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而连像太行五虎那等江湖上的败类,也欺负到她头上。
可想而知,她高张艳帜于秦淮之畔,平时强扮笑脸迎人,心头一定也有万般的难言苦痛。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又呈现自己临走时,白冷秋伏几痛哭的情景。
尽管他当时的意志是何等坚决,有如铁石心肠一般,然而此刻一人独处斗室,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不该那么冷酷的对她。
一霎之间,他的思潮汹涌,翻滚不停,几想立刻回到绮罗春画舫上去,向白冷秋道歉。
第四回风云涌起
他在室内走了两匝,总算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没有跨出门槛,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于是他又回到了床上,坐了下来。
他正想运一会功,把一切的杂念排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行来。
由于他所住的这间小屋是位于东边厢房的最后一间,平时根本没人会定到这儿,就连管庙的庙祝都难得一来,所以这阵脚步声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收起了桌上的画轴,很快地卷好了纳入怀里。
那阵脚步声停在他的门前,接着门上传来了几声敲击,有人问道:“金公子,金公子在吗?”
金白羽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庙祝,他应了一声,启开木门,只见那个瘦高的庙祝一脸惶急的站在门口。
他问道:“刘兄,有什么事吗?”
庙祝急忙跨了进来,道:“金公子,你惹了什么事?有人来找你了,还不快些躲开……”金白羽哦一声道:“刘兄,是什么人来找我?”
“有几个煞神样的大汉找你……”
那个庙祝姓刘,也念过不少古书,自从金白羽住进来之后,时时与他谈经说史,对金白羽的满腹经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他非常照顾金白羽,一遇有事情便来通知。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他们问我庙里有没有你这个人,样子凶狠狠的,好像要找你麻烦,我不晓得你什么时候惹了他们,所以告诉他们说你不在……”金白羽问道:“他们现在哪里?”
庙祝道:“他们听说你不在,有的说要在庙里等你,另外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说你恐怕在绮罗春画舫上,所以他们赶到河边去了……”他喘了口气,道:“我看他们的样子很凶,只怕在那里找不到,等会还要来这儿,这才赶来看看,好通知你赶快躲开……”金白羽一听便晓得那几个大汉便是太行五虎,此刻只怕是把九头金狮顾扬武带来寻仇的。
他的眼中射出一股凛厉的神光,暗忖道:“这几个败类胆子好大,我饶了他们一命,他们竟敢再来找我惹事……”刘庙祝正说得起劲,突然见到金白羽脸上凝霜,眼露寒光,不由吓了一跳,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金白羽目光一转,见到刘庙祝的神情,淡然一笑,敛起眼中神光,道:“刘兄,多谢你的好意,小弟非常感激。”
“金公子!”刘庙祝道:“你什么时候又惹上那些人?好像你是在秦淮河边……”他望了金白羽一眼,道:“公子你要准备今年的大考,可千万别走秦淮河边那等地方,要知道那种地方可是脂粉陷阱,害人不浅……”“多谢刘兄好意。”
金白羽道:“小弟自会省得。”
刘庙祝关怀地道:“我看那些人非常凶恶,公子你还是躲一阵子,我在城里有个兄弟是卖臭豆腐干的,他那里……”金白羽淡然一笑道:“些许小事,小弟自会解决,多劳刘兄费心了。”
刘庙祝一楞,道:“金公子,你的意思是……”金白羽道:“我去找他们,把误会说清楚便行了,我想他们也是人,总不会不讲理吧!”
“唉!跟那种人还讲理?”
刘庙祝道:“他们一个个跟煞神一样的,只怕一巴掌就可把人打死……”金白羽道:“刘兄不必多言了,小弟还是决定到河边去一趟!”
