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公子,此事似有差误吧?宋某可是听说这《清明上河图》乃是第五庄主的心头所爱,珍藏于掖梦山庄藏书阁中啊。”盐帮帮主宋之虞出声“质疑”道。
雪城城主令长秋出言附和道:“不错,当年令某拜访掖梦山庄,可是付足了三十匹上品雪狐裘后才得睹片刻。不知严公子的这真迹凭据自何而来?”
严世蕃自信一笑:“很简单,严某手中的画卷夹页中有李东阳文正公题写的长跋。”
马帮帮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有西涯先生的题写,必不会有误的。”
令长秋冷声盯着掖梦山庄的众人说道:“看来当年令某是一时不察,偏听妄言,可惜了我那些采猎雪狐牺牲的门人!第五庄主,可要给令某一个说法?”
不断压抑着自己愤怒的第五涛拍案而起,震得臂上的药粉四散飞洒,高声喝道:“令老匹夫,老夫当年可是明言清楚,老夫所藏画卷不知真伪,不愿诓骗于人,这才藏于书阁不轻易示人,怎得成了据宝牟利的小人了?当年随你造访的那个毛小子呢?老夫当年与你分说时他也在,让他出来答一答老夫的问题!”
“第五庄主!慎言!”令长秋突然像背拨触逆鳞般暴喝,但是迅即恢复了常态,“令某失态,诸位少怪。只是当年虽令某拜访掖梦山庄的乃是令某小子熙然,而就在半月之前,小子独自出川,途径开封府,被歹人谋害,只留下一枚随身玉牌,尸骨无存!”
“开封府!”台下诸人有些哗然,世人皆知第五涛的掖梦山庄就在开封府北百里,这个关节令长秋提起爱子被害之事,似意有所指。
“此事小女子出蜀地途径开封也有所耳闻。”唐青嫣突然出声道,“令城主的季子令熙然孤身路经开封府,横渡黄河时被谋害,令熙然的随身玉牌在黑市上被雪城的人发现后才知晓其已身遭不测。”
白墨生和楚伯颐交换了眼色,快步走到已在爆发边缘的第五涛身边,略加安抚,沉声道:“此事墨阁开封舵已经调查清楚,乃是开封渡的一窝水匪自封‘浪里淘’,瞧见令公子身携富款,故而图财害命,而这些歹人的下场想必南都督更清楚些吧,还请南都督解开这中间的误会,免得让令城主错怪了第五庄主。”
正在低调专心喝酒的南彦峰闻听得白墨生牵涉到自己,也不恼,淡然道:“这位墨阁的侠士所言不错,数日前开封府锦衣卫上报,协同掖梦山庄在开封渡剿灭一伙劫杀往来客商的水匪草莽,为恶者尽皆伏诛。”
“原来如此,掖梦山庄已然主持公义替令熙然公子报仇,令城主,贵公子可得安眠了!”宋之虞再次不怀好意地替第五涛“正名”。
令长秋面色铁青地说道:“谢宋帮主寄语。”
应知非歉然道:“不想今日知此噩耗。应某当饮一杯,远慰遇歹人所害者。”
说完,应知非满饮一杯,似有眼泪含眶。
严世蕃等人安静地看完应知非饮酒,均默不作声。
应知非感觉到这段沉默似乎有些太过寂静,再度开口道:“其实今日也是盛会,洛阁主问鼎江湖武道魁首。江掌柜,世人皆言您乃是自洛阁主与第五庄主之后首屈一指的高手,不知今日是否有所雅兴,显露一二?”
江飞飞微微一笑道:“呵呵,应帮主的想法倒是有些天马行空,让江某有些措手不及了。不过方才第五庄主与洛阁主一战确然宏彩,江某略有些技痒,还请第五庄主不吝赐教!”
白墨生面色不善地扫了一眼应知非与江飞飞,今日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拿第五涛和掖梦山庄开刀,连吃相都有些不管不顾了。今日如果第五涛一时从权服软,以严世蕃等人今日显露的手段必然会借机打击分化掖梦山庄的势力,不会给第五涛任何翻身的机会。而第五涛唯有今日一战,战胜可保声名不堕,还可积蓄团结力量以作长远之谋。
果不其然,第五涛随手拿过一片布襟将伤口扎住,从随员手中夺过涯角枪,飞身跃上高台,余光瞥了一眼站在近旁的严世蕃:“怎么严公子,可是要和老夫走过几招?”
