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活下去吗?”莱昂纳多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看向梅林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但那种变化绝不是恐惧或是厌恶。
梅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以这么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犯这种粗心大意的错误!”莱昂纳多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梅林的肩膀,笑道:“你做了什么?我们能够依靠你的计策抓到那只躲在暗处的老鼠吗?”
梅林挠了挠头:“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无情的做法吗?”
“我可不是齐格飞,别忘了,我比你进入监察部的时间还要早上不少——虽然我并不是真正的特使,但既然身为荣誉特使,我当然不可能像齐格飞那样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充满了怜悯之情。”莱昂纳多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梅林感到有些意外,“你和齐格飞的争论我一直听在耳里,我很清楚你们之间的分歧到底在哪里。但是梅林,不论是你还是齐格飞,你们的想法都没有任何错误,这只不过是看法的不同罢了。”
他微微一顿,继续笑道:“齐格飞是正义的伙伴,他想要保护所有的弱者不被人欺凌,这是他的理想——但理想毕竟只是理想,理想值得为之努力,但却不见得会被实现;而你的想法则要现实很多,也渺小很多。你只想保护身边的人,现在的你也只是为了身边的人们而战,除此之外别人的生死与你毫无关系。”
——为善为恶,即是善举。
梅林低下了头,看着地面上泽尔特的尸体。
莱昂纳多所说的话他当然明白,因为梅林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他在将赤羽监牢里的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狂们放出去时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接受该隐这样的人加入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顾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他拥有着领袖所需要的觉悟,本不应该在泽尔特的尸体面前感到迷惘才对。
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觉悟,但现在的他却发现,似乎自己依然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东西。
——为善为恶,即是善举。
梅林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毋庸置疑,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泽尔特活着离开这里。泽尔特不过是一个诱饵,这个诱饵只不过是为了让二号出现在这里,从而彻底地落入他的圈套罢了。米开朗基罗和莱昂纳多都只是辅助这个诱饵的迷惑性因素,只有他们俩在这里,暗处的二号才会确定自己的确是想要从泽尔特口中问出些什么——所以他出现了,并且像梅林所希望的那样,绕开了米开朗基罗对他的制约,在三人的眼前杀死了泽尔特。
事实上,当梅林看到那扇秘银所制的大门时,他的计划就已经在心中成型了。
因为秘银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种魔法金属,其本身所蕴含的魔力让其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坚固、也是最为珍贵的物质之一。但其最为珍贵的地方,是这种物质本身就带有魔力这一点。换言之,如果其魔力被剥夺之后,那么秘银连普通的钢铁都有所不如。
——罪业之城里,九阶以下的魔力尽数被封锁了。
——雅各布当然不会把极其珍贵的秘银用在无法使用魔力的地点。
——这里是罪业之城的最上方,理论上是罪业之城对于魔力的封锁程度最低的位置。
当这三个条件组合在一起时,结论已经变得清晰明了了。
米开朗基罗是九阶魔法师,他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莱昂纳多以为罪业之城的范围之内都无法使用魔法,因此他没有尝试过;二号的力量不仅仅是魔法这么简单,他的力量在这里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因此刚才的众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发现了这个极其隐晦的盲点。
罪业之城里,有且仅有一个地方可以使用魔法——那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黑暗城堡顶层。
至于梅林到底用魔法做了什么,他现在当然不会解释给莱昂纳多听。谁也不知道二号会不会还在一旁偷听,现在的疏忽大意可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梅林根本没有仔细解释自己的计策——当然,还有另一个他没有解释的原因,就是他现在心情上的沉重。
“为善为恶,即是善举。”
镜子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异,那似乎是自己很熟悉又很陌生的一个声音。
梅林有些不解地睁开了眼,看向了自己意识之中的那面镜子。然而这一次,映入他眼帘的不再是那个他自己所构想出来的、能够和他一起讨论一起梳理问题脉络的自己,而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影。
红心王后伊丽莎白,嘴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容,抱着双臂站在镜子里正看着自己。
“很高兴你依然能够记得我,我似乎最近没少在你的意识里出现啊。”伊丽莎白的语气有些戏谑,她很乐意看到自己的敌人落到了这幅模样——就算他们俩在最后联手,就算伊丽莎白将尼德兰那初生的王器赋予了梅林,但那依然不会改变他们是敌人的事实。
就像伊丽莎白在最后所说的那样,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动用一切力量,将梅林杀死在尼德兰之中。
