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朦胧月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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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朦胧月玲珑-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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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濛濛,轻雾环绕,上海一连几日这样叫人烦闷的天气,叫人无法消受。司徒诺最近常来看望姝曼,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想她,走着走着,就会来到这里,好像一块无形的磁铁,而他就是那块无处可去的铁。

再过三日便是每三年召开一次的云集了上海商界名流大腕的盛会,新一任的商会会长即将诞生,他为此做出的努力有目共睹,这一次,他一定要赢。

“姝曼,你在那边好吗?这些日子,我总会回想起我们在美国的时候,一遍遍的回放,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瞬间,都那么的有意义。为什么我从前都没这么想过?我清楚的记得,你为了贴补家用,去中餐馆做服务生,大冷的天双手都冻肿了,却还坚持。你性本内向,又不懂外文,总被人笑话,你不肯让我知道,便偷偷的挑灯夜读。你知道珑儿送我的那本书,想借却不又不肯开口,我故意将它乱放在桌面上,佯装睡觉,好便你阅读。你本喜欢吃肉,却总将饭桌上偶尔出现的肉丝统统夹到我的碗里。。。我一直与你相敬如宾,也一直视你为我的亲人,我试问一生未曾对不住谁,却终究负了你的心。”

他的手指顺着碑上的纹路慢慢的滑过,“我知道你还是怨我的。。。我本不是个愿意许人来世的人,当下都不能做到,如何能保一个未知的或许都不存在的下一世?而如今,对你,我愿意许下这个承诺,下辈子,就由我任你驱遣,可好?”

“哈哈 ,司徒诺,你若当真这么渴望陪她,那我就成全了你!”

这声音,他即便做了鬼,也能认得。

他沉着冷静的看着对面不远处的穆绍辉,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他与他终于要有个了结。

“我一直当你是个痴情种,虽然娶了毕殊曼,心里却是爱着玲珑的。如今听了你的自白,还真是让我汗颜,痞子就是痞子,是我高看你了。”

司徒诺低哼一声,眼神里飘过一丝蔑视,“是我高看你了,穆绍辉,我一直以为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年,你依旧是个阴险狡猾的小人,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确是真理。”

穆绍辉冷笑,目光透着杀气,“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如果说,我是山中之王,你顶多算是只狼,还是只病态的狼。不要以为找了向金圣就十拿九稳,万事俱备,要是没有东风,照样叫你一败涂地。”

“你怎么就会认为东风一定没有?我承认自信是好的,也是必须的,但过于自信那就是自大。自古以来,狂妄自大之人都落得个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下场。更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六亲不认,冷血残酷的人,邵昕含冤离开上海,却不曾见你这个兄长有过一言半语的问候。”

“昕儿离开了上海?”他太关注司徒诺,太想打赢这场仗了,竟然疏忽了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

“穆绍辉,亏我曾经还为你对邵昕浓厚的兄妹之情而动容,原不过是我自己将你想的过于好了。你一定不会不知道兆青的事情吧,可我要告诉你的是,邵昕怀孕了。”

穆绍辉无法再冷静下去,他怎么会不清楚,真正杀死孙兆青的人不是陆远。穆生有些怯弱的望着穆绍辉,他明白,这里面他难逃干系。

“穆绍辉,如果你还是个男人,承认邵昕是你的妹妹,那就去找她,最起码要让她知道,你们还是兄妹。她虽嘴上不说,但谁都清楚,她与你执拗了二十年,心里却也惦记了你二十年,血浓于水,不管发生什么,你们终是亲人。”

“够了!你以为你是谁?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还是普度众生的佛祖?我穆绍辉还不需要你在这里教训我!”

穆生霍的从腰间拔出一支枪,对准了司徒诺的脑袋。

“先发制人的道理你学了二十年还没学会,还真是叫我为你叫屈。我知道你曾是上海滩的玉面神拳,可如今你我都老了,我不信你拳头好,腿脚也利索。今天,我就做回好人,送你和毕殊曼团圆。”

一个刚硬冰冷的器物突然抵住穆绍辉的后脑勺。他一怔,像个脱了线的木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我们就看看是他的枪子快还是我的枪子快!”

穆生见状,不敢再轻易妄动,目光在司徒诺和穆绍辉身上来回徘徊。司徒诺大惊,忙道,“晟儿!你怎么来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快回去!”

“不,儿子今天要和爸你生死与共。你不要再劝我,我已经失去了妈妈,不想再失去你了。”

对于司徒晟,穆绍辉显然遗漏了,也低估了。

穆忆和穆婷夜莺辗转得知司徒诺的去处,忙赶了过去。不想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穆婷当场被吓的说不出话来,穆忆见司徒晟用枪抵着穆绍辉,忙道,“阿晟!你在做什么?”

司徒晟死盯着穆绍辉不肯松懈,生怕他耍花招,“你若已经知道你是谁,就该立刻做出决断!”

