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素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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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素手劫-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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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双目之中,光芒闪动,远远望去,有如惊虹厉电一般。
  一声马嘶,划破四下寂静。
  马车终于启行。座上的车夫,挥鞭打马,带起急速的辘辘车声,向东方奔去。
  且说任无心那日在石室,发见老人封闭门户之后,立即瞑目静坐,似已入定。
  他自不敢惊扰,也只得在一旁静坐调息。
  静室之中,难分时日,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方自缓缓张开眼来.道:“方才你先去上面,与那老怪物说了些什么?”
  他口中之老怪物,说的自是死谷二奇中的另一人,其人之神秘,似是尤在此人之上。
  任无心笑道:“弟子去了那里,他老人家也未说什么,只略垂问了弟子这些日来的经过,便挥手令弟子出来了!”
  老人微微一笑,道:“那老怪物近年来脾气更加古怪,你多日未来,自不知道.有一日他居然定要一尝西湖醋鱼的风味,试想此间连木鱼都没有哪有醋鱼.他却定要大吵大闹不休,又有一日他与我棋未终局,便定要出谷,说在这里罪已受够,无论如何.也要老谢扶他出去,谢老儿既不敢违抗于他.又实无法答应,那情况当真狼狈不堪。还有一日,他……”
  这老人口风一变,忽然娓娓说及此类琐细之事,绝口再也不提田秀铃。
  任无心虽然有些关心,但见他如此,也不敢询问,只得赔笑倾听。
  又过了许久,突听有人轻叩石壁,原来那石壁之间,还另有一道暗门。
  任无心应命开了暗门,门外便躬身走入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捧着只托盘,见着任无心,欢呼—声,道:“任相公你是何时来的?早知任相公你来,老奴少不得又要做一味石蟹汤了。”
  任无心见着了他.似也十分欢喜,却故意板着脸道:“多日不见,你怎地还是要唤我为任相公,你若再如此相称,我也要唤你为谢老前辈了。”
  白发老人亦自面孔一板,道:“长幼有序,大小有别,尊卑之间,这称呼是万万不能错的.老奴服侍老爷数十年,若连这都不懂,那岂非……”
  榻上老人接口笑道: “好了,好了,你又引起他的高论了,这老儿固执起来,连那怪物都拿他无法可想,近十年来,我哪次不劝他改了称呼.但他却道: ‘头可断,血可流.这称呼却是万万改不得的。’这种话要人听了,当真要被他活活气死。”
  白发老人只做未闻,双手将托盘放在榻上,恭声道:“老爷请用饭。”
  榻上老人笑道:“这老儿睥气虽然古板固执,但做饭的花样却不少,竟将—样黄精山药,翻出了七十多种做法……”
  白发老人道:“七十七种。”
  榻上老人笑道:“不错,七十七种,我吃了数十年黄精山药,有时吃到口里,竟也分不出是什么,无心你既来了,少不得也要吃几日了。”
  任无心笑道:“谢老儿的手艺,弟子已有多日未尝,今日少不得要大吃一顿的。”
  白发老人的枯涩的面上,又露出了—丝笑容,道:“近日洞里石蟹已有不少,老奴加意做碗汤来,任相公不妨品尝品尝,不是老奴自夸,比起外面的山珍海味,也未见差了许多。”
  他一面说话,—面躬身退出。
  榻上老人叹息—声,道:“若不是他,我与那老怪物日子便当真难过了,这数十年来……唉……”
  举起托盘,改口道:“你来吃些吧!”
