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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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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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翅,便向那人肘上切去。那人右手猛然一掣,左手一并二指,又取羹尧双目。羹尧右手掠空,乘机身子一挫,让过那二指,左手一抬,直取那人左腕,右手叶底翻花,又向那人胁下点去。那人右手一缩,一个转身,避过羹尧右手,乘机双手一分,使出一路绵拳来,处处守定门户,却寓守于攻。羹尧起初还不觉得,连拆十余招之后,才觉来人竟是内家能手,连忙身法一变,也将师传绝艺八卦游身掌法使出来,处处避实就虚,却乘暇蹈隙,专找敌人要害,那人斗了半会,猛然卖了一个破绽,跳出圈子又一拱手道:“年爷端的好身手。我已佩服,请恕无礼,那马我不要咧,前面再见。”

说着身子一晃,便向岔道上疾走而去,羹尧不禁叫道:“朋友,你这样就走吗?是好的你且请留下名来。”

“好,你请接着,我的名刺来也。”

那人猛一回头,一抖手一点寒星,便从二十步以外向羹尧迎面打出。羹尧一见,身子一侧避开正面,手起接过一看,原来却是一把五寸来长的柳叶飞刀,那刀其薄如纸,二面开口,映日生光,端的锋利异常,再一细看时,贴近刀柄却镌着云中燕三字,另一边镌一朵云式花纹和一只小燕儿,不由心中大悟。再看来人只一会工夫,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心想,自从离开老师,想不到第一次正式和人交手便遭遇这样能手,足见天壤间,奇人异士甚多,但不知那云中凤现在何处,此举又是何用意。正在沉吟四顾之际,猛然一阵鸾铃声响,高明已经赶来,一看羹尧立在路侧张望,那匹马又拴在树上,不由诧异道:“年兄,你看什么?”

“高兄,快来,我让你先看一件东西!”羹尧高声叫着。

“什么东西?”高明勒住马,翻身跳下来,接过那柄飞刀一看失惊道:“这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人送来的,你瞧吧,今天说不定还有花样呢!”

羹尧说着,把方才的事说了,又道:“你为什么到此刻才来?后面有动静吗?”

高明苦笑一声道:“可不是,小弟方才也着了人家的道儿,要不是早来了,还能等到现在吗?”

羹尧再一细问,方知高明那匹马原只落后不到半里多路,正在向前追赶之际,忽然天空一阵鸽铃响处,突然飞起一只白鸽,跟着从路侧林边一株大树上,跳下一个人来,高声道:“你是邯郸城里高升栈住的高四爷吗?”

高明把那人一看,只见他生得身不满五尺,一张瘦脸焦黄得好像大病初回一样,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两只小眼却闪闪生光,身上穿的衣服更加别致,上身反穿着一件黑紫羔的皮袄。只因人的个儿太小,衣服又长又大,几乎连膝盖都罩下去,毛茸茸的活像一只大狗熊,头上一顶瓜皮小帽,再配上那一张瘦脸,又像一只大橄榄安在那皮袄上面,脑后却拖着一条老鼠尾巴一样的辫子。最妙的是上面一个红帽缬子,下面一条大红湖绉的棉裤,和那件皮袄已经绝不相配,脚下又穿着一双三套云的厚底鞋,更加令人刺目。高明正待要笑,那人又在马前请了一个安道:“您是高四爷吗?咱们老爷子打发我来向您请安,他说请您到咱们家里,有话要当面相商。”

高明方问:“你们老爷子是谁?彼此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请我到你家里去?”

那人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大红名帖递上,高明接过一看,上面大书着:“云霄再拜”四个胡桃大的字,不禁心中一惊,忙道:“你们老爷子是那云中凤姑娘的父亲吗?”

那人龇牙一笑道:“正是,他说请您务必和那位年二爷一齐到小寨去一叙,千万不要推辞。”

高明又道:“你们贵寨是云家堡吗?”

