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同花美眷吵架的,正是对外宣称已经寂灭的花诀。花美眷把花诀关在沃之野这处秘密的地方,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而当晚他们吵架的内容,则是对当年处理鴢族之事上产生的分歧。
对鴢族大开杀戒的并非花诀,而是尚为年幼的花美眷,下达的命令。
按照冲天魄中所记,这其中的因果,相当之可圈可点。
还原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我认识花美眷的时候,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本来应该是吾凤未婚妻的娘子其凰上仙。但花美眷从前也是个有过娘亲的小男孩,他娘亲是个温婉的仙子,爱他父亲花诀甚深。可惜,英年早逝。
花诀颠覆六界的计划之中,有一步是需要复活灵犀兽。而六界能够做到此事,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唯有鴢族。所以为了成就大业,花诀隐藏身份来到青要山寻找机会接近鴢族。好巧不巧遇见在树林里哭泣的天心妹妹。天心美貌,地下无双,天上只有,梨花带雨的模样勾动花诀这个已婚仙人尘封已久的怜香惜玉之心。
他是真的喜欢天心,因为喜欢,接受天心的全部,因为喜欢,不忍心强取豪夺逼迫鴢族就范。他把他的真实身份,还有接近天心的初衷,以及希望天心帮他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坦白出来。天心一时不能接受,但也没有立马拒绝花诀,好歹花诀替她孩子无怨无悔带着顶硕大的绿帽子,且没有伤害她族之心。
与此同时,花美眷的母亲得知花诀与天心的种种之后,伤心欲绝。花美眷恋母,且对他父亲这般抛妻弃子的行为十分恼火。于是瞒着花诀对鴢族之地大开杀戒,第一个杀的就是天心。但是考虑到灵犀兽还需要一男一女两只鴢出力复活,遂抓了天咫。尔后打听到其凰就是当年在襁褓之中的女鴢,又策划了一系列的事情,让其凰误会妖王,顺便有机会接近她把她抢到手,还孕出了灵犀兽。
我理清沃之野与鴢族的种种恩怨纠结,唏嘘了良久,委实错综复杂。如果其凰得知这些事情,应当会崩溃的吧?
而说回到冲天魄之上,公子长卿的偷听,自然没有躲过花美眷的明察秋毫。他为了不引起注意,并没有在沃之野杀了长卿,只是抽出他的冲天魄,封印以后交给心腹让其喂给梦魇兽吃掉。
那魂魄怎么最后没有被梦魇兽吃掉?未明和天帝在冲天魄上探索一番,发现是那个心腹在找梦魇兽的路上弄丢了冲天魄,为了不使主子恼怒杀掉自己,便隐瞒了真相只说已经喂掉。
啧啧,还是那些老话,好人有好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祸福相依,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帝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正准备对花家采取行动时,李毅带着受伤的谢珠华匆匆回来汇报了我在凡界出事的前后,美人相公本来急着要救我,却被天帝阻止。天帝的意思是,花美眷此时一定不会杀了我,所以他们应该趁花美眷还没有发动攻势时,占先机先准备妥当,好把花美眷一伙人一网打尽。
我就知道,天帝在这种危难当头的时候,一定又会选择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就算他是有八分把握我不会被花美眷杀死,那剩余的两分不确定,也会被他自动忽略了去。少我一个不少,六界的安定才是他最最在意的东西。
天帝在我被关押的三天里,出其不意捣毁了大部分花美眷暗中的据点,控制住他不断扩张的势力,花美眷因此受到的打击不小。都不用天帝等人来救,他就急着用附身控制的清清救我们出去操刀一场反间计,却又被美人相公和突然出现的花小满捣乱。武曲趁着白衣和花美眷两大魔头对付吾凤和临柏之际,偷偷溜进血魔渊之中,扔了许多炸药势必要将血魔渊捣毁。
所以当时我逃走的时候,听到花美眷气到极点的怒吼声。
齐月说到此时,口干舌燥,遂端起一旁的茶杯润喉。
我听她所说,具是好的方面,可我闯进大殿的时候,明明瞧见一帮子仙人愁眉苦脸,天帝也是懒得理人的架势。料想齐月善于官方回答问题,只说好不说坏。常言道狡兔三窟,狐狸还会打洞,花家哪里那么容易对付。
“坏消息,你也别瞒我了。”我抢走齐月手上的茶杯,直视她的眼睛。
齐月眼神瞟了瞟,叹气。
“好吧,坏消息有三个。第一,夸父遗身被其凰上仙偷走了;第二,妖王和魔尊中毒到现在还没有解开;第三,你那相公和前夫,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一百七十四章 你可知奸细是谁
我听着齐月给我数的一二三,心里七上八下,最后小心肝“哐啷铛”碎了一地。
“司香仙君和吾凤神君都还没有回来?”我惊呼,他们俩双剑合璧不是应该所向披靡的么?再不济,突围花美眷应当是很容易的,怎么会没有回来?
