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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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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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也挂着一碗灯,周围不过方丈,中间放着一白木桌子,几张板凳,那人却不知去向,再一细看,只见壁上却挂着十来颗人头,有的已经吹干,面目变色不可能复辨,有的却似新砍下来的一般,最怕人的,还有两张人皮,绷在壁上,其余,人耳,人手,人脚,甚至眼鼻全有,都由钉钉在壁上,那两张人皮有—张,乳阴宛然,竟是一个妇人,饶得羹尧再胆壮些,也不禁为之骇然,正欲退步出来,忽见那人头,人皮,耳,眼,手,脚之下,各有一个纸条,忙再进前一看,只见那张人皮下面的纸条上写着:“乱伦弑主淫妇一名,毛月香,三月十九日处置讫。”

正要再看下去,忽然足下一沉,身子直挫了下去,正打算向上窜,无如狭不及防,下沉之势又猛,一转眼,上面已被一块石板盖好,四面漆黑,如堕深渊,一会儿足踏实地,似已到底,眼前也忽一亮,猛见两个头戴红缨纬帽,身穿马蹄袖箭衣的人一边一个,已自擎刀立在身侧,大喝道:“你这厮既敢谋逆叛国,便该万死,少时有人问你须说实话,否则那个刑罚你可受不了。”

羹尧不禁陡然一惊,再抬头一看,下面却是一间大石堂,顶上用铁索系着一只油缸,点着数十个儿臂粉细灯芯,照得石堂雪亮,只见,当中一座暖阁,高悬着两幅大红帷幔,案桌上端坐一位补褂朝珠,头戴红宝石顶子纬帽的赤面修髯老者,一望而知,至少也是一位一品以上的大员,二面站着两个少年官员,也全是翎顶辉煌,佩刀而立,再下面,一边四个,头戴红黑高帽各执刑杖枷锁的皂隶,仿佛就似法堂一般,欲待不前,又苦无退路,忽听那上首的少年官员喝道:“叛逆钦犯,年羹尧一名已经带到,请大人当堂讯明复旨。”

接着,旁站皂隶一声吆喝,喊了堂威道:“带年羹尧,当堂讯问。”

便有二人,挟着羹尧,直到公案下面喝道:“钦犯当堂,还不跪下,叩求大人笔下超生吗?”

羹尧把手一摆大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在二爷面前闹鬼,我乃八旗世族,父兄世受皇恩,本人也是新科进士,现蒙皇上恩赏翰林院检讨,焉有叛逆之理,再敢戏弄于我,那就休怪无礼了。”

那公案上的修髯赤面老者把惊堂一拍大喝道:“好一个世受皇恩的新科翰林,我且问你,你既是八旗从龙世家,又受皇上深恩厚泽,为什么暗中勾结前明遗孽图谋不轨?这难道就是所以报答皇上圣恩吗?”

羹尧把两眼一瞪道:“你别弄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又凭什么来审问我,如果再不说实话,你年二爷便要用武咧!”

那堂上老者又哈哈大笑道:“亏你还是湖广巡抚的公子、工部侍郎的介弟,又和雍亲王是至亲至戚,难道连本部堂全认不得吗?老实告诉你,这里乃是御花园,本部堂现奉皇上密旨,查办此案,原来本可以着步军统领,径向你的私宅拿办,只因皇上念你年幼无知,父兄又均不知情,只要你肯将勾结前明遗孽经过说出,如能在你身上设法一网打尽,自可从宽发落,所以本部堂才遵密旨,将你诱来,以免惊动各方,你当本部堂戏弄你吗?”

羹尧冷笑一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慢说皇上决无下这样密旨之理,就算是为了从权办理,将我诱来审讯,你又凭什么说我勾结前明遗孽?你如江湖朋友,要试年某胆识,大可适可而止,只要能说出渊源,年某决不以此为杵,自可一笑了事,倘若一味戏弄下去,以假作真,那便不能怪我要开罪咧!”

那老者面色一沉道:“你既说这话,便足见平日专门结交匪类是实,否则你是一个世家子弟,哪有这等江湖口声?你别以为你有一身功夫便敢拒捕咆哮公堂,须知那去诱捕你的,便是干清官头等侍卫达将军,便那甬道口站的两位,也全是赏有四品衔的巴图鲁,你能逃得出他们之手吗?”

