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朋友,再为决定了。否则只图一个快,滥竽充数,日后这流弊所至,便难说咧!”
云霄也捋须笑道:“凤儿这话虽然说得直率一点,倒也十分中肯,便老朽也是这个意思。这等大事却千万草率不得,招贤纳士固然要紧,但是如果弄来的全是些鸡鸣狗盗之流,比较自爱的,便因之相率裹足了。此点,年爷还须和王爷相商一下才好。”
正说着,忽听雍王在室外笑道:“不用商量,云小姐和老山主的话对极了,便我也是这个意思,最好是宁缺毋滥,要不然不但端人正士裹足,一旦发生意外,这般宵小如果招摇起来,更令人可畏呢!”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迎出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奉谕之后,正在这儿商量此事,既然王爷回来,便可当面请求核示了。”
雍王看了羹尧一眼又笑道:“我原意是想请二哥和云小姐商量一下,再由云小姐去向老山主请教,为什么您二位反将老山主请出来咧?这未免又失我敬老尊贤的本意了。”
云霄连忙躬身道:“老朽怎当王爷这等重视?方才我已和年爷说过咧,老朽一家均在王爷德庇之下,只要有呼唤,无不愿受驱使,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方才所言,并非推诿,实在是量力而行,否则便是僭越了。”
说着又把适才所谈,略微述过,雍王一一点头,又谈了半会,云氏父女方才辞去。雍王等二人去远,又向羹尧把眉头一皱道:“二哥向来磊落可贵,怎么对于云小姐反而又拘束起来?老实说,今后她不但是二哥的内助,也是我们这血滴子当中的一条好臂膀。二哥在正室未经过门之前,自不能先娶她,但有好些事必须经过商量,您如因此反而自己避起嫌来便不好办咧?再说,我们本就脱略惯了的,您这忽然矜持起来,不要教她又生疑见外吗?”
羹尧不由红着脸笑道:“原来王爷是这等用心,您的盛意太可感了。不过现在既有此议,我又一时未能完全决定,如若孤男寡女常在一处厮混也未免不便咧!”
雍王哈哈大笑道:“二哥您这又矫情咧。山楼小住,雪夜促膝谈心,这些往事,大家不都如在目前吗?怎么可于昔日,而不可于现在呢?实不相欺,今日之事,实我又弄狡猾,便云老山主面前,我也已道及,我辈行径究异俗人,便他知道,也决不会嫌你是个毛脚女婿,至于府中上下人等,更决不敢妄加议论,以后那借荫楼上正不妨常去小坐,便我这秘阁之中,她也不妨常来,如一着乎形迹,那反又是世俗儿女了。”
羹尧不由答应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只又含糊支吾着,另谈他事,直到黄昏将近,方才携了那封委扎回去,又就便向某票号,提了五百银子,划了五千银子的江湖汇票,向天雄笑道:“今天一天,我已把事办妥,江南之行,便决定奉托了。”
说着,便将与雍王接谈经过说了,又将委扎银票递上。天雄骇然道:“只五百两银子还怕不够用的,为什么要这许多?真的还要带聘金不成?那小弟可无法承应咧。”
又将委扎接过一看,不禁皱起眉毛道:“这一来我真成了王府差官,沿途还得携带职事,着州县官打公馆迎接,又是升官又是发财,我真有点受不了咧。要依我看,这玩艺和银票全不必带,只年兄写上一封信给尊师肯堂先生,最好再由云小姐写上一封信给独臂大师,便行咧。真的这么一招摇,不但我无法承应,恐连独臂大师也无法求见了。”
羹尧笑道:“我知你必不肯,但是这是他的意思,我焉有驳回之理?还请从权将这委扎藏在身边,以备万一之用。这银子不妨仍存我处,将来恩师如派人来,也许有用得着的时候。至于我和云小姐的信自然要写,一切请马兄为我委屈才好。”
天雄笑道:“您这真是开玩笑咧。既是官,又是银子,再说委屈那还要怎么样才算不委屈咧。不过小弟福薄,受之惟恐一个镇压不了反因此生灾,那就反而不妥了,所以才只有辞谢,您这么一说,我倒不好再推辞咧,不过此行非快不可,小弟还有一事奉商,年兄能暂时割爱,借用一下吗?”
