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可以出手反击,汪小龙这十剑的连续攻击中,并非无破绽可寻,如果他在瞬息间暴露出的微小破绽中乘隙攻去,当可阻遏了对方的剑势,让他不能一气呵成,但他为了考究风魔剑法,冒险只守不攻,总算对此剑法有了些认识。他决定再冒一次险,招架对方第二轮更为厉害的攻击。
有了这样的打算,他凝神提气,心无杂念,古井不波,只有在宁静专注的心境中,才能以锐利的目光瞧清对方剑势,判断出剑的方位和隐在剑式中的后着,以便及时躲闪格档。
果然,汪小龙的第二轮攻击更为凶猛,势如山河奔腾,剑芒暴长二尺,剑气森森,晃起道道白光,如狂飚将肖劲秋卷入其中。他已使出了十成功力,施出第二轮攻击的八招。即使剑身碰不到对方身躯,但剑芒也能将衣服割成碎片,伤其肌肤,不过,他有十成的把握,这八剑定能置肖劲秋于死地。
肖劲秋在防守中已感到剑尖逼人,便运起了金轮神功护体。近日他已突破了修习金轮神功的难关,功力与日俱增,护身罡气已到了随心收发的境地。神功运起,对方剑尖已无法伤害到他。这一轮的攻击,出剑更为狠毒,速度比第一轮更快。他已感觉到,汪小龙的剑速已经达到自身体能的至极,要是功力再深厚一些,也许还能再快一些,要是传授汪小龙剑法的师傅比汪小龙功高一筹,他确实无法断定自己能不能接得下来。当然,他如果展开金刚驱魔剑反击,情形又将不同。虽说并无一定取胜的把握,但至少不会落败。他曾听师傅说过,金刚驱魔剑也是武林一绝,曾经失传百年,偶为师傅觅得,但此剑法杀气太重,师傅一生绝少施用,故尔金刚驱魔剑法之名未传出江湖。平日间师傅更多地使用本门剑法,名为飘絮十八剑,与独门轻功身法御风飘絮结合施出,所向披靡,成为师傅的又一金字招牌,而最响亮的是金轮神功,中年以后,师傅已然不带剑,伴随老人威名的是金轮神功,飘絮十八剑逐渐不为人提。他确信,凭金刚驱魔剑和飘絮十八剑,他能和天下剑客一较高低。
所以,汪小龙第二轮的攻势虽然比第一轮更为凶狠更为猛烈,他又经历过第一轮的攻击,对风魔剑法的出剑方式多少有了一些了解,在防守第二轮猛攻时就不那么生疏了。
汪小龙一气攻出了八招,这第二轮的攻击只有八招。八招使完,他后力不继,连忙跃身后退,屏气调息,忙拿眼睛去瞧对方。他没有在八招中把对方毙在剑下,已经感到十分震骇,但确信对方衣服必有破损,而且受了重伤。
但是,当他把目光往对方看上一眼时,他不禁惊得瞠目结舌,不胜骇异。
只见肖劲秋不仅不带伤见红,衣服也完好无损,整个人气定神闲,潇洒如前。
惊吓中他怒火万丈,顾不得调息,咬牙喝道:“我还有第三轮攻击,必取你狗命!”