“这个您不用问我,前面咱们还有人呢!”那人说着,倏然腾身而起,一跃上树,簌簌连响人便不见。

高明不由心下十分骇异,正等赶来,和羹尧商量应付之策,想不到羹尧也已经遇到了这件怪事。两下商量之下,决定等后面的从人和马天雄前来再说。谁知马天雄等来了之后,一问并无异状,大家又向前走着,羹尧又将两人所遭完全对马天雄说了,并笑道:“小弟初涉江湖,马兄请看,此事该怎么办呢?”

天雄沉吟半晌道:“如此说来,这位老前辈显系另有用意,恐怕连那云中凤之来,也有作用,这事必须仔细才好。不过,你们两位都是富贵出身,对于此辈决无恩怨可言,也许不至有什么为难之处,这倒是可以放心的,要是一个老江湖自问有什么过节的,遇上这种场合那就难说了。”

说着看了高明一眼又道:“高爷对那姑娘,除那天筵前舞剑而外,相处如何呢?”

高明正色道:“小弟虽然脱略形骸,曾视她如串店的绳妓,却绝无失德之处,马兄如果不信,不妨见面再问。”

天雄连忙谢过道:“高爷请恕失言了,小弟也只揣测之言,不过舍此而外那更奇怪了。我们只好到前面再看吧。”

羹尧笑道:“管他呢!反正事已遇上了,此刻就想躲避也无办法,我们既然居心无愧,我倒要借此看一看这位云老英雄一家是何等人物呢!”

说着又催马前进,看看日已停午,却不见再有动静,已经到了打尖的时候,高明忽然向前面一个小集镇一指道:“年兄,你看看,那边镇上有人来了。”

说着,只见一骑马飞也似的抢到,离开这一起车仗不远便远远停住,马上跳下一个黑纱缠头一身劲装的少年汉子,抢前几步,拦在高明年羹尧二人马前躬身道:“在下张杰,奉老山主之命,特来迎接,就请二位爷在前面兴隆集上,暂时歇马打尖,我们少山主,便当亲自来迎。”

说着,略一为礼,便又翻身上马,先驱引导,直向镇上走。那兴隆集原是一个小站,只有一家较大客栈,店名招商栈,张杰赶到了店前,滚身下马立在门前笑道:“这里原非待客之所,只因地方太小,无法再找宽敞洁净地方,二位爷请暂屈尊休息一会吧。”

高年二人抬头一看,那店虽然不大,也还洁净,门上已经结好红彩,内面三间上房,椅披桌围也更换一新。再进去看时,上房的明间里,端正着一桌上好酒席,两边伙计们穿梭也似的忙着伺候,厨房里一片刀杓之声,显然是久已准备,专为迎接两人而设,不由心中更加诧异。那张杰匆匆进店之后,只唤来店中掌柜的附耳数语,便又告辞道:“在下奉命而来,还须赶回向山主复命,恕不能在此多待。二位爷请暂休息,如有所需,可问店主,只镇上可以设法的无不如命。我们少山主今晚或明早必来迎接,一切不必客气。”

说罢又行了一礼,便又匆匆出店,上马扬鞭如飞绝尘而去。

高年二人在上房落座之后,不禁相顾愕然。马天雄笑道:“久闻云家待客手面阔大,想不到今天叨二位的福,也做了座上客。这种场面是无须客气的,天气很冷,大家也都饿了。各位管家们,店东已在别室款待,我们也先吃两杯挡寒吧。”

说着便请二人上面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相陪,高明吃了两杯,心中到底有点啜,随命从人唤来店东问道:“这云老英雄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店东笑道:“您和老山主这样的交情,连他的住所也不知道吗?”

高明不禁一下被问住,只得笑说:“我们和老山主向无往来,正是因为这样款待出于意外,所以才来问你,你知道吗?”

店东不禁一愣,连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再说张总管已经吩咐过,您两位如果要什么,教我们随时奉上,要问这个可不许随便乱说,这个我怎敢胡说。”

羹尧笑道:“老山主在此地既有这大声势,难道还怕人知道吗?再说,你没听见那张总管说吗?他马上还要教少山主来迎接我们呢,你便先说一说又有何妨?”