羹尧笑道:“马兄如有所需,小弟无不从命,是想用那匹踢雪乌骓代步吗?何日成行,只管骑去便了,何必如此客气咧?”
天雄道:“并非小弟必需要借此马,实因长途跋涉,非此一马恐误时日,致使佳期晚慢,那就使小弟不免负疚了。”
羹尧忙道:“怎的马兄也取笑起来,此行所关实大,您却不可因此细故,反将正事误却呢!”
天雄笑道:“这也是一件天大的正事,年兄怎么能以细故视之咧。老实说,小弟此行虽然为了向两位老前辈请示匡复大计,但有一半也便为了年兄和云小姐效力呢。如若说完全为公绝无私意存乎其间,这便矫情了。”
羹尧不禁脸上又有点讪讪的,笑着道谢了,当夜便一再斟酌,写了一封信给肯堂先生说明别后经过和与雍王遇合,隐约之间又将不忘教诲志在匡复的话说了,并恳立即派人共襄大计,最后才提到自己和中凤的事,请代决定,并请独臂大师代为作伐,连马天雄出身家世也约略介绍了,一直到夜深方才写好睡去。
羹尧第二天一清早又起身前往雍王府,在秘阁略坐之下,便径向后园而来。等到借荫楼外,正好孙三奶奶从院子里出来,一见羹尧走来,连忙请了一个早安,一面笑道:“年二爷您来得好早,俺小姐也方才起来正在院子里练剑咧。”
羹尧含笑点头一面便向院子里走去。孙三奶奶正待回身进院子禀报,却被羹尧拦住。等进院一看,果见中凤穿着一身绛色夹袄裤,把一方红巾包着颈,在湖山石下一片隙地上舞着剑,正是自己所传那路剑法,有的地方竟已炉火纯青,较之自己不相上下,那身法之美妙更胜一筹,不由失声叫好。中凤回头一看,不禁收剑把脸一红嗔道:“您怎么不声不响的?这么早就走来,倒吓了我一大跳呢。”接着提剑在手又笑道:“既已来了,就请楼上坐吧!”
羹尧方说:“您不妨把这趟剑法练完再说,否则岂不有误清课?二则这趟剑法到了您手里便更加神妙,我也正想一开眼界咧!”
中凤又嗔道:“您一清早赶来,就专为看我练剑吗?这趟剑法本来是您的传授,我不过依样葫芦而已,又有什么好看的?我知您很早就到这里来,必定有话要说,稍迟如有人来,便不方便咧。”
说着,连忙把羹尧让到楼上,回头见孙三奶奶不知早又踅回,在院落门外伫立着,便不说什么,到了楼上落座以后,方才红着脸含笑道:“师哥,我已知道您这么早赶来的意思咧。”
说着,从窗前书案上,一本书里取出一封信来道:“是不是为了那位马爷南行,恐怕我师父闭门不纳,要我写去一封信代为介绍。您瞧,我这都给预备好咧!”
羹尧不胜诧异,暗想:“前日你还不许我对马天雄谈到师门渊源,怎么现在又把这封信预先写下呢?”再接过那信一看封皮上面写着吉便敬烦代呈
江南黄叶村太阳庵
慧大师亲启
中凤拜干
几行端秀楷书,但那信却封固得牢牢的,上下封口均盖着印记,不由一怔道:“师妹这信是如何写的,能见告吗?”
中凤笑道:“左右不过说明此间的事,请她老人家将您的信转给顾师伯而已,我因恐有人来看见不妥,才把这封好,难道还有什么私弊不成?”
羹尧只有将信收好,一面将两日经过详细说了。
中凤红着脸摇头道:“这位雍王爷真厉害极了,我们以后,还得分外留神才好,您却千万不可百密一疏,因此便谬托知己咧。”
羹尧正色道:“这是何等事,我焉有谬托知己,便敢大意之理。不过既承师妹告诫,日后更当随时检点。”
接着又笑了一笑道:“师妹便真看得此人厉害极了吗?依我看来还恐未必呢。”
中凤不由失惊道:“怎见得咧?您既说这话,便有轻视之意,难道他有什么落在您眼里吗?”
