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劲秋心平气和回答,二女由于种种原因偏激任性,确实有过一些过火行为,但并非一些人所说那样凶狠毒辣。
双方争论时,爹娘、诸葛大伯、惠叔叔、宇文先生不发一言,只是旁听。
司马俊、黄浩以维护正道侠士清誉为名,认为不该与二女同流合污,肖劲秋则以为人孰无过,有过改之有什么不对。
黄浩、司马俊又涉及二女师傅,肖劲秋说的同样不一种看法,公良品晚年从善,不能与卜刚等魔头混为一谈。最后谁也不能让谁信服。
吃过饭,肖劲秋就告辞,惠叔叔留他不下。
他走后,司马俊、黄浩说,肖劲秋行为可疑,不可不防。
爹爹说肖劲秋是正道侠士,无可怀疑,只是他与二女亲近,会毁了侠名,有弊而无利。
这些话一直在她心中盘旋,不知为什么,她竟赞同肖劲秋的看法,为荀、甘二女的遭遇不平。
在回福州途中,她竟时时挂念肖劲秋,对身边围着转的司马俊、黄浩并不放在心上。
有一夜,娘背着人问她,她对黄浩、司马俊有没有看出点什么?她不知娘什么意思,说她什么也没看出。娘说她傻,司马俊、黄浩对她有情,这两人出身名门,才貌俱佳,可从中择一佳偶,她又羞又急,说她从未想到这些,请娘以后不要再提。
娘却说司马俊受教于名师,倜傥风流,人才难得,不可坐失良机,劝她早作抉择,这一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司马俊、黄浩两人虽是一表人才,但她却未把他们引为知己,此时就议婚嫁未免太早。
而肖劲秋虽未见过几面,她却会时时想起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她要好好想想,把这档事朝后推,一切全凭缘份。
回到家,郎金秀、苏芝秀嘴快,把城中听到的消息向众人说了,大家都惊奇不已。
宇文浩道:“我秀才早说过,逍遥生最对我的胃口,这事干得真妙。只不知他从哪儿找来个和尚自在僧做帮手,这逍遥与自在,相得益彰,真是妙极!”
诸葛鼎道:“逍遥生胆大包天,竟敢与自在僧搅了程瑞彩的荔枝宴,那么多高手竞留不下他们,程瑞彩寝食难安!”
除了司马俊,无人不赞逍遥生。
晚上,大家坐在天井里喝茶。
忽然,有人敲响了大门。
众人一惊,全都站了起来。
钟震坤等人全都避回住屋,由诸葛鼎开门应付,大家防的是税监府的人。
门一开,却见肖劲秋笑嘻嘻一个人立着,当即把他让进门来,众人从各间屋里出来问询,大家免不了又寒喧一番。
钟莹莹十分高兴,忙从屋里搬出个小凳给他,又替他沏了茶。
肖劲秋道:“各位前辈,在下此来系受卫海帮卫帮主之托,请求各位援手……”
接下来他把来意详细说了。
字文浩道:“好好好,酒朋友,老秀才今夜就跟着你去,你我大喝三十壶!”
郎金秀嗔道:“老秀才好没正经,这时候,卫海帮情势危急,你却只想着喝酒!”
钟震坤道:“卫海帮情势危急,我等不能袖手旁观,是今夜动身还是明日一早再走?”
司马俊冷冷道:“这消息是紫衣罗刹、玉面蛇精泄露的,只恐其中有诈,两个魔女为税监效力,岂肯出卖主子?肖大侠未免过于孟浪!”
肖劲秋道:“二女留在税监府是应在下之请,适才在下已经说明。至于相信与否,各凭心智,在下不敢勉强。”
司马俊道:“卫海帮既然有难,卫荻兄自会前来报信,若无暇前来也会修书一封,足下不过半途遇见卫帮主,怎就成了卫海帮的信使?这其中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吗?”