“哈哈,第五庄主玩笑了,严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我今月楼的江掌柜与第五庄主请教。”严世蕃略显尴尬地言笑两声,快步下台。
“江某今日讨教第五庄主高招。”江飞飞也飞身上台,拱手道。
第五涛混不耐烦地直接劈枪刺出,一边大喝道:“战便战,废这许多话!”
第四回 乱云起第五涛饮恨 血风荡白墨生扬威(2)()
第五涛混不耐烦地直接劈枪刺出,一边大喝道:“战便战,废这许多话!”
眼见枪芒直扑面门,江飞飞毫不慌张,一个侧身灵活地闪避过枪锋。
“噌!”锐剑出鞘声响起,第五涛只觉灯火映照下有一道寒芒闪过,一把不过尺余的短剑已经被江飞飞握住在手。
“切磋罢了,第五庄主何必如此急躁呢?”江飞飞言语上应付着第五涛的话语,手下却也一点不闲着,反手执剑侧劈而来。
第五涛横枪一档,本以为已然挡住,不想江飞飞手若飞花,一晃神便在半空变成持剑在手,直刺自己的胸膛而来。
“呲啦!”
第五涛本欲再度沉枪拦挡,但是右臂有些不听使唤,身形略有停滞,只能侧身避过,但是江飞飞手中的短剑着实飞快,第五涛前胸被划破一道小口。
第五涛见得自己再度挂彩,不禁恼怒起来,自己的武艺这许多年来独步江湖,鲜逢敌手,不料近日似要阴沟翻船了。前次败在洛白城手上还算情有可原,毕竟早先其实他与自己已是伯仲之间,自己年老体衰,又有些心绪不定,略输一招也是可以接受。可是这江飞飞不过一介草莽出身,甚至有传言说他曾在教坊司贱籍有案,自己今日居然再输他半招,不论情由如何都是不可接受的,自己必须要胜。
“老夫还没输呢,,再来!”第五涛出言喝止住似乎已经想拱手下台的江飞飞。
“好!看招!”江飞飞也不拖泥带水,再度劈剑攻来。
双方你来我往,转眼已经交错了十数招,第五涛虽然受伤,但是明显已经逐渐压制住了江飞飞,台下观看者略有些见识的都已断定不出十招,江飞飞必败了。
就在这时,江飞飞突然一个诡异的招式出手,似是看准了第五涛身体与枪柄结合的空隙,快步贴身自第五涛下腹向上直刺,直取第五涛心口。但是不等第五涛反制,江飞飞左手突然扣扼住第五涛的右臂,贴在第五涛耳边好像轻言了几句,而第五涛闻言后眼睛立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双臂用力借枪身将江飞飞砸出。
江飞飞捻去嘴角的血迹,冷笑连连。
第五涛眼睛仍大如铜铃,气喘如牛,面色赤红。突然大喝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给我死!”
言罢,第五涛不管不顾地出枪攻向江飞飞。
白墨生眉头紧锁:这江飞飞方才与第五涛言语了什么能激得第五涛用这搏命的招数来攻。第五涛使用长枪,近身不如江飞飞的短剑小巧灵活,却仍舍长就短,近身搏杀。不过片刻,第五涛这只攻不守的打法就给自己身上平添了多处伤口。
台下众人也都惊疑不定,方才虽然大家都知道今日的事情不是几句“切磋”就能化解,但也没有到这种搏命的无可周转的地步,江飞飞给第五涛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又是眨眼之间,第五涛身上的锦袍已经被江飞飞手中的短剑碎如丝绪,第五涛膀上的精肉略微袒露而出。
“第五庄主,您今日似有些走火入魔,还请住手,再如此下去江某怕是要反击了。”江飞飞态度恭谨地说道。
回答他的只是第五涛提枪刺来的破空声。
“江某得罪了!”江飞飞漠然道,“飞鸟投林!”
