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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馆内,神瑛从竹林里削下一截竹子做了一只竹笛,他为我吹奏了一曲充满离愁别绪的曲子。
我坐在白玉桌旁,有些苍凉地看着这美丽的少年。
一曲笛音毕,神瑛转身对我莞尔一笑。他走到桌旁坐下。举起一杯水酒道:“整个天庭都在传绛珠仙子为了救治天君的眼伤心甘情愿供奉自己的草身,为了你这份侠肝义胆,神瑛我敬仙子一杯。”神瑛说着一仰脖,饮下杯中酒。
我懒散地举起酒杯,算是回应他的热情。
这时,潇湘馆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哭声凄凉而恻惋:“儿子,儿子……”
我听出那哭声是久违的月神。她现在疯疯癫癫,终日被西王母囚禁在王母宫内,不知为何今日反倒出来了。
月神的哭声盘旋在潇湘馆外挥之不去。
神瑛蹙起了眉头,放下酒杯,起身去探看。
我不知道月神在见到神瑛的时候会有何反应,她已经痴傻,她是否还记得她的儿子?而神瑛从旷古情劫中抽身到这一个时空,是否又会记得月神——他的亲娘。
正文、第两百三十五章 阿纳被罚
我不知道月神在见到神瑛的时候会有何反应,她已经痴傻,她是否还记得她的儿子?而神瑛从旷古情劫中抽身到这一个时空,是否又会记得月神——他的亲娘。
我一个人呆坐在白玉桌旁,一个不小心就晃了神。
忽听竹林外传来神瑛和月神争执的声音,只听月神道:“儿子,儿子,你还活着太好了!”
“这位姐姐,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儿子!”神瑛极力辩解。
月神依旧纠缠着:“儿子,你怎么可以不认自己的娘呢?是不是因为娘从前反对你和自己喜欢的仙女儿在一起,所以你生娘的气啊?娘现在不会了,娘一定会支持你和你心爱的仙女儿在一起的。”
“大姐,你想害死我啊?我们是仙人,不能爱来爱去的,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是你的儿子呢?”神瑛大声嚷嚷了起来。
我忙从白玉桌旁起身,穿过竹林走向竹林外的月神和神瑛。此刻二人正纠缠不休着。
“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月神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不停拉扯神瑛的胳膊。
神瑛一见我如见救星,“绛珠,你快来,快来帮我把这疯婆子赶走?我起先开门见她哭得伤心,就好心安抚她,谁知她竟就跟我进了潇湘馆,然后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脱了。”神瑛欲哭无泪,十分无奈。
月神一见我,涕泪交错的面容上立时洒满阳光。她放开神瑛,扑向我,忙不迭说道:“绛珠,见到你太好了,你快告诉神瑛,我是他娘,他是我儿子,他不认我!”月神说着。嘴角一撇,又哭了起来。
“喂,大姐,你好好说。别哭行吗?我不是不认你,我是不认识你啊!”神瑛愁眉不展,蓦地,他灵机一顿,“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神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初来天庭,还没多少人认识我呢!”
神瑛的眼睛越睁越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因为你是我儿子!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心底里深深爱着她!”月神伸出手指直指着我。
我怔了怔,而神瑛早已脸色大变,他急迫地摆手,“喂喂喂,大姐。你疯疯癫癫的,不好胡言乱语啊!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仙人之间恋爱,这是触犯天条的大罪,你不能这样害我啊!”神瑛简直要哭了。
我看着眼前这对物是人非的母子俩,淡淡道:“神瑛,你也知道她疯疯癫癫的,又怎么将她的话做真呢?”
“我说的是真的。”月神执拗地跺脚,抽搭着嘴角,一脸执拗,“绛珠,你怎么也不相信我呢?神瑛对你的心意,你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啊!神瑛他爱你。他愿意为你牺牲他自己!”月神说到此处,大抵又想起神瑛灰飞烟灭的情景,眼泪吧嗒吧嗒落个不停。
“她知道你的名字,她认识你?”神瑛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我的脸上。
岂止认识,经历了多少是是非非。纷纷扰扰。我在心里惨淡一笑,嘴里道:“我们都是王母宫的仙女,自然认识。”
“可我跟她不认识啊,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你在她跟前提起过我?”