肖劲秋一笑,道:“司马大侠只要移驾仙楼,店主郭掌柜就会安排船只送各位前往卫海帮总舵。至于卫帮主为何信得过足下充当信使,司马大侠可当面询问卫帮主。”
诸葛鼎怕两人发生争执,连忙道:“卫少侠离开福宁州之际,曾留下几家店名为联络点,其中就有醉仙楼,肖少侠以为我等何时去为好,今夜动身也行。”
肖劲秋道:“为避敌人耳目,当以夜间动身为好,但各位若不及准备,明早动身也可。”
钟震坤道:“事不宜迟,今夜走吧。”
肖劲秋站起身抱拳道:“各位收拾停当就请到醉仙楼,郭掌柜在店里迎候,在下告辞!”
钟莹莹忍不住道:“你为何不与我们同走?东西都是准备好的,稍一打点就好。”
肖劲秋注视着她,心里十分高兴,道:“在下还要去找一位朋友,稍后才到醉仙楼,只得先走一步,请姑娘原宥!”
钟莹莹脸一红,道:“少侠既然有事,那就请便吧!”
众人送走肖劲秋,便各自忙碌起来。
肖劲秋来时,经过城南福永街,忽然瞥见笑狐边小龙走进了兴福酒楼。
他听郭勇丁说,这家酒楼也是卫海帮开设的,便走进去找店主何栋,亮出身份,让他查清边小龙是一人住店还是带有其他人。
何栋早巳接到郭勇丁命人传来的指令,知道卫海帮将有大难,要随时听候调遣,回总舵助战,并得知肖劲秋即逍遥生,已成为总舵贵客。
所以,一听来人是逍遥生,当即照办,一会就查明边小龙是与两人同来的,这两人一个叫齐隆,一个叫张合。
肖劲秋心想:这倒巧,三个家伙凑在一块来福州,不如把他们也招到卫海帮去。
从钟莹莹家回来,他悄悄进了兴福旅舍,只见院中各房皆有灯火,笑狐等三人住的那一间在楼上,门紧紧闭着,乘院中无人,他双肩一晃上了房顶,走到笑狐那间房,使个倒挂金钩贴近了后窗,只听屋中人正在说话,听口音是混天犬齐隆。
“我说这一趟白跑了,算咱们倒霉!”
笑狐道:“这都是那该死的逍遥生干的好事,狐爷爷哪天撞上他,非把他打个半死!”
张合道:“咦,我说狐兄,这逍遥生你见过没有?想把他打个半死岂不是痴人说梦话!”
笑狐道:“怎么?你怕他!”
张合叹了口气道:“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丢丑,我和齐兄都吃过他的亏。”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天灵教成立之日,我二人前往三清山凑热闹,进入江西地界,盘缠所余不多,便商议在城里找两家富商‘借’点银两。晚饭后便在城中转悠踩好盘子,晚间三更动手。半夜我二人直奔一家深宅大院,刚刚上了房头,忽然腿脚一麻,不能动了,吓得我二人以为撞上了鬼。
这时忽听身后有人道:‘报上名来,若不老实,押送官府,送进大牢受罪!’这才知道遭人暗算,气得我二人七窍生烟,可又不敢声张,便忍下气,小声道:‘大爷乌云豹张合,有种的别在背后暗算人,解了穴道分个高下!’齐兄也在一边报了大号。那人道:‘没出息的两只狗猫,还在大爷面前逞什么强?只敢找老实商人下手,却不敢找硬骨头去啃,这是好汉行径么?’我道:‘谁说不敢?这城中哪家是硬骨头?’他道:‘县太爷是个贪官,这不是块硬骨头么?为何不敢去行盗?这不是专拣软柿子捏么?哼哼,还吹什么大气!’齐兄气不过,道:‘朋友你解了穴,咱兄弟就到县衙门去走一遭!’他道:‘那好,得来的银两我分一半。’我怒道:‘朋友你想得美,有胆量的一起去衙门拿。’他说:‘好,一言为定,去吧!’话一落音,我二人穴道顿解,转身找人,哪有踪影?我二人分头搜遍四周,就是找不到人,那小子大概到县衙门去了。我二人便往县衙门去,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赃官的银子珠宝取出,顺顺当当回转客店,一路骂那暗算我二人的小子,是个没用的废物。