,七子第一次打破地天之隔,天君大为震怒。而今,天君自己居然……当年绝地天通,是不是……错了?”
童子伸出自己白净的手掌。
手掌上飘着一缕烟尘,那烟尘中似乎隐隐有一个年轻人的面孔。这是一缕残魂,一缕从时空之外摄取的残魂。童子对着这缕残魂吹了一口气,残魂便顺着方才白袍人跳下去的地方而去。
“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
黑袍男子睁开了眼睛。
然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双腿,待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掌上突然出现的鲜血,他微微一笑。
“柳如风……我不相信,所以,这次我先放过你。但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此时萧芙蓉已经醒了。
事实上她很早就醒了过来,但感受到自己被一个力气很大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抱在胸前,又舒服又暖和,她就又睡了几觉,到现在实在睡不着了,才嚷嚷着下来,然后走到柳如风身边,问道:“喂,姓白的,你啥时候吃我?”
“很着急么?”柳如风语气平缓。
萧芙蓉想了想,道:“总得让人家有点心理准备嘛。”
“自古艰难唯一死,我觉得没有准备,比准备更好。”
“谁说要死啦?你真有意思,不会还是个雏吧?”
柳如风不想与她多言。
但萧芙蓉依旧纠缠不休:“快给个准的!毕竟人家也还是第一次~而且你能不能把后面那两个女的支走?啊!难不成你要通吃?年轻人,不要这么纵欲好不啦?”
“闭嘴!”
“你要是这样我可就走了~”
“……”
柳如风沉默片刻,转头道:“你们俩,先去前那人有没有追过来。点,三个时辰后我在前面河堤上等你们。”
“三个时辰?白相公,你……”
“快去!”
“好吧好吧~我们去。”
待司命与司徒都走远了,柳如风才道:“现在,你满意了?”
“那你待会儿会在堤上等她们么?”
“不会。”
“我满意了。”
“那就快点赶路。”
“你还没告诉我,咱们要去哪里?”
“南边,很南很南的地方。”
“我来自那里。”
柳如风知道她来自哪里。
但不是那个南方。
不过柳如风不想戳穿她的认知错误,这样也好她误以为是故乡的话,兴许她的干劲会更充足一点。柳如风扯着她的衣服,暗自给她灌注了一些神力,好让她的度不会拖自己的后腿。实际上,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必再那么匆忙,毕竟柳如风已经给那人用上了化神**二蛊,可不知怎的,柳如风就是觉得不踏实。
一路疾行。
只不过之前是四个人一起,现在是两人。没有了拖后腿的,再加上柳如风给她灌注了神力,两人行进的度比之前要快上不少。萧芙蓉一路上都在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力量啧啧称奇,不停的自夸说:“你是有轻功的人!”
每次她这么说,柳如风都只报以沉默。所以,很快他就有了一个绰,叫哑巴。对这样的称呼,柳如风也懒得纠正,就这么叫吧。
“哑巴,慢点,我开始累了。”
柳如风给她补了一些神力。
可没过多久,萧芙蓉又道:“哑巴,我又累了,咱们休息休息吧。”
柳如风无奈,又给她补了一些神力。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柳如风终于忍无可忍,道:“等你累晕了我再给你补,现在先闭嘴!”
“最后一次!”萧芙蓉语气笃定。
柳如风摇了摇头,只得相信了她。可这次灌注神力之后,她猛然向后一纵,拥有了柳如风的神力的她这一纵跳出了两丈之远,只是她对这种力量的掌控毕竟还不熟悉,落地的时候险些摔倒,但那站立不稳的动作并没有让她慌张。方才像个鬼精灵一样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柳如风都觉得猜不透的气质。
萧芙蓉对他摆了摆手。
柳如风这才察觉不妙,果然,萧芙蓉摆手之后,立即转过身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柳如风企图追上她,却现方才给她灌注神力之后,自己身上的神力已经有点不够用了。柳如风稍一思考,便知道为何现在萧芙蓉的度何以如此迅猛。
方才给她灌注神力后,她必然没有用尽全力,赶路时必然也没有用上最快的度。每一次灌注神力后,她都是用上一点就说累了,然后骗他灌注,如此六七次后,她身上所积攒的神力,或许已经达到了自己巅峰时的水准。
算得很巧妙。
柳如风心下一阵冷笑。
她的确是有了能跟自己巅峰时匹敌的力量,但,她漏算了一点,那就是我柳如风虽是半神之躯,拥有着凡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却并不以力量见长。蛊术,才是自己真正的术业。
柳如风只是轻轻弹了弹手指。
正奔跑中的萧芙蓉忽然觉得腹部一痛,就像来了月例一样,只是这种痛苦慢慢散开来,从腹部散到胸腔,又从胸腔蔓延到四肢,最后到达头颅时,萧芙蓉只觉得那痛苦连自己的思绪都影响了,在痛苦中,她所唯一能思考的事情,只有如何才能不痛。
不用想,这一定是那个神棍搞的鬼!
萧芙蓉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地上。
然后便前出现了一只白皙的……脚掌。她这才现,这神棍好像一直都没有穿鞋,可这双脚居然仿佛一尘不染!
“很惊讶么?我说过,我是人间存在的神。”
“你先……你先别废话,快把我身上的术法解开!”
柳如风口中音节轻吐。
方才那并不剧烈但着实痛苦的疼痛,一瞬间就解开了。
“你……你……”
“我什么?”