说着,他朝刘庙祝拱了拱手,举步向门外行去。
刘庙祝跟在后面叫道:“金公子,你听我说……”金白羽加快脚步,很快的出了夫子庙,沿着庙前的石阶,下到河岸。
刚刚走到岸边,只见往日热热闹闹的地方,此刻竟然没有行人来往,连泊在河边的画舫也划了开去。
再一细看,只见岸边的竹栅里挤满了人,全都探首向河边望去,不知在瞧什么,他的目光一闪,落在远处,看到岸边的地上,倒着两具尸体,一片鲜血染红了他们躺身之处。
岸边灯光朦胧,站在远处望不清楚那两个是谁,等到再走近几步,金白羽便见到那两具尸体身上所穿的衣服竟是衙门里的捕役装束。
他这才明白为何岸边行人要躲在竹棚,河边画舫要泊在河面的原因了。
这一定是由于那个成知府听得有人大闹绮罗春画舫,这才派两名捕役来保护白冷秋,等到太行五虎带人来找麻烦时,那两个捕役自然加以干涉,于是引起争斗,惨遭太行五虎杀害。
“他们好大的胆子。”金白羽眉宇之间笼起一层杀气,忖道:“竟然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公然敢杀害衙门捕役,显然是仗着九头金狮顾扬武在京里结交权贵,广植势力,不畏王法……”他不必找人来问,就晓得太行五虎等人此刻是在绮罗春画舫上,不晓得白冷秋将要如何应付他们?是否还能隐藏一身绝技?
他心里在想苦,脚下可不慢,这一会工夫,已经行过数十丈远,来到绮罗春停泊所在的附近岸边……当他站在河边时,他突然发现一件特殊的事情。
那便是整个秦淮河里四十多艘大小画舫,此刻全都划出远远的河心,有些还泊到对岸的石房下,只有绮罗春画舫和旁边的两艘红色的画舫,仍然泊在原处。
金白羽知道白冷秋身上武功不差,她之所以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为了不愿泄露出真正的身分,并不是怕事。
但是另外两艘红色的画舫,照理在太行五虎大闹秦准时,应该也跟其他的画舫一样,驶得远远的才对,为何他们依然停在原处?
莫非这两艘红色画舫的主人也是身怀绝技的奇女子不成?
金白羽脑海之中掠过这个意念,好奇地望了那两艘画舫,只是船上幕帘深垂,看不到一个人影,显得颇为神秘。
好在他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并且此刻心中悬念着白冷秋,所以很快地便压下心中好奇的念头。
他的身形一动,有似一枝箭样,飞射而出,轻如落叶般的飘身落在绮罗春画舫的舱板上。
他在上船之后,并没有立刻闯进舱去,只是悄悄地站着,凝目从垂下的珠帘隙缝望将进去。
舫内传来一声朗笑之声:“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能在这种难得的机会中,得见白姑娘玉容……”“白姑娘。”另一个粗哑的声音道:“我们少镖主是北京城里有名的玉面郎君,又是九门提督的结拜兄弟,北京城提起“玉狮子”顾子奇来,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哈哈!”另外又有一个人道:“玉狮子初会绮罗春,可说是使秦淮河畔多添上一段佳话,他日只怕是万人传诵……”金白羽只见那说话之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相倒也白面短须,相貌堂堂,只是眼珠子闪烁不定,有股邪恶的神情浮在脸上。
除了这个人之外,舫内另外还有五个人,其中有白冷秋主仆,“卷毛虎”吴勇,“白额虎”秦庸等人。
至于另一个身穿锦袍,腰佩长剑的青年,金白羽就不认得了?
那个锦袍青年,长得面白如玉,丰神朗逸,气概非凡,与他身边的卷毛虎相较,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金白羽一见便知道这锦衣青年便是“玉狮子”顾子奇无疑!
他的目光从顾子奇的脸上移过,落在白冷秋的身上,只见她目光低垂,默然无语,也不晓得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顾子奇听到那白面中年人这么一说,朗声笑了笑道:“白姑娘别听他们的话,在下可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想我在北京城里,从未涉身歌场舞榭之所,至于八大胡同等处,更是从未去过,本来吴镖师在说趄姑娘大名时,在下尚以为他言过其实,如今一见,方知世间果有风尘佳人,白姑娘真如一枝白莲,出污泥而不染……”金白羽听到这里,冷哼一声,道:“狗屁!”