话音未落,江飞飞手中的短剑挽如璨花,闪影的剑身将灯火映照得有些刺眼,只见那短剑仿佛长在江飞飞手中一样,剑柄绕着江飞飞右掌心飞速旋转……
一声闷响,众人循声而去,江飞飞手中的短剑已然横插透了第五涛的脖颈,滴滴殷虹的血液从剑尖滴答落下,第五涛那瞪得睁圆的双目仍然炯炯有神,只不过其中的光彩在逐渐暗淡……
江飞飞也不好过,第五涛最后刺出的那一枪同样洞穿了江飞飞的胸膛,唯一的区别是第五涛已经殒命,江飞飞尚有一息救寸的余地。
方才喧嚷着,被人声和刀兵声充斥的今月楼,瞬间安静下来,后来有好事者宣称当时楼内的氛围,就是有鬼怪进去也会被听到脚步声的。
“庄主!”掖梦山庄的随员最先反应过来,快步奔上高台。
“大掌柜!”今月楼的伙计也不是吃素的,也上台要救下江飞飞。
白墨生和楚伯颐再度交换了惊愕的表情,不禁感叹,第五涛江湖称雄二十余年,经营的掖梦山庄也成为了江湖首屈一指的大势力,可是今日竟然在如此环境下以如此方式死在了一个第五涛从来都是羞与为伍的人手下。
“人死如灯灭,往事随云散啊。”丐帮帮主谢怀远盯着第五涛那渐渐空洞的双眸,长吁哀叹一句,“云和兄,稍后必有混战,我等须要防着小心撤退才是。”
楚伯颐默默地点了点头。
台上,掖梦山庄的随员已经将第五涛的身体放平,方才被白墨生指认给李成梁的掖梦山庄执事长老第五通志缓缓将插入第五涛脖颈中的短剑拔出,“噗!”涓涓地血液喷薄涌出,将台上一大片地染得血红。
第五通志强忍住泪水,厉声道:“庄主倒在竞技搏杀路途,当真英雄。掖梦山庄的弟子听令,收敛庄主遗蜕,整肃装备,回返开封!”
“是!”掖梦山庄弟子随员不过二十余人,齐吼声却如天际奔雷,惊人心魄。
白墨生眯缝着双眼,紧盯着应知非等人的一举一动。这些人对掖梦山庄的最大忌惮随着第五涛的倏然而逝也了去无踪了。掖梦山庄的人虽然有一种悲壮的团结,但是今日怕是很难走出这今月楼了。
白墨生在心中再次暗叹了严世蕃翻云覆雨的手段,今夜虽然他没有在台前出招,但是每言每行都扣中关要,连同诸派逐步将第五涛和掖梦山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只是这江飞飞为何心甘情愿地为严世蕃做这九死一生之事呢?如若方才第五涛的枪早出半分,江飞飞被洞穿的就会是心脏了。而江飞飞激怒第五涛的那几句耳语只怕也会随着第五涛的离世而永远不会为他人知晓了吧……
掖梦山庄的人整肃面容,忍住悲痛,收拾着第五涛的遗骸,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所依靠的脊梁已经很老了,庄主那不知何时已经被银色浸染的头发依然精致地被束扎着,只是上面印染上了点点斑驳的血迹。
今月楼的人在严世蕃的调度下小心地为江飞飞包扎着伤口,被封住穴脉敷上创药后的江飞飞因为失血已经昏死过去,面具下的脖颈也显得愈加苍白,不过性命并无大碍。
严世蕃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副精致的俊朗男子的面貌,可是极为突兀地是严世蕃的右眼窝如同深洞般漆黑无光,使得这副从左侧看去清爽神俊的容颜显得有些狰狞。
毫不顾忌所有人那惊诧不定的目光,严世蕃缓缓拱手躬身对江飞飞行了一礼,又旁若无人地从容将面具戴上,自始至终不见一丝面部的情绪波澜,转身带着洛白城和属下步入后堂。
第四回 乱云起第五涛饮恨 血风荡白墨生扬威(3)()
“严世蕃这个人情卖得大了。”牧战不知何时又凑到了白墨生身边,“江飞飞虽然有传闻乃贱籍出身,为人喜怒无常,但是端得讲义气。严世蕃现在这么搞,江飞飞是插翅难飞被驱使的命了。”
楚伯颐抬眼瞧了瞧牧战,调侃道:“牧大军师,你倒是给我们讲讲今日我等如何全身而退?南彦峰刚才分出胜负之后就已悄悄离去了,等下这里必有大战。”
牧战自信地答道:“老楚,你这话太没见地了。有老白在身旁,我牧战还没怕过谁。再说了,方才你们不是已经让人去喊帮手了吗,我等纵然杀不出去,据守一时也不是难事。”
“成梁那边也未知情况,不能完全指望。等下如果各派发难,咱们还是需要护着掖梦山庄,这次的武具装备还未交割,事关抗倭大计,不容有失。”白墨生出言道。
不出白墨生等人所料,令长秋一挥手,十多名披着裘绒大衫的雪城弟子将掖梦山庄的人围在当中。
第五通志硬着声问道:“令城主,这是何意?”