哪知我二人刚从窗户人室,腿上一麻,又着了道儿,只听先前那小子道:‘银两取来了么?辛苦辛苦,我瞧瞧有多少。’我想大骂这小子不是东西,可哑穴被点,喊不出声,齐兄也没说一句话。他把银两搁在桌上,还点了灯,道:“唔,还真不少,银子不下五百余两,珠宝嘛,最少也值五千两。这样吧,银两太重,揣着不方便,又惹眼,就留给你们吧。反正你二人一副强盗嘴脸,揣那么多银两也没人敢惹。而我就不同了,斯斯文文的公子爷,最容易遭人抢,装些珠宝轻便,没人看得出来,我就拿一半珠宝吧。瞧,算下来还是你二人占便宜,我一半都没拿到。’这家伙边说边挑珠宝,弄得哗啦哗啦响。我恨得咬牙,又无奈其何,这家伙摆弄一阵,大概包好了他那一份,嘻嘻笑道:‘你二人心中一定在骂娘,咬牙切齿要报仇,那我把大号告诉你们,记住了,我叫逍遥生,要报仇只管来就是了。好啦,我该走了,有句话不能不说,我走之后可不许你们骂人,要是被我听见了,就撕下你们的招风耳!’这耳字落音,我二人忽然能动了,当下不顾银两珠宝,掣下兵刃就追出来找这小子算账,可连人影子都没有。我二人怒气冲冲回了房,一看桌上的银两,果然未动,珠宝却少了一半。我咬牙咒道:‘天杀的,不得好死!’齐兄骂道:‘从阴沟里钻出来臭老鼠,没胆量跟咱明刀明枪干,只敢偷偷摸摸……”忽然他不说话了,我朝他一看,不对了,他怎么又木愣愣站着不动,刚想过去查看,腰上一麻,我又被制了穴,我才感到不妙,可已经迟了。只听那小子说:‘好啊,敢骂大爷?
这只瘟狗骂得最难听,我在他气海穴上戳一指,让他成只废物吧!’言毕忽听齐兄说道:
“别,别,你千万别戳这气海穴,有话好说,把珠宝银两全给了你吧!’那小子说不干,非要戳气海穴。实在没办法,再嘴硬只会自己吃亏,只好软下来求他高抬贵手,他这才没有下手!”
笑狐道:“你两位也真是的,这么不小心,要是我笑狐,哼哼,他这一套别想在狐爷爷面前耍!以后只要让他碰到狐爷爷,包管叫他后悔一辈子!”
齐隆道:“狐兄,这逍遥生厉害得很,要不,今日上午他敢搅税监大人的荔枝宴?”
笑狐骂道:“就是这小子胡搅,才坏了我三人的大事!”
肖劲秋忍住笑,继续往下听。
张合道:“事已如此,税监府加了岗哨,你我已无下手机会,不如走人!”
笑狐仍恨恨不已:“都怪这个混账逍遥生,今后只要被狐爷爷闯上,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这一趟白跑,全是这小子的罪过!”
“你见过逍遥生了吧,那天……”
“谁见过他了?鬼知道他长的什么丑样!”
“咦,葛洪山上,那天他说你捣乱,阴老怪他们不是就来追你么?咳,我还真为你捏了把汗,幸而你脚下生风,跑得快!”
“你说那姓肖的小子么?呸!那天他害得我好苦,这小子仗着与荀甘二位称姐道弟,就狗仗人势,处处与我作对,我非找他算账……”
正说到这里,有人敲门,一个声音道:“客官,沏茶,开水来啦!”
齐隆懒洋洋开了门,看也不看就往回走。
来的是肖劲秋,他一步跨进,关上了门。
笑狐一见是他,腾地跳了起来,尖声叫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肖劲秋笑道:“嚷什么?二位姐姐在楼下,要我告诉你件事。”
齐隆、张合认出是逍遥生,知道他的厉害,忙站起来招呼,十分有礼。
笑狐却不知他是逍遥生,兀自气得发抖:“你小子好缺德,栽赃陷害,这下天灵教到处找我,要剥我的狐皮,害得我东躲西藏,无容身之地,走走走,找二位姑娘说理去!”
肖劲秋道:“怕什么?没容身之地我替你找一个窝,包你没事!”
