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向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姓云的,你父子也是江湖人物,老子不幸被擒,只怨自己无能,要杀要剐,听随尊便,你要嘴里不清不楚的,可别怪老子骂你!”
云霄连忙大喝道:“向朋友乃是河南豪杰,你怎么这等无礼?还不赶快给我滚开!”
接着走上前去把手一笑道:“犬子无知,向朋友休怪,少时定当命他赔罪,不过,你们二位全是河南道上有名人物,为何却到北京城里来,而且云某一家固与二位朋友素无过节,我们王爷更是求才若渴,对于江湖人物从未开罪,你二位为什么竟上门寻事咧?大丈夫做事要来清去白,便侯朋友死得不明不白,云某已经非常抱歉,朋友,你却再含糊不得咧!”
向成看了他一眼又哈哈大笑道:“姓云的,你少跟我来这一套,老子是软硬不吃,别看我侯大哥掉了脑袋,二十年一过又是一条好汉,那又算得什么?”
雍王一听,不由怒道:“大胆匪类,云老山主是用好话劝你,为何出言不逊?这等愍不畏死,还不快将指使来此的人说出来吗?”
向成又冷笑道:“老子吃饱自己的饭,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能指使老子?你要看得不乐意,赶快把老子给宰了,我与我那侯大哥,本来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那算你作成了我们兄弟二人的义气咧!”
云中鹄见状,连忙走上前,啪的一声,先打了他一个嘴巴,然后冷笑道:“你他妈的,真是给脸不要,竟敢和王爷也这样顶撞起来,你想死,难道你云三爷就没有叫你连想死都难的法子收拾你吗?”
向成把怪眼一翻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竟敢打人,老子已经豁出去咧,你既是孝顺儿子,就快来收拾你老子吧,要揍就得揍个痛快,你要他妈的揍个不痛不痒的,你老子可不舒服。”
云霄在旁,不由脸上阴鸷一笑道:“朋友,云某生平可从没错待朋友,这可是你招出来的,既如此说,请恕我要得罪咧!”
说着,一挽双袖,便待动手,雍王连忙拦着道:“老山主不必生气,难道整治一个毛贼,还须你亲自动手吗?”
说罢,忙向左右道:“你们全是死人吗?眼看这毛贼如此放肆,还不着刑杖伺候。”
左右一声吆喝之下,连忙出去,取来一对朱漆大棍,将向成放倒,一人按头,一人按足,左右各立一人举棍高喝道:“你这毛贼,还不快些求求王爷吗?这大杖一起,你便难逃活命咧!”
向成又是一阵冷笑道:“我如怕打,便不是铁罗汉咧!”
雍王不由大怒,把手一拍道:“大胆毛贼,竟敢如此刁顽,你们赶快与我立毙杖下便了。”
那行刑二人一声答应,便一迭一棍打向向成两腿,一连打罢五棍,只听得啪啪连响,那向成伏在地上,只是冷笑。云霄忙又道:“王爷暂请停刑,这样问法,决问不出所以然来,还待老朽前来问他便了。”
那向成闻言,倏然挺着身子向上一弹,那按着他的两人,立刻啊呀一声,跌出去老远,行杖的也被那条竹棍反激过来。几乎打着自己脑袋,向成却一跃而起,双手一扫,小指粗细的麻绳尽断,左脚一顿,便待纵出去,无如大胯骨受伤,晃了一下,起步稍慢,却被云霄一抬腿,踢了一个大筋斗,又倒下去,中燕,中鹄,一边一个,又复按定,向成仰面大笑道:“凭你爷儿三个要想教老子招供那还办不到,如果教那小妞儿来伺候老子一下,也许把老子伺候好了,倒有个商量。”
这一下,不但云霄父子大怒,连中凤也气得花容失色,立刻站起身来冷笑道:“这也是一个江湖人物,应该对一个娘儿们说的话吗?既如此说,只要你能不招供,我便佩服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说罢脸色一沉道:“二哥三哥,你且将这厮搭起来,待我来试试他这罗汉到底是不是铁的?”
