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狂人比疯狗还更混帐,早就应该拿去人道毁灭!”
费振邦道:“但我却看不出,你全身上下无数亿细胞之中,有哪一颗是具有半点人性的。”
那人咬着牙,怒气冲冲的说:“不要再多废话,我要见金枪手!”
费振邦脸色陡地一变,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道:“我知道,我是打不过那混蛋狂人的,但我有钱,我可以雇用十个像金枪手那样的职业杀手去干掉他。”
费振邦倏地怒喝起来:“振凡,你疯了?洛云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付你,你现在必须要说得清清楚楚!”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地跺了跺脚,然后掉头就走了。
直到这时候,大庭久岛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真是不幸,你弟弟果然惹上了麻烦。”
费振邦默然半晌,忽然哺哺道:“今晚作所说的,都是真话?”
大庭久岛脸色一沉,费振邦立时道歉,说:“很对不起,我绝不是怀疑教授信口雌黄,无中生有,只是……唉,天下间怎么竟然会有这一种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太可怕了……”大庭久岛面色沉重,说道:“令弟是个很出色的脑科医生,但他本身正是个邪者。”
“邪者?那是什么意思?”
“令弟心术不正,而且野心勃勃,他实在不像医生,却像个军事家,甚至是个玩弄政权的人。”
“舍弟有什么野心?”
“组织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恶势力。”
“你是说黑社会?”
“那也差不多了。”
费振邦沉默下来,接着在棋盘上放下了一枚棋子。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费振凡带着一只长形的皮袋,来到了近郊一座花园房子门外。
他按响了门铃,五分钟后就进入了这幢房子之内。
客厅坐着一个人,这人一直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波斯。
这人大概四十左右年纪,虽然身材瘦削,但却一脸精悍之色。
费振凡打量着他,他也同样打量着费振凡。
过了半分钟,坐在按发上的人终于首先开口:“钱带来了没有?”
费振凡把皮袋晃了晃,道:“都在这里,一块钱也不短少。”
那人立刻把怀里的波斯猫赶走,从费振凡的手里接过皮袋。
皮袋很沉重,里面应该放着十万元美钞,而且还应该一块钱也不短少。
金枪手杀人,是有“公价”的。
不论你要他杀的是什么人,只要他答应了,价钱就一定是美金十万,不论刺杀的对像是国家元首、黑帮巨头或者只是街边的一个乞丐,代价统统都是一样,绝无稍资或者是稍为便宜的例子。
在这一方面来说,金枪手对人类性命的价值,倒是处理得十分公平的。
现在,又有一个人的性命,将会在十万美钞面前消失了。
金枪手面上露出了充满自信的微笑,同时缓缓地把皮袋打开。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在刹那间变得比纸还白。
而他这一辈子所见最后的一件物事,也就正是皮袋里的东西。
那并不是十万元,而是一枚威力强大的炸弹!
金枪手的反应,已不算慢。
不但不算慢,简直就是快得令人吃惊了。
但更吃惊的却还是他自己,当他看见皮袋里裹装着一枚炸弹之后,整个人立刻跑起,同时用力把皮袋向后抛。
但皮袋刚脱手,还没有远远给抛出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已响了起来。
结果很简单,金枪手死了,费振凡也错了,而且两人都同样死得莫名其妙!
在那一段时间,我正在跟魏一禾谈论著连勒的事,根本没想到,另一件骇人的爆炸血案又已发生了。
但即使我们当时知道这一件事,也决计不会想像得到,这桩血案居然跟连勒之死大有关连。至于事情真相怎样,下文接着自有详细交代。
第七章
当我知道费振凡在一宗神秘爆炸案中身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零五分的事情了。
那时候,我刚洗过脸,正在漱口刷牙,忽然听见电视广播新闻报导员,正在讲述这一件离奇的爆炸命案。
当时,在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命案,应该是连勒之死。其后,接着的一则新闻,就是有关连勒神经病突发,结果酿成了两人丧命的报导。
但根据电视的报导,警方似乎并没有更新的发现。
我有点失望地把电视机关上,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抓起听筒,叫了一声:“喂!”
但过了一会,我还是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我有点不耐烦,又再叫了一声:“喂,你找谁?”
我已等了好一会,才听见一个人低儒者说:“你是……是龙先生吗?”
我怔了一怔,突然嗓子响亮了最少一倍:“你是谢卡?”
听筒的声音道:“我就是谢卡,你现在有没有空?”
我忙道:“有空!有空!有空之至!你在那里?”
谢卡又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之久,才用一种乾涩的声音说:“我在一条很僻静的街道上,我……我……”“你想说什么?”我有点沉不住气,“你到底怎么了?”