接着,又向下首一位官员道:“他既口口声声说没有勾结前明遗孽,你可将今日所获叛逆带上来,和他当面对质,以免他心下狐疑不定。”

那官员答应一声,立刻转向暖阁后面,不一会,便闻一阵铁索啷当之声,由两个番役打扮的人,押上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狼藉的汉子来,两旁值堂皂隶,又是一声吆喝,羹尧一看,却是那个赶脚的王胖子,背上一片血痕,尚未全干,两腿一步一跌,也似受有极重棒伤,一见面便伏地哭叫道:“年二爷,您还是招了吧,小人受刑不过,已经全招了出来咧,如今路爷和在京各人,全部给拿了,您如不招也是枉然,可怜小人熬不住刑责,死都死过几次咧!”

羹尧不由一怔,那堂上老者又冷笑一声:“好一个八旗世家,深受皇恩的新科进士,现在你还有话说吗?”

接着又把惊堂一拍道:“本朝自长白龙兴以来,应天顺人,万方拱服,岂是几个前明遗孽所可动摇?皇上何负于你,胆敢图谋不轨,如今谋逆匪类全已就擒,人证俱在,还不快说实话吗?”

两旁各人又一齐吆喝了一声。

羹尧也冷笑一声道:“莽莽神州,寸土尺地,何处不是炎黄华胄所有?便爱新觉罗氏崛起关外,也世受大明册封,大明亦何负于鞑虏,他为什么乘我流寇之难,窃窥神器,夺我疆土,奴我蒸民,使上国衣冠一旦沦于夷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迄今血腥犹在,怎么能说是万方拱服?以大明遗民,人心不死,志在匡复,怎么能说是图谋不轨?我年羹尧虽隶汉军旗藉,但列祖列宗,均属大明臣民,自应以身报国,为先人雪耻,为汉族争光,即使不幸事故,万死何妨,你待怎样?”

那堂上老者又哈哈大笑道:“既如此说,你是直认不讳了,我倒也不怕你飞上天去,不过你那羽党何人,打算如何起事,还不赶快从实招来吗?”

羹尧亢声道:“普天之下,只稍有廉耻气节,能明大义的人,全是我的羽党,而今而后,只要鞑虏存在一日,便全是起事之时,你何必问这些。”

老者又把惊堂一拍道:“大胆叛逆,竟敢如此刁顽,左右还不与我拿下,着大刑伺候。”

两边值堂又是一声吆喝,便来拿人,羹尧冷笑一声,身子一矮,一个扫堂腿,便躺下来好几个,那两名侍卫,立刻大喝道:“大胆钦犯竟敢拒捕,大闹公堂,真的愍不畏死吗?”

一声喝罢,那左立一人,一个箭步,一跃而上,提刀便砍,羹尧却全无惧怯,双手一分,竟凭双掌,使出那套空手入白刃功夫来,一个身子便如闪电一般,和那人斗在一处,一连十余招过去,只苦于那石堂太小,枉有一身功夫,却施展不开,那人又精于刀法,着着进迫,一下不让,竟闹了个还手不得,倏然间,一个转身,方才躲过对面一刀,胁下却被另外一人点个正着,当时全身俱麻,动弹不得,心知中了人家的点穴手法,无如四肢百骸便如塑定一般,连话也说不出来,那堂上老者,又冷笑一声道:“你还敢仗着那两手功夫倔强拒捕吗?”

第二十五章 上香入门

接着又向左右道:“现在时候不早,本部堂还须复命,他既已供认谋逆不讳,也无须再问得,可速搭下去,先行押在此间,听候皇上旨意再为定夺。”

说罢,便有人来,将羹尧搭向暖阁后面,一条甬道而去,羹尧无法再为抗拒,被搭着,高高下下,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方才放下来,再定睛一看,却又是一个土窟,只壁上安着一盏灯。焰大如豆,显得非常幽暗,那土窟却甚狭长,又似一个隧道,身下软软的,像放在乱草上一般,只苦于无法转侧,只能看见前面一端,却不知身后是什么样,那些抬的人。只将他一放下,便一哄而去,半晌之后,寂然无声,灯油忽尽,火焰一闪而灭,窟中登时漆黑,忽听身后倏然起了一阵阵的呻吟之声,接着一声长叹道:“师兄没有受刑吗?”

