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墨龙鞭,莫非她是丁家庄的女公子?
丁家庄在开封城外,近十年多未听说丁家有人在江湖上闯荡。老庄主丁洪,一条墨龙鞭威震江湖,四十年前被视为中原武林泰斗。第二代传人丁汉秋、丁汉明出道后也闯下了响亮的名头,第三代则未听人说起。据云墨龙鞭以鲛皮牛皮及人发制成,刀剑难伤,刚柔相济,十分历害。这丫头若是丁家传人,武功一定不弱。
此刻,青莲汉子一出手就攻了五招,但见姑娘舞起墨龙鞭,犹如一条灵蛇,呼呼有声,鞭鞭直指对方要害,使那汉子剑路阻塞。但从第六招起,姑娘就被逼得步步后退,一条软鞭在身前盘旋飞舞,挡住对手剑势。
肖劲秋替她捏了把汗,但总算平安无事,那汉子十招攻完,正待施第二轮功击招式,只听姑娘娇叱一声墨龙鞭舞起漫天鞭影,势如疾风暴雨,呼一声将汉子裹了进去,迫得他手忙脚乱,眼看丧命当场。和紫莲汉子站一起的三个青莲武士中,有一人大喝一声,向姑娘发起猛攻,施出了风魔剑法第一轮的十招,迫得姑娘顾不得伤及对手,便匆匆忙忙侧身对敌,使对手得以施展反击。
肖劲秋看出,这姑娘十分聪慧,她已知道对方剑招的厉害,便利用墨龙鞭的长度,尽力去缠对方的手腕,自己则退开身,不让对手接近。但此种方法只能是一对一,以一对二则兼顾不及。只见她舞开墨龙鞭,迫住了一人的剑招,她原先对手的反击,却使她手忙脚乱,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事,她立即改变了打法,将长鞭攻对手两人的下盘,打乱了对手的步伐,步伐一乱,招式也难以一气施展,反落于下风。肖劲秋暗赞,丁家鞭法果然不俗,这个丫头也实在聪明之至,否则她早就伤于剑下。
此时那紫莲大汉满脸惊异之色,在他身边多了个人,正与他说个不停,听着听着他便大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肖劲秋认出,这人竟是中原三怪儒中的老三管世才,便赶紧缩起头朝后退了两步。
紫莲武士等双方住了手,问道:“姑娘,你是开封丁家庄的人么?”
姑娘道:“与你何干?偏不告诉你!”
紫莲武士大怒,正要发作,管世才连忙岔话道:“在下管世才,中原三怪儒中的老三,敢问姑娘与丁家庄丁庄主如何称呼?
姑娘奇道:“你认识我爹?”
肖劲秋暗笑,这不是承认自己是丁家大小姐?看来这个丫头不谙江湖事。
管世才笑道:“原来是大庄主的女公子,年前曾去拜访过令尊,承蒙令尊热诚接待,在下至今犹记。”
姑娘不及答话,就听站在身后的哥哥插话道:“在下丁剑,这是舍妹丁玉,去年阁下等三位驾临寒舍,在下叨陪末座。”
管世才笑容满面:“不错不错,丁世兄当时在座,只是未见过女公子和这位……”
丁剑道:“拙荆张华玲。”管世才笑道:“幸会幸会,请各位前往堡中一叙如何?”
丁剑道:“不敢,在下等路过此地小憩,在酒店用饭,被这位千莲门的大爷下逐客令,要强占食桌,舍妹咽不下一口气,发生争执,因此在门外被围。想那堡中更是龙潭虎穴,哪里还敢招惹,特此讲过,在下还要赶路。”
这一番冷嘲,使紫莲武士脸上红白不定,但当着管世才又不好发作。
管世才陪笑道:“误会误会,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丁公子大人大量,此事就算揭了过去,请丁公子……”
丁剑微微一笑:“小事一桩,可以不提,不过丁家与阁下并无交情,彼此并不熟悉,还是各走各的道,彼此两便为好!说完径自往酒店走来,丁玉、张华玲跟随其后。
肖劲秋又暗赞,丁家好风骨,软硬不吃。
管世才碰了钉子,心中好生不快,冷笑一声道:“少庄主走好,约期一到,令尊自会到天灵教找老朋友叙旧,下个月少庄主也会与管某再度相逢的,倒也不急在今日!”