令长秋冷然一笑道:“无他意,为吾儿报仇雪恨!”
“方才南都督不是已然分说,令公子乃是为水匪所害,我掖梦山庄也出手相助剿灭了!”第五通志回答道。
“哼!刚刚我雪城弟子弟子来报,据我雪城弟子调查,那伙水匪年年向你掖梦山庄上缴月利,帮内聚义厅可是有你掖梦山庄长老所题之字‘忠义为先’!”令长秋越说越有些声色俱厉。
顾不得寻找分辩令长秋托辞中的漏洞,第五通志横枪在手,低喝道:“御!”
掖梦山庄的弟子听令后纷纷从背囊中抽出被拆分的长枪组合好,横枪列阵,守卫着第五涛的尸首。
令长秋从容地看着第五通志等人所作的困兽之斗,挥手命道:“杀!”
雪城弟子也纷纷抽出雪城标志性的武器短刺,一拥而上,攻势如奔雷,个个直取掖梦山庄弟子的要害而去。
不过片刻,地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下了多人。
第五通志面上的青筋凸起,一跳一跳地击打着他的心神。
令长秋面色也是铁青,掖梦山庄的弟子在绝境中逆势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自己这次带来的都是雪城最精英的弟子,却仍旧死伤惨重。
令长秋转头对宋之虞和应知非低喝道:“助拳!”
宋之虞和应知非严肃地点了点头,不带迟疑,对着聚在自己身后的门人弟子命道:“杀!”
第五通志也未坐以待毙,对着此时还驻足在楼内未曾退走的并非大派三十余人喝道:“出手!”
只见那三十余顶着其他江湖散客名号进来的人士也从行囊中拿出长枪组合,瞬间也加入了战阵,分明是掖梦山庄之前埋下的暗子。只可惜第五涛已然饮恨,这些暗子的宿命只会是被牺牲。
一时间,朔枪的寒芒、短刺的冷光、马刀的赤锋还有盐帮帮众五花八门的武器在灯火的掩照下熠熠生辉,楼内光芒交错,恍如白昼。
此时的对战不似方才高手切磋,尚有些许试探,双方剑剑直取要害,拳拳直冲心窝,惨烈异常。又不过是须臾功夫,双方各自还伫立在场中能够一战的人都只剩十数人。
白墨生的心猛然跳了跳,双方的剽悍着实也让他心惊。不过此时的火候差不多了,墨阁实力未损,出手拦下令长秋等人会让其等投鼠忌器,救下第五通志等人也可保武具交割仍然能够顺利进行。高唱侠义,舍己为人这等理念或许还植根在白墨生心中,但是现在他已经是墨阁掌阁使,不能不顾大局大势,若是李成梁在此,或许白墨生还能借由李成梁之口早早相助掖梦山庄,只是事已至此,非愿所能改。
“诸位,今日之事多有误会。我墨阁当初所查也未能核实那水匪是否真与掖梦山庄有所谓龌龊。还请各位稍安,放下兵刃,查明事实,解开误会才是。”白墨生出声道。
“这位朋友又好生没来由地让我等停手!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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