“因为我发现我似乎逐渐变成了你,并且我们之间的相似程度在逐渐接近。”梅林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椅之上,仰头看向了自己的意识所构筑的回忆之镜。
每一面镜子里,一幕幕和红心王后有关的回忆正如投影一般播放着。那些回忆之中闪过了圣女集会、闪过了为了救他变成怪物的监视者杰克、闪过了在所有人眼前面带绝望地粉身碎骨的卖花少女、闪过了化作降生之母的红心王后。。。。。。
还有肖恩,放弃抵抗死于他手的肖恩,在死前微笑着和他聊天的肖恩,在阳光下灰飞烟灭的肖恩。
“你错了,你并没有变成我,而是变成了比我更加恶毒的人。”回忆里的红心王后当然不会看到这一切,她只是看着梅林,亦或是梅林自己看着梅林,冷笑着发出了最后的宣判。
“我所做的一切,我问心无愧;我所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是在为尼德兰的前进添砖加瓦;我所摧毁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破而后立。”红心王后的声音在梅林的耳中十分清晰,但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知道吗,梅林,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梅林没有说话,只是依然仰头看着天空。
“简而言之,梅林。”红心王后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之中蕴含着一种快意,“我是个恶人,但我愿意承担我所犯下的一切罪孽;但你不是,你不过是个伪君子,你依然不想牺牲那些无辜的人,但又在局势所迫之下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连你自己所做出的决定都不愿意接受,自己所造成的罪孽都不愿意承担,你也配自称为领袖?”
红心王后低着头,用嘲弄的目光看着梅林:“你让我很失望,并且让我感到不齿。”
“。。。。。。有一点,算是你提醒我了。”
梅林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唏嘘,脸上也带着几分怀念的神色。他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的红心王后微笑道:“人总是喜欢怀念过去,就连我也不例外。我在尼德兰那样凶险的环境里,会怀念追击主教时的那种让我心情激动的感觉;在追击主教时,我会怀念我在帝国学院里当一个普通学生时的悠闲;而现在,我居然有些怀念我们当初还在尼德兰的那段时间了。”
“非胜既败,非生即死,胜败是如此的明确,黑白之间如此泾渭分明。我知道我是正确的,并且我能够坚定不移地顺着我的道路前行。”梅林轻轻地叹了口气,“那虽然是一场凶险万分的战斗,但却比现在好上太多了。”
红心王后没有说话,那本就是梅林自己的回忆,自然不会突然开口说话。
“而现在,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我已经无法再看得那么清晰了。”梅林望着天空,脸上浮现了几分微笑,“如果是曾经的我,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认为现在的我是一个恶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记得一句很有趣的话,那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或许未来也会成为我的座右铭。”
梅林低下了头,看着镜子里的红心王后轻声道:“世界非黑也非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红心王后依然没有说话,梅林本就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梅林伸了一个懒腰,仿佛将自己的所有忧虑和烦恼都扔开了一般。他懒洋洋地笑道:“肖恩那个老家伙说得没错,我不适合成为王者,他也不是,所以我们都无法做到像斯图加特陛下那样,甚至想要做到和你一样都有些不太可能——王者所具备的那一套思维方式从根本上就和我们相悖,要强行变成你们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他看着那面镜子,忽然挥了挥手,将镜子里的一切抹消得一干二净。
“我并非要放弃继续带领大家前进,而是我忽然想通了我应该如何去抉择——诚然,我是一个连背负自己罪业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能够决定我们接下来的路。”梅林站起了身,微笑道,“王者无需仁慈之心,但我并非王者,只是一个大家的领路人罢了——或许未来,我会成为一位不错的老师,专门负责指导王者、制造王者的老师,但我自己却永远不会成为王者的。”
他迈开了腿,他的步子再无之前的凝重沉着。
“我并非领袖,而是领路人,是先驱者。”
“我只需要确定,我们现在所走的道路,是我所相信的‘正确’就行了。”
“——为善为恶,即是善举。”
第433章 Part。134 蛇与黑手()
一个全新的清晨,各种意义上的全新。
昨日在王城前广场所发生的那一切,在帝都之中引起了一阵短暂的恐慌,不少人都呆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自己这个时候出门会被贵族们视为叛徒的一员。然而这种恐慌实在是太短,短到仅仅只是过去了一日,那被送上绞刑架的百余人便已经变成了帝国人们口中茶前饭后的谈资。
人们对于死亡充满敬畏,但只要它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就不过是一句笑谈而已。
王城这两日也没有什么消息,仿佛自从昨日的绞刑结束之后,整个王城就再也没人了一般。除了银甲的御林骑士和花花绿绿的贵族骑士们守护着王城高墙以外,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从王城之中出现了。
就连最喜欢玩闹的年轻贵族们,此时仿佛也消失了一般。
活人的八卦总是要比死人的故事来得有趣,尤其是当这群活人是自己高不可攀的贵族老爷时。王城的异常对于帝国人们而言绝对是一件新鲜有趣的事情,因此各种各样关于王城的流言蜚语,便悄无声息地在大街小巷里流传开来了。
“你们说,王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正在街边摆摊的妇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清晨的生意总是不太好,因此她们也有些懒散,“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不少人听到了王城里传来了鬼哭的声音,会不会是王城里的贵族老爷们在召唤恶魔?”