丁剑听他这番话,倏地站下,回过头道:“阁下错了,丁家与天灵教风马牛不相干,更无什么老朋友要叙旧,本公子下月也不会与足下见面,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足下号称儒士,不会不懂这句话吧!”
管世才冷笑道:“祸由人招,丁家若不识时务,那是咎由自取!”
丁剑不理,径自进店。紫莲武士大怒,一挥手,命蓝莲武士和青莲武士把住门,不准放走丁家三口。管世才又低声说了一会,他才悻悻把人招走,自己也转身离去。管世才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
酒店食客又回到酒店,继续吃喝。
黑脸汉和同伴去到丁剑桌上,彼此见礼。肖劲秋自个喝他的酒,却把话听个清清楚楚,黑脸汉子自称姓袁名磊,他大哥叫安天华,人称关中双杰,也是关内外大大有名的人儿。
只听安天华道:“适才听世兄一番话,在下兄弟十分钦佩,因此有了结交之心,愿与少庄主联手对付千莲门,此地十分凶险,万万大意不得,不知少庄主意下如何?”
丁剑道:“两位好意,兄弟敬领,事端已生,只怕人家不放过咱们,彼此仗义援手实为必要,不知二位何时离开?”
袁磊道:“我兄弟二人有事耽搁一两天,少庄主是否在此停留?
丁剑道:“在下来此有事,也要住上两三天,两位下榻何处?”
安天华道:“我们今早入城,尚未入店。”
丁剑道:“二位就到福星旅舍来吧,彼此好照应。”
袁磊道:“如此甚好,用完膳就去!”
肖劲秋暗忖,自己不如先离去,以免受人怀疑。当即给了银子,脚步踉踉跄跄而去。
出了门,牵过马,费了好大劲才骑了上去。正要走,忽听有人说:“你往哪儿去?”
一回头,是黑脸汉袁磊和丁二小姐,便笑嘻嘻道:“小生去南阳县府会友,两位也去么?
彼此结个伴如何?”
袁磊道:“咱们不去,只送你一程!”
“那又为何?可是与小生难以惜别了?”
“你适才得罪了千莲门的凶徒,怕他们找你算账,所以我和这位大哥送你一程。”
“不必不必,光天化日下,他敢……”
袁磊不耐烦,一掌拍在马腿上,那马嘶鸣一声小跑起来,惊得他“啊哟”一声,连忙抓紧缰绳,却惹得丁玉笑个不已。
袁磊和丁玉将他送出四里外才转回,肖劲秋称谢不已,等他们走远,方才挥鞭赶路,直走出十数里才停了下来,到路边林子坐下,心想打错了算盘,这么早上路,晚饭到哪儿吃去?
拴好马,坐下来,把刚才所见回想一番。中原三怪儒在梁家堡现身,无疑说明税监府与千莲门也搭上了关系,使局势变得更为复杂,对自己一方也更为不利。要是税监府中的高手都来到梁家堡,端午少林之战就凶多吉少了。他打算入夜到梁家堡一探。
如果见了田小燕,他该怎么说话呢?不知她近况如何了,还听得进自己的话么?她要是不听,定要向少林复仇,他该怎么办?
想起这些事,他又伤心又焦虑。
田小燕和他有过婚约,这婚约不知还算不算?他盼望她在别离了一段日子之后能回心转意,重与他和好,成就姻缘。他曾对她许过诺言,他要尽力去兑现,除非她变了心,毁了婚约,否则什么也阻止不了他娶她为妻。
大丈夫一诺值千金!他不能说了不算。
当然,这世上还有一人能拆散他们,这个人就是她自己。她若移情别恋,他决不强求。
思来想去,忧心忡忡,他想排除杂念入定调息也做不到。他很难揣想,田小燕要是变了心,他会如何对待她。
一会儿,他觉得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田小燕若是翻脸无情,他就一剑斩断情丝。一会儿,他又觉得离不开小燕,若真是各走一方并相互敌对,他只怕痛不欲生,干脆去做了和尚,古佛青灯,从此不入红尘……
不知不觉,太阳已西垂,他的心境也平静下来,不禁觉得有愧,受恩师教诲,成就了一身绝技,使他一向潇洒度日,不急不躁,天大的事儿也不能叫他发愁。可是,他竟陷入了情网而不能自拔,岂不是辜负了恩师的教导?该来的则来,该去的则去,一切听其自然,这是恩师常挂在口头上的话语,自己难道忘了不成,如今自己肩负重任,许多人的生死也系于自己身上,怎能为儿女私情而沉沦悲伤?