穆绍辉看了眼穆忆,寻思着如何应对。

“。。。我是人,不是神!我无法这么立刻接受一个人做我的父亲,也无法看着。。。虽未生我,却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人遭人胁迫而无动于衷!”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了一这瞬,叫穆忆无法消化。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判断力,无法甄别对错。

“你还犹豫什么?你是我爸的儿子,我的大哥!”司徒晟吼道。穆忆的迟疑叫他怒火中烧,无法理解。

“我一直无法对你产生偏见,曾以为是我个人的修为,不曾想那个叫我甘心传授经验,尽心提拔,每日共事的年轻人竟是我司徒诺的儿子。而我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里与这样一个跟我血脉相连的人相见,穆绍辉,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终究是赢了。”

穆绍辉狠狠的瞪了司徒诺一眼,他虽面上没有表露,心里却已经发抖了。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他姓穆,不姓司徒!”

“哈哈哈,他身上既流的是我的血,我又何必计较区区一个姓氏?我只能庆幸,这孩子一直都由他的母亲亲自带大,并未沾染到你身上的邪气。虽说到头来,险些成为你满足私欲,蓄谋害人的工具,但他依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穆忆听此,心里虽有感激,但扔无法接受司徒诺。他失望的看着穆绍辉,心如刀割。

“父亲,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穆绍辉的嘴唇有些颤抖,他明白,很多事情始终都要面对。

“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当我是你的儿子?”

穆绍辉的心猛的一颤,这又何尝不是一个纠缠了他无数个夜晚的难题?每一次,只要他向他的心索要这个答案,他就会很痛苦,痛苦到想要将自己撕裂。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穆忆早已热泪盈眶。

“哼,他怎么可能会回答你?”司徒晟恨不得立马打穿穆绍辉的头。

“阿晟,可他是我的父亲呀。。。”穆婷颤颤的说,语调里满是乞求,“阿晟,你放了我父亲吧,他即便有错,也错不在死呀。”

“。。。婷婷。。。我知道我这么做无疑会叫你恨我一辈子,但我更明白,我若不这么做,他就会杀了我的父亲。我已经失去我的妈妈,不能再失去爸爸,我不奢望你的原谅,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就在此时,穆绍辉趁司徒晟说话之际,没等他话音落完,一脚踢中司徒晟腹部,司徒晟猝不及防,急忙扣响枪膛,子弹跑偏,擦着穆绍辉的头发过去。

穆生趁乱,立刻开枪,夜莺早有觉察,先他一步,将穆生一枪击毙。

穆忆被两声枪响震醒,恍如隔世。

司徒诺心系穆忆和阿晟,敏捷的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刚好也对准了他的穆绍辉。

时间再一次停滞。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涉到旁人。你今天要的是我的命,与孩子们无关。今日无论谁生谁死,都不能为难他的后代。”司徒诺斥道。

“司徒诺,临到死了你还想着别人?”

“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们为什么就不肯坐下来好好的谈谈?”穆忆急道。

“一山不容二虎,他与我正是如此。”

穆绍辉说罢,却见他眼神变的柔和,嘴里轻轻的唤了声,“玲珑?”

司徒诺不禁转头去看,穆绍辉趁此良机,扣响枪膛。穆忆情急之下,大步向前,顺手将司徒诺狠狠一推,子弹刚好打中他的左肩。

司徒诺眼疾手快,于半空中对准穆绍辉开了一枪,直中心脏。

第四十二章,尾声

“忆儿!”

玲珑尖叫一声,刚刚发生的一幕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她紧紧的将穆忆抱在怀里,看着他带着怨念慢慢的昏厥过去。

“他没有伤到心脏,没有大碍。”夜莺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

玲珑不住的点头,抬眼时,正对上一双满是伤痛和愧疚的眼睛。他们都满怀歉意的看着对方,谁都不愿先打破宁静。

“父亲。。。”

当所有人都在紧张身中枪伤的穆忆时,另外一边也在发生着一场人生悲剧。穆婷抱着穆绍辉痛哭流涕,不停的呼唤,想要靠这一声声悲情的声音将穆绍辉从死亡边缘唤回。

“。。。玲珑。。。”穆绍辉仿佛是在用尽浑身力气说话。

这样的穆绍辉她还是第一见。她在他的眼神读到了渴求,以及从来不曾有过怯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一字一句的说。

穆绍辉挣扎着,蠕动着,艰难的伸出的一只手,想要触碰玲珑的脸。

“。。。你对我。。。可曾有过半点喜欢?”

他始终都是最在意她的,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疑问,也是他一辈子最大的牵绊。二十多年前的那场邂逅,对他们而言,都是一场劫难。

美丽柔和的阳光遮盖了她的任性和顽皮,拱桥上的她那般美丽,以至于他不得不交出自己那颗比她还高傲的心。一颗心心甘情愿的交了出去,却被人狠狠地回绝,而它又不愿回去,白白的停留在无边无际染着蓝黑色笔墨的时空里,渐渐地,就冷了。

“。。。能见到你为我流泪,也值了。。。”他嘴里的字越发的艰难,直到他那只始终没有触碰到她的手忽然从空中轰然掉落,一瞬间,那颗心也随之灰飞烟灭。

两个月之后,穆忆辞去了国有银行的管理职务,接管了所有穆氏私有银行,并将其旗下的非银行业务尽数变卖。

那天发生的事情在穆忆的身上仿佛撒了隐形粉,看不到,却深深的融进了他的骨髓。他变得不苟言笑,做事雷厉风行,追求效率。他开始抽雪茄,一根一根的抽,遇上费脑子的事情,他可以一个晚上将一整盒吸光。他不回相忘楼,也不去穆公馆,整日整夜都待在银行里。

司徒晟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好在看银行周报。他三天没刮胡子,更显沧桑。司徒晟一边用手在空气中连连挥舞,一边嫌弃的撅着嘴,怨道,“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那件事情就让你如此放不下?”

