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屈敏大怒,沉声道:“绝技嘛咱没有,王泰你若不服气,咱可以和你玩玩!”
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似在找什么东西。
程瑞彩道:“找什么?这儿不是有空着的红木雕花椅么?拿一张玩玩不就行了?”
“是,公公。”
屈敏还未动手,就见程瑞彩身后的范桂良突然拔身而起,手贴在腿上,直僵僵离地面三尺有余,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过去,直落到大堂门口不远的一张空椅上坐下,紧接着两手一握,椅上手靠,连人带椅再次腾空而起,缓缓落到屈敏身前,然后起立一晃,人又落到程瑞彩身后原来的位置上。
这一手轻功,煞是惊人!
“好!”众人情不自禁喝起彩来。
连人带椅腾起不难,难就难在缓缓飞过一段距离,这没有精深的内功无法办到。
屈敏此时走到太师椅前,双手猛地合掌一搓,然后双掌分别按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
那太师椅在转眼间四处漫烟,还蹿起了火苗,屈敏这才收回双掌,微微一笑,傲然扫视群雄,然后回到程瑞彩身后站定。
众人惊骇无比,眼看一张结结实实的雕花红木椅,在烈焰中烧成灰烬,把铺在地上的毛毡也烧了一个大洞。
“好功夫!”震惊之余,众人回过神来,爆了个满堂彩。
就连闭着眼的毒手僧,也睁眼看了一下才重又闭上,只是脸无表情。
这是什么功夫,众人叫不出来,但明白他以体内三味真火烧椅,内功已是登峰造极!
在诸座上,有谁经得起人家一掌?
王泰、阮彪惊愕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程瑞彩得意地一笑:“如何?各位都瞧见了,咱家的四个亲随太监,人人都有一手绝技。
所以,大家都要放明白些,别以为只有自己能行,须知大内高手也是多如牛毛!咱家虽然不会武功,但最喜爱武功高手,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咱赐给各位头衔,加以重用,望各位不要辜负咱家的一片好意,更不要在咱家面前摆架子。少了那么一个两个三个的,实在话,咱家不在乎!你瞧天灵教不是召了许多人了么?只要咱请申屠先生去跟他们要几个人在手底下使唤,天灵教能不给咱面子么?说来说去一句话,别给脸不要脸,自找没趣!”稍停,又道:
“王泰、阮彪,你们有没有改变主意?”
王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上说道:“屈太监以三味真火烧了座椅,这一手的确高明。
不过,仅凭这一手就要慑服群雄,只怕是不见得。我们巫山二凶练的也不是花拳绣腿,要不然,配得上宝刀缇绮的封赏么?”
众人先听他嘴还如此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待听到后来,他却是接受了封赏,不禁愕然。这家伙毕竟是老江湖,明明是低了头,嘴上还不服输。
屈敏大怒:“怎么,你……”
程瑞彩手一抬:“好啦好啦,屈敏你就把封赏念给大家听吧!”
屈敏只好展开卷轴,念道:“都监军玄刚大师、羊峰;大监军大漠秃鹰申屠雄、黑脸瘟神瑞华、阴阳双魔乔柏、申翠,白花娘子;宝刀缇骑金刀无敌焦劲松、中原三怪儒裴杰、沙莫、管吐才;螳螂爪姜仲杰、茅山四真人法玄、法通、法明、法静;巫山二凶王泰、阮彪、追命罗汉了空。请宝刀缇骑上堂领受宝刀佩戴!”
焦劲松等人鱼贯走到程瑞彩跟前,由站在身后的范桂良递刀给他,他再赐给领受人。
每领受一人,便要躬腰行礼,口中说:“多谢公公隆恩!”
