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珠,你竟这样对我?你不是说要让我承你的恩情好向三生石爷爷祈求三世姻缘吗?海澜珠,你不是说有了双腿你就可以陪我去天涯,陪我去海角,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永不分离吗?海澜珠,为什么神瑛恨我,初龙怨我,杨戬恼我,天君弃我,就连你也要离我而去?难道我绛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爱吗?
我的四维阴风骤起,整个忘川河鬼哭狼嚎,叫声凄厉。
海澜珠,海澜珠,海澜珠……
这个名字已成绝响。
十殿阎罗一起来了,他们浩浩荡荡从鬼府长街上奔了过来。
“贤弟——”楚江王老远就呼唤我,声音中夹杂着关切与担忧。
我深呼吸,令自己的心往下沉去。
待十殿阎罗走到跟前,四维都恢复了平静,忘川河里的鬼魅也都沉入水底,只剩血红一片河水,如一块鲜艳的琥珀。
我的目光冷冷地从楚江王面上划过,幽深如一潭死水。
楚江王拱手道:“贤弟,节哀啊,狰狞都和我说了,令妹她……”
“舍妹是为了到忘川河畔寻找三生石仙翁,向他祈求与大哥你的永世姻缘……”我的声音冷到极致,双手在袍袖中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的肉里,我却丝毫不感到疼。
楚江王见我如此说,不禁一愣。而我早把牙关咬碎,海澜珠不能白死,海澜珠的所有牺牲都要得到报偿。
“今日,舍妹从活大地狱回来就对大哥念念不忘,称赞大哥是男子中的英豪魁首不二班头,她问我要怎样才能让大哥与她长做夫妻,而不只是露水姻缘,小弟无意中透露忘川河畔三生石仙翁掌管姻缘之事,不料舍妹竟就来了,不料舍妹那么不当心竟失足掉入河水,舍妹与大哥竟缘薄如此……”
“贤弟,别再说了,都怪大哥不好,是大哥辜负了令妹,她竟是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子……”楚江王说着泫然欲泣。
他转身看着血红的忘川河水哀伤欲绝,嘴里喃喃道:“海澜珠,你好傻啊,你可知掉入忘川河,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啊!你若对本王有情,你就明说,封你为王后亦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听到此,我的心更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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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四十一章 诡计
我在忘川河畔一直坐到午夜。整个人都痴傻了。飘逸如风的长发温顺地散下来,眼神游离而飘忽。
三生石爷爷就在一旁陪着我。
“无论如何,要救海澜珠!”我从齿缝间终于挤出了一句话,目光也恢复了丝生气。
“做不到,无论是谁都做不到。”三生石爷爷笃定地回答我。
我的泪终于从眼眶中绝望地落下来。
三生石爷爷柔声道:“告诉爷爷,你怎么会入魔道?”
我没有吭声,三生石爷爷又追问道:“你是天庭湘妃,你入了魔道,为什么天庭却没有半点风声泄露?”
我侧过头看着三生石爷爷温和沉痛的面庞,反问道:“入魔,爷爷就不认我了吗?”
三生石爷爷一愣,我旋即起身,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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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珠死了,楚江王对魔界冥界结盟之事尤为上心。他召集秦广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等十殿阎王,反复开会商议,终于达成共识。他们愿意与魔界私下结交,并静观天庭动向。如果天庭对魔界或者冥界不义,另一方都要鼎力相帮。
冥界内部达成一致之后,便与我会晤。基本没有什么异议,一切议妥,我也该告辞回魔界去,楚江王安排了宴席,为我饯行。
宴会厅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饮达旦。
楚江王安排了一支歌舞队助兴。
群舞中一个领舞的鬼女风姿绰约,舞姿不俗,竟是月萌。
一曲舞闭,楚江王让月萌上宴席上敬酒。月萌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巧笑倩兮,风情万种,一一给十殿阎君的酒杯满上,与从前我认识的月萌判若两人。十殿阎罗除了楚江王碍于海澜珠之事对她稍微收敛之外。其他鬼王皆都色迷迷,垂涎三尺。
月萌抛了几个媚眼之后来到我身边,先是婀娜地替我斟酒,继而望着我的脸,泼洒了手中的酒。她是故意的,却要装出无辜的样子。
楚江王不悦道:“月萌,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月萌娇滴滴道:“大王恕罪,月萌只是看到湘妃娘娘太过惊讶了。”
“湘妃娘娘?”十殿阎罗异口同声,一脸惊讶。
月萌指着我道:“是啊,湘妃娘娘。月萌来到幽冥鬼府之前可是天庭赤霞宫的侍女,与湘妃娘娘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会认错人的,湘妃娘娘扮上男装可真是俊俏至极,再也没有见过世上有哪个书生会如此细皮嫩肉。”
十殿阎罗齐刷刷盯着我。楚江王道:“贤弟,你不是魔界帝君吗?”