羹尧笑道:“即以目前这血滴子而言,事情何等重大,他却把这全权托付在我身上。这总队人选,除李飞龙夫妇而外,几乎便全是我们的人咧。虽然他不恤一切来笼络我,但这种做法不嫌偏重吗?”
中凤不禁用一双妙目看着他冷笑道:“这只能怪您看错了,人家才一点不偏重咧。您以为照这个局面,凭您的力量便可以控制这个血滴子总队吗?对不起,人家早替您分派得好好的咧!”
羹尧道:“此话怎讲咧?难道他对老山主和令兄等,还另有安排吗?”
中凤又觑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的父兄遇上事,便全向着您吗?老实说,我父亲虽然或许另有打算,但他老人家已到暮年,心有余而力不足,哪里还能做出事来?再说,他因为得罪大明宗室,已和一般遗老志士们决难再合,目前得此栖息,已属喜出望外,岂有还肯再随您冒险犯难之理。”
接着道:“至于我那几个哥哥,大哥虽素有智囊之称,但他实在是个自了汉,稍涉风险,已自必策万全,您只看父亲二哥三哥,我全家都来了,他却带着大嫂,托辞结束山寨一切未了手续,迄今仍住在云家堡,便可想见了。我那二哥却是一个极热中富贵利禄的人,假如你只稍泄机密,他不挟以邀功才怪。至于三哥,更纯然是个江湖人物。他们又能共担大事吗?要依着我的看法,人家不但绝未偏重,并且把这一个总队早已布成鼎足之势咧。”
说着又红着脸道:“如今我父兄和张杰算是一起,李飞龙夫妇又算一起,您再算算看,您那可以共生死举大事的,还有几位咧?您只知道他正极力笼络您,须知他一个也没放过咧。老实告诉您,人家是眼光四射,表面上哄您这傻子,其实大权一点也不肯旁落,我说他厉害就在这个地方。您的消息虽然灵通,手腕也自不弱,可是人家到底是个主儿,谁能全向着您吗?就我知道的,他这几天,便和二哥一同出去好几次,您又知道他们在捣什么鬼咧?”
羹尧闻言,不禁又失惊道:“原来近日他又和二哥单独拉拢起来,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咧?”
中凤抿嘴一笑道:“您别着急,您不知道的事多着咧。本来这就是一个斗智的事,您只要能明白这人决非易与便要好得多。如果这等大业却毫无阻碍一蹴可成,那便尽人得而为之,还用得什么英雄豪杰之士呢?”
羹尧忙又愕然道:“除此以外,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吗?”
中凤脸上又是一红,微笑道:“那很难说,您事事留心,看着肘腋之间全是劲敌,那便行咧。别的不说,那张桂香的事,您也很明白吗?”
羹尧心知桂香必然另外有事落在中凤眼中,但因中凤说时,两颊飞红,语焉不尽,未便再问只有含糊道:“师妹观察人物,本来胜我多多,以后还望不时赐教,免我失算才好。”
中凤又觑了他一眼道:“您这话又恭维过甚咧。天下事本来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只要您肯纳逆耳之言,我难道还能隐讳不成?”
接着又悄声笑道:“那位马兄江南之行事不宜迟,我这楼上,您也非久留之地,现在我要下逐客之令咧,您能不见怪吗?”
羹尧虽然仍有留连之意,但当不住中凤话已出口,只得搭讪着道:“那我便先去咧,无论各方,但有消息,还望师妹多多为我留意才好。”
说罢便起身下楼,匆匆仍回秘阁,却不见雍王出来,一问左右,方知一起身便已出去。稍坐之后,便也回到自己府中,将函件密交天雄收了,又一再嘱托。天雄接信之后,一看中凤之函已经封好,不由微笑道:“此次南行,虽承二兄之命,但在势小弟必须向那雍王禀辞请示之后才能启程,今天是决走不了咧,只好明天清晨动身了。”
说罢,将函件用油纸包好,藏在身边,当天雄向雍邸禀辞过雍王,将那匹龙马调好,换上一付平常马鞍,自己也换上一套长行衣服,打了一个小小包裹,第二天便自登程南下不提。
羹尧为了送别,也起了一个五更,晌午稍倦,正躺在榻上假寐着,忽然门上进来报道:“回二爷,十四王爷和前此来过的那位程师爷来拜,您是接见,还是挡驾?”