店东仍是摇头不语,高明又问道:“从前这云家也曾这样待过来往的客人吗?”

店东道:“如何没有,连这一次是第三次了,不过前两次没有对二位这样的排场吧!”

高明笑道:“那么,前两次接的是谁,以后又如何呢?”

店东苦笑了一声道:“您要问这个吗?第一次迎接的是个顺天府尹派下来的三个班头。我还记得,那一次是二少山主带了张总管来的。”

“那么接来以后又如何说法呢?”高明从旁插口问。

“您要问这个,吓!那可吓得死人。”

店东脖子一缩,把舌头一伸。

“班头来是拿人了,难道他们还交手拒捕吗?”

高明猛然一惊。店东道:“岂止交手拒捕而已。那三位班头,也就住在这三间上房内,一言不合,两人说翻了,登时交起手来,给二少山主都用擒拿手法制住。那三位捕头自恃官身,骂不绝口,惹得二少山主恼了,立刻挟到镇门之外,那座林子里面,全给宰了,打包寄了回去。”

高明惊道:“宰便宰了,怎样叫打包寄回去呢?”

马天雄在旁笑道:“这是江湖上处置公门中对头的一个法子,那就是把人宰完了,尸首大卸八块,用油布—包,差人送到他家里去,用意是在威吓威武窑子的朋友,以后不必再来,否则照样行事。不过也必须这被宰的人真不够朋友,才能如此做法。我们既非官中缉捕人员,又和老少山主无仇无隙,那怕什么?”

店东看了天雄一眼笑道:“这也很难说,云老山主固然是绿林中难得的好人,我们这一带的福星,那二三两位少山主可难说列咧!”

说着把四个指头一伸道:“尤其是这个主儿,那可反脸不认人,只稍有不合,那可不得了,各位客官都是在外面跑的,如果自己估量着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可得留神才好。”

天雄笑道:“你是说的那位姑娘吗?”

店东回头向外面看看,又一伸舌头道:“对了,她在堡中不但几位大头目都怕她,就连她三位哥哥也得让她三分,除老山主而外,谁也管不了。那云家堡第二次在这里接人,更是为了她。听说被迎接的是南省一位巡抚大人的少爷,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竟想出一个极刁钻的方法,把人家诱到这儿来。先倒也是客客气气,备了很好的上席款待,到未了竟教伺候她的那个母夜叉孙三奶奶,把人家的下身割掉。变成了一个宫门口的老公,才放掉。您说厉害吗?”

高明也不禁把舌头一伸道:“这丫头就这样歹毒,那就无怪她的外号叫笑面罗刹了。”

店东诧异道:“您怎么连她的外号都知道?那就无怪乎她从几天以前就下了金凤令,到处教人留意你们二位了。”

羹尧闻言忙道:“什么叫金风令?她又怎样教人留意我们,你能告诉我吗?”

店东道:“金凤令是一只铜制包金的凤凰,只有一寸来大,那是这位姑娘自己的信号,只要金凤令一到,在云家堡辖境以内,都非遵守不可,这比老山主的五云飞龙令力量差不离多少。我们在几天以前就接到了,她吩咐过但见你两位经过,都要随时飞报张总管,转报上去,不得片刻迟误,像这样严厉的命令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依我看,您两位如果自知有什么地方开罪了这个姑娘,停一会少山主来,还是先哀求哀求,再托张总管在他老人家面前说上两句好话。也许可以平安无事,要不然,那可难说得很。”

羹尧脸色一沉道:“我们固然没有开罪她的地方,即使在无心之中得罪了她,既敢做就敢担当,慢说她是一个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女人,就是云老英雄自己来,年某也不见得便有所惧怯。”

高明也冷然道:“如此说来,我倒有把握了。不过,我闻云老英雄背有绝大风火在身,他竟敢这样毫无忌弹的为所欲为吗?”