这话是屈敏当场教的,群豪只能照办。
那小金剑有三寸长,打造得十分精致,剑柄上镶了三颗宝石,非常绚丽。
接下来,游龙鞭刘兆山、天目三英、辽东五豪、齐鲁双雄、龙爪门主、焦氏三兄弟、授金刀缇骑、司马虎张龙、夺命三刀朱大勇等卦了银刀缇骑。铜刀缇骑以下,改日由宝刀缇绮中原三怪儒代授。
程瑞彩又道:“这五级缇骑,设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二人,参议三人。参议由中原三怪儒充任,副指挥使金刀无敌焦劲松、追命罗汉了空,指挥使大漠秃鹰申屠雄兼职。”略一顿,又道:“温武魁授大监军兼海上一卫指挥使、万昌雷授大监军兼海上第二卫指挥使。你们的手下从金刀缇绮开始往下授职。”
温武魁、万昌雷心中正感不悦,怎么把他二人撇开一边呢?闻言不禁大喜,他二人都授大监军一级,比宝刀缇骑还高,连忙上前接受一面玉牌,向公公谢恩。
程瑞彩道:“各位都授了职,今后不分黑白两道,须听军令行事,若有违反的,请两位都监军处置。”略—顿,续道:“逍遥生让卫海帮重整旗鼓,又在飞马岛安营立寨,此人不除。总是个祸害。温武魁、万昌雷两位大监军先把飞马岛给占了,让逍遥生无立足之地。另外,请申屠指挥使再想办法,把卫海帮逐出龙垭口。咱就不信,咱们斗不过一个嘴上无毛的家伙。这事不能拖延,请各位尽早动手!”
说完,他站了起来:“各位请吧!”
除了几位大监军、都监军,其余人退出了讲武阁,到他们常议事的地方商议再夺龙垭镇的办法。
程瑞彩等他们走后,对几位监军道:“今后多多拜托各位,务必把逍遥生首级取来,以免成为异日心头之患!”
乔柏道:“这事公公放心,由我夫妇出手,包管公公如愿。即日起我夫妇就到福州城明查暗访,只要找到他的踪迹,不难取了性命!”
羊峰道:“龙垭镇的情形在下已听申屠兄说过,不如由在下随行,把卫海帮头目杀尽,以绝后患!到时,不怕逍遥生不露面。”
申屠雄道:“羊兄若大驾亲临,扫平卫海帮自不在话下,逍遥生必会重夺龙垭口。”
黑脸瘟神瑞华道:“贫道也随各位去长些见识,瞧瞧卫海帮里都是些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知申屠施主意下如何?”
程瑞彩大喜道:“好极好极,各位亲自出手,包管万无一失!”
稍后他告辞,带着四位随行太监回到他舒适的卧凤楼二楼。
一进屋,往床上一坐,四个美貌如花的侍女,急忙拥上来,脱鞋的脱鞋,捶背的捶背,倒茶的倒茶,忙做一团。
他伸手摸摸这个的脸,捏捏那个的下巴,出手都很重,侍女们痛得睁大了眼,却不敢叫出声来,否则性命难保。
“命人把魏天星他们叫来!”他往床上一躺,舒展了四肢,任由侍女们捶腿。
一个侍女把头伸到窗外叫道:“请魏爷、林爷、王爷、何爷!”