肖劲秋脸色一变:“瞧你文质彬彬,竟然是江湖混混的口气,在下不欲与碧蟾宫人为敌,看宫主份上,不与你计较。”说完,顺手将剑一抛,转身回阵。
“站住!有种的接我第三剑……”
田小燕见肖劲秋接下了第二轮攻击,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滋味,不知是喜是怒,或者两者皆有。喜的是肖劲秋毫发无伤,武功之高出她意外。怒的是有人竟接下了风魔剑法的第二轮攻击,这是当众挫辱了风魔剑法的威名。
下山前,爹爹无数次说过,世间剑法无出风魔剑法其右,世上无人能挡住风魔剑法的攻击,因为风魔剑法全是出手攻击招势,共有五轮攻势。第一轮十招,若全力施出,少有人能躲过。第二轮八招,攻势更猛,耗力也较第一轮多。第三轮只有五招,第四轮三招,第五轮一招,五轮攻击一轮比一轮奇诡狠毒。世上少数高人只能挡第三轮攻击。能挡第四轮攻击的,纵观当今武林,只有三四人而已。至于第五轮,天下无人能挡。因此碧蟾宫授徒,只教一二轮攻击,表兄汪小龙只习到第三轮攻击。这第四轮第五轮除了爹爹,只传了她这个独生女儿。
下山后,果如爹爹所料,风魔剑法所向披靡。那日她与武当长老紫云较量,只施出了一二轮攻击,因一念之慈,没有施出第三轮。
可是,年青青的肖劲秋,竟然毫发无损地挡住了一二轮攻击,当着如此多人之面,风魔剑法威名定然大大受损,这是决不能容许的事。那么,她该如何做才好呢?要就自己亲上阵,击败肖劲秋,让他受点伤,教训教训他,以保风魔剑法盛名,要就忍下一口气,把表兄叫回来,免得伤害了肖劲秋。
就在汪小龙又出声叫阵时,她不及思索,一个腾跳跃到场中,对肖劲秋喝道:“回来!”
肖劲秋在汪小龙喝叫时已停下脚步,他虽有心相让,但不能在天灵教人众前示怯。及见田小燕粉脸含嗔,满面杀气,不禁十分奇怪。她既不愿和自己动手,自己和汪小龙动手时又未伤人,只是招架了对方的攻击,她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宫主有何见教?”他微笑道。
“肖劲秋,你接下了我表兄的两轮攻击,可是心中得意之极,以为风魔剑法不过尔尔,你快些从实招供,说你是不是这么想!”
肖劲秋一愣,瞧出了小丫头的心思。原来她担心自己瞧不起风魔剑法,何不好言相慰几句,口头上自己吃点亏也不要紧,要紧的是让她在今日恪守中立,以免她做出错事,成为天下武林之敌。
当下故作惊奇,讶道:“宫主这位表兄使的竟是风魔剑法么?啊哟哟,怪不得如此高明,如此厉害,在下出尽全力,也亏得令表兄手下留情,在下才侥幸逃得一死,适才惊魂未定,哪里敢小觑了天下闻名的风魔剑法呢?宫主这般说,太冤枉在下了!”
田小燕不过十八岁,幼稚天真不谙世事,闻言芳心大悦,原来是紧绷着的粉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但她又故作严厉,娇嗔道:“那还算你聪明,谅你也不敢小觑风魔剑法。别看你刚才侥幸躲过两轮攻击,我表哥若是施出第三轮剑式,你这条小命就算活到了头。”语气间已缓和了不少,敌意也大大减轻。
肖劲秋吹捧了她的剑法,又说她表兄手下留情,真是给足了她的面子,因此,她表面不假辞色,心里却十分欢喜。
“表哥,走,退回去。”她轻声道。
“表妹,不毁掉逍遥生,只怕有损剑法威名,老宫主面前不好交代。”
田小燕怒道:“我已再三忍让,到此为止,你要再不听话,休怪我翻脸无情!”
汪小龙无法,悻悻然跟着表妹退回原地。
长孙荣眼见汪小龙的剑招超世出尘,相信只要继续缠斗下去,必能杀了肖劲秋,哪知却被小丫头唤了回去。这丫头年龄太小,被人家三言两语哄得开心起来,真叫人拿她无法。
不过,经此一斗,小丫头公开亮出了风魔剑法之名,证实了自己与两位圣座的猜想,五十年前绝迹江湖的风魔剑法居然现世,若不加以控制为天灵教所用,必会成为大敌。对碧蟾宫主,必须小心应付。但此刻又该如何制敌?不如下令群殴,以多取胜。
当下立即走到第三乘轿子跟前道:“圣座,刚才情形想必了然,不如下令群攻,屠尽武当道众。”
圣座道:“武当九星剑阵十分厉害,如若群攻,正好中了武当掌门之意,不如由你亲自出手,毙了逍遥生,余下只有紫乙、百杯秀才和那个胖和尚,当不足畏。”
长孙荣道:“属下出阵,由何人指挥全盘?是否由圣座……”
圣座道:“你与衡山二老相比,孰高孰低?老夫系指功力而言。”
“两位银座护法只怕不输于属下。”
“那好,还是由你主持全局,令银座护法出阵,索战逍遥生、自在僧。”
长孙荣随即高声喝道:“圣座请银座护法衡山二老出阵!”