那声音是仿佛昨日夜间来访的周再兴,正要问个究竟被擒是真是假,这又究竟是什么地方,无如那嗓子里面,便似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简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人又道:“师兄你比不得我们,上有父母在堂,还有一片好好家业,如今事败被捕,究竟打算如何咧?”

羹尧仍苦于不能作答,那人又道:“你为什么老不开口?是中了人家毒手,被点了哑穴吗?那不要紧,幸而我还能动,待小弟与你点开便了。”

说着,只觉背上被人一拍,气血全开,不由高声道:“周贤弟不必再相戏了,愚兄虽然不肖,还不至贪生怕死,把一人一家的利害放在匡复大计之上,否则便真是以我为不足论交了。”

那周再兴又在身后笑道:“你一家一身全舍得,还有—个人也舍得吗?这告密出首你,便是云师妹咧!”

羹尧怒道:“你这人,怎么这等没正经?我连身家性命已付诸度外,岂肯复以儿女之私为重之理,不过云师妹虽然是个女流,却深明大义,决非寻常女子,她决不至出卖我,更不至便把这等大事泄露出去,你这么一说,不但太小觑了我,也诬蔑了云师妹咧!”

又听周再兴大笑道:“师兄,你别生气,小弟便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戏弄你,这是奉命而行咧,既如此说,你且请起来,随我去见几位师伯师叔和同门弟兄如何?”

羹尧闻言,虽然四肢酸麻,尚未全愈,连忙一跃而起道:“好,这倒是我所愿意的,不过你却不必再相戏咧。”

等再把头一调,忽然身后灯光一高,再细看时,只见那周再兴已经提了一盏孔明灯在一旁,含笑而立道:“师兄,你怎么连身家性命全不顾,却对云师妹这等深信不疑?便算小弟诬蔑了她,也值得这样生气吗?”

接着一面提灯前导,一面又笑道:“今日这一局,原非为师兄而设,你不过适逢其会而已,周师叔原说这个场面决瞒不过你,想不到果如其言,且随我来吧!”

羹尧不禁脸上一红,搭讪着道:“周师叔便是那子午断魂钉主人,外号云龙三现讳浔的吗?他在此地,那就好极了!我正想当面叩谢呢。今日之局,既非为我而设,那又是为了对谁咧?”

周再兴又笑道:“那周师叔自然是他,至于这一局为了对谁,现在却恕我未便奉告,过一个时候,也许会有人告诉你。”

说着,前面隧道一弯,忽然灯光大明,仍是适才所见石堂,只是公案已经移向里面,暖阁和帷幔仍然未动,不过那公案上却供着一座朱红漆金字龙牌,俨然是个神龛模样。连香花酒果,五供俱全,那空悬油灯下面,却分两行,摆着十来张交椅,中间靠着公案又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放着一叠黄表,两本薄册,还有一份笔墨砚台,桌前缚着一只活的大公鸡,却不见一人,再一细看那隧道入口,正是自己方才从上面下来的洞口,自己也不知怎么会转来原处,正待要问周再兴,猛然那神龛后面一阵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道:“老贤侄,我原知道,适才这番布置,决瞒不了你,要不是王胖子冷不防点你一下,几乎教我真下不了台咧!”

接着便从神龛左侧走出一个赤红脸,方面大耳的老者,一见面便笑道:“你还认得本部堂吗?”

羹尧一看,果是适才堂上讯问自己的那位老者,只是此刻已经换上了一件熟罗长衫,外罩黑纱马褂,右手还刁着一根短烟袋,正待要问是哪位师伯叔,以便拜见,周再兴已在旁悄声笑道:“师兄,你不是要见周师叔吗?这位便是,他老人家最疼我们这干晚辈,你要有什么事,只要一求他老人家,决没有个不答应的。”

羹尧连忙拜下去道:“弟子适才不知道您是周师叔,多有冒犯,还望恕罪,前在兴隆集并承师叔暗中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周浔连忙扶着笑道:“老贤侄,你且请起来,听我说明,适才你那一手委实不错,只可惜还欠镇静些儿,便那几句话也不算冒犯我老人家,谁教我要冒充大臣高坐堂皇咧。至于兴隆集那档子事,我倒真是帮了你不少忙,否则那凤丫头,却未必肯那样迁就你,这件事,将来我们是再说再讲,到了那一天,我也许还要扰你一顿喜酒咧!”