齐月耸耸肩,“听武曲星君说他那时候放完炸药出来,白衣和花美眷发现情况不妙就往血魔渊里面冲,司香仙君本欲见好就收先回天庭,但是你那前夫不晓得哪根筋不对,非要跟着冲进去……”
“所以临柏跟着吾凤也一起进去了?”我问她,但是自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因为郁闷愤怒外加很想抽人,音调拔高尖利得像个泼妇。
齐月也明白我此时的心情,难得好心没有再说些别的话语往我枪口上冲。发现手里还拽着将将从齐月那儿抢来的茶杯,也不嫌弃它方才被别人喝过,一股脑全部倒进了肚子消火。吾凤神君委实有些,有些拎不清两人沉默间,在大殿里开大会的天帝老头终于宣布散会,仙娥帮他掀起珠帘,我寻声望去只见天帝双手背后愁眉苦脸渡步进来。他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武曲星君和墨北少帝。
“墨北少帝你回来了?”我在万般郁闷之中找到一点惊喜。
墨北见我,俊脸上并没有疑惑,应该是我昏迷的这三天里天帝已将我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笑着坐到我另一边的椅子上,熟稔道,“仙子身子可大好?好久不见,你还真出乎我意料。”
“哪里哪里,不知少帝在西天这么多年可有参透天道?”我调侃他。
他爪子挠挠额发,倒不好意思起来,“说来惭愧,没悟到什么天道,只不过种了朵紫莲花出来玩。”
我一愣,不晓得墨北说的哪跟哪,“紫莲花?”不就一朵花么,作甚如此矫情,瞧他白白嫩嫩的小脸都红起来了。
“小莲,出来见客了”墨北不急着与我解释,只冲着刚才齐月进来的那扇门方向气沉丹田雄厚有力地吼了一声。我脸抽了抽,怎么喊得跟青楼里的妈妈一样……继而有脚步声响动,若不是老身神力恢复,很难听出来人踩水一般轻飘的脚步声。
不多时,门口就出现个女子,一身轻纱紫衣,梳着流云髻,杏眼柳眉,那身姿宛如清水芙蓉,相当出尘净雅。最有意思的是这姑娘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开出一朵紫色的莲花,那些花儿为其铺路,好不夺目。
“紫莲见过众位。”施施然行了一礼,站到墨北身后。
我眯眼打量这个步步生莲的神奇女子,转头对墨北笑道,“少帝,你在西天这三百多年收获颇丰可喜可贺”
墨北低下头害羞起来。
倒是那个叫紫莲的仙子,脸上从容不迫,没有被我隐晦的话语所动。她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定样,让我恍惚间联想起最初见到仙草园里夜夜心仙子的模样,好像有几分相似。都说怀娃娃的时候,孩子他娘要多瞧瞧多想想长相俊秀的人,这样生出的小娃娃才会跟着俊。莫不是这墨北少帝一面刨土种花一面想夜夜心仙子?