神瑛的推想合乎情理,除了这样解释,还能作何解释?
我抿着唇默认。
神瑛皱紧的面容立时舒展起来,“只是,绛珠,你为什么要在她跟前提起我啊?”
月神插嘴道:“因为你爱她,而她爱上了别人,她对你心有愧疚。”
月神天真地歪着头,她的脸上还垂着鼻涕眼泪,我有些哭笑不得。
神瑛一副无语的表情,嘟哝道:“疯婆子,简直疯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说得出来,你不仅要害死我,你还要害死绛珠啊!”
月神耳尖得很,她不依不饶喊起来:“我不是疯婆子,我是你娘!”
神瑛忙伸手掩住月神的嘴巴,乞求道:“大姐,姑奶奶,求求你不要嚷嚷了,我好不容易从那赤霞宫荣调到天庭来,虽然只是个打理竹林的小小侍者,卑微得很,可毕竟是成为天仙了,你别把我的饭碗搞砸啊,拜托了,神仙大姐,神仙姑奶奶!”
我看着眼前的神瑛,如此熟悉的面容,听他说出这一番话,却又是如此陌生的气韵。
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我给了那母子俩一个苍凉而忧伤的笑容,默默地走出了潇湘馆,我要去入婆婆纳的汤锅了。
只要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我,那么天君就不会再撒什么谎,旷古情劫不管是场多大的地震都不会有余震了。
我寂静地走在长街上,抬眼看身旁的香烟浮云,宫阙虹桥,天庭的奢华绮丽的背景更衬得此刻我的心境晦败如灰。
婆婆纳和神医们正在天君寝宫外的廊檐上支起架子,烧着汤锅。锅里各类药草齐聚,被熬煮得烂熟。
婆婆纳抬头见到我,脸色微微一凛,她忙对一旁的其他神医道:“你们先回仙医阁,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神医们被炭火烤得脸颊通红大汗淋漓的,听到阿纳的话如闻大赦赶紧开溜。
阿纳擦擦额前的汗,疲倦地走向我。
“你赶紧逃吧!”她道。
我心里一震,困惑地看着婆婆纳。
她继续道:“杨戬偷偷来告诉我,天君的眼伤已好,但是天君撒的谎要我们大家一起替他圆,所以你要牺牲自己。可是圆谎可以,不能有牺牲,尤其是你这么善良的仙女姐姐。所以你走吧,离开天庭,我就当做这汤锅里入了绛珠草这味药了。只要我说你在汤锅里被煮烂了,是没有人不会相信的,所以为什么要白白牺牲你?”
我心里狐疑着杨戬为什么要将这个秘密偷偷告诉婆婆纳,难道他已经预料到婆婆纳势必会放走我吗?
正犹疑着,寝宫的门被重重推开,天君高大的身子嵌在门框内。
一股迫人的压力重重自头顶压下来,我的身子立即缩小,化作婆婆纳脚边一株绛珠草。
婆婆纳吃惊地看着我,片刻迟疑之后,她向天君跪身行礼:“婆婆纳拜见天君!”
天君眼睛上的布巾已经取下,一双天目炯炯有神,熠熠闪光。
“婆婆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朕的绛珠草入药,你不知道朕有头痛,不药之时,只有绛珠草才能缓解症疾吗?”天君的声音蕴含着无限的怒意和威严。
我一听,心里暗叫:糟了,我只顾刺激天君自己承认眼伤已好,竟忘记会拖累婆婆纳了。
“朕的眼伤已好,绛珠草不必入药了,”天君从阿纳脚边捧起我的草身,对婆婆纳冷眼道,“幸好朕及时阻止,不然绛珠草就被你们这些庸医糟践了!婆婆纳,你去天牢面壁吧!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放你出来,王母娘娘求情也不行!”