谢卡道:“我没有头发!”
我不禁呆住了。
“我没有头发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又已接着说:“连勒死了,小费也死了,我的头发也不见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难过得似乎想要哭了起来。
我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却也可以想像得到,他的情绪实在很不稳定。
他提起了“小费”,我忍不住立刻就问:“你说的小费,是不是费振邦的弟弟费振凡?”
谢卡的声音更涩苦,他说:“不错,就是他,在这里,我只信任两个人,那是小费和一个日本老教授……可是……可是小费终于还是死了……”我吸了一口气,道:“费振凡之死,难道跟连勒也有关连吗?”
谢卡沙哑着声音说:“你现在不要再问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我现在很想见一见你,可以吗?”
我连忙说道:“当然可以,你现在在哪里?”
谢卡说:“我现在还在街道上,但我马上就要回实验室去了。”
我眉头一皱,道:“你的实验室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赶来。”
谢卡立刻说出了一个地址,我一听之下,又是不禁怔祝那是在远郊一座山谷下的别墅。
那座别墅有多大,模样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在这别墅四周,几乎全是坟墓。
谢卡所说的那个地方,居然是在坟场附近的。
但不管那是个什么所在,我已决定前往看个究竟。
在挂断电话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最轻快的服装和一双簇新的跑步鞋,不到五分钟,我已驾驶着车子在公路上疾驰如飞。
但很不幸,遇上了都市十大毛病之───塞车。(至于其余九大毛病,各位可以自行想像。)等到我达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超过九点了。
在途中,我不断思索着下列的几个问题:第一:谢卡是什么人?
第二:他是不是真的早已知道连勒会“发神经”?
第三:谢卡似乎和费振凡很熟络,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第四:谢卡最信任的人,除了费振凡,还有一个什么“日本老教授”,他又是何方神圣?
第五:谢卡为什么会喝得酷叮大醉?是“偶一不慎”?还是“心情欠佳”,所以就像电影里的剧中人一般,醉得一塌糊涂?
第六:谢卡的家在什么地方?难道他真的没有家,只是住在一间“实验室”里吗?
第七:他为什么昨晚说不想回“实验室”,但今天一早却又嚷着要回去?
第八:他说“我的头发也不见了”,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忽然看破红尘,索性准备出家做和尚?
我愈想愈乱,险些把车驶进公路旁边的稻田里。
我立刻提高了警惕,再也不去胡思乱想,只是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子。
九点十二分,我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我按照着门牌地址,来到了一幢看来已很古老的大洋房门外。
只见大洋房四周到处野草丛生,似乎十分荒凉。
正当我准备按动门铃的时候,大门的铁栅已打了开来。
打开铁栅的是个年逾六旬、头发灰白而散乱不堪的老人。
我还没开口,这老人已然说道:“阁下就是龙先生吗?”
我点点头,老人又已挥了挥手,道:“你什么话都不必跟我说,我在年轻的时候是个很出色的演讲者,但却已在二十年前聋掉了。”
我呆了一呆,接着叹了一口气,向他表示惋惜。
老人谈谈道:“做聋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乐得耳根清静,可是……”忽然叹息一声,道:“但我实在很想再听听贝多芬的交响乐曲,唉,那是多么伟大的音乐,可惜贝多芬聋了,我也聋了。”
我微微一笑,心想:“这位老人家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说话却真还不少。”
幸而我是学过国际手语的,于是便向他做了几个手势,意思大概是:“这里除了作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老人笑了笑,说道:“当然有,不然,我又怎知道有一位姓龙的先生将会到访呢?”
接着,他把我带引入内。
我们穿过了天阶,来到了古老大洋房的客厅。
这客厅虽然古朴一些,家□也显得相当残旧,但却总算打扫得颇为乾净。
在这种古老宅院里,我实在无法把它和“实验室”这个名词联想在一起。
但老人接着却说:“实验室就在后面,请!”
我只好跟着他走。
老人把我带到一座野草蔓延的园子里,然后指着园子后面的一座小山丘,道:“谢先生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好了。”
我搔了搔头皮,再向前一直走,终于在一排竹林背后,找到了一道铁门。
若不是那个聋耳老人的指引,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在这竹林后面,居然还会另有天地。
那道铁门是虚掩着的,我只是轻轻一推,就把它推开了。
打开铁门之后,就看见了一道石级,一直向地下通去,我沿着石级,一级一级地走去。
不一会,又是另一道铁门,但这道铁门却是紧紧关闭着的。
我心中的疑惑愈来愈甚,只觉得整件事情彷佛是由无数疑团串合而成的。
现在,我只好敲门再说。
由于这道门十分沉实,若用手背去敲,只怕很难弄出响亮的声音来,所以,我早已拿着一块铁硬币,利用硬币的边缘来大力敲门。
过了一会,铁门终于打开了,我以为铁门一打开之后,立刻就可以看见谢卡,谁知道开门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
这老者面上的神情相当沉肃,他打量了我一眼之后,才用生硬的京片子对我说:“阁下就是龙乘风先生?”