众人随即看自最后一乘轿后,步出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夫,缓缓进到场中。
这边厢老秀才惊叹道:“竟是他们两位,想不到白道上的精英,竟也为天灵教收纳!”
公良品道:“久闻二老功力深厚,比起黑煞僧、追魂婆婆又高了一筹。”
说话间,二老已到场中,稍高的一位喝道:“逍遥生、自在僧,衡山二老讨教!”
肖劲秋赶快问温金宝:“师弟,行么?”
温金宝道:“调息后不妨事,走走!”宇文浩低声道:“二老功力精深,所练铜沙掌十分厉害,不如由我出去挡一阵。”
肖劲秋道:“人家指名索战,岂能示怯?”
宇文浩道:“对方还有一圣座和什么金座护法未露面,小兄弟你已连挡二阵,还是赶快调息,以对付那个什么圣座!”
“无量寿佛,小施主暂歇,由贫道出阵。”紫乙道长突然开言,边说边往场中走去。
武当四长老中,以紫乙功力最高,他眼见三位师弟非死即伤,掌门也不能再战,局面完全由逍遥生、自在僧两个年轻后辈撑持,武当威名已然大堕,但若是被对方取胜后果更是不堪,只怕武当弟子血溅当场,武当从此在武林除名。因此无论如何要撑过此劫,只有击败对方顶尖高手,才能保全武当,是以不能让逍遥生、自在僧两大高手毁在敌人手中。只要己方保有四个顶尖高手,敌方就不敢群殴群攻。
他前脚走到场中,老秀才后脚就跟上。
“喂,范老头、洪老头,想不到十多年不见,居然在武当山成了对头,这不是冤得很么?”宇文浩转动着眼珠子,笑嘻嘻说话;
范明一笑:“老酒鬼,你成天沉在醉乡中,哪知世事多变,昔年你我以酒论交,今日兵戎相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宇文浩故作惊讶,道:“怎么不是奇怪的事?衡山二老数十年匡正降邪,受到武林同道的尊祟,怎么忽然间违背初衷,居然与杀人魔王、吸血魔鬼毒血趾班大为、蛇心羽士卜刚同在天灵教共事,而且杀上武当山要灭武当派,这其中是何道理,我老秀才却想不透。”
洪涛道:“你老酒鬼并非武当门徒,又何必为人家卖命?你成天只顾杯中物,虽然混迹风尘,却昏昏然不知江湖事。天灵教宏旨高远,旨在一统武林,消弭黑白两道之间的杀伐,因此不分黑白两道,兼容并蓄。你老酒鬼不想想,天灵教若无高人主事,我衡山二老岂会入教?念在你我往昔的一点交往之情,奉劝你及时省悟,投入到天灵教中来,不知意下如何?”
宇文浩笑道:“天灵教旨在称霸江湖,洪老儿何必为天灵教擦指抹粉,我老秀才酒醉不糊涂,可不是三言两语蒙得了的!”
范明冷笑道:“老酒鬼,你可是自恃武功上有点门道,所以要架这个梁。不是我范明小觑了你,你手上那点功夫胜不了我,更不是本教金座护法和四圣的对手,若要一意孤行,那只能走到鬼门关去!”
宇文浩装出吃惊的样子:“啊哟,我说范老儿,你的功力不在我老秀才之下,我老秀才自是心中明白,但你说的金座护法和四圣是什么人物,居然比我老秀才武功高得多,这实在叫我老秀才难以相信!”
洪涛冷笑道:“老酒鬼,你真是坐井观天,凭你那几手玩艺儿,真不在他们几位眼中!”
“是哪几位?你不说出姓氏我老秀才不信。”
“是哪几位不必告诉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你说出来听听看,若是我老秀才钦佩的高人,说不定就动了心,入你们天灵教。”
“你只要入了教,以你的身份名头,在教中自是高位,到时你就会见到他们了。”
“你不说,我老秀才就没心思入教。”
范明道:“衡山二老的话你不信么?”
老秀才笑道:“二位的话自是可信。”
“那你愿入教啦?”