店东道:“若论老山主为人本极和气,轻易决不肯生事。我说的几件事,差不多全是小弟兄和姑娘做的。像今天这样,用老山主出名请客的还是第一次呢!我说的话,原是为好,二位客官如果因此见怪,倒是我的不是了。”

天雄笑道:“年兄,高兄,人家掌柜的说的是好话,不过我们既已来此,又承云老英雄的款待,万无就此他去之理。至于见面以后如何,那又是一件事。反正那位张总管不是说少山主今晚明早就要来迎接吗?等他一来不是立刻就见分晓,此刻何必问得,再不吃,菜都凉了咧。”

说着向店东道:“掌柜的,您请前面洽公吧,我们这里现在什么都不要,您只吩咐一声,酒菜选好的拿上来就得咧。”

那店东嘴里支吾的,又看了众人一眼,便退了下去。

羹尧笑道:“马兄,你看这事如何?”

天雄道:“江湖上的事很难说,不过这里是云家堡的势力范围,您两位问这店东,他能说什么?适才这一套话,说不定还是那位张总管教的,不然他决不敢这么说的。”

高明摇头道:“这里也算是辇毂之下,地方官所司何事,竟允许一个江湖枭杰这样横行,真可叹极了。”

天雄举着杯子道:“高兄,您别见气,这里的地方官,依我看已经算是极好的了。至于说到他纵容云家父子在此横行,那更不能怪他。”

高明不禁诧异道:“我知道,这里是邯郸县属,马兄在此地很久,当然知道。即如方才店东所说,不都是地方有司的职责吗?为什么反不能怪他呢?难道说做一个地方官,应该纵容匪类劫官拒捕吗?”

天雄道:“高兄,你以为这里云家父子,只是一个普通啸聚山林的匪类吗?”

羹尧道:“如此行径不是匪类又是什么?”

天雄呷了一口酒冷笑道:“人家姓云的原本是前明的武世家,历代都是武官,就云老英雄,也曾打过流寇,阻过肃王南下,一向都以孤臣孽子自居。最近虽然因为和所奉的前明宗室闹翻了,自己出来安营立寨,但是立刻就有人抢着去用重币礼聘,请他出来帮忙,并且保他以前就有弥天大罪也一概赦免,虽然他还没有答应,你说地方官对这种人敢怎么样吗?”

高明失惊道:“他和前明余孽沆瀣一气,我是知道的。现在既然闹翻了,又有谁来礼聘他?竟敢如此夸下海口,公然说赦免他过去一切罪名,我倒有点不信。”

天雄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不信人家没有这份力量就敢乱说吗?老实说当今的东宫太子和十四王爷,全拿他当香饽饽在抢呢。依着二三两位少山主早到太子允礽爷府里去了,只因云老英雄说失节要值得才没有答应。您说有这么硬的主儿在后面撑腰,地方官他出来做官为的是什么,敢拿鸡蛋向石头上硬碰吗?”

高明不由大惊失色道:“这老儿倒还真有几分眼力,居然不肯到太子那里去。那么十四皇子的聘请又如何呢?”

天雄道:“您请想,放着一位现任的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尚且不肯就聘,何况只是一位王爷。但是为了这个,据说老英雄曾经亲自秘密到过一趟北京,暗中把这两位主儿全看过了。”

说着又低下头去吃菜。高明忍不住道:“看过以后怎么呢?”

天雄道:“据他回来对人讲,全是美中不足,孟夫子有话,望之不似人君,所以始终没有答应。”

高明似乎心下稍安笑道:“这也奇怪,如何一位太子.一位亲王,看得这老儿这般重法?”

天雄道:“这也难怪,您不在江湖上混,当然不知道。目前如论草莽英雄,只不过两大宗派。一派是北方的,以云家父子为首,另一派是南边的,以江南诸侠为首。这云老英雄,虽然身在江湖,只凭他一支五云飞龙令,黄河以北太华以南,是凡稍有头脸的草莽英雄谁敢不遵。如果真是啸聚一下至少也在十万人,不然他能见重于各方吗。”

羹尧不禁心中一动道:“他既如此了得,又是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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