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穿行旬日可以来回,如果有什么可以预见的危险可以派人拿这封书信去寒剑门求援。今月楼前为师也曾告诉过你,为师与寒剑门掌门有些许交情,如有托付,他必然会助拳。”
李成梁拱手谢礼,但心中对寒剑门这样的二流甚至算是三流的门派能够提供多少帮助存着疑惑,但是也不好拂师父的好意,算是乖巧地应下来了。
就在师徒二人交谈的时候,牧战“咚~咚~咚~”地来到敲门,将他迎进屋内,原是准备了好些个驱除蚊虫的香囊,过来交给白墨生一个,然后再去找李成梁。如此正好,将一大包囊的香囊全都交出去了。
李成梁小心翼翼地捏着鼻子把牧战所谓的香囊拿到面前轻轻嗅了嗅,一股虫药的味道扑面而来,满满的腥臭气味直冲李成梁的脑仁就去了,立时让本来还端坐在椅子上的李成梁有些身形不稳。
牧战一瞧李成梁这个状态,撇了撇嘴,调侃地朝白墨生看了一眼,但一碰到白墨生的眼神就马上又退缩回来,右手伸出双指在李成梁胸前连点数下。
“呃~~~~”李成梁被牧战在胸前点了几下,一口淤积在胸口的恶气长吁而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牧战没好气地对李成梁说:“这香囊是用来驱蚊虫的,不是让你拿来当香薰的。”
李成梁面带无辜地挠了挠头,没敢再接话茬,牧战这脾气自己要是再往下接话,今天一晚上耳根子都别想清静了。
李成梁逃也似得带着一大包小香囊离开了白墨生的住所,朝着东岸自己的住所而去。
一夜再无话,李成梁一觉睡到天微露白,朝阳未起的时分,感觉自己浑身精力充沛,伸了个懒腰,洗漱洗漱,将昨夜已经收拾好了的行装背上,直接来到约定聚集的地点。
衡岳、刘俭、万俟嵩、谢怀远都已经来到,十五匹精壮神骏的蒙古马安分地受着刘俭手中缰绳的约束,不鸣不啼,每匹马身上都装着水囊和干粮袋,算是物尽其用,尽可能减少过往补给耗费的时间。
李成梁满意地朝刘俭点了点头,又对谢怀远的仗义执言、挺身而出表示了感谢,将昨天从牧战那里拿到的香囊交与每个人手中一个,又给几匹马的马鞍上垂上一个香囊,算是对坐马的保护。
李成梁远远眺望了一眼天志楼和后山,心中知晓白墨生可能早已经起身,也在远远地看着自己,但是这次算是真正意义上师徒之间第一次存在凶险的分别,李成梁数骑入川,身负重任,白墨生也怕自己一时于心不忍做出什么决定,但是就算是增派人手随李成梁同去对大局也不会有太多帮助,人数过多更可能成为被针对的目标,过大的声势也会加剧和魁星阁等门派表面的对立人,数少反而可能能在遇到敌人合围时分散突围,更加机动灵活,四川沿路多山,离开河道和栈道往深山一躲,天神下凡也难寻到,而进了深山只要循着水流走总能遇到人家,不用怕迷路失途。正是如此考虑,白墨生和楚伯颐也没有给李成梁指派更多的随行人,但是如果白墨生实际来到这里和李成梁分别就又是一番心情故事了。所以,白墨生只能约束自己就在山上的处所远远看着徒弟离去,李成梁也知晓师父的顾虑,之前对于白墨生有时的溺爱也存着些担忧。
至于现在,李成梁面露坚毅地看着众人,说道:“上马,我等离去。”
众人上马,李成梁朝衡岳使个眼色,衡岳一马当先,朝着众人来到分水总坛进入的山洞石壁而去,众人纵马不过片刻便来到石壁前,李成梁拿出令牌告知弟子开门,就在谢怀远对他们骑着马还是否能够从来时的墨阁“天路”行走的时候,与众人来到时迥然而异的另一扇门洞被打开,是这个石洞高约丈许,四马(四匹马的宽度)横跨的宽度,相当宽敞,衡岳举着火把,在值守弟子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李成梁也是一脸新奇地边策马边瞧着这个和来时完全不同的宽敞石洞,这个石洞的存在也还是白墨生在“不经意间”透露,连李成梁也不太记得怎么就知道这么个迷宫一样的山洞的存在,也许是暗示地太隐晦了……但是不论怎么说,能直接骑马奔向官道,也比来的时候穿行密林的感觉好了许多。
众人在值守弟子的带领下七转八折地走出了石洞,揉了揉眼睛,尽量适应已经朝阳初升的白天,随后才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座浮桥前,身后的洞口正在缓缓闭合,而就在浮桥的另一端的小原野不远处就能看到一条横亘在农田间明显的隔断,赫然是通行的官道。
又是衡岳率先纵马渡过浮桥,众人也立刻跟进,李成梁脚下稍稍加紧了马刺(脚蹬上附有的带刺的一个铁块,踢击马腹能让马跑得更快),赶上前和衡岳并驾齐驱。
李成梁面露微笑地问道:“经过这一夜,可曾想明白昨日我为何要那般问你?”