月萌抢在我开口前对楚江王道:“大王开什么玩笑?湘妃娘娘可是天君跟前的红人,天庭之中,若问天君最器重的神仙,湘妃娘娘居第二,就没有人敢居第一。”
“贤弟,哦。不,湘妃娘娘,莫非你此番来冥界真正的目的,竟是为了天君试探我十殿阎罗是否忠心?”楚江王拍案而起,面露愠色。
其他鬼王也纷纷侧目,流露敌意。
我坐在位置上。怒瞪了月萌一眼,回应十殿阎罗道:“难道你们宁可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咯?
十殿阎罗看向月萌,月萌忙跪于地上,发咒赌誓道:“月萌愿以自己最后一缕魂魄起誓。如若她不是湘妃娘娘,月萌自愿到忘川河里受酷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楚江王道:“你说她是湘妃娘娘,有何证据?”
“各位大王没有见过湘妃娘娘的面,一定听过潇湘妃子绛珠的名号吧?湘妃娘娘名叫绛珠,是因为她头顶有一颗红色浆果,如若能让她摘掉头上冠帽,众位大王一看便知。”
十殿阎罗把质疑的目光投向我,我起身,镇定自若摘下自己的冠帽,一头长发如风泻下,头顶那颗鲜艳的绛色宝珠发出夺目的光。
十殿阎罗大惊失色,忙跪伏于地,楚江王道:“湘妃娘娘回天面见天君,可千万不要禀告冥界愿意与魔界结盟之事啊!是老夫一时糊涂!”
其他鬼王开始纷纷指责楚江王。
“楚江王,都怪你,现在可怎么好啊?”
“湘妃娘娘,怂恿冥界与魔界结盟乃是楚江王一人主意,我们不过是被他忽悠了,并不知道事情啊!”
我蓦地仰天狂笑起来,书生衣袍隐去,现出魔君形象。十殿阎罗愣住了,月萌更是一脸骇异。
我眉心的火莲滋滋作响,仿佛蕴藏了无限怒意。
我下巴微扬,目光犀利道:“楚江王、秦广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你们身为十殿阎君,见多识广,不会不认识魔君的火莲标记吧?”
我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最后定格在楚江王身上:“楚江王,你别忘了舍妹是如何死的,她对你一腔痴情,你怎么能让她死不瞑目?为了魔界能与冥界结盟,本魔君连海澜珠都失去了,你们还要去相信一个小小鬼女的胡言乱语吗?”
十殿阎罗忙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身,楚江王拱手道:“贤弟息怒,贤弟息怒,我们还不是怕事有万一嘛!”
其他鬼王纷纷附和:“既然魔君还是魔君,结盟之事当然照旧!”
“无法互相信任的盟友令本魔君心有戚戚焉,不知道你们要怎样打消我的疑虑?”我目光冷厉地扫向地上浓妆艳抹的月萌。
楚江王随即下了命令:“赤发,狰狞,将这不安分的鬼女押出去,扔下忘川河。”
月萌大惊失色,却并不乞饶,她充满恨意地瞪视着我:“你会有报应的!”
我回给她一个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轻视的笑。
赤发狰狞上来将月萌押了出去。
十殿阎罗见我现出魔君原形,一个个更加诚惶诚恐了。宴席继续,十殿阎罗轮流赔罪。
我得理也没有不饶人,倒是一一受了他们的赔罪酒。
眼见着过了一个时辰,忽见赤发和狰狞急匆匆跑上殿里,嘴里嚷着:“大王,大王,不好了!”