边小龙想动手整治他,又碍于二女在楼下,不敢放肆,气冲冲走过去打开房门,出去找二女诉苦。
下了楼不见二女,又到柜上问,都说没有这样两位女客来投宿。
笑狐情知又上了当,更是火上加油,怕这小子跑了,连忙冲上楼一看,这小子正安安稳稳坐着,他狞笑一声:“好小子,你没跑,狐爷爷今天非整治你不可!”
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齐隆拦住他道:“狐兄,这位就是逍遥生肖大爷,你能和他动手么?”
笑狐一听,打个哈哈:“齐兄,你千万莫上这小子的当,这小子舌尖嘴滑,纨挎子弟一个,他决不是什么逍遥生!”
肖劲秋嘻嘻笑着,从怀中摸出两只白玉杯,拿在手上观赏,道:
“你这人不领情,早知如此,我肖大爷该把你押去见天灵教的九星座主,又立功又受奖又光彩。结果大爷宽心仁厚,非但放了你,还送你一只白玉杯,难道你竞忘了不成?”
笑狐一见白玉杯,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想不到这个酒鬼果真就是逍遥生,便赶紧换副笑脸道:
“误会误会,我当是谁,原来果然是肖爷,不知肖爷前来有何指教?”
肖劲秋见这家伙笑脸换得这么快,不禁大笑:“好啊,你总算有点良心,旧事就不再重提吧。”
说着揣好杯子,顿了顿又道:“你们刚才骂我搅了你们的局,究竟怎么回事?”
齐隆、张合不知白玉杯的事,见笑狐转眼间就变了笑脸,情知—定有缘故,以后再问笑狐,听肖劲秋问他们来福州的原委,便老实作了回答。
原来,笑狐与他们在出福宁州的路上相遇。
笑狐说税监府藏有许多武功秘籍,他想去偷出几本,觅地练功,因为被他栽赃,天灵教决不会放过他,为求自保,只有这条生路,齐、张二人也想过,在葛洪山公开亮名入天灵教,后听逍遥生说得有理,便未入教。
这一来,天灵教岂能饶了他们?听笑狐一说,齐声赞成,便结伴同行。
白天睡觉,夜晚赶路,今日才到福州,哪知听店里人议论,逍遥生大闹荔枝宴,全城戒备搜捕人,那税监府岂不加岗加哨,他们若去行窃,岂不自投罗网?
肖劲秋听罢笑道:“狐兄你好大胆,竟敢到税监府盗秘籍,不要命了么?”
笑狐苦笑道:“有什么法?在葛洪山你老兄硬说我搅了天灵教的局,人家恨我入骨,今后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为保一条性命,只好冒险前来,只要税监府防范不严,也不是无法可想。”
肖劲秋道:“你老兄的轻功、溜功当属一流,进出税监府并非难事,但要偷盗武功秘籍,那就不是容易的事。别的人不说,光程瑞彩身边的四个亲随太监和十三个护卫太监就不是好相与的,你若冒冒失失闯进去,只怕再回不来。”
齐隆道:“肖兄说得是,这个念头趁早打消了吧!”
肖劲秋道:“三位都是江湖上万儿响亮的人物,虽说有些事不该做,但也不是恶人。在下奉劝三位转入正道,跟我到卫海帮抗倭抗暴,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三位意下如何?”
齐、张二人忙问卫海帮是个什么帮派,肖劲秋把其作为大略说了说,又把近三天的危难缘由讲了个清楚。
齐张二人对倭寇杀我沿海百姓一事素有耳闻,对倭寇颇为愤恨,加上对逍遥生在葛洪山的大胆行为十分钦佩,当下便爽快答应下来,只有笑狐皱起眉头不出声。
肖劲秋问他:“狐兄,你不愿去么?”
笑狐道:“不是不愿,只是人家能容得下我们么?上次在福宁州,我好心好意劝钟姑娘,他们不要离开,反遭那几个正道小子猜忌,原因就在荀、甘二位姑娘身上。你老兄与二位姑娘称姐道弟,人家会相信你吗?”
肖劲秋道:“信与不信由他们去,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成,狐兄不必顾虑,我们四人共进退就是了。”
“你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