“这天灵教嘛,我老秀才横看直看,怎么都看不顺眼,是以天灵教不论有什么高人矮人,我老秀才都不愿入教!”
范明大怒:“老酒鬼,你敢消遣本座,今日就让你尝尝铜沙掌的厉害!”
语声一落,他双掌在胸前一错一翻,直击对方两肩,既快又狠。老秀才身一侧,抢中堂,一把向范明小腹抓去,迅快灵活。
这边紫乙道长也跟洪涛动上了手,双方也都是赤手空拳,以掌对掌。
两对中,老秀才打得极不正经,东躲西蹿,忽而打一掌,忽而抓一把,气得范明加强了掌劲,使出了全力,想尽快把老秀才伤在掌下。但老秀才像条泥鳅,异常滑溜,范明无法迫其正面对掌,好以雄厚掌力取胜。只有紫乙道长与洪涛这一对打得激烈凶险,双方掌力雄厚,直打得罡风呼呼,扬沙吹尘。
肖劲秋仔细看着场中交手的两对,惦量出衡山二老的武功果然比那几个护法又强了一筹,秀才爷虽然采取以守为攻,不至落败,但要胜过对手实也不易。而紫乙道长的功力,高过紫灵、紫华甚多,是四位长老中最强者,五十招内,可能战败洪涛,但若是拼比掌力,只怕是两败俱伤,两伤相比,紫乙道长若然轻于洪涛,可望在半个时辰的调息中恢复大半,还有再战之能。若是自己料想不错,或可逃过今日之劫,但对方还有圣座、金座护法和卦主三大高手,那金座护法和圣者当更为可怕,自己是否接得下来殊无把握,公良前辈能否克敌也未能预料,再加上碧蟾宫一行人,今日之局就凶多吉少了。想到这里,不由朝碧蟾宫主瞧去,正好她也把一双明如秋水的美目看她,四目相对,他不由微微一笑,田小燕却赶忙侧转了头。
他想,这小姑娘害羞着呢,她心地单纯,虽然被家中宠坏,颐指气使惯了,但入世不深,没有变坏,要如何接近她不让她堕入天灵教网中呢?若是劝得她行正道,当是武林之幸!
正思忖着,忽听场中嘭然大震,忙举目瞧去,只见紫乙道长与洪涛老儿正举掌相对而立,似乎是已对了一掌。洪涛此时将身一矮,大喝一声,一掌击出。紫乙道长一声不吭,一掌无声无息递出,两掌相抵,较起了内力。肖劲秋又向老秀才那一对看去,只见他仍旧东闪西躲,抽冷子出掌、出指、出爪,花样繁多,不与范明硬拼硬打,把范明气得双目尽赤,似要冒火。
“老酒鬼,有本事与范爷对上三掌!”范明忽然收招,跃出圈外,火爆爆吼道。
老秀才嘻笑道:“怎么,你吃不消老秀才的高明招术么?要老秀才与你像蛮牛般拼命,岂不有辱斯文?”
碧蟾宫主听得“噗哧”一笑,道:“你不敢拼人家的掌力,却偏找出笑话来说!”
老秀才朝她一瞪眼:“谁说的?我老秀才虽然只剩一身皮包骨头,却也不怕范老儿的什么泥巴掌、臭沙掌。”
范明大吼道:“吃我一掌试试!”
“嘭”一声,凶猛地击出一掌。
老秀才喝道:“试试就试试!”
喝声中一掌递出,照样有声有势,“呼”一声迎了上去,只听“嘭”一声大震,两人都被震得退了一步。
老秀才似乎痛歪了嘴,叫道:“小姑娘,老秀才上了你的大当啦,范老鬼的手是铁打的,我老秀才的手骨都碎掉啦……”
没等他说完,范明又击出了第二掌。
老秀才连忙换手击掌相迎,又是一声大震,两人又同时退了两步。可他嘴里不闲着,又朝田小燕叫道:“姑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田小燕愣住了,道:“你既不敌,又何必强与人对掌,你的掌当真碎了么?”
“可不是,两只手掌都碎了,从今后连酒杯也握不住了,只好跟着姑娘讨吃喝啦!”
田小燕道:“你要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