我呆了半晌,终于点点头,道:“在下正是龙某,阁下是……”“大庭久岛,”老者缓缓地说:“欢迎你来到这里,请进。”
“阁下是一位教授?”我立刻直接问他。
大庭久岛道:“本来是的,但现在已经退休了。”
我说道:“退了休也是教授,还请多加指教。”我后面那句说话,多半是看得日本电视片集太多,所以才懂得搬出来使用。
这时候,我已看见,自己正置身于一间约莫一千平方尺大小的地下室里。
这地下室装有通风设备,灯光既不太明亮,也不会令人有光线不足的感觉。
在地下室的中央,摆放着两张长方形的木桌,这两张木桌虽然很宽大,但上面还是摆满了许多物事,包括几堆厚薄不同的书藉,几百件大小以至形状都不一样的工具和仪器,更有一排一排长长短短的试管。
这就是谢卡的实验室。
但谢卡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大庭教授,我是未见谢卡先生的。”我忍不住提醒这个日本老人。
大庭久岛叹了口气,说道:“他现在的精神很痛苦,几乎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我道:“我也知道他受着某种困扰,但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
大庭久岛道:“例如费振凡仍然活着的时候,他也有这种困扰。”
我陡他心神一震,道:“他是怎样死的?”
大庭久岛道:“他带着烈性炸药,去见一个叫金枪手的职业杀手,最后,炸药爆发,于是两个人都活不下去。”
我眉头一皱,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庭久岛望住我,慢慢的说:“对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沉思片刻,道:“是因为他想杀金枪手?”
大庭久岛摇摇头,道:“小费的确想杀一个人,但他想杀的并不是金枪手,更从来没有想和金枪手同归于尽的打算。”
我叹了口气,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又怎么解释?”
大庭久岛道:“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令你完全明白这件事,而且,唉,你实在不该卷入这个漩涡里的。”
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绝对不会后悔。”
大庭久岛冷冷一笑,目注着我说:“年青人,你若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只怕就不会这样说话了。”
我谈谈一笑,把话题岔开,再问及费振凡的事:“小费本来想杀谁?”
大庭久岛道:“那是一个比你更狂野得多的年青人。”
我故作轻松之状,道:“这人莫不是流行曲谱上的精英分子?”
大庭久岛冷哼一声,道:“任何歌手再狂野,也万万及不上这人。”
我有点不耐烦:“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庭久岛道:“他叫洛云,据说是一间俱乐部的会长。”
我吓了老一大跳,吃惊地说:“小费为什么要杀洛云?”
大庭久岛盯着我的脸,道:“洛云昨天曾经殴打过他,小费大怒,所以就想买凶暗杀洛云。”
我不禁大奇:“既然这样,何以却会发生这件爆炸的事件?”
大庭久岛道:“那是因为小费的思想忽然改变了。”
“思想忽然改变了?”我大惑不解,“阁下这句话,我实在并不怎么明白。”
大庭久岛缓缓的道:“若要让你完全明白这一件事,我认为应该要从头开始说起。”
“从头开始?”我不禁听得有点出神:“一开始的时候是怎样的?”
大庭久岛叹了口气,说道:“那得要回溯到十年前的一个夏天了,那时候,我在札伊尔的首都金沙萨,找寻一个人的下落。”
我道:“教授要找的是什么人。”
大庭久岛说道:“我有一个外甥,他又是我的学生,他叫井上横志,这孩子自幼就十分聪明,在大学的成绩也是极其优异,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有极伟大的成就。
“但有一天,他忽然在机场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当时,他的声音听来相当兴奋,而在平时,他却是个很沉默、绝少会乐极忘形的人。
“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我要暂时离开东京,飞到北非洲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听得没头没脑,便冷笑了一下,道:‘这人比你的学业更重要的吗?’横志说:‘当然更重要,她是一个从阿拉伯沙漠世界逃出来的公主。’“我更是一呆,忍不住刺了他一下:‘你不是要跟这位公主私奔吧?’我这句话,当然只是故意嘲笑他的,谁知道横志道:‘你说对了,我要和她私奔,和她在一起共同生活!’我听见这句话,既是莫名其妙,又是十分愤怒,立时便喝道:‘你在发什么神经?快点回来大家商量商量然后再说!’横志却道:‘对不起,时间已来不及了,但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