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凌垂眼看着她,语气有些紧绷,“她可说些什么了?”
玉枝不知道他因何突然这么紧张,老老实实的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想要去祭拜一下叔全,顺便再去明月庵上个香,她一个人无人作陪,希望我陪她一起去。”
“你答应了?”
玉枝点了点头,“她哭得那么伤心,我如何能不答应?”
文昭凌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玉枝拽了拽他,“你怎么了?”
“没事。”文昭凌摇了摇头,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玉枝,你觉得六娘为人如何?”
玉枝抿了抿唇,半晌才说了四个字:“深不可测。”
文昭凌一怔,“你倒是看得透彻,那为何还要与她来往?”
玉枝无奈的看着他,“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来找我,我总不能莫名其妙把人赶走吧?”
文昭凌叹了口气,“也是。”他想起什么,又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大概就是最近吧,听她的语气,好像也没定时间。”
文昭凌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你要小心些。”
玉枝看他神情凝重,没有迟疑就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玉枝窝在文昭凌的怀里继续看话本,文昭凌却在出神的想着福琴对他说的话。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一眼看到相拥着的两人,“哎呀”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就要退出去。玉枝抬眼看到来人是阿芹,连忙叫住了她。
阿芹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手,玉枝已经坐直了身子,与文昭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怎么会来?”玉枝有些惊喜,前几日见她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今天却见到她主动来找自己了,真是稀奇。
阿芹朝两人走近了些,看上去比之前消瘦了点,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她朝玉枝笑了笑,转头看向文昭凌,“大哥,你在这里,是家谱修好了么?”
文昭凌笑了一下,“你还惦记着这事儿呢?谱倒是还没修好,吴姨娘突然身子不适,耽搁了一下,应该会稍后再修吧。”
阿芹抿了抿唇,没有做声,在他们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玉枝看了看她的神色,又看了看文昭凌,有点莫名其妙,“你来就是问这个的?”
阿芹默不作声。
文昭凌见她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模样,想了一下,对她道:“阿芹,我看你在家也没事,不如过两天跟你大嫂和三嫂一起去祭拜你三哥吧。”虽然他觉得李氏不至于对玉枝怎么样,但是保险起见,让阿芹跟着去,她是肯定不敢做什么的。
没想到阿芹却摇了摇头,“怕是不行,先……四、四哥说就这两日若是有空会带我出去游湖的。”
玉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难怪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为了这个?”
阿芹点了点头,“四哥这般示好,已经完全将我看成了妹妹,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去。”
文昭凌笑道:“这是好事,你放宽心吧,兄妹之间的情感岂能少的过男女之情呢?”
这还是文昭凌第一次这么明显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阿芹难免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进去了。她原先也是拿不准主意才想来跟玉枝说说话的,现在听了文昭凌的话,心情也开阔了些,便起身告辞了。
玉枝见她走了出去,心里也放松了些,好在季礼先走出了这一步,不然以阿芹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阿芹出了门便去了季礼住的院子,原先是打算叫小丫鬟去跟他说一声自己答应了就好了,可是现在想想,反正已经是兄妹,何必弄得这般心虚呢?于是稍稍一想,还是决定自己去。
季礼刚从他娘那里回来,正在书桌边忙碌,抬头见到阿芹进来,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笑,“如何,可是答应随四哥去游湖了?”
阿芹看了看他的神情,自然的很,当初做西席时还觉得他斯文青涩,如今在官场稍稍混了些时日便已经圆融得很了。她点了点头,“四哥诚意相邀,做妹妹的自然要去。”
季礼像是很吃惊她会这么说,但随之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温和起来,“那好,那我看哪天有空便安排好了再告诉你。”
阿芹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要说的话了。
季礼起身到她跟前,引她在桌边坐下,替她倒了杯茶,“对了,你今日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阿芹奇怪的看着他,“什么事?”
季礼在她对面坐下,微微一笑,“上次与你一起的是叔叔吧?”
阿芹并不知道文偃齐在苏州经商的事情,本来这些事情也不会随意的告知别人,何况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所以她一直都以为文偃齐只是不被祖母所喜才去了苏州老家,一年也只回来一次。
此时季礼问她这个,她还是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口中的上次是什么时候,都是去年中秋之后的事情了。虽然有点奇怪季礼的问题,她还是点头做了回答:“是,是叔叔,怎么了?”
季礼垂眼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今日在族谱中看到了文偃齐这个名字,想起来便问一下。”
阿芹恍然,也不觉得奇怪了。
季礼看了看阿芹,又问了个问题:“那你可知叔叔在苏州以何为生?”