  任无心吃了一些,情不自禁,瞧了瞧外面之石室门户,讷讷道:“她……她……”
  老人面色一沉,道:“她什么?我绝不敢将她饿死便是,你且在室中用功,休得胡思乱想,时机既已如此紧迫,我便要在这几日之中,传授你几样绝世之学,用以对付南宫世家之魔功。”
  任无心精神一振,忽然想起那只神秘的素手,以及素手之主人兰姑,当下将她的种种神奇之处,以及自己对她之猜测,一一说了出来。
  说到那兰姑神奇之武功,以及雪地之中,一路呼名而来,一掌击毙阻路灰狼之事,老人面上,亦似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只见他斜倚石壁而坐,眼帘微合,满面俱是肃穆之容。
  这睿智的老人,显然正在以数十年累积的经验与那过人的智慧,试想来解释这匪夷所思.几乎非人类所能解释之事。
  任无心屏息静气,不敢打扰。
  但在这片刻间,兰姑那神秘、苍白、而又艳绝人寰的面容,似又已在他心头泛起,与田秀铃含泪凝睇之双目,在他心中纠结成另一不可解决的难题。
  突听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打断了任无心之思潮,道:“据老夫所知,昔年武林中,曾有位奇人,名唤摧心使者!”
  任无心动容道: “摧心使者?这名字弟子怎地从未听人说起?”
  老人道:“此人故世已将百年,你自不会知他姓名,但纵令他在世之日,江湖中亦极少有人能见着他的行踪.更无人知他武功深浅,只是……武林中无论是谁,只要听得他的名字,便不禁心惊胆战。”
  仔无心听得又惊又奇,忍不住又自插口问道:“别人既不知他武功深浅,却又为何畏惧于他?”
  老人道:“只因当时江湖传言,这摧心使者,有种极为神奇之魔功,能令无论什么人,只要瞧他一眼,便要听命于他。”
  他微微—顿,方自接道: “此等秘门魔功,自古便有相传,武林中号称摄心之术,被此术所摄之人,不但神智全然晕迷,完全受制于施术之人,而且有人还能做出些并非自身能力所能达到之事。”
  任无心道:“弟子也曾听起这摄心之术的魔力,但却不知此术还能令人做出超凡之事。”
  老人叹一口气,道:“此事解释极为困难,却可举例说明。”
  他沉吟半晌,接道:“例如一个全然不通武功之人,身受摄心之术所迷之后.施术者若令他离地飞起三丈.他也可毫无困难的离地飞起,魔术者若是令他忘去自身完全不通武功,要他去与个武林高手动手较技,他也可立刻应命,动手时竟可使出些他平日做梦也未想到的武功招式。”
  任无心全神贯注,屏息倾听,面上早已为之耸然色变。
  只听老人缓缓接着又道:“此等事情,全然超出人类理解能力,但却绝非虚幻空言,只能勉强将之解释为一种精神之力量,若是再进一步研讨,又与佛家大乘妙帝有些相似,西域苦行头陀,有些竟能入火不伤,入水不淹,想来亦是此理,只因他们面临水火之时,早已自我摄心,将自身驱入忘我忘物之境,如此方能发挥体内全部潜能,做出些超凡之事。”
  任无心道:“佛家芥子须弥,明镜无台之说,若是浅而言之,想必亦同此理?”