楼下的十二个护卫太监有人答应,立即派下人传话。
程瑞彩的床,铺的是黄色锦锻,连帐幔顶也是黄色的。床头架上雕龙,床尾架上也雕着龙,只有皇帝专用的黄色,在他这间卧房里却无处不在。就连座椅上的垫子,也用黄锻制成。
若不是顾忌着怕人密报皇上,他连这座楼也想称卧龙轩。至于室内装饰,只有心腹才能进来,不会外泄。
他对心腹从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只要碰到机遇,他就要南面称孤,以名流青史。
可惜,他要的机遇总是不见来。以他现在的权势,只依凭八闽大地,想要造皇上的反,那是连想也不能想的事。时下能做的,就是搜刮民脂民膏,召纳武林黑白两道的英雄豪杰,勾结在海上横行霸道的倭寇,以期起事造反时能借助异邦主力。
他相信,只要有了钱,有一批武林高手,准备好武器兵刃,即使被皇帝老儿查知了他的异心,纵使造反不成,他也能找个孤岛去称王称霸,和那些海匪一样,官军无奈他何,使自己进退有路,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想法,是从监察御史经文亮、布政使林儒贤等几个不识相的省官向京中密奏他在闽的行为后产生的,他怕皇帝老儿万一翻脸不认人,那可是灭九族的灾厄。真要有这么一天,他就凭手中的人马对抗,若是胜了便将势力扩大到两粤、江浙,要是败了就掳掠财富飘洋过海,岛上称孤道寡,依然享他的荣华富贵。两年来,他已敛集了不少财富,朝廷中的要员他都上了贡,照理是万无一失,地方官员谁也奈何不了他。可是,他在提携张元为本省巡抚、孙育才为布政使时欲罢黜林儒贤、盛彤、项长林,不知为何却没有得逞。这还不算,最恼人的是前日他在常春园当着官绅的面把这几个人吊了起来,虽然不久被逍遥生救下,但已辱没了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丢尽了面子。哪知就在昨天下午,京中圣旨到,张元奉调河南,林儒贤擢升本省巡抚,左布政使的空缺由林儒贤的亲信参政胡敏升任,这不是存心和他过不去么?
他又恼又恨,就像吃着美餐时吞下了一只苍蝇那样,心头窝火,如鲠在喉。皇上把他的对头都升了官,这是不是对他起了疑心?当然,这事也许是都察院那班人干的,也可能是翰林院那班书呆子的作为,他们对太监从无一句好话,是太监的死对头,皇上只要一糊涂,就会听信他们的话,使那班元老重臣有可乘之机。
但是,他已派人上京打点了啊,送去的古玩珍宝难道还少么?为何适得其反,该罢官的反倒升了官?
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有这些人在,他就不能把八闽大地一口吞下。林儒贤等人会紧相勾结,把此地的种种情形,连篇累牍地往京师里报,要是有一天让皇上老儿知道了,麻烦不就大了么?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在宫里当差这滋味是尝够了的。他可不想丢了税监这顶乌纱帽,这是最肥不过的差使,哪个当官的不眼红,不想任这个差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魏天星、林书荣从京里回来了,他得听个准信儿。
不一会,魏、林、王、何四人来了,齐齐站在床前躬身问安。
程瑞彩手一挥,侍女们急急退下。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坐下说话,快把京里的情形说说,有没有书信带来?”
魏天星道:“回禀公公,司礼监的公公们并未有书信,王公公只转告了口讯。”
程瑞彩一皱眉,心里不太高兴。他遣魏天星上京,带礼物带书信给御马监找他的心腹王公公王三泰,要他去找司礼监的太监打探消息,他的奏章皇上有没有恩准。
司礼监为宫内十二监之首,权倾朝野,炙手可热,朝中大臣的奏章,都要经过司礼监才能到皇上手里,所以朝中大事都瞒不了他们。
他要王公公找司礼监的头儿,务必要把林儒贤等人罢官,再由他荐升心腹。哪知适得其反,林儒贤反而升了官,这么重大的事?为何也不给个亲笔信?
他按下心头的不快,道:“快说快说!”
“王公公说,司礼监的公公,没能压住都察院那般老浑蛋的奏章,两位都御史是上早朝时把奏章递上去的,奏章列了公公十大罪状……”
程瑞彩勃然大怒,一拍床铺吼道:“反了反了,区区两个二品官儿,竟敢对本官说三道四,横加诬陷,真气死了咱家!”
林书荣忙道:“公公息怒,皇上草草看了奏章,就……”
“什么?你说皇上看了奏章?你亲眼见的?”
“公公,属下哪能上朝,是王公公传司礼监几位公公的话。”
“对,对,咱一时气糊涂啦,接着说……”
“皇上只是随便看了看,把奏章递给随侍太监,说将奏折带回宫让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处置。这事本来是好办的,但……”
“皇上交给司礼监,这事就算完啦,两个老浑蛋白白操了这份心!”