衡岳上身微侧,恭谨地答道:“堂主教诲,弟子自然是要细心聆听,至于堂主深意,不敢擅加揣测,但是根据弟子的经验,想是堂主要弟子清楚地认知到现在的重中之重,不要被高层的信任冲昏了头脑。”
李成梁满意地哈哈大笑道:“不错,套用儒生们的那句话‘孺子可教也~’。”
就在众人身后的山岭上,白墨生一袭白衣,伫立着,目送众人一路疾驰,很快消失在视线当中,“唉~”,白墨生深深地再朝众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向墨阁回返,不再回头。
第十四回 轻骑逐李成梁负剑行路 足履地江飞飞披衣坐堂(6)()
就在李成梁等人数骑疾驰向四川而去的时候,北京顺天府,一件影响势力间平衡的事情发生了——被第五涛刺中胸膛的江飞飞的伤势据传已经在严世蕃请来的太医院院判(副院长)的精心调理下,不过多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已经痊愈地七七八八,能够运脉行气,京中江湖的形势再度紧张起来,听到消息的人都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一两日间,在京中驻有人马的玉族、墨阁、丐帮以及其他一些门派的探子近乎将今月楼包围了起来,当然,都是乔装打扮,还算是留了份遮羞布,没有撕破脸皮,更何况今月楼的临街主楼早已搭起了工棚,粉尘飞扬,一众工人匠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劳作。
现在的严世蕃坐在今月楼后院的书房,左手拿着一块冰镇过的西瓜,右手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扇摇着,惬意地聆听着属下给自己汇报第一份月旦评散下去的情况,远的不说,单是京中的各大势力这些天予以今月楼的关注都让严世蕃颇为自得,因为他终于满足了自己在仕途上难以获得的成就感。
“公子,南直隶传来消息,大概五日前墨阁和丐帮的人马在如皋附近和一伙上岸袭扰的倭寇接战,本已不敌,但是被广东都司的俞大猷解救,杀退了倭寇。”一名衣着朴素,面貌平常的年轻人拱手汇报道,平淡无奇的样貌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只有高凸的太阳穴和眼中的精芒透露出此人不俗的身手。
严世蕃将瓜皮往木桶里一扔,那帕巾擦了擦手,右手又加快了扇扇子的频率,心中诅咒着恼人的“秋老虎”,口上问道:“哦?这下有些棘手了,墨阁总是标榜着自己是东南抗倭的扛鼎之人,牢牢抓住了天下大义,正是要吃掉掖梦山庄准备对墨阁打压动手的关头又让他们捞着抗倭的机会,如此又给天下人提了这个醒,咱们再有动作却是落不到好名声了。他们与倭寇脱离接触后呢?是和俞大猷走了还是回了分水?”