“你卑鄙恶毒下三滥!刚才到底用了什么邪术?”
“我并不会你们中原人口中叫术法的东西。咱们的认知很不一样。所以你说的卑鄙恶毒下三滥,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萧芙蓉站了起来,嘲弄道:“你是想说,你们那里的人,各个都卑鄙恶毒下三滥,你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不觉得是什么坏事么?”
“你认真想想,你们那个村子南边挨着的百越部落,和你们的差别,你就能明白我想说的意思了。”
萧芙蓉沉默片刻。
“他们有生人活祭的习惯,这在我们极端残忍十恶不赦的行径,可是在他们那里却是理所应当的。可在其他方面,他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风又好像十分淳朴。”
“在他们眼里,你们这些中原人的种种行为,是不是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他们认为天上的神明叫做东皇太一,你们认为天上的神明叫皇天后土,究竟哪个是对的?所以,我认为自己是神,错了么?”
“可你不是!”
“什么是神?我师傅告诉我,我是,我身边的那个黑衣男人是跟我一样的,所以我觉得他也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所以他认为我也不是。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是神中迷茫的人。我相信,一定有一方是对的有一方是错的。”
“世事无绝对。”
柳如风揶揄道:“你说世事无绝对,这句话,就很绝对。”;**;:1
第171章 春秋战史 二十()
萧芙蓉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中。..连她的哥哥都不知道,她对这个世界究竟何等好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跟荀江那样的人搅合到一起去。现在,萧芙蓉知道自己逃跑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作为一个还算聪明的人,她乖乖配合他,只要他不动什么歪心思,或者说,他本来就心术不正,那么,只要他不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就陪他玩玩好了。
世界上有绝对对绝对错的东西么?
萧芙蓉知道,应该是有的。
但她一时竟想不出来什么事情是绝对对绝对错的。
……
司命司徒姐妹站在那并不高耸的堤坝上咬牙切齿。白正伤!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居然又耍了她们。但她们也无可奈何,她们认识的白正伤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对自己乎的人从来就没付过什么责任,甚至连虚以委蛇一下都懒得做,但也正是这样至情至性的性格使他真正的朋友都可以为他两肋插刀,反过来,他对自己在乎的人,也从来没计较过什么得失,甚至性命。可即便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们姐妹二人的情分这般糟践,任泥菩萨也得有点火气了。
**蛊的力量仍作着,她们无法觉其实柳如风并不是白正伤,所以这回白正伤纯粹是替人受过了。
堤坝之上和风熹微,浪涛滚滚,这对性格迥然不同的姐妹就那么无言的滔江水,心里说不出的不好受。可这时,那江中之水仿佛受到什么影响,它的翻滚变得极为不自然,欲高时,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着它的上升,欲低时,又好像有一股力量非要托着它升上去。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姐妹二人心头一凛,常年在鲜血中摸爬滚打让她们养成了很好的直觉,她们也相信这样的直觉——一定是有什么危险靠近了,越来越近。这危险的程度就连江中之水都可以感受到,所以才会出现如此令人内心压抑的景致。
姐妹二人缓缓回头,果然,她们所料不差。那危险的事物已出现在她们两个的视线之内。那是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这个距离,就可以身上那件黑袍的袖口正在风中摇曳着。司命暗自拽了拽妹妹的衣袂,司徒马上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她们两人一起面对危险的经验非常丰富,早就形成了两个人都能理解的暗示。
姐姐的意思是,她在前面挡着。
这样的暗示姐姐已经有过许多次了,但这一次,依旧让司徒心中一暖。所以她也给了姐姐一个暗示——司徒向前一步,步子并不大。
司命轻轻一叹。
“你是不是现他是谁了?”
司徒笑道:“姐姐让我先退的时候,哪一次不是遇到了那种高得不可思议的高手?秦国高手虽多,但能让姐姐觉得高得不可思议,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奇怪的是,咱们第一次,居然没有现。普天之下,除了他大概也不会有人有那样的气势。”
“那个时候……嘿嘿,姐姐是不是满心都是白相公?”
“你不也是一样。人来了,小心应付着,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咱们姐妹二人正好同生共死!”
两人说话时,黑袍男子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五步。之前她们的种种言谈动作,黑袍男子都清二楚。等司命说罢,那黑袍男子揶揄道:“既然已有退意,为何不退?”
司徒嗤笑一声,道:“这天下中恐怕还没有能从你帝云寰手中逃走之人吧?”
“有的。”
帝云寰一阵恍惚。
这两个字明明是自己随口一说。
可是……竟然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幻觉中所…或者说,所感受到的那个人。以帝云寰绝顶聪明,自然已经想到,那个人很可能是某一世残魂未散的自己,可这样荒谬的猜测,他能想到,却绝无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有的。
那个人也说了这样的话。
帝云寰摇了摇头,道:“之前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被孤追到了,却还是从孤手下逃脱。他身上的秘术我好奇得很。”
“我们家白相公虽然比不了你帝云寰,但未必差了多少。有领用来逃命,大概算不上稀奇。”
“的确。”
帝云寰面带笑意。
“那么,你们二人,准备好受死了么?”
司徒司命两人同时难。
这对姐妹自幼拜入墨家学习机关术与武学,两者结合,更兼配合默契,所形成的合力何止四倍?司命丢出一枚木丸,到帝云寰身前时倏然爆裂,只是并没有像帝云寰想象的那样飞出许多毒针来,那木丸所激出的是许多殷红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