中燕中鹄闻言,立刻将向成提了起来,中凤走向他背后,只用二指在那督脉上一推,只听得向成一声惨叫,几乎把气背了过去,不到一会儿,便萎顿在地,那黑脸上疼得直冒汗珠,忍不住大嚷怪叫,满地乱滚道:“我…我愿意说实话咧,你…你…请…请饶了我吧!”
雍王一见,知道她又使出错骨分筋之法,连忙大喝道:“你想饶你可没有那便宜,现在先把你是受了谁的指示才前来行刺说出来,我或可暂请云小姐停刑,否则那便难说咧!”
向成把牙一咬,喘着气道:“小…小人…实…实…实在是奉了八王爷之命,来…来…探虚实……并…并非…有意…行…行刺。”
说着,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人便昏死过去!中凤一脸愤色,走过去,一脚将人挑了一个大翻身,又在那背上用脚蹬了一下,大喝道:“这是你自己招了出来的,不能怪我。”
向成又惨叫了一下,苏醒过来,大口呕血不止,半晌方才停住,忍不住仰在地下哼声不止,中燕走过去踢了一脚道:“你这厮打算装死吗?适才的横劲到哪里去了?”
云霄忙又拦着道:“他受了你妹妹错骨分筋之法,全身筋络一弛一张,已经受不了咧,你别再踢他,只要肯说实话,王爷总有个示下,你忙什么?”
向成喘息了半天,一抬眼,看着中凤冷笑道:“好,云姑娘,算我认得你这笑面罗刹,现在我是一句不留全说咧!”
中凤一听,不由追悔万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雍王知她又触前情,忙又大喝道:“你这厮,自己也不想想,方才胡说的什么,这能怪得云小姐吗?再敢如此,那便真个想死都难咧!”
向成闻言,又把头偏过去道:“小人本在野鸡岗为盗有年,只因八王爷命人重金礼聘来京,在府中当了护卫,今夜因为八王爷说,王爷和十四王爷已经打成一片,待命小人前来窥探有无其事,其实无行刺之意,还求王爷开恩,只要能饶过小人一番活罪,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说犹未完,云霄又冷笑道:“朋友,你的一身功夫已经全被破去,还打算再挨一下吗?说话只说一半,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向成道:“我既说了,还有什么藏私的?老实说,只要免我活罪,便连这条命,也算交给你们咧,难道还有什么不到之处,落在你眼睛里吗?”
云霄冷笑着,猛一张手,托着一根三寸来长的钉形暗器道:“你既说无心行刺如何侯异那厮一上来便使用这毒药暗器去暗算年二爷是何道理?还不快说实话吗?”
向成不语半晌方道:“这是我那盟兄因为八王爷曾经说过,那年二爷智勇双全,是王爷一条臂膀,如果遇上,不妨相机除去,但能得手,便有一千两银子犒赏,所以才暗下毒手,想不到却被你这老儿看破接住,二次想用那五毒烈火弹,又被那藏身鸱角的人杀死,以致没有成功,其实并不敢行刺王爷,你既亲手接住这相天狗钉,便知道他打的不是王爷咧!”
雍王不由又怒道:“你们既然打算行刺年二爷,与刺我有何分别?既如此说,且与我带下去,等年二爷回来亲自问你便了!”
左右方待动手,中凤忙拦着道:“且慢,我还有话须问他呢!”
说着秀眉一竖道:“你二人既然打算行刺年二爷,为何不到年府去,却到这里来骚扰是何道理?”
向成道:“我二人奉命来此,实为窥探王爷与十四王爷有无勾结,行刺年二爷不过顺带的事,并非专为年二爷而来,否则早向年府去,还能到这儿来吗?”
中凤又道:“八王爷府里,除你二人之外,还有什么出色能手吗?”