他这句话,使得舫中的六个人全都为之大吃一惊,顾子奇脸色一变,刚刚站起,已见到珠帘一响,一个青衣人走了进来。
舫中的六个人,除了紫鹃不会武功,太行五虎是功夫太差之外,顾子奇和那中年人全都是高手,连白冷秋也不是个弱者。
可是他们却没听到有人飞身上船,一直等金白羽进入舫内,才发觉到有人上了船。
顾子奇和那白面中年人脸色大变,望着金白羽走了进来,一时之间楞住了。
“卷毛虎”吴勇大叫道:“少镖头,就是他!”
金白羽目光在白冷秋的脸上一扫而过,很快地栘转开去。
因为他的视线一触及白冷秋眼中的浓情,便禁不住心中一乱,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绝不能容许这份感觉停留在心里,使得他整个的心绪受到扰乱。
他的目光闪过卷毛虎的脸上,那森冷的光芒使得吴勇身躯一颤,赶忙垂下头去。
随着视线的转移,他凝注在那白面中年人身上,冷冷道:“凭尊驾的口舌和武功,似乎不是镖局中人,你怎会跟这几个江湖败类混在一起?在下非常替你可惜。”
那中年人脸上一红,随即泛起一丝恶意,道:“尊驾年纪轻轻,竟然出言辱及区区,你可知道我是谁?”
金白羽道:“你认为你是谁?”
“区区“拳剑双绝”曾云鹤。”那个中年人沉声道:“尊驾不把金狮镖局放在眼里,想必也是武林高手,不知怎样称呼?”
金白羽冷笑道:“凭你们这些人也不配知道在下名号!”
“曾先生!”“玉狮子”顾子奇喝道:“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小子,跟他噜嗦什么,一剑宰了他……”“你说什么?”金白羽冷声道:“再讲一遍我听听看。”
顾子奇只见金白羽目光冰冷,有如两枝利刃穿心而入,他的心头一寒,赶紧闭住了嘴。
金白羽冷冷瞪了他一眼,道:“顾子奇,你仗着金狮镖局之势,广结权贵,横行北京,今天竟敢到秦淮河来撒野,你碰到了在下,也算是你遇到了煞神了……”“白额虎”秦庸的坐位就靠近舱门,距离金白羽最近,他倏地大喝一声,道:“好个利嘴小子,老子要致训教训你一顿……”他在喝声之中,拔出吴钩剑,一式“夜叉探海”,朝金白羽小腹攻来。
他以为自己距离对方仅仅数尺,这一突然出手,金白羽定然难以防备,一剑就可以将之杀死无疑。所以他这一剑攻出,把全身的力道一齐用了出来,恨不得把金白羽身上穿个洞。
哪知他的喝声未了,突然觉得吴钩剑一滑,竟然从对方身旁滑刺而过,力道顿时使个空。
他心中一惊,已知不妙,待要刹住身子,收回力道,哪里来得及了,只觉背心被金白羽按了一下,一股强霸无比的力道传进体内,震得他的心脉顿时断裂殆荆舱中各人只见金白羽站在原地不动,“白额虎”秦庸却没能一剑将他刺着,反而继续向前冲去。
这一下就等于把他的全身要害,一齐送到对方的手里,任由宰割!
顾子奇和曾云鹤晓得不妙,没来得及出手,秦庸已吐出一口鲜血,冲出舱外,扑倒在舱板之上。
以他们的眼光和武功,只看清楚金白羽一掌按在秦庸的身上,竟没有能看到金白羽是如何使对方一剑落空。
他们两人相望一眼,一齐立了起来。
“卷毛虎”吴勇和秦庸是结拜的兄弟,他眼见秦庸吐血倒地,心中急忿之下,再也不想其他,大吼一声,拔出双鞭飞舞着冲了上去。
顾子奇脸色一变,道:“吴勇,不可……”他正要出言阻止,却已见到那重重的鞭影一敛,吴勇手里的双鞭不知怎的到了金白羽的手里。
他大吃一惊,只见金白羽一手持鞭,一手抓着吴勇,冷哼声中,反手往后一抛。
舱外传来噗通两声,想是吴勇和他的双鞭都已落进河里去。
顾子奇脸孔涨得通红,心中又怒又气,霍地拔出腰中长剑,道:“小子,在下不自量力,倒要见识你的高明手法!”