羹尧朦胧中却想不到允禵竟会亲自前来拜望,正在吩咐挡驾,少时再到王府晋谒,只听一阵急促靴声,那程子云已在室外花厅上大笑道:“年兄,不必挡驾咧,俺和王爷已经进来了,难道您还好意思轰咱们出去不成?”
羹尧更想不到,程子云竟和允禵冲将进来,只有皱着眉头隔房高声道:“羹尧何人,敢当王驾亲自来访?既如此说,便请程爷代为呈明,容具衣冠拜见便了。”
说着,取过官服,便待更换,却见门帘一掀,程子云已经探头进来,哈哈大笑道:“年兄怎么又闹起官场仪注起来?实不相欺,今天这个馊主意又是俺出的,您瞧,不但俺是一身便服,便俺王爷也是微服来,您真要打算换上官服再出去便俗咧。”
接着遥闻允禵在外边也笑道:“久闻年双峰是倜傥不羁的真名士,彼此又辱在娅姻,所以我才依了程老夫子之计,微服来访,除我宾东二人之外,只一仆两马而已。如果您一定要以官服求见,那我们也只有先行回去换上官服再来了。”
羹尧未及答言,那程子云更来得老实,一把夺去官服,竟把臂扯将过去。羹尧无奈,只得一身便服走出室外,一看允禵身穿京酱贡缎袷衣,外罩玄色花缎马褂,果然是一身便服,连忙拜伏下去道:“羹尧何人,敢当王驾亲自来访,还请恕过接待来迟。”
允禵笑着扶着道:“年兄当世人杰,只许谒见,便足邀光宠,怎么一再客套,难道便看得我这般俗恶,不足论交吗?”
说着又笑道:“我与四阿哥乃系同母弟兄,年兄既与四阿哥郎舅至亲,为何这等见外呢?”
羹尧连忙逊谢不敢,又一面肃客就座,又谢过前此失约之罪,寒暄之下,允禵竟自深致倾慕。那程子云又在一旁帮腔打着边鼓,暗示不但愿对羹尧结纳,便对雍王本着同母弟兄之情,也应相互照顾,以免为外人所乘。羹尧虽知二人此来必有用意,又得桂香密函相告于前,但还拿不定究竟是一着什么棋子,一面看着二人,一面躬身道:“羹尧辱承王爷枉顾,如有垂询,自当遵示,即以雍王爷而论,就羹尧所知,他对王爷也非常关切,适才所谈当容转达如何?”
允禵笑道:“年兄果能如此,不但日后非常请赐教不可,也是我与四阿哥的大幸。不瞒您说,我之所以急于一见,也便在此。目前外面不利于我兄弟的正多着咧。如果四阿哥与我再不相谅,那便彼此均觉势孤了。”
羹尧不禁心中一动,索性假作失惊道:“羹尧末学初进,乍入仕途,实在不知外面情形,以王爷和雍王爷,皇上都圣眷极隆,难道还有人敢蓄异谋吗?”
程子云哈哈大笑道:“年兄交游极广,又与雍王爷是至亲至戚,这北京城里,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您?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老实说,俺今天之所以陪王爷来这么一趟,便是想和您开诚布公的谈一下,您还有什么避忌的?老实说,以目前诸王的情形来说,雍王爷如果不能和俺王爷联合起来,再有您年兄和俺两个参赞其间,那便任凭其他的几位王爷手段再高明些也不足惧咧。否则那就难说了。”
羹尧见他摇头摇脑,又不时将一双怪眼从那一付大墨晶眼镜内面向外窥视着,不由十分好笑,忙道:“小弟虽然不才,当着王驾在此,焉有明知故问之理。目前诸王,虽然或者不免有意气用事之处,但我自信雍王爷向来与诸皇王无争,读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