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辈子都这么伪装下去，顾亦晗不知道，她还能够坚持多久。
“不要在门口站着了，进屋来吧，我还约了琳若那孩子，只不过没想到你们同个公司的都没有一块回来。”叶欣茹扭着腰肢走进去，顾亦晗注意到客厅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寻思的时候，她又开口了：“在找你爸爸吗？他跟晏铭在楼上谈公事呢。”
顾亦晗还在苦恼着就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本来就不喜跟叶欣茹接触，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在决定要跟顾晏铭重新在一起。本着对他妈妈好的一颗心，却在面对叶欣茹的时候，就什么耐性都没有了，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小时候有个同学，她爸妈在她刚满月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可是此后的十多年里面，她一次都没有见过，也一次都没有见过她的亲生妈妈。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她爸爸就娶了一个女人，而到现在，那个同学跟她后妈的关系也好得不得了。如若不是她说，任是谁都看不出来那不是亲生母女。
现代社会都已经不是白雪公主那个时候了，所谓的后妈残暴不堪，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即便是这样，顾亦晗两年下来，跟叶欣茹的关系还一直都是在最起点，动都没有动过。
“阿姨！”
阮琳若的声音打断了顾亦晗的思绪，扭过头就看到她提着一袋东西进屋，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而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叶欣茹也站起身，走上前去抱了她一下。
这样的画面，跟刚才自己进屋的画面对比起来……
怕是别人会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外人吧。
“怎么来家里还要去买东西啊，这不是破费见外吗？来来来，快坐下，休息一下就可以开饭啦。”
“亦晗，你回来啦？”
阮琳若走到顾亦晗旁边的位置坐下，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膀上面：“好羡慕你哦，做秘书的真的是好闲。哪像我们，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的，过几天还要出国出差。”
碍于叶欣茹在这里，顾亦晗也不好意思推开阮琳若，反而是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代替语言上的安慰。
“琳若啊，过几天要出国出差？去哪个国家呀？”
“法国。”阮琳若直起身子之后，也不知道是嫌这样伸着头说话太难呢，还是故意的，总之推搡了顾亦晗一下，将她挤到自己这一边，两个人换了一下位置，跟叶欣茹坐在一块，亲密地握着手。
“虽说工作很忙，但是我也想趁此机会游玩一下浪漫之都，巴黎的服装以时尚出名，又很高贵，我早就想好给阿姨挑一件衣服作为礼物了。”
“呵呵，你呀，真是比晏铭那孩子还要贴心。”
这画面看上去真的是母女情深，如果不是因为教养问题，顾亦晗真想拿手机来玩的。
“其实这一次亦晗本来是可以跟我一块去的，因为傅总也会去啊，再说了你们家昀初不也去嘛，可惜了听说你还有工作要跟进，不去。”
阮琳若握着顾亦晗的手，一脸可惜的样子。
得纳萌觉什。“要不然啊……那么浪漫的地方，说不准昀初还会向你求婚呢！”
阮琳若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视线恰好就撞上了刚下楼的顾晏铭，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无波，也不知道阮琳若的话，他听没听见。
吃饭的时候，顾晏铭是最慢入席的那个人，接了个电话的缘故，回来之后状似很随意地拉了一下离自己最近位置的椅子然后坐下。
身边，好巧不巧，就是顾亦晗。
原本埋头吃饭的顾亦晗，听到身边椅子拉开的声音，眼睛的余光扫到顾晏铭坐下来的时候，头顶就感觉到了炙热，估计另外三个人的视线都朝这里看过来了吧。
“晏铭，怎么坐到那里去了？快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坐到琳若旁边。”
果然，叶欣茹一脸不愉快地开口。
顾亦晗抬起头，注意到阮琳若虽然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但是目光中的尴尬跟不悦还是相当的明显。
“吃饭而已，用得着计较那么多吗？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
冷冷的话不留余地，弄得阮琳若也不得不随和着开口说没有关系之类的，顾浩天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还是给了叶欣茹一个不要闹了的眼神。
饭席上面，顾浩天就大致问了问阮琳若工作上面的情况，得知她过几天要去法国出差，并且是因为两家公司合作的项目之后，顾浩天对着顾晏铭开口：“法国之行，你去的吗？”
“西城负责这一次的案子，所以是他去，公司还有很多事情，我留在国内。”
“这一次不是跟傅家的集团联合吗？又还是跟海外合作，你就应该上点心，这一次也一块过去。这都不是大事，那什么算是大事啊？”
叶欣茹故作生气，拿筷子敲了敲顾晏铭的碗沿。
“妈，这是工作上的事情，您不要插手好不好，不就是希望我能够陪着阮琳若一块去法国吗？就算是去，那也是工作而已。”顾晏铭忍不住发飙，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顾亦晗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
示意他再这么冲动下去，兴许就会被别人看出些什么来了。
“我这样想也没有错啊，你想啊，琳若是你的女朋友，有时间多陪一陪女朋友不好吗？工作之余总还是有时间可以散散心的。”