“拳剑双绝”曾云鹤一把将他拉住,道:“舱中不是动手的地方,我们到岸上去……”顾子奇望了白冷伙一眼,道:“对,惊扰了白姑娘也不好。”
他扬了扬手里的长剑,道:“小子,你若是有种,我们到岸上去较量较量剑法……”“你这种人还配谈剑法吗?”金白羽冷笑一声道:“我要让你们今天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剑法,你们死也可以瞑目了!”
说着,他转身走出了船舱。
他的样子悠闲之极,哪像是正要与人作生死搏斗之人?就眼在散步吟诗的文人一样,全然没有防护到身后的空门。
“拳剑双绝”曾云鹤乃是武当高徒,拳剑两道确有独到的功夫,与“九头金狮”顾扬武是忘年之交。
这次金狮镖局承保一椿数额很大的珠宝从北京到杭州,客人所出的保镖费用很高,“九头金狮”顾扬武需要坐镇北京,唯恐顾子奇经验不够,这才把曾云鹤请来相助。
他的江湖经验较之顾子奇丰富得多了,一见金白羽缓步行出舱外,全然没有防备身后的空门,心头的警戒之念更加提高,生恐对方会有什么特殊的杀手。
他脸色凝重,右手按在剑柄之上,斜侧着身子,抢在顾子奇的前面,跟在金白羽的身后,走出了舱门。
顾子奇望见金白羽摆出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恨不得拔剑将他的背心开个洞。
然而,在白冷秋的面前,像这从人背后偷袭的卑鄙行为,他是绝对不敢施展出来。
他向白冷秋抱了抱拳道:“白姑娘,请你稍候片刻,当可见到在下效当年关云长温酒斩颜良之壮举……”白冷秋拾起头来道:“顾公子,不知你愿不愿意听贱妾一言?”
顾子奇道:“有什么事,姑娘请说就是了!”
白冷秋道:“公子年纪很轻,犹有远大前程,又何苦送命于此?依贱妾之见,还是速速离此吧!”
顾子奇还以为白冷秋是要替金白羽求情,心里正充满了酸溜溜的感觉,哪知听到的却是一句反话。
顿时,他的心中怒火与妒火交燃而起,俊秀的脸孔都已变了形。
他沉声道:“白姑娘,单凭你这句话,我今天就非杀了他不可!”
他紧了紧手里的长剑,气冲冲的走到舱外。
在船板之上,金白羽和曾云鹤两人正相隔八尺,凝目相望,曾云鹤摆出了武当长拳的架式,凝神静气的准备着出手。
顾子奇见金白羽依然气定神闲的站着,冰冷有如石块刻成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若非他身上的那袭青袍在夜里不住飘动,真会使人误会他并非是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尊石像。
顾子奇满腔怒气的走出舱门,一见金白羽这副冷静沉肃,屹立如山的神态,激动的情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的骄傲放纵,固然是仗著“九头金狮”顾扬武的威名,其实本身的武功造诣,却也并非寻常的武林人士所能相比。
在他冲动的时候,他可能胡作非为,意气行事,但是等他冷静下来时,他便要慎重考虑一下后果了。
当他想到金白羽那悄如鬼魅的身法,和方才对付太行五虎时的两招又狠又快的杀手时,他的心里禁不住一阵惊凛。
他默然立在舱门暗暗思忖道:“这次爹爹托我这重责,保了那么巨额的一趟珠宝,从北京到杭州去,临行前还叮属过我,要特别慎重,千万不可多惹是非,偏偏吴勇这厮……”他的心中萌起了后悔之意,正在暗忖之际,突然觉得一股森寒的杀气涌了过来。
目光一闪,他已见到曾云鹤左手捏着剑诀,右手不知何时已拔出了长剑,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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