阿芹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曾听说过,苏州是祖父的老家,文家的族人都在苏州,怎么着也不会饿着叔叔去吧。”
季礼被她这可爱的话逗得笑出声来,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奇*书*网。整*理*提*供)
他这偶然会心的一笑风姿卓然,顿时让阿芹觉得春日也失了颜色,但是想到现在两人已经是兄妹的关系,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一时惊慌,连忙起身告辞。
季礼见她要走,赶紧起身相送,到了门口时突然又说了一句:“对了,等我定下日子后,你看看大嫂是否有空,也叫她一起去吧。”
阿芹顿住步子,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刚从大嫂那里过来,听说这几日她准备陪三嫂去祭拜三哥,不一定有空。”
季礼神色微暗,点了一下头,“好,那便到时候再说吧。”
阿芹似乎从他神情间的变化中捕捉到了什么,但只是一闪而逝,也未曾在心中留下什么。举步离开了季礼居的时候,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这几日的失落也消失了。兄妹关系总比没有关系要好。
阿芹走后,季礼唤来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问了不少文偃齐的事情。奈何这名小厮来文家也不过几年,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只知道文家有个二老爷,似乎在苏州守着祖宅坐吃山空,并没有什么大作为。
季礼仔细回想了当日与文偃齐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不觉得他会是个坐吃山空的人。他左思右想了一阵,又问小厮:“平日里二老爷与家中谁走的最近?”
小厮想了想,“该是大少爷吧,见过好几次都是大少爷陪着二老爷的,而且上次二老爷回来时,大少爷还随老爷去接他了,大少爷身子不好,一向很少出门的,可见二老爷还是与大少爷关系近些。”
季礼点了点头,遣退了小厮,越想越觉得古怪。他原先就觉得文昭凌不简单,看上去温润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自己进入文家,他也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而文家二少爷都已经将他视为仇人了。要说文昭凌是真的把他当兄弟,季礼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与他从未有过多深的交情,如此说来,那就是他完全不在意。
但是文昭凌偏偏与文偃齐走的很近,这其中也许是有问题的。
季礼天资聪慧,学东西也快,官场中的那些察言观色他耳濡目染的不少,加上现在身在大理寺,本就是司法之地,最讲究的便是追根探底。除此之外,他也是为了能早日在文家站稳脚跟。文家对他来说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他必须一一掌握才行。
这么一想,干脆决定还是查一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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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突发意外 。。。
李氏叫玉枝跟她一起去祭拜叔全,多少要准备一下,所以过了足足五日才就派人来告诉玉枝说都准备好了,还说跟文夫人说过了,下午就可以出发,早去早回,夕阳落山前就能回来。
玉枝想叫阿芹一起去的,刚巧阿芹与季礼一起游湖就是今日,一早就出了门,还没回来,她只好一个人跟李氏去。文昭凌嘱咐她一切小心,在外不要逗留,说了很多话,弄的玉枝哭笑不得,说她比她爹还要罗嗦了。
文昭凌也没反驳,反而坚持把她送到了门口,玉枝上车之际,李氏从车里挑开帘子探头看了一眼,见到文昭凌立在车边微微一愣,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将玉枝迎进了车里。
文昭凌看了一眼李氏,什么话都没说,却让李氏心里一阵不舒服。
鹊芽儿坐在马车外面,车行驶起来后,玉枝看见车里放着的祭品还很空荡,有些奇怪的问她:“怎么六娘也不带个随身侍候的丫头?”
李氏笑了笑,“我喜静,不喜欢有人跟着。”
玉枝垂眼静静想了一下,抬头对她道:“既然如此,六娘又将我叫出来,是有事情要说么?”
李氏微微一怔,随之失笑,“大嫂何出此言?”
玉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着说了句:“原先伯玉也说要来拜祭叔叔的,可是最后也没来。”
李氏抿了抿唇,“大嫂是听人说了什么么?”
玉枝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以为六娘是有事情跟我说才特地叫了我出来呢,原来不是,既然如此,我们便专心赶路,去祭拜了叔叔就赶紧回府吧。”
李氏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行了半个时辰左右,到了城郊一座山的山脚。玉枝下车之后就看到漫山遍野的小黄花,加上远去山上的碧树,交相辉映,真是美不胜收。当即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地方,居然这么漂亮。”
李氏轻声道:“漂亮有何用,终是人迹罕至之处,最是孤单。”
玉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远处便是一座坟头,虽然修的很齐整,石碑也立的很体面,但孤单的立在那里,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酸楚。
李氏边朝那边走边道:“想必大哥不来也是不愿看到叔全这么孤单吧。”
玉枝受她情绪感染,顿时沉默了下来,默默跟着她走到了坟边。
李氏在鹊芽儿的帮助下开始摆放祭品,玉枝不太懂这些,只好在一边看着。只是觉得李氏的模样看上去很哀伤,虽然不至于像其他上坟的人那样哭哭啼啼,却也让人觉得压抑沉闷。她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以前两人感情如何。
祭拜倒也快,李氏烧了纸钱,玉枝也跟着拜了拜,她原先还以为她会像别人那样跟叔全说些话的,还准备招呼鹊芽儿走远些,好让她单独说说话,却见李氏站起身来对她道:“我们回去吧。”
玉枝一愣,点了点头。这里叫她觉得凄凉,回去也好。
两人上了车,也不过才过去两个时辰,照这个速度,肯定能在夕阳下山前回去。
李氏朝玉枝坐近了些,看了看她,“大嫂,看你最近与大哥似乎感情越发深厚了,真是可喜。”
玉枝笑了一下,“哪里,我与伯玉一直都是那样的。”
李氏笑着摇了摇头,“大嫂有所不知,大哥以前并不喜欢与人亲近,你看他身边一直都没有贴身照料之人就知道了,能与大嫂感情这么好,也是不易。”
玉枝眼珠轻转,看着她道:“六娘,我始终都觉得你今日叫我出来,其实是有话要跟我说。”
李氏笑了笑,“大嫂为何一直这么说?”