我心里急坏了,没想到自己竟又一时大意害苦了婆婆纳。
天君已经捧着我转身入了寝宫,而婆婆纳在地上臣服道:“是,天君。恭送天君!”
阿纳,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比自责间,已和天君回到了内寝。
天君将我放入桌上装水的翡翠盆子,盯着我的草叶,叹道:“绛珠,你怎么这么傻?为了和朕怄气,竟然连自己的仙身都要丢弃了,不值当!”
我乞求道:“天君,绛珠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这一回的事情和婆婆纳无干,天君可不可以饶恕她?天君来之前,婆婆纳是想偷偷放我走的,她不会真的将我入药的。”
“如此她的罪孽就更深了,竟然胆大包天,想着欺君罔上,那朕就更要罚她面壁思过了!”
天君怒冲冲拂袖而去。
看着他龙袍加身的背影消失在轻纱垂幔之后,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天君还是天君,杨戬还是杨戬,神瑛还是神瑛,可是相处时的气味全变了。
天君一走,我忙从翡翠盆子里飞出来,现出人形。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我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忧心如焚。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出阿纳呢?
我出了天君寝宫去找西王母,在瑶池边碰到了带着天兵天将巡逻的杨戬。他一袭黑长披风,英俊挺快,好不威武。
“杨将军——”我疾步迎上前去。
杨戬一见我,赶紧支开了其他天兵天将,“你们到别处巡逻去!”
我还未开口,杨戬道:“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还是害了婆婆纳,我原来想着告诉她天君眼伤已好的秘密,是想婆婆纳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现在触怒龙颜,害阿纳犯了欺君之罪,虽然欺君未遂,可到底动机不良,天君罚她面壁思过已是轻的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阿纳吗?”我眉头扭成了大疙瘩,觉得好对不起婆婆纳,杨戬颓丧地苦着脸,摇了摇头。
“不过,绛珠,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凡事往好处想,婆婆纳只是被罚面壁,没有其他危险,也不会受什么皮肉之苦,等过一阵,天君气消了,自然也就放她出来了。”
杨戬的劝慰到底是让我的愁闷略略解了些。
正文、第两百三十六章 阿平绝倒
晚上,天君下朝回来得相当晚,大抵是这段时间装瞎子积累了大堆政务。
我心里再不满,还是想着要替阿纳筹谋,于是桌上还是摆了一大桌好吃的。
天君进了寝宫,兀自换了龙袍摘下龙冠,穿上白色居家睡袍。
我安静地呆在桌上的翡翠盆子里。
天君盯着桌上的菜看了一会儿,一甩袖子,大气地落了座,嘴里道:“朕还以为你生朕的气,晚上没有晚餐了呢!没想到不但有,还比从前丰盛了好几倍。”
我听着天君的调侃,心底里暗自叹口气,分不清是糟心还是无奈。
“婆婆纳还被罚在天牢里面壁,我能不讨好天君吗?”
“讨好?”天君扬头看向我的方向,邪邪笑道:“那还不过来!”
天君一挥手,一道法力便将我从翡翠盆子上吸了过去。我的草身差点落尽一个汤碗里,我在汤碗边打了个旋儿终于立定在天君对过的桌面上。
惊魂甫定地晃动着草叶,天君笑道:“既然有求于我,就要尽力讨好。”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如何讨好呢?难道喂他吃饭?
我刚这样在心里嘀咕一句,天君却洞悉了我的心思,笑道:“有何不可?”
我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有求于他,还能怎么办呢?讨好呗!
我施了一道法力,一旁朱红色的鸡翅木挂衣架上那条浅蓝色的布巾便飞了过来,天君会心一笑,闭上了眼睛。顿时四维的压力尽除,我的草身伸长长高化作了人形。
我一个旋身轻轻落地,一伸手接住了那条布巾。
捧着布巾,望一眼闭着眼睛娴静坐着的天君,我的心里没来由地柔软下来,他那么安静地坐着,闭目养神。平时身上君王的霸气与张扬此刻像铠甲一样被卸下,唇边是一抹兴味盎然的笑。
我走到他身旁,将布巾蒙在他的眼睛上,在他脑后的头发上打了轻巧的结。
天君朝后一伸手就捉住了我的手。那温润如玉的手指停在我的手背上,柔柔的一点温暖。
“朕好想看看绛珠的样子啊!”