  老人笑道:“举一反三,孺子当真可教。”
  笑容一敛,正色又道:“想那摄心使者,既有摄心之力, 自可驱策群豪,为所欲为,江湖中自然人人对他畏惧,幸好此人虽具异能,却颇知自束,一生之中.并未行恶,是以并未在江湖中引起什么波澜,而那南宫夫人嘛……”
  他沉声一叹,接道:“她如今驱策群雄,用的虽多属药物之类,但依你说来,那素手兰姑之种种,却绝非药方单独所能达到,那女子想必已被南宫夫人之精神力完全控制.全然忘了世上万事万物,甚至连时间都已忘去……”
  任无心恍然道:“是了,想那兰姑数十年来,容颜始终未改,这绝非是因南宫夫人与她自身怀有驻颜之方,而是因她完全忘物忘我,也忘去了时日之逝去,是以还保留着数十年前之容颜。”
  他说到这里,老人面容之上,突然起了—丝极为微妙之变化。
  但这变化瞬即消失,任无心自也未曾发现。何况.他纵然发现,也猜不透这老人面色为何变化,有何含意。
  只听任无心又道:“想那兰姑若是已具超凡之力, 自是人所难敌,南宫世家有了她一人,已可以一挡百,想来那些武功极深的高手,亦俱是伤在这一双素手之下,而我等眼见素手成劫,却仍无法破解,亦无法抵挡,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长叹一声接道: “那南宫夫人武功虽高深,却并不可惧,只因南宫世家中之四夫人陈凤贞,已曾暗透消息于弟子,说这南宫夫人所练之魔力,俱都是练在这素手兰姑的身上,而几次素手出现之时,还未达成最后之阶段.但那惊人的魔力,已令人不可抵抗,弟子全力与她周旋,亦难逃得她一掌,若是最后阶段被她练成,便是南宫夫人全面发动之时,那时素手兰姑,甚至已成金刚不坏之身,那时……唉,若令这一双素手纵横江湖,造劫之大,就令人更不敢想象了。”
  他心怀悲天悯人之心,心下当真是忧虑重重,难以自解。
  哪知老人却微微一笑,道:“我早已说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既有素手兰姑,便必将出现她的克星……”
  任无心忍不住叹道:“但那克星是谁?何时出现,却委实令人担心的很。”
  老人笑道:“那克星说不定便是你任无心,说不定数日之后便可出现了。”
  任无心不禁心头一动,大喜道:“你老人家莫非已有了破她之术?”
  老人微微颔首道:“凡被药物所迷之人,应有解药,此点已毋庸置疑。”
  任无心讷讷道:“但你老人家方才也曾说过,那素手兰姑绝非单凭药物之力所能……”
  老人微一摆手,截断了他的话,沉声道:“凡被摄心之术所制之人,亦必有一点弱点,那正如横练金钟罩等功无法练至之死门,只要寻出此点,便无异寻着解药。”
  任无心道:“莫非此点是在她身上吗?”
  老人摇头道:“并非在她身上,而是在她心上。”
  任无心大奇道:“心上?”
  老人道:“是的,她心灵之上,必有一处弱点,你只要能设法击中她此处弱点,那摄心之法便完全失效,那时她不但完全记起自身一切遭遇,而且也会对那南宫夫人恨之入骨,那时……”
  老人极为得意的仰天一笑,接道: “她非但不再造劫江湖,而且定要回过头去,与南宫夫人为敌,你便可去—强敌,得一助手了。”
  任无心听得又惊又喜,道:“但她那弱点.必被南宫夫人隐藏的极为隐秘,外人怎能发觉?”
  老人笑道: “常言说得好,若要知水性,须向根处寻, 你若要探查出她心灵之弱点,便得先知道她心头的秘密,你若要探查出她心头之秘密,又先得知道她以往之身世与来历。”
  任无心双眉深皱,呆了半响,长叹道:“这却又难了。”
  老人道:“那兰姑秘密,你终有发现之日……”
  任无心陷入了沉思。
  老人展颜一笑,道: “你不妨在此暂留数日,在这几天里,我尽量将南宫世家武功中之破绽俱都指出.你不妨也回忆回忆与兰姑动手时之招式,七日之后,你再动身上路吧!”
  当晚,那白发老奴谢忠果然调制出一碗极为美味的石蟹汤来。
  要知这死谷穷阴极寒,鸟兽绝迹,他们平日的食物,除了可以储存经年的黄精山药之外,便是这寄生石隙中,生存力最强的石蟹了,是以这石蟹汤,也就成了这死谷中唯一的美味。
  七日之后,任无心自然获益良多。
  在这七日之中.他也曾为田秀铃担心,但却断定老人绝不致伤害于她,是以随即释怀。
  第七日过后,老人将任无心唤至榻前.自也是再三叮咛,要任无心加意谨慎。
  任无心肃然道:“弟子此番出谷之后,便要与南宫世家决一死战,不但弟子之一生事业,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江湖中还不知有多少武林朋友的安全生命,也着落在弟子肩上,此事关系如此重大,不劳你老人家吩咐,弟子自会小心在意的。”
  老人微微一笑,道:“不仅如此.便是我们两个老怪物的希望,也着落在你身上哩!”