玉枝看了一眼车帘,压低了声音:“六娘,最近一提到你,伯玉就很紧张,我虽然见识不多却也知道这当中必定是有些事情的,原先我也想不明白,可是想到端午那日的情景,也明白点了。”
李氏脸色瞬间白了,皱了皱眉。
“你……喜欢伯玉是不是?”
玉枝的声音已经压得极低,加上车辙辘辘的声音,几乎连李氏都要仔细听才能听到她的话。
玉枝往后靠在车厢上,盯着李氏的神情轻声道:“我原先就觉得看着你有些像伯玉的模样,可能你自己也没有察觉,那是一种神似,不是很明显,但是当时我刚进文家,还是个陌生人,所以一眼就看出了你们之间的这种相像之处。现在想来,也只有是自己喜欢的人,才会不自觉的去记住他的神情举止甚至是不自觉的模仿,你说是不是?”
李氏的神色缓了下来,有些好笑,“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要说我喜欢大哥么?”
玉枝摇了摇头,“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怎么说呢,就是很自然的一种感觉,你看伯玉的眼神,让我很不喜欢。”
李氏的脸色终于有些慌乱了,“大嫂,你为何突然跟我说这些?”
“六娘,你年长于我,有些道理却还不如我知道的清楚。”玉枝叹了口气,“我之前没有说清楚,伯玉之所以后来没来,是我不让他来的,因为昨晚他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也打算把一切都跟你说清楚。”
“他、他跟你说什么了?”李氏的语气有些紊乱,但是为了不让车外的人听到,又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婆母也没有找我对不对?”
李氏的脸色已经僵住了。
“你叫福琴去把我跟季礼在明月庵手拉着手的事情告诉婆母,借以说我们有私情,然后不管是不是真的,伯玉都会因此而嫌弃我,但是你没想到福琴根本就没有说,而且还告诉了伯玉。”玉枝抬眼看着李氏,“你今日叫我出来,定是叫福琴一定要在今日说出来,这样我们回去的时候婆母就会第一时间找我问话,而家里每个人都有告密的嫌疑,我却独独不会怀疑到与我在一起的你,是不是?”
李氏平静了下来,坐直了身子,“大嫂在明月庵长大却如此聪慧,真是不简单。”
玉枝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乳娘自小教我的,她就是觉得我在寺庵中识人不多,怕我以后会吃亏,所以经常提醒我看人不能看表面,她时常对我说,文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岂会有简单角色,所以叫我看人不能只看表象,要注意细节。”
说到这里,玉枝的神情有些苦涩,“六娘,我从未想过今日会与你说这些话,其实从心里我是把你当成好朋友的,毕竟当初我刚进文家时,是你第一个与我示好,与我亲近的。”
李氏的脸色也有些波动,别过脸道:“所以大嫂现在是要与我决裂了?”
玉枝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把一切都跟你说清楚,也是想让你看清楚,我知道你跟伯玉一起长大,但是现在我是他的妻子,与他携手过一生的人是我,而且以你的身份,你跟他也不可能不是么?”
李氏脸色难看无比,垂着头不再说话。玉枝一时间也没有说话,车中的气氛很尴尬。
过了许久,李氏突然开口道:“其实我今日叫大嫂出来也不是全像大嫂说的那般,我其实是想证实一件事情。”
玉枝一愣,转头看去,只对上李氏的笑容,带着一丝诡异,又透着一丝无奈。
————————————
文昭凌正在书房里看着手上顾先生寄来的信件,之前他请顾先生替他查事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只是等看完了信件,心中却是不可遏制的一阵惊讶,随即又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为何吴氏会对他娘那般怨恨。
人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人已经直接闯入了书房。文昭凌立即将信件纳入袖中,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季礼。
季礼留意到他的动作,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异样,但随即又掩盖了下去。
文昭凌笑着站起身来,“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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