向成摇头道:“那府内护院把式虽多,除我二人而外,却没有见过什么能手,要不然,也不必命我二人前来挡灾了。”
中凤听罢,方才挥手令人押解下去,一面向云霄道:“久闻这侯异专用独门暗器伤人,究竟是一种什么下流东西,你老人家何不取出来看看。”
云霄把手一张道:“这天狗钉并不算下流,只狠毒而已,一被打中,便有他自己的解药,也非急救不可,一迟便无及了。”
中凤取过一看,却是一根纯钢打就的圆钉,便和一枝带着笔套的笔一般,除钉尖极锐而外,并看不出厉害来,只离开钉尖半寸,隐约有一道圆圈,似可拆卸而已,忙道:“这东西是毒药煨成吗?怎么尖上不见变色呢?”
云霄笑道:“它厉害就在这里,这东西的毒并不在钉尖上,却藏在钉身中间,要打在人身上,才会发作,如中要害,固然见血封喉,便打在四肢,也至多三个时辰,便无法救活。”
说着,取还那钉,极其小心的一扭,钉尖便与钉身分开,又命从人取来一张白纸,从那钉身之中倒下一撮紫黑色药面子来,众人一看,那钉身与尖全是空的,中间却藏着一根极细顶簧,簧上又连着一根钢丝,那钉尖上有—小孔,只一着劲,钢丝向里一项,那药面便直挤出来,制作端的灵巧已极,雍王也取过一看道:“只凭这钢丝一点顶劲,药面子出来的也有限,难道就可制人死命吗?”
云霄笑道:“王爷有所不知,他这药固然传自苗疆,其毒无比,便猛兽鹫鸟也禁不起一下,何况是人,而且还有一层,这药只一着人血,便全部化成毒液流出来,所以一打上非急救不可,否则中毒一多,便有解药也无济于事了,怎么不能制人死命呢?这东西不但他会用,便江南诸侠当中的周浔也精于此道,不过人家的毒药不同,可以把人命延长到六个时辰,而且每钉之下,另有一节也是空的,里面藏着解药,以便中钉人随时解救,所以叫子午断魂钉,又叫自绝钉。”
雍王又笑道:“这是什么意思?既有这种毒药暗器,却又把解药附在上面、不会不用吗?”
云霄道:“这就是大侠与强盗不同的地方,他之所以用这东西,乃是不得已,只在使对方失去抵御,如非他认为罪大恶极。决不会要人性命,所以特为把解药附在钉后,替中钉人留下一条生路,这侯异的天狗钉却是惟恐不伤人,因此又叫绝户钉,但是这还不能算是下流,另外还有一件东西,便又不同了。”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革囊来,轻轻倒出七枚红色弹丸来笑道:“这叫五毒烈火弹,外面是松香做成,内藏硫璜毒药,只外面这一层薄皮一破,随时着火,毒烟立起,人在五步以内,嗅着便倒,任你功夫再好,也非昏过去不可,除非能抢着上风,堵上口鼻,那就束手无策,这类东西,就便非这等下三滥的毛贼决不肯用了。”
说着仍旧收好又道:“这位奇士大概就是因为他此物一出手,必使许多人要中毒昏迷不醒,才将他宰了,足见这类东西上干天忌,还是不用为妙。”
中燕在旁忙道:“这东西既如此厉害,他藏在身边,不怕碰破,把自己烧得昏过去吗?”
云霄道:“这倒不会,一则这外面一层皮壳做得非常结实,非用力打出去不易碰破,二则他自己带在身边也很小心,否则那还能用吗?”
雍王闻言忙道:“且慢谈这个,怎么年二爷追那奇士下去,还不见回头咧?不会再生意外吧?”
中凤不由沉吟不语,双蛾微蹙。
云霄笑道:“王爷放心,以我度量,那人既然事前通风报讯,事后又帮着他把那侯异给宰了,决无他意,也许他两人已经遇在一处,那位奇士不肯回来,年爷正在劝说,以至耽误了些时亦未可知,否则他何必这等做法咧?”