因着墨北这一出插曲,我烦躁不安的心情稍许冲淡了些。再回头听天帝讲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能勉强心平气和想一想应该如何对付接下去的危机。
天帝说今天晚上就要对花美眷一干叛逆发动最后的围剿,地点就在三天前我逃出来的血魔渊。我疑惑为何剿匪行动如此速度,感觉许多事情都是匆忙之中准备起来的,并无万全之策。一问才知,武曲星君那时候进去探查的时候发现血魔渊已经被花美眷慢慢解开封印,说明花美眷也在开始行动。天界不能处在被动的状态下,等着被花美眷吃干抹净。
武曲的话引起我的回忆:当第一次我被白衣带进去时,血魔渊地上只有一些血腥的粘稠感,过了三天逃出来,地面确是又软了几分。据武曲所说,等到封印全部揭开,那血魔渊里就不再有地面,只剩下翻腾的,恶心的血池。
如果花美眷解开血魔渊,那我们进去攻打的难度会加大许多。武曲星君放在里面的炸药,不过是多炸点石头下来,堵堵通道给花美眷惹出些杂活,实际上并不能撼动血魔渊的本部。其凰上仙又偷了夸父遗身,想来是花美眷操控了她,酝酿一场暴风雨。
现在我知道了事情全部的真相,忽然间不怎么讨厌其凰上仙了。
试想老身万万年的经历,虽则波折了些,却总是感到心中安定,天不欺我。其凰上仙却是命运多桀,从小家破人亡,好不容易有了桩好姻缘,又被花美眷搞破坏,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不光是身上,还有心上。就连肚子里辛苦怀胎生出来的娃娃,都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如果她那样对我能让伤痛缓解一些,那我勉为其难替她分担着吧。
“等等,陌千城和辛泽怎么会中毒的?”天帝说了半天部署的事宜,忽然想起被我不小心没心没肺忽略掉了的两个朋友。
天帝斜我一眼,呻吟:“他俩就是中了花美眷下的毒,未明和鹿鸣正在想办法解开。”
我灵光一现,难怪我和花美眷争锋相当的时候,他让我别指望天帝的人来救我,还说派了个小奸细给这边的人下了点药……
“花美眷怎么下到的毒,你们不是一早就识破了他的嘴脸么?”难道天帝为了不引起太多的注意,好制造大伙都被蒙在鼓里的假象,所以没有通知妖界和魔界?这也忒不厚道了……
天帝似乎从我鄙视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门道,大吼,“我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俩个了啊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关我什么事情?”我纳罕,这中毒的事情也能赖到我头上?
他冷笑,“花美眷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藏得委实深”
“是谁?”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感觉。
“就是你的小跟班,那只白头翁精。”
……
天雷滚滚,我被天帝最后的话劈得外焦里酥,愣在当场。良久,还是不敢相信地喃喃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喜儿不可能”我深信全天下谁都有理由背叛我,就喜儿不会背叛我被我一直视作亲弟弟的那只小鸟儿,愿意将我所有的心事都讲给他听的那只小鸟儿,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还对我不离不弃的那只小鸟儿,怎么可能会是背叛我的人……我不相信没有一丝一毫的端倪指证喜儿背叛了我。
“证据呢?”我怒视天帝,这老头肯定趁我不在,光欺负我身边的人。
“蛮蛮,你离开天界三百年或许还不知道,陌千城当年养在四方洞的时候,就曾有黑衣人来杀她。后来武曲星君把她带回天庭看顾,却没想到那神秘人又把矛头指向宋儒。最后没有办法,我让武曲下凡守了他们一百年,整个四方洞在那百年间都是提心吊胆过来的。”天帝说着,还瞟了眼武曲,眼里充满关切,弄得他与武曲好似有那么点什么一样,“彼时我们找不到原因,这次抓住喜儿的时候,也是他亲口承认的。”