年轻人答道:“他们与俞大猷随后就立刻分别了,直接走了墨阁的专道,沿途都有墨阁弟子驻守,咱们的人不好跟踪,但是从路线上看应该是回了墨阁总坛。还有一事,探子回报说墨阁众人在靖江县渡河时曾在夜中去到江边的一艘花船,但是跟进去以后却没能找到人,属下以为,那处花船应是某位势力深厚者所拥有,公子,是否需要属下重点关注?”
严世蕃目光玩味地看着年轻人:“有点想法?你是我在教坊司赎出来的无名奴婢,怎么?现在掌了些权柄想要接着爬了?”
年轻人闻言立刻俯身拜倒:“公子,属下万不敢有此心思。”
严世蕃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说道:“没关系,人往高处走嘛,你要是没这个心思我反而瞧不起你了。可是你现在这么着急,怎么帮助今月楼攒下足够的优势给你父亲报仇?当初我与你的叮嘱又遗忘了?还是说,你忘了你父亲身亡的血仇?你的血脉被教坊司抽干了?”
“燕兮来时刻不敢忘记血仇,也时刻不敢忘记现在自己是公子的无名奴婢。”年轻人头嗑到地。
“没事没事,本公子也就是问问,你无需如此。”严世蕃随手抄起桌上果盘里的橘子,剥开大吃起来,丝毫没有刚才突然质问燕兮来时愈加凝重的神情。
燕兮来显然对严世蕃这样略显乖张的性情有所了解,继续保持着趴卧的姿势,说道:“公子,奴婢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严世蕃看着燕兮来的姿态,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将一瓣橘子递到燕兮来眼前,说道:“今天的橘子不错,挺甜的,尝尝。”
燕兮来躬身致谢,双手接过那一瓣橘子,放到嘴里嚼起来。
严世蕃一边继续吃橘子,一边说道:“记住,谋定而后动。花船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你现在的任务是带着一队人沿着西北、西南、东南的路线快马加鞭,亲自通知到所有联盟的门派关于预备进驻开封的事情,另外要叮嘱咱们分散在各派的属下要小心防备,每日操练不得懈怠,防止墨阁的人破坏大局。”
燕兮来拱手领命道:“谨遵君令。”
严世蕃挥了挥手,燕兮来知趣地退下,离开了书房。
严世蕃咽下了最后一口橘子,长叹一口气,问道:“我现在在想,你当初是否也想这个燕兮来一样,对报仇充满着矛盾的心理。当然,现在你的仇恨已经消除,你亲手将第五涛送上了黄泉路,想来此时的你便是那晚没挺过来也算死而瞑目了吧?”
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从严世蕃书桌旁边的屏风后传来:“老夫不知道,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该何去何从,或许现在活着只是想让那些已经去世的人更多更久地活在我这个可能是唯一还惦记他的人心里吧~当然,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也绝不会食言,洛书阁、掖梦山庄、墨阁、玉族这些你眼中的障碍我都会尽我所能帮你驱除。”
无需多言,屏风后的人显而易见便是今月楼的大掌柜——江飞飞,严世蕃略显怀疑地看了一眼屏风,江飞飞的气脉被第五涛临死前的一枪刺中,今后行气可能会有相当郁结,其写意灵动的短剑剑法的威力或许会大打折扣,江飞飞这个承诺的兑现程度严世蕃心中是存着疑惑的。不过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江飞飞负伤报仇后和严世蕃的关系比之前互相利用,互相有求的关系靠近了一些,算是勉强上升到了“忘年交”的地步,这也让严世蕃心中安定了不少。
严世蕃抿了抿被残余的果汁弄得有些发粘的嘴唇,说道:“到现在你都不肯说你和第五涛的仇怨到底是什么吗?我心中可真是每天跟千万只蚂蚁爬似的。”
屏风后一阵沉默,随后传来一道叹息声,又过了许久,江飞飞才开口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到最后跟着我这把老骨头入土,别再多添烦恼了。”
严世蕃闻言略带不满地扫了一眼屏风,但是对于江飞飞的讳莫如深也无计可施,反正仇给他报了,第五涛已经身亡,剿灭掖梦山庄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严世蕃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将脚放在了做工精美的紫檀木桌上,略带慵懒地问道:“您老这拖着病体不再将养,可是对我现在的预备安排有何意见啊?”