中燕中鹊也一齐笑道:“如果那人另有歹意,他又何必把姓侯的先给宰了,等他那五毒烈火弹打出来,混水摸鱼不好吗?而且论功夫,年二爷也未必便输给他,果真也包藏祸心,那他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虽然这等法说,但是那一夜,羹尧却始终并末回来,原来羹尧因为爱惜那人一身好功夫,同时也要看个究竟,所以一直追了下去,谁知追了一阵,始终保持着原来距离,只隔着三五丈远近,不一会,已到西直门附近,那人猛一回头,倏然把手一招,竟自越城而过,羹尧连忙又追了下去,一到城外,那人直奔大道而行,足下忽然慢了许多,看看追上,羹尧一看已到郊外,又在平地上,方才低喝一声道:“朋友,在下追赶下来,并无他意,只求和足下交个朋友,既承相助,何必如此拒人太甚?如果真的不屑下交,也只求明说一声,在下便也就此回去咧!”
那人哈哈一笑道:“好,你既想交我这个朋友,赶快随我来,我们到一个地方再论交情便了。”
说罢,又飞步向一条岔道上走去,那身法越发快速,羹尧把真气一提,使尽生平所学轻身之术才勉强赶上。那人掉头一看,似乎也低声喝了一个好字,足下愈快,一口气,奔出数里远近,在一座极大松林外面,一闪而没,羹尧一看月色西沉,天已将近四鼓,那座林子,尽是白杨松柏之属,又正在草木畅茂的时候,林中漆黑一片,状甚幽邃,不由一怔,正待喝问,遥闻那人在林中又大笑道:“久闻年二公子,豪气如云,胆量过人,难道也守着江湖逢林莫入之戒不敢进来么?那便只有暂时请回,容我他日再行拜见了。”
羹尧闻言忙道:“既随足下到此,焉有回去之理,不过林中黑暗,路径难辨,能先以尊居何在见示吗?”
那人又是一笑,却不作答,只远远的一亮手中千里火筒,羹尧不由心下十分狐疑,但是只一沉吟,仍向那火光起处走去,入林才不到一二十步,树荫愈密,纵有月光从树顶射落,也不过稀微白影,略辨路径而已,那火光亮处却是一座房屋,隐约可见门户,里面似有灯光射出,行到门前再看时,那门户却洞开着,灯光尚隔着一重房子,忙又走进门去,看那形式,颇似人家的一座祠宇,又类殡宫之类,入门二面虽有房间,门却关着,院落里,也草深没胫,又有两株老槐树遮盖着,看去阴森已极,绝不似有人常住之所,那第二进房屋也洞开着,灯光却在第三进内,羹尧略一瞻顾,心料来人或许剧盗之类,但生平胆气极豪,又被那人方才言语一激,转又笑着,高声道:“不速之客,已经登堂入户,主人为何还不出来相见呢?”
便又向第二进走去,却不料走进第二进房子一看,二面全是棺材,纵横上下,竟堆了个满,只中间留着一条走道,正好对着后进灯光,心下越发料定,那地方一定是一座祠堂无疑,但却仍不见那人答话,那盏灯光反移向第三进的西室去,羹尧一面走着,一面又高声道:“在下相随到此,实是专诚求见,并无他意,既许识荆,为什么又避而不见呢?”
接着便闻那人高声道:“此地尚非交谈之所,你既愿来,请随灯光而行如何?”
羹尧再赶到第三进一看,果然上面设有神龛等物,更加证明所料不差,又向西室走去,那灯光忽然一低,落在地上,一闪而没,只剩下一点余光上射,再赶去看时,却是一个地穴,灯光也转绿色,下去已经丈余,不由驻足不前,方一迟疑,下面那人又笑道:“敝居就在地底,佳客既愿来访,为何不下来咧!”
再一看那地穴,却有土阶可以拾级而下,穴上又有一块石板,掀在—边,略一踟蹰之下,也高声道: “年某向来好友,一切待人以诚,既已到此,焉有过门不入之理。”
说着又拾级而下,下去丈余,便见灯光向右曲折,却是一道修长甬道,上下两壁均用砖石砌就,那灯光一闪,忽然停住,灯下黑影一闪,人似已经进了那左壁一处土室,连忙赶上前去看时,只见那盏灯,却是一个绿纸糊就灯笼,才知道,方才所以变色,一定是那人先把灯笼壳去掉,后来又安上的,再看左壁上室,里面也挂着一碗灯,周围不过方丈,中间放着一白木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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