  任无心面色更是沉肃,接口又道:“这一战动员武林豪杰之多,占地之广,堪称江湖中数十年来仅见,战况之激烈,不问可知,武林黑白两道,也势将有不知多少人丧身于此一役之中。是以弟子亦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求一身之力,能阻遏甫宫世家恶势力之增长,是以……”
  他黯然一叹,垂首接道:“弟子此番一去,实不知他日是否还能生回此间……”
  他语声已渐哽咽.垂下头去,住口不语。
  老人的面容,似也变得十分黯然,缓缓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固是男子汉本色,但我却不希望你如此,常言道亡羊补牢,未为迟也,你这次纵然败了,下次也并未绝无希望,若是定要学那西楚霸王,一战不成,便自刎乌江,便大大错了。”
  任无心忽然觉得老人言语之中.竟似隐隐含有不祥之意,并在暗示他此战致胜之机并不太多。
  他心头一阵热血奔激,昂然道:“弟子生死虽事小,此战胜负却事大,是以这一战实是只许胜.不许败,战事未胜之前,弟子也万万不肯死的!”
  他说的截钉断铁,音节锵然,老人展颜一笑,道:“但愿如此。”
  任无心道:“无论如何,你老人家大恩大德,弟子有生之年,绝不敢忘,只恨……只恨你老人家始终不肯将弟子列为门墙,是以弟子也始终不敢以师傅两字称呼你老人家。”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本极潇洒,为何也学会斤斤计较于这称呼名分之上。”
  任无心垂首不语,只是翻身在地,拜了四拜,道:“弟子去了。”
  老人道:“你何时动身?”
  任无心道:“待弟子上崖参拜过他老人家之后,立时动身。”
  只听石壁一阵响动,那白发老奴又躬身走入,道:“二老爷要老奴传语给任相公,说他老人家已闭关,请任相公不必拜别了。”
  任无心道:“但……但……”
  老人道:“那老怪物既然如此说,你不拜也罢。”
  白发老奴赔笑道:“反正任相公此去不会太久,老奴的石蟹汤,还在这里等着任相公哩!”
  任无心颓然长叹一声,道:“我此番一去,已不知何时再能回来了?”
  白发老奴怔了一怔,惶然道:“任相公你……你怎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任无心凄然一笑,再不做答。
  老人道:“你此刻若要动身,还是由原路出去吧!”
  伸手一按,通往前面石壁的门户又自缓缓现出。
  任无心目光转处,但见外面那石室之中.竟然渺无人迹,田秀铃也不知去向。
  刹那之间,他面上立时变了颜色,不禁惶然道: “田姑娘……她……”
  老人缓缓道:“她已走了。”
  任无心目注老人,道: “你……你老人家莫非……已将她……她……”
  老人面色一沉,轻叱道:“我会将她怎样?”
  任无心垂首道:“弟子并无他意.只是……那田姑娘无论如何,总是弟子之救命恩人,弟子既将她带来此地,岂可……”
  老人轻叱道:“你不必说了,只因此间之秘密,绝不容外人参与,是以我方自将她遣出.但她之生命安全,绝无妨碍,你只管放心好了。”
  任无心听得老人如此说法,怎敢不信,当下暗中放下心事,只盘算日后如何去寻得田秀铃之行踪,报一报她相待自己之恩义。
  他再也想不到此中之曲折变化,处处令人难以猜测,田秀铃此番一去,又使得事情之变化更加微妙.这后果任无心此刻若是知道, 只怕他再也不肯出去了。
  但他终于别过了老人,黯然而出.那地穴中仍是穷阴极寒,寒风刺体。
  任无心上得圆石,地穴便自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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