“什么事火烧屁股似的?没见我们正陪魔君大人饮酒吗?”楚江王横眉冷对,不耐烦呵斥着赤发和狰狞。
赤发狰狞争着禀告道:“十八层地狱下那……那个……”
“那个什么?”楚江王拧起了眉头。
“就是那个奇怪的女鬼突然挣脱了锁住她的链条,从十八层地狱一直打上来了。”赤发一口气说完,惊魂甫定。
狰狞补充道:“鬼差们根本抵挡不住,就像削萝卜一样被那女鬼一一撂倒了!”狰狞边说边做着手势。
楚江王对我道:“魔君在此稍候,我等前去看看就来。”说着,领着九大鬼王匆匆去了。
我见着一行行色匆匆的背影,心下狐疑:什么奇怪的女鬼要惊动十殿阎罗一起去探看?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圆桌旁,看着一桌子杯盘狼藉,兴味索然。自己给自己倒了酒,黯然喝了起来。心里眼里全是海澜珠。
正饮了几杯酒,忽见殿门被一阵阴风刮开,一道黑影如一柄利刃射了进来,那黑影目标明确,直指向桌边饮酒的我,说时迟那时快,我将手中酒杯掷向那黑影,那黑影向旁边一闪,躲过了酒杯,又向我攻击来。
十殿阎罗已经回到殿内,纷纷施展法力擒拿那黑影。十道各种颜色的光束齐齐射向那黑影,那黑影就像被鼠夹夹住的动物困在光罩之内,不得解脱。
那黑影囚于光罩之内,我才看清她的面容:月神!她是月神!
我一凛,忙出手击破光罩,十殿阎罗就地趔趄了一大步,吃惊得看向我,或许惊讶于我的法力无边,或许不明白我为何要对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敌人出手相救。
我无瑕顾忌十殿阎罗惊疑的目光,只是目不转睛注视着眼前的月神。她还是那么美,即便困于幽冥鬼府十八层地狱,俊逸的五官,深深的轮廓,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双眉之间,一道淡淡的月光,象牙色的,像是刀刃。
要不是她的目光燃烧烈烈的火焰,几欲把我烧死,我都无法将眼前美丽的女鬼与月神联系起来。这样恨我入骨的目光,不是月神,还是谁?
“你竟没有魂飞魄散,天君心中到底是有你的。”我淡淡道。我已是魔界帝君,面对寻仇的月神,倒是能不卑不亢,从容应对。今时今日,我的仇家还少吗?
“魔君,她到底是谁?”楚江王问我。
我轻轻瞟了他一眼,“你们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困囚如此之久,竟然不知她是谁?”
“当日她是被天君亲自送到这幽冥鬼府的,所以我等并不敢问她的真实身份。”楚江王道。
我心里一颤:竟是天君亲自送来的,没想到他隐藏得如此之深。
“她到底是谁?”十殿阎罗纷纷追问。
我风轻云淡道:“天庭神瑛太子的亲娘。”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你竟然还敢提我的神瑛!”月神咬牙切齿,目眦尽裂,双手翻起,一道法力就向我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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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四十二章 雪狼
我一闪身躲过了月神的攻击,我们在活大地狱的宴会厅里玩起了你追我躲的游戏,月神见我始终只守不攻,更加恼羞成怒。她气急败坏一甩袍袖掀翻了桌子,桌上的杯盘碗碟散落一地,乒乒乓乓,粉身碎骨。
月神蓦地一声怒吼,整个大殿都动摇起来,她回眸瞪视着我,绝望道:“当日在仑山的小树林里你辜负了我的儿子,害得他被亲生父亲下令斩杀,魂飞魄散,不得善终。你对得起他五百年的灌溉之恩吗?当日,西王母霜冻灵河,就是为了冻死你这个祸害,是我儿心存善念,才有你的重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害死了他……”
“他没死!”我冷冷看着月神,今日我是绛珠魔君,所有恩义道德在我心中不名一文,“他被西王母救下,后来还封为天庭太子!”