他摇了摇头,慢慢站起来,也不牵马,趁着夕阳,大步往回赶。
进镇时,天已擦黑,他到一家小店用了酒饭,乘黑又走到镇东,跃上一株大树调息。二更将近,他施展轻功,从一株树跃到另一株树,直朝镇东奔去,片刻来到镇外,又走了四里,踅人岔道,眨眼间已到了梁家堡。他停在树上朝门口打量,只见有四盏大红灯笼挂着,上面绣有莲花一朵,堡门上“梁家堡”三字已不见,已改成千莲门。门前并无守卫,门里也黢黑一片。再看堡中房屋,总有零星几处有灯火。
他想了想,决定就从正门入,于是一个飞燕穿帘,轻轻落到墙内一棵树上。这棵树离大门丈远,门内有四个大汉站哨,正作清梦。
沿进门砖铺小道转向右首石砌大道,大道右侧第一座小院是桃园,第二座是竹园,第三座是梅园,堡后还有个大院名养心斋,是天灵教第四位圣座训练白衣剑手的地方。大道左侧是林子,梁家堡属下便住在林子那一侧。
偌大个梁家堡,田小燕会住在何处呢?只有从桃园开始,一处处去寻觅。主意打定,瞧准了右侧一株树,纵身跃了过去。从这棵树到桃园,相距有十多丈,这中间还有株树可藏身。
正欲再跃,忽见林中转出一队人来,走上了石砌大道,一行八人,打头的提盏灯笼,最末一个也提着一盏。只见他们沿大道走去,并不折向大道右侧的几个庄院。又见大道那一端,也有几人打着灯笼向大门方向走来。
肖劲秋发觉这两队人有些不同,过去的这一队有提红色灯笼,来的一队人提白色灯笼,红色灯笼上有朵莲花,白灯笼上似写着字,相隔太远看不真切。他耐心地等了片刻,终于看清白灯笼上是个‘梁’字,不禁十分诧异,略一思忖,便明了原因。中原三怪儒来到梁家堡,和千莲门会商一番,放了梁斌彦,大家携手联盟,以对付少林武当飞马岛。
正想着,三声梆子响,三更已到。正想往桃园去,却见林中跃出数人,分别走到桃园前面的两株树下,从树上跃下四人来,那几人则跃到树上,想是换岗。那跃下的四人会合一处,高手打着哈欠,往林子里走去。
肖劲秋心念一动,往林子方向蹿去,片刻就听到换岗下来的人边走边说的谈话声。
他从树尖上跃了过去,刚好几人从树下经过。嘴里仍旧发着牢骚。
一人道:“一个逍遥生就搅得大伙神魂不安,多有两个逍遥生,咱们还能活?”
另一人道:“这么些日子不见他来,我看是不会来了,头儿们白费了劲!”
又—人道:“今天听说开封丁家庄的人来了,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的大汉,头儿叫咱们小心些,出了漏子不好交差。”
“哼,上头一句话,咱们府下人就得熬夜受苦,想想真是的,如今堡中有那么多高手,用得着咱们这些喽罗日夜辛劳么?谁吃了豹子胆敢到粱家堡来撒野!”
“我听头儿说,天灵教的人算准了逍遥生会到粱家堡来,故张网捕雀,只要这小子一露面,包准再也溜不脱!”