“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你也敢说?”旁边那个干瘦的中年人焦急地捂住了她的嘴,同时神色慌张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看向自己这边,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的手,盯着妇人怒道:“该死的,你知不知道召唤恶魔是多大的罪名?你这是在诽谤王城里的贵族老爷们都是黑魔法师!如果被那些恐怖的监视者听到了,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你那个退伍回来的残疾儿子能跑得掉?”
妇人的脸色微微一白,旋即不服气地道:“监视者?昨天吊死了多少监视者你难道不知道?那群家伙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过街老鼠,如果他们这个时候真的敢出现,那我反而可以把他们送到王城去大赚一笔!”
中年人微微一愣,旋即有些悻悻地道:“别傻了,你还想举报他们?别人说不定都把刀捅进你的喉咙里了,你还在笑嘻嘻地和别人聊天呢。”
“不过监察部的监视者们消失了,帝都的安全该怎么保障呢?”一个老人忧心忡忡地加入了聊天,他的双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显得有些古怪,“我以前是城卫军的一员,比你们都清楚监察部在帝都里发挥的作用。在我刚刚入伍的时候,监察部还不是那位部长在管理,城卫军没少和那些亡命徒们交手;而自从那位部长成为了监察部的主脑之后,帝都里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敢犯事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担忧地继续道:“如果没有了监察部,这座欧内斯特不知道又会吸引多少不法之徒来劫掠啊。”
“怕什么,贵族老爷们既然将监察部清理掉了,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中年人啐了一口,有些愤愤不平地继续道:“而且监察部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老子在这里经商十多年,对于他们的做派看得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只要监察部的家伙一出现,再好的生意都会被他们搅黄。他们根本就是一群行走的瘟疫,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中年人顿了顿,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低声笑道:“说起来,你可真是赶上好时机了,老山姆。你才来没多久,当然不知道那些监视者过去到底有多么烦人,他们的存在是这条街上的商人们最厌恶和惧怕的东西——不过未来,我们再也不用担心监视者会不会出现了,大家都会发财了!”
老山姆看上去仍然有些担忧:“可是监察部毕竟有其存在的意义,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将这个部门取消了,一定会引起什么不得了的大麻烦的。”
“那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了,老家伙。”
一个带着几分讥讽与不屑的声音响了起来,几名小贩齐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着鹰钩鼻面色凶狠的男子正站在他们几人的眼前——那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精致长袍,头戴一顶带有古怪标记的圆礼帽,手上握着一根价值不菲的手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佩特老爷,您怎么来了?”三名小贩之中最为圆滑的中年人率先有些慌张地半跪在了地上,满脸谄媚地笑道。见老人和妇人还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中年人忍不住恼怒地一推他俩的小腿,于是他们俩人也半跪在了地面之上。
佩特不是贵族,他只是这几名小贩的老板而已,没有贵族头衔的他当然无法让人对他行半跪这样的礼节。但这条街上的小贩们都很清楚,这位佩特老爷一向喜欢和贵族打交道,他的毕生梦想也是成为一名拥有贵族爵位的正牌贵族,因此只要对他行半跪礼,一定能让这位佩特老爷的心情好上许多。
三枚银币落在了中年人的面前,半跪的中年人微微一愣,旋即大喜过望地捡起了那三枚银币放入怀中。而他的眼前,佩特颇为做作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双手按在手中手杖的顶端,用一种极其怪异的腔调一字一顿地道:“王城最近有些变化,我奉贵族议会之命,在这里搜捕监察部的残党。”
监察部残党?
三个小贩齐齐面色一变,旋即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彼此。反应最快的中年人首先愣了愣,旋即迅速地跪在了地上,脸上堆满了做作的笑容:“佩特老爷,您收到了贵族议会的命令,也就是说贵族议会把您当做自己人看待了啊!”
佩特脸上的满意之色更浓几分,他摸着自己那两撇精心修剪的胡子,用那种怪异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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