“好了好了，既然是工作为主，那么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两个人再找个时间出国旅游吧。”顾浩天发话，阮琳若娇羞地低下头，顾亦晗只是默默吃饭一语不发，而顾晏铭也没有表态什么。
“要我说啊，你们就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婚礼，两个人出国旅行，度蜜月岂不是来得更好嘛？你说是吧，琳若。”
阮琳若脸上的笑容有些收不住，但还是有礼貌地做了回答。
“阿姨，现在晏铭工作还很忙，他都刚回来不久，事业上面还需要稳定，我可以等的，没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样，你们的婚事就应该考虑一下了，总不能妹妹比哥哥先结婚吧。”
“咳咳咳咳咳……”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来，还是这么敏感的话题，顾亦晗一时收不住，一口汤呛到了，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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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小心一点，没事吧？”顾晏铭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一边轻柔地帮她拍打着背部，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跟关怀，看在顾浩天眼里是一种兄妹情深，看在阮琳若眼里是赤luo裸的妒忌，而叶欣茹的眼神中，深藏着看不清的情绪。爱耨朾碣
“算了算了，吃饭就不要说话，有什么话等到吃完饭再说。”
顾浩天这么一开口，叶欣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顾亦晗拉下顾晏铭的手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吃完饭后，阮琳若说是有急事要回家，可偏偏让顾亦晗开车送她，顾浩天跟往日一样出门散步，家里，一下子只剩下叶欣茹跟顾晏铭。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当诺大的宅子只剩下叶欣茹跟顾晏铭的时候，安静地掉下一根针也听得清楚声音。
叶欣茹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茶杯盖，顾晏铭并不在，上楼洗澡去了，面对叶欣茹的有话要说，他几乎是猜得出来的。
他从来不会怀疑，她的眼色。
把要说的话重新组织了一遍又一遍，唯有叶欣茹自己知道，手心溢出的汗说明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面对早已经性格大变的儿子来说，她还是会紧张的。哪怕她说错一句话，都很有可能会对母子感情产生影响。
但是，哪怕是配上断绝母子关系这么大的赌注，都不能看着心爱的儿子走错路，让天下人耻笑。
等到茶凉的时候，叶欣茹才终于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就看见了顾晏铭，只见他穿着睡袍，都还没有系好，胸前一大块裸露的肌肤，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掉。
“天气冷了，小心感冒，最好还是把头发吹一吹吧。”
“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叶欣茹面前无表情地看着他，指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坐下说。”
此时此刻，大宅里面就只剩下自己跟母亲，顾晏铭有理由相信，阮琳若不做纠缠提早离开，那都是有计划的，就是引开顾亦晗。
长久以来，叶欣茹都没有跟顾晏铭这么面对面单独相处过，从两年前开始，他的性格就变得冷漠不易靠近。一开始叶欣茹以为是因为顾亦晗这个突如其来的私生女缘故，所以，当顾晏铭选择出国留学的时候，叶欣茹把这一切都怪罪到顾亦晗身上。
原本有礼貌，性格温文如玉的孩子，一眨眼间就变得淡漠，从小就喜欢赖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连招呼都不打就选择了出国留学。
全部都是因为顾亦晗，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小姐。
所以，叶欣茹才对顾亦晗那么苛刻，不仅仅是因为她突然进入这个家，更多的也是以为，她破坏了这个家庭的和谐，逼走了自己的儿子。
但是现在，叶欣茹已经开始怀疑，或许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工作忙吗？”叶欣茹开口询问，眸色温柔，就像是一个善良的母亲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
哦不对，本来就是母亲关心儿子，没有什么像与不像。
“嗯，还好。”
叶欣茹放下手中早已经冷掉的茶杯，抬眸微笑着开口：“那么，既然安定下来了，是不是也应该打算一下你的终生大事了？刚才在餐桌上妈妈也表明自己的意思了，我是觉得琳若不错，你们在国外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
“妈……”
顾晏铭不耐烦地打断：“我跟琳若……”
“我知道，我知道的。”叶欣茹示意顾晏铭听她把话说完，“情侣之间小吵小闹那都是正常的事情，琳若都跟我说了，她说你现在跟她已经是处于冷战状态。我说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女孩子就是用来宠跟护的，你怎么反倒跟人家冷战。她跟了你两年，怎么说也是你的未婚妻了，我们顾家在江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就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冷战吗？她怎么不说我们分手了。”
顾晏铭将手臂搭放在沙发上，一脸散漫。
“分手？”很显然，叶欣茹震惊了。
一屋子冷凝的气氛，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目光转向门口，大门半掩着。