“还说呢,头儿说今日有个能喝酒的书生让千莲门的紫莲武士碰上了,上头怀疑书生就是逍遥生,等派高手赶到镇上,那小子已走了。”
肖劲秋在树梢上听着,心里十分惊愕,自己打算已在人家意料之中,照这几人的口气,天灵教高手正在此等他,他此来不成了自投罗网么?当真是大意不得呀!
那四人已穿出了林子,肖劲秋不再跟去,遂转个方向,直奔训练白衣武士的神秘小园养心斋。
他从一棵树的树尖跃到另一棵树的树尖,轻若一只飞鸟,枝不摇,叶不动,纵使林中有埋伏也发现不了他。
来到林子尽头,果见一道高高的围墙,墙内也有一排树遮挡了外间的视线,他估计从立身处到墙内有六七丈距离,便提气—跃,有如一只巨鹰,轻轻落在墙内一株树上。静听片刻,附近并无暗桩,这才朝院内打量。
这院子颇为宽大,里面有四幢平屋一幢小楼,静悄悄不闻人语声。当中的小楼漆黑,排在两边的四幢平屋中,西侧后排第一间亮着灯火。要想看清里面有什么人,只有接近房屋才成,他只好轻轻落到地上,毫无声息向前走去,靠近房屋有几株小树,他走到树下停住,朝室内打量,只见门窗关着,瞧不见人。他索兴走到窗下,运功默察,发觉里面有两人,并未睡觉,还听见有人喝水的吞咽声。
稍停,有人说话,声音极低,有些熟悉。
只听他道:“饶兄,你再睡一会吧,有事我再叫你,何必两人干熬着!”
饶兄道:“这几日老主人焦躁不安,田宫主喜怒无常,咱们还是小心些好,你我二人值更,出点乱子,怎么交代?”
肖劲秋听出来了,这两人是五龙中四龙饶康,五龙陈光,碧蟾宫的人就在这里,居然他瞎碰碰上了,心里不禁一阵狂喜。
陈光道:“你说逍遥生会来么?”
饶康道:“这话题兄弟们议论了不止多少次,你怎么又提起?天才晓得他来不来!”
“饶兄,我有几句话一直隐在心中不敢说出来,今夜我想一吐为快……”
“你的话就埋在心里吧,说出来干什么?半点好处没有,反会害人!”
“咦,饶兄,我自己的心思,怎会害人?”
“你想些什么我猜也猜出,只怕和老主人的教诲相悖,宫中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万一要是泄漏给别人知道,你固然是犯了死罪,我也脱不过知情不报的罪名,所以你最好别说出来,最好也别再胡思乱想,你我唯老主人之命是从,哪怕赴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小弟自然忠于老主人,忠于宫主,这一点生死不变,我想说的是司马公子……”
“你说他现在深得老主人和宫主的信任,碧蟾宫他可以做半个主人,能在背后说么?”
“咱兄弟俩扯扯闲话总可以吧?”
“五弟,你在咱们五龙中年岁最小,心智也最聪颖,四哥我虽痴长一岁,悟性却不如你,但你平日最爱胡思乱想,刨根究底,你若是身份高些,或是生在宫中的任何一个家庭里,你或许能以自由之身干出番事业来,可你偏偏在碧蟾宫长大,受老主人教诲之恩,成了五龙中的一龙,跟随宫主。所以你我都是下人,做下人就不能议论主人私事,不然就是犯了大禁,我对你说这些全为了你好,要不总有一天你会倒霉,到时后悔莫及!”
“多谢四哥教诲,小弟铭记不忘。我只是看不惯司马公子的狂态,总觉得此人靠不住,担心老主人和宫主上当,这也是小弟的一片忠心,为主人担忧,并非小弟自身与他过不去。”
“话虽这般说,但咱们身份低,不该咱们管,心里明白就成。”
“四哥,肖总舵主对咱们亲如兄弟,还传了咱们武功,如今要咱们把他当做敌人……”
“这事你最好不要对别人提起,小心惹祸,肖总舵主和少林武当站一边,自然就成了敌人,谁让他阻挡碧蟾宫为祖师复仇呢?”
陈光叹了口气:“唉,这真是造化捉弄人,他和宫主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
“别说啦,现在是司马公子,休提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