说罢,又复大笑不已,羹尧不禁又叩头下去道:“弟子无状,一切均在师叔成全与包容之巾,以后仍望不时教诲。”

周浔忙又扶着道:“你放心,一切全有我,这还不成吗?又要磕头做什么?你先起来,少停我们再说。”

周再兴在旁忍俊不住几乎要笑出来,羹尧不由又涨得面红耳赤,方想:“这一位师叔,一位师弟怎么全是这样一见面就开玩笑。”

忽然又从神龛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把手一拱道:“在下胡震,适才一时游戏,致令二公子受惊,还望恕罪。”

羹尧一看,却是适才在雍王府相助杀那侯异的人,连忙答礼道:“适才诸承相助,又承引来此处,得与诸师伯叔相见,感激惟恐不及,焉有见怪之理,不过大家既以真面目相见,还请示知师门渊源才好称呼,千万不要令羹尧失礼才好。”

周浔笑道:“这位胡老弟,虽系江湖知名奇士,素有神刀无敌,铁笔书生之称,却非我武当宗派,不过他也是我太阳庵道友之一,同在烈皇帝神主前上过香,为人又非常谦逊,你不妨也以师叔之礼事之便了。”

胡震忙道:“老前辈怎么说出这话来,我虽福缘浅薄未能在三丰祖师门下受教,但对诸大侠私淑已久,又蒙长公王恩准在太阳庵效力,这辈分如何能错得?您教二公子称我师叔,那我怎么敢当?何况老前辈已经命我投入那雍亲王门下,将来又在二公子驱使之下,要这么一来,那我只有退避三舍,不敢求教咧!”

周浔又笑道:“既如此说,那便各交各的,恕我不再管你们的闲帐咧!”

羹尧道:“胡老叔既和师叔是朋友,那我当然应该也以师叔之礼相见才对。”

说罢,便待叩拜下去,胡震连忙拦着道:“这是周老前辈开我玩笑,你怎么当真起来?果真如此,那我只有和你避道而行了,再说,那云小姐是长公主的嫡传弟子,便她也一向以师兄称我,你要这么一来,将来我们见面,又如何招呼咧!”

周再兴在旁也笑道:“这位胡大哥什么全好,就是不愿意当长辈,所以我们一向全是称兄道弟惯了,既然周师叔有各交各的之语,我看你还以遵命为是,否则反而不好,也诸多不便咧。”

羹尧只得以平辈之礼相见,胡震才含笑答礼,方在寒暄各道钦慕之下,忽然又从身后,隧道中跳出一个人来,大笑道:“年老弟,方才那一手,我是出于不得已,因为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要不这么一来,那便大家下不了台咧,您千万别见怪才好。”

羹尧掉头一看,却是赶脚的王胖子,此刻已经衣冠齐楚,走了进来,连忙一转身上前施礼,请以真实姓名见示,周浔笑道:“他姓何双名松林,是你路师伯门下本派掌门弟子,算起来也可以说是你的大师兄,素长点穴擒拿,并擅使一条索鞭,又走及奔马,所以一时有三绝之称,不过人家可不真是赶脚的,只是隐于此道而已。”

羹尧又慌忙道:“小弟实在不知道您是我的大师兄,前此相见,多有失礼,还望原宥。”

何松林笑道:“老弟那是对的王胖子,与我何干?以一个公子哥儿,能对一个赶脚的那么客气,已经是可贵而难能咧。”

说着一面答礼,一面又道:“这北京城里和四郊是我的衣食饭碗,老弟以后不照顾我的买卖不要紧,可千万别当着人招呼,要不然那可彼此都不好。”

羹尧也笑道:“既大师兄如此吩咐,小弟遵命就是。”

何松林又笑道:“那便感激不尽咧,不过,师弟,你知道愚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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