“是你提出来的分手吗？看得出来琳若那孩子对你用情很深，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也都这个年纪了，该成家了。”叶欣茹脸上原本慈爱的微笑早已经不见，严肃不知道是何时代替的。
“年少时可以玩玩，但是大了就要为家族好好考虑一下了，没有给你定下政治婚姻已然是对你的照顾，绝对不要做出玷污家族名声的事情来。”
顾晏铭慢慢地将原本投放在别处的目光转移到叶欣茹身上，原本无波的眸色渐渐变深，深沉中还闪过一丝兴趣盎然。
“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一次错误可以原谅，但是屡次犯错就不会被饶恕了，我想这样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叶欣茹的嗓音愈发带有深意，“你要知道，你一个人快乐，不要连累其他的人因为你的快乐而生不如死。”
所以，叶欣茹是知道了的。
其实，顾晏铭很早就在怀疑了，因为隐隐约约中总能够感觉到她的旁敲侧击，感觉得出每一次自己跟顾亦晗接触的时候，有意无意投向自己的目光。
出国之后，选择深夜这个时间打电话回家，恐怕也不只是聊聊天这么简单吧？
顾晏铭的唇边勾起一丝浅笑，稳稳开口：“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做勉强自己的事情。”
所谓的把握，就是在于会不会令别人生不如死，恐怕，煎熬的人就只有那些爱而不得的人了，譬如阮琳若。
现在，手中拿捏到的就已经足以给他勇气让他坚持下去，那么，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家人的拒绝跟不理解，恐怕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时间是万能的，它能够把一个人从记忆里面剔除，也可以把一个人刻进骨髓里面，当然，它还能够颠覆你原本所知道的真相。
“晏铭！”
抽回搁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双手，理了理睡袍展开的领口，原本交叠的长腿放下来，从沙发上优雅起身。
颀长的身姿，黑影一下子压下来。
全身弥漫着一股冷冰的慵懒感，将淡漠的目光投向门口，勾起唇角，缓缓开口。
“天冷，在外面站久了万一生病了可没有人会照顾你，偷听够了就出来吧。”
声音不高不低，重如磐石，眼神中还带着笑意，丝毫不见一点惊讶。
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没错，就是阮琳若。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之后就把顾亦晗给打发走了，绕道回来躲在门口，就只是为了听顾晏铭的回答。因为叶欣茹答应她，一定会逼着顾晏铭答应这场婚礼的，而她要做的就是亲耳听见。
现在，她人就站在那里，可是，没有听到想听到的，却听到了最不想要听到的。
双手紧紧捏攥在一起，站在客厅中间，有些不知所措。而叶欣茹显然也没有意料到这样的一幕，因而半天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平生最讨厌的一种人，就是不自量力。永远不要太高估自己的价值，更加不要威胁我。”
顾晏铭淡淡地看了阮琳若一眼，然后转身上楼离开。
顾晏铭走后，诺大的客厅就只剩下叶欣茹跟阮琳若了，前者冷着一张脸看着楼梯处，后者则是嘴唇紧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姨……”
“不论如何，都不能够任由他们继续这样胡乱下去。”
叶欣茹的话里面满满都是坚定，她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把这段不堪的感情给扼杀掉。
阮琳若拂着裙摆跑到叶欣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着急地握着叶欣茹的手，眼眶中盈满泪水，可怜兮兮地开口：“阿姨……你看看晏铭对我的态度。我以为我能够感动得了他，多少人劝过我放弃，可是我就是爱他……”
说到动情处，眼泪也跟着下来。
“琳若啊，你是个好孩子，阿姨就喜欢像你这样单纯乖巧的孩子。”叶欣茹握着她的手微微叹息，为什么偏偏晏铭那个孩子就是看不明白分不清楚呢。
“阿姨……可是晏铭他要跟我分手……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楼上紧闭的书房里，顾晏铭玩弄着手中的手机，等着电话，铃声响的时候立马接听。
“到哪了？”
“公寓啊，你今晚还过来吗？”
“想我了？”嘴角漾起笑容。
顾亦晗因为这句话，半天都没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面，好不容易把门打开了才抽出一口气回应顾晏铭的话。
“才没有呢，只不过问一问而已，你要是不过来的话，我洗完澡就早早去睡觉了，今天有点累。”
刚才开车的时候，差点开着开着就趴在方向盘上面睡着了，工作压力还有心里面的担心，一下子把整个人给压垮了。包包随手一扔，不管地板上有多凉，立马躺下来。
“听你的声音的确有些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你妈好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晏铭慵懒地站直身子，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夜色，低声开口：“你怕吗？”
“什么？”
“你怕有一天全天下都知道，然后被他们指指点点吗？”
听筒另一边一片沉默，顾亦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望着天花板，满脑子一片空白。
“放心，有我在，不用害怕，只要你还想要跟我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如果人在刀锋上行走的话，是张开双臂自己寻找平衡感呢，还是让人搀扶着。似乎这个问题来得有些本末倒置了，最先担心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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