“那现在呢?”月神吃惊不已。
“被天君流放下界蛮荒受苦受难,你如果心疼儿子,还是赶紧想办法如何找到他要紧,而不是向我寻仇!”我腾身飞出了活大地狱,风中留下我放荡不羁的笑声:“十殿阎罗,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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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魔界,我先给海澜珠操办了葬礼。没有尸骨,便只能做个衣冠冢。墓碑上,“魔后海澜珠”五个字含冤带恨嵌进石头里。
我目光发狠,暗暗咬碎了牙关:海澜珠,你一定不会白死,重振魔界,联手冥界,与天庭抗衡,你的夫君一定做得到!
我仰首望天,那蓝天白云清澈醉人,引发了我的无限妒意与野心。
那里才是广阔的可以自由自在翱翔的舞台。我——绛珠魔君,岂甘心蜗居魔界这小小一隅?遥想自己这一生,求爱不得,到最后。每一个爱我的人都纷纷离我而去,或许我注定就得不到爱情,没有谁能因为爱情坚守在我身边,那么,就让我从今往后只为自己的*活着,我的*就是那片天!
我的目光灼灼地瞪视着那片辽阔的天空,此刻它离我是如此遥远,终有一天,我要重新入住南天门。不,不是入住。是入主!
我蓦地想起天君曾经因为嫦娥与月神发生龃龉而对嫦娥说的话。
天庭,总有一天,我绛珠魔君要成为你的主人!
我将手轻轻放在海澜珠的墓碑之上,心口燃着一团火焰。
黑鹰从远处走来,在身后默默站了许久。不敢出声。
我回过头去,盯着他,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黑鹰拱手启禀道:“属下已经打探到他的具体位置,只是魔君有令在先,所以属下不敢打草惊蛇。”
我的眸子瞬间暗下来,周围的阳光仿佛也跟着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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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黑鹰到了蛮荒,只见一片沙漠辽阔无垠。秋风卷起黄沙。弥漫人的视线。几只沙漠雪狼出现在沙漠中,它们从一个沙丘里刨出一个蓬头跣足衣衫褴褛的乞儿,那乞儿先是僵死着,等雪狼伸出舌头舔他的头脸的时候,他才活了过来。只见他在雪狼的包围中尖叫着,连滚带爬想要重新钻入沙堆中。一只雪狼猛地咬住了他的腿。鲜血伴随着痛苦的叫声喷涌出来。
黑鹰见我面色阴沉,早已出手,施展法力打死了那些雪狼。
我默默看着沙漠中那个狼狈的血人,目光阴寒。
黑鹰在一旁道:“天君不但将他流放蛮荒,还封了他的法力。现在他就是个废人。”
我眉头不自觉蹙了蹙,目光更加阴鸷。
黑鹰道:“魔君,咱们要过去吗?”
我点了点头,和黑鹰一起向那乞儿飞去。降落在乞儿身边,看一眼他的形容,心脏还是露跳了一拍。没想到他被迫害成这样。
只见神瑛抱着那条被雪狼咬伤的血腿,瑟缩在沙堆里,瘦骨嶙峋得就像一枚钉螺。他的头发散落在脸上,整张脸脏兮兮的,干燥皲裂的嘴唇渗着血丝,他跟一只日日困在囚牢中被打骂的小兽一样目光充满惊惧,就连双肩也突兀地耸着。
天君,你怎么忍心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折磨成这样?就因为他破坏了我和你的夫妻缘分吗?
我蹲下身子,伸手轻触神瑛的身子。神瑛就像触电似的惊跳起来,他猛地向后磨蹭了身子,双手紧张地插入沙堆中,两眼睁得大大的,露出大片的眼白,畏怯地盯着我。
回想起从前,那个白衣飘飘,超凡脱俗,美得惨绝人寰的惨绿少年,再看一眼眼前仿佛从地狱中逃脱出来的孤魂野鬼般的乞儿,我心里充满不适。
黑鹰一旁道:“魔君,要将他带回魔界吗?”
我打量着神瑛,照目前他的体质哪经得住魔界的妖魔之气?我道:“暂时不回,这附近有一片绿洲,你带上他,跟着我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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