“可是两个老东西又当堂奏明圣上,要擢升林儒贤为福建巡抚,参政胡敏升左布政使。
皇上说,福建不是新升了一个巡抚吗?怎么又要升一个?两个老东西说,张元不称职,和程税监一鼻孔出气,不能相互监督,可以调开。皇上说,不必如此费周折,暂不升林儒贤。哪知吏部尚书也出班启奏,说两位都御史所奏是实,任由程税监在闽省一手遮天,只怕引起大乱云云。接着兵部尚书、刑部尚书都赞同此议,再三请皇上准奏,皇上听这么多重臣都这么说,便准了此奏,说千万不要出乱子才好。”
程瑞彩咬牙切齿,大骂这班朝臣,说总有一天要将他们剥皮挖心,碎尸万段。
等他骂歇了,魏天星接着道:“司礼监的公公们说了,一是要程公公放心,有他们在,没人能动得了公公一根毫发;二是请公公行事要加小心,切忌激起民变,皇上最忌最怕的就是民变,万一有这种事发生,他们在皇上面前也交不了差。其他的,也没再说什么。”
程瑞彩冷笑道:“怎么会激起民变呢?司礼监的人也太胆小了,他们敢吗?谁要敢造反,咱家就灭他九族!”
林书荣道:“草民不值一提,谁敢造反?倒是那个林儒贤,如今当了巡抚,对咱们可是不利,得想个法除掉他才好!”
魏天星道:“这事不能莽撞,巡抚死了,朝廷追究下来不好交代。”
程瑞彩笑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林老儿不会病死么?”
王德奎道:“公公高见,若要他暴病而亡,最好的办法是下毒,常春园中那么多好汉,总有使毒的大行家。”
程瑞彩道:“黑道上的人,下个毒什么的,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等咱家传令差人去办。”
何仪道:“启禀公公,年来挖矿为名取财,大见收益,福州府地面的士绅,全部交了银两,共计五千四百七十八万两,已无油可榨,许多富商元气未复,以属下之见,让其有个喘气机会,等他们肥了时再来榨油……”
程瑞彩道:“你说的五千多万两银子,不连珠宝玉器在内吧?”
“是的,不连珠宝,只折算了黄金。只是珠宝大都送往京师宫内十二监去了。”
“有进有出,珠宝送完,可找那些富商再要就是了。宫中十二监的礼什么时候都不能少了,这叫买护身符!对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那些富商喘口气儿是不是?那你就错啦!
这些王八羔子世代经商,底子可厚着哪,哪会这么不经刮,刮几次就刮干净了?别手软,只是数目上可以减少些,常春园开张,咱才要他们几千两银子,够便宜他们的了。要不,咱养着这许多鹰犬,花销大着啦,找谁要去?”
“是是,不过挖坟开矿已到了头,得另想新招,依属下之见……”
“听着,从今年起,把闽省的税捐再往上提五成,把上缴给朝廷的银两再减五成,这不就出银两了么?只不过每年扣下二十几万银子,够干什么用的?因此,把卖官的价码再提高五倍,一个九品小官去年卖价是多少?”
林书荣道:“九品卖价一千两……”
程瑞彩道:“这样吧,九品三千两,不入流的小吏二千两,八品五千两,从七品起不能马虎了事,七品可放个知县,当个知县可以搜刮多少油水?所以卖价提到一万两,若想在京中做官,再加五千两。知县以上的官儿,临时议价,看情形斟酌再定。”
何仪道:“公公说得是,只是若价码太高,买官者望而止步,生意清淡。岂不……”
程瑞彩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呀,有时候是死心眼儿。价码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嘛,做生意做买卖要看对手底于如何,底子厚的,分文不让,底子差点儿的,减他一二成就是。要真是没人上门,那也好办得很,找上那些有钱的,非让他买不可。他说他老了不能做官,就说卖给他儿子,他若说儿子年岁还小,就说小也没关系,记个名儿长大了好升迁,哈哈哈,这才妙呢,你们说是不是?”
魏天星赞道:“公公高明,这一招确实很妙!只要看中某家殷实,就说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