天君的言语间充满渴望与失落,我的心不由一紧。
我使劲吸了吸气,忍着胸口翻江倒海的疼给天君夹菜,而天君像个赖皮的孩子,张着口要我喂他。
我一边喂他吃饭,一边咀嚼他那句“朕好想看看绛珠的样子啊!”而频频有了泪意。
“绛珠,你怎么不吃?”天君突然问我。
我哪有心情吃?“阿纳因为我在天牢面壁,我哪有心情吃?”
天君沉吟了一下道:“朕准许你去天牢探她,如何?”
“真的吗?”我心下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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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服侍了天君睡下,我轻轻揭下蒙在天君眼睛上的布巾,天君绝美的睡颜一览无余。
“朕好想看看绛珠的样子啊!”
天君的话又回响在耳边,我的心头纠结了一下。此刻我能这样饱览他的面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的天庭如此饱满,双眼皮的深纹展开却依然有着清晰的印记。那纹脚一直扫进鬓际中。那鼻峰俊挺,鼻翼圆润,唇角丰润而红艳,这张绝世美颜每一寸都在昭显他的福气与尊贵。
我坐在床边,贪恋地看着,看得入了迷,都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这样贪婪痴迷地观赏着一个人。是如此幸福的事情,只是天君他永远也无法享有这幸福。他再也看不见我。昼夜轮错,永不相见。这昼夜轮错的咒语指的竟是睁眼闭眼的距离,你睁开眼看见世界万物的时候却独独看不见我。或许有一天你看见了我,我们却永远失去了彼此。
想到此处,我周身都笼罩在一重寒冰之中。
蓦地想起天君准许我去天牢探看婆婆纳。我遂起身批了件斗篷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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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一张石桌摆放中央。桌面上放着几味药草和几颗丹药。
婆婆纳没有面壁打坐,而是对着桌面那些药草、丹药施法,她愁眉紧锁,额汗涔涔。
我站在牢房门口。错愕地看着眼前一幕。
婆婆纳收了法力发现了我,她吃惊道:“绛珠仙子,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只是你在干什么?”我困惑道。
“我在想自救的法子。”
“自救?”
“对啊,我不能让自己一直困在这天牢里,所以我得自救。”
“自救当然好,只是就凭这些丹丹药药?”我匪夷所思。
“对啊,天君说如果我能研制出让你永远幻化人形的方法就放我出天牢。”
原来天君关住婆婆纳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她搞研究,只怕婆婆纳又是白忙一场吧,她哪里知道我与天君陷入的是一场诅咒中的诅咒。 凭她一己之力如何化解?
“天君丢给你的是一道无解的难题。”我落寞而哀伤道。
“不会的,我对自己有信心!”婆婆纳目光灼灼的,泛着亮晶晶的光。
我只是在心里惨淡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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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出来,我裹紧身上的斗篷,举着宫灯在天宫长街上寂寞地走着。
心情很不美丽,期期艾艾的。
忽然,云踪上落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我吓了一大跳。
“谁?”
“绛珠,是我啊!”
我定睛一看,竟是月神。
夜色中,月神一袭黑裳,长发飘逸,神秘而强大。不得不承认,月神是个绝好的美人胚子,就算她已半疯半傻,依然掩不住风华绝代。
“这么晚,你怎么出来溜达了?”我看着月神充满孩子气的面容。
“我想叫你带我去找神瑛玩。”月神上来拉我的手。
我眉毛一撇,不知所措地看着月神。
月神执拗道:“神瑛最近都躲着我,无论我怎么敲潇湘馆的门,他都不开,我如果飞进潇湘馆去,他就从潇湘馆内逃走。他存心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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