穆忆看了他一眼,眼睛又落到报纸上,“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那件事,哪件都没问题。”

司徒晟很是不理解,一把夺过他的报纸,“你也知道,除了那件事,我跟你也没什么多说的。”

穆忆没好气的站起来,“既然如此,我还有事,你愿意在这儿待多久就待多久,恕不奉陪。”

司徒晟见他要走,忙道,“难道夜莺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吗?”

夜莺。。。这个名字几乎要被他遗忘。

“你果真在意她。唉,你的胳膊肘确实往外拐,放着你的亲兄弟,亲姐妹不关心,却关心一个外人。”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穆忆以为司徒晟在骗他,斥了一声便要走。

“。。。她要走了,给了你一封信。我想你不会不想要吧。”

穆忆不可置信的看着司徒晟,“我不信,她要走,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即便要给我信,也不必借你的手。”

“亏你还是剑桥的高材生,世人都看的清楚,唯独你不明白。你究竟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司徒晟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信封,“我即便要骗,也不会骗自己的兄弟。”他顿了顿,又说,“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也要走了。”

“你也要走?去哪里?”

“为什么不走?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爸爸就这么死扛着?看着你无视爸爸对你的歉意和费心的讨好?哼,我没你那么狠心。”他走上前,把信交给穆忆。一本正经的说,“我从前觉的自己必须要追到婷婷,不追到她,我就无法生活。可我错了,婷婷自始至终都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婉兮才是真正属于我的现实。所以,我决定去找她。做一切让她高兴的事情,恳求她的原谅,然后共结连理。”

穆忆十分惊讶,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共结连理”四个字,而且还是在他面前。他对他这个“大哥”难道从没有过半点怀疑和抵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司徒晟笑道,他随性的一掌拍在穆忆的肩上,“我比你看的开。这倒不是因为我比你的心胸宽大,更不是因为我没心没肺。相反的是,自从我妈离世之后,我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最不能错过的就是感情。亲情更是。否则,那将是一辈子的遗恨。”

穆忆看着司徒晟走到门口,他心底的那声呼唤在蠢蠢欲动。

“阿晟,你还回来吗?”

“也许吧,这很难讲。”他望着穆忆,心里漾起一股莫名的不舍,“待我好好照顾婷婷。”

又是一个寂寥无边的夜,半边银月悬挂于天边的一角,纵然群星璀璨,也难带走那份孤寂和清冷。穆公馆外的大槐树在昏黄路边落下一个斜长的影子,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穆忆伫立远望,心中感慨万分,曾经门庭兴旺的穆公馆,只一眨眼功夫,便冷清至此。自古繁华如泡影,再美再炫也轻薄无力,经不住半点风雨。

他顺着树荫小道,一路来到相忘楼,不似穆公馆那般气派的两层小楼,曾被他视作如小鸟般倚靠着穆公馆,此时却凸显的如此冷傲,清雅。

许久未登家门的穆忆,刚一踏入,就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他吃惊的看着凌乱不堪的房子,和正在忙着收拾东西的秋语,一股强烈的紧张涌上心头。

“秋姨,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秋语好容易看到穆忆,一张嘴兴奋的张张合合,“太太,太太,少爷回来了!”

听到声音,玲珑从二楼的卧房出来,半信半疑望楼下张望了两眼,然后急奔下来。

两颗浑圆硕大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回来就好。。。”

“母亲。。。我让你伤心了。。。”穆忆很是愧疚。

玲珑摇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只要你还肯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呀是呀,太太一直说,只要少爷肯回来,我们就可以一同到英国去。”秋语一边说,一边抹着眼睛。

“到英国?”

玲珑点点头,“日本人不日就会攻打上海,我们已经决定移民到英国去。。。”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闪烁不定,“。。。他也一起。。。”

穆忆一愣,喃喃道,“难怪他将青浦卖掉。。。那婷婷呢?”

“她自然是跟我们一同去的。”玲珑不确定的问,“你可愿意?”

眼下才是他最该思考的问题。

“母亲,我是你唯一的孩子,当然会守护在你身边。”

再没有比这个答案更完美的了。

玲珑很是欣慰,喜极而泣,“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半个月后,司徒诺和玲珑相约在驶往伦敦的码头,却迟迟不见穆忆和穆婷的身影。眼看着轮船就要启动,玲珑心急如焚。

秋语迎面匆匆跑来,玲珑忙问,“忆儿呢?他不是说回去拿什么东西,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秋语摇摇头,低叹一声,拿出一张纸来,“太太,您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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