我摇头,依旧不相信,也没有听陌千城提过这些往事啊“他在哪里,我要见见他。”起码要听他亲口对我解释,或许他是被冤枉的天帝并没有阻止我见喜儿,喜儿就被关在天牢之中。当武曲带着我来到天牢的大门口时,里面潮湿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激动扯住武曲的衣袖责备道,“喜儿并未成仙,你们将他关在此地,会折磨死他的”
曾经跟在吾凤身边混迹天庭时,听他讲过天牢的可怕,因为里面对犯了大错的仙人动用了捆仙阵,导致周边那些小仙也会被阵法波及,法力流失极快。且那地方寒气侵入骨髓,终日得不到温暖的折磨难以想象。倘若是生在人界的凡夫俗子被冻死了可以重新投胎找个好人家,可已经长生不老的仙人关在天牢里就是永远饱受痛苦。
仙既如此承受不住,更何况喜儿
“放心,死不了。”武曲星君现下又恢复了满脸横肉的凶相,矮看我一眼,目光犀利。
我不由松开扯着他的衣袖,懒得与他废话。一边焦急喊着“喜儿”,一边朝天牢里头狂奔,生怕喜儿已经冤死在里头。
天牢幽暗,只有墙壁上特制的火把,燃烧着昏黄的火焰,将里面的罪犯照得可怖而没有生气。“桃笙……”喜儿虚弱的声音从某个角落里发出,我立马寻声而去。
只见那一处牢房里匍匐着个脏兮兮的人影,看不见脸庞,只有一头华发刺人眼,让我肯定这就是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傻喜儿。看得出他原本是穿着那身最喜欢的月牙白布衫,可惜现在已经变成灰扑扑惨不忍睹。
“你受伤了?”我早就顾不及质问他为何背叛我。
喜儿的身子动了动,却站不起来,于是吃力地靠着四肢并用爬向牢门边。我这才看清他的脸,消瘦许多,满是污垢。眼里还噙着泪水,配合那凌乱的白发,委实可怜的紧。他哽咽着:“桃笙……对不起……对不起……”
“先别说这些,我把你带出去”我打断他,看着喜儿这副惨模样,任何一点重话都落不下来。转身又去找守在天牢门口的武曲,要求他放人。
武曲这厮梗着脖子,丢给我一句,“我只按天帝的命令办事,要放入可以,拿天帝手谕来。”
真真恨不得用法力把他绷着的老脸上开出两朵野花来通融不过,只得跑回喜儿的牢房边,安慰他,“你别急,我一会儿就去找天帝老头,一会儿我就来接你回家。”
“不……桃笙……你听我说……有些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却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你听我先说完……”喜儿明明已经被天牢折磨得只剩下半口气,连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却态度坚持。
瞧见他的手放在木栏杆边,我蹲下来一抓就能抓到,“你说,我听着。”边等着他坦白边给他源源不断输送灵力暖身。
喜儿扭了扭,是不要我的关心。他一动我就来气了,吼他:“你丫儿净给我惹事,要你说就快说,不说我可走了。”不由分说继续给他疗伤。
他是知道我的耿脾气,放弃了挣扎,开始平静的讲述一些我从来不知道的故事。
一百七十五章 你从来都没有变
回想一千多年前,我尚且还是一颗躲在桃花树里无知无觉的小小桃木心时,喜儿就跟粘神一样,总是守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里,他就自己这般不离不弃的行为,作为两回解释,是一回不如一回。
第一回他说是因为瞧着我周身灵力充沛,想要借我的灵力修炼,且等桃花开完结果子吃。可惜还没有吃到桃子,修为也没有靠着我的灵力得到多少精进,我孕育而出,最后当起了我的小跟班。这是我最能够接受的一种说法,起码我和喜儿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利益牵扯,用“缘分”两字便能概括一切;到了第二回,是吾凤神君出现,要带着我回天庭时喜儿坦白说,当时蹲在我树边不肯走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偷窥吾凤的种树行为,所以被吾凤逮了个正着后不得不看守着我这么棵桃花树。他当时坦白完,我并没有多少脸色的变化,但是其实心中却有那么一些失落。如果不是吾凤神君强求,他可会守我这近千年的时间?
当我安慰自己,喜儿一直仰慕我,就算没有吾凤神君的威吓,也会赖在我身边。却原来还有更伤心的事情,今日才知晓。喜儿守在我身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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