话音未落,江飞飞已经从屏风后转出,一袭灰白的袍子素雅清淡,白色的面具依然挂在面上,这个面具也是严世蕃想要拿下的一个东西,只是这张面具就好像长在江飞飞脸上一样,在他昏迷的那些天里严世蕃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撬弄下来。
没等严世蕃追问,江飞飞用手把严世蕃放在桌上的脚打了下去,说道:“现在的安排容易让咱们功亏一篑!”
第十四回 轻骑逐李成梁负剑行路 足履地江飞飞披衣坐堂(7)()
没等严世蕃追问,江飞飞用手把严世蕃放在桌上的脚打了下去,说道:“现在的安排容易让咱们功亏一篑!”
“此言何来?”严世蕃显然对江飞飞的论断相当不满意。
江飞飞示意严世蕃起来,自己安然地往书桌后的正座上一坐,老神在在地拿起一块西瓜吃着,眼睛却带着意味的扫向严世蕃,赫然在说:这么明显的问题,你自己先去想想发现,要是让我说,就不给你留面子了。
严世蕃心中思索,问道:“世蕃自觉万无一失,不知掌柜何出此言呢?”
江飞飞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也怨我,没有和你讲清楚江湖人的险恶。你现在的想法很合理,用武技不低的各队人马分别跟随各门派,维持联合的形势不分散,给予他们心理压力。只是这样的做法或许从朝堂朝野的角度去看合乎情理,而要是放在江湖上,找个深山老林把你那些个武艺其实平平的货色圈杀,找个山涧一扔,最好还是几个门派内里通气一起动手,让你一个头两个大。”
严世蕃问道:“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他们不怕我借势请来旨意取缔围剿他们吗?不怕我今月楼高端力量的报复吗?”
“当然不怕。马帮本来就在河套逐水而居,盐帮分散在东南、直隶的各处且多是有户籍的农人家,魁星阁守着剑阁险地封山不出你能耐他何?雪城驻地在川西雪山丛中,没等你找对路就已经冻饿而死了。否则你以为这些门派是怎么熬过蒙元暴政那些年岁的。”江飞飞沉声道,“说到底,现在他们屈从于你一是你灭掉掖梦山庄他们能捞到不菲的好处,二是有你这个屏障出来可以和洛书阁顶牛,维持住江湖的平衡。如果那晚我没有干掉第五涛,只是拼了个两败俱伤,那些人必然立时倒戈回归第五涛的团体。保持均势,他们在江湖里才有游刃有余的余地。”
严世蕃还是有些不解,毕竟以他常年跟随严嵩的所见所闻,大都限于朝廷政治的阴谋手段,虽然近些时日对江湖涉猎颇深,但是还困于“玩票”的性质,不少见闻都是听江飞飞讲述来的。自己想拿着一个江湖门派掌门人的架势,却总是因为底气不足拿不着意味。
江飞飞说道:“混仕途的能商量解决绝对不动手,混江湖的能动手解决的很少商量,要是人人都打商量,江湖就这么大,利益划分怎么能让众人满意?江湖上可是没有皇帝和厂卫这样的压顶势力镇压,江湖的亡命之徒可不会因为你在朝廷的关系就畏惧你,他们对手中的剑保命有其自信。”
严世蕃略带抵触地说道:“真有如此言重?我派出去盯着他们的都是好手,而且配了潜藏跟随的后备队与飞鸽传书,有风吹草动都尽在掌握。而且这几日‘月旦评’公布天下,为咱们鼓噪起庞大的声势,以这几家门派的胆量,他们不敢与我作对。”
江飞飞对严世蕃没头脑般的莫名自信有些不满,但也明白这是今月楼会基本达成目的,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该做的想做的事情做到了七七八八,又借助厂卫打压了玉族徽玉钱庄,和背后藏着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