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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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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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早上一下骡轿还能呻吟一两声,此刻连动都不能动了,您快行好事吧。”

说罢珠泪双流,竟自长跪不起。羹尧再把她一看,只见个瘦长脸儿,已清减多了,身上又换了一身青布衣裙,头上笼着—幅青绢,虽然是村姑打扮,却十分楚楚可怜,忙道:“你且起来,我原不难救她,不过你们今后能不再作恶吗?”

李妹哭道:“年二爷,您太冤枉人了,我那嫂嫂虽然做的都是没脸的事,我却清清白白,从来不敢错走一步。便日前动手的时候,我因兄嫂所命,不敢不从,只云小姐一说利害,我拼受责罚也就回去了,您能把我也扯在浑水里吗?至于说到我嫂子,她人虽不端,也是我哥哥逼出来的,就是您将她治好也残废了,还能再做不端之事吗!”

羹尧闻言,又想了一会,觉得如留此妇一命,也未必不是对付十四皇子的一个活口,便道:“也罢,这次我决定看云小姐份上,将她救活。不过救活以后,你们便须立刻到雍王府去,你能答应吗?”

李妹又磕了几个头道:“只要年爷能将她救活,我姑嫂二人便在雍王府住上一年半载都行。关于我那两个不肖的哥哥所做的事,我也有一句说一句,决无隐瞒陷害之理,您快行好事吧!”

羹尧点头道:“既如此说,我便决定留她一命。你且起来,将她被子打开,背脊露出来,我好动手。不过伤势已久,筋络复原以后,还须有上好的七厘散,那只好先送你们到雍王府去,随后再赎了。”

李妹一面叩谢起来,一面道:“那伤药我们都有,连老山参汤全预备了,您请快动手吧。”

说罢连忙走到床前,将被子揭开,低声道:“嫂嫂,那年二爷来救你了。”

那妇人只微呻了一下,并未开口。李妹又将她衣服解开,露出背脊。羹尧走近床前一看,只见那妇人才只几天不见,双睛已经深陷眶内,脸上也是灰白色,哪里还有当日风韵?只像一个活僵尸在床上侧身躺着。忙用手在那背上一摸,看准要穴,将分开的筋络,一捏一推,只听那妇人,倏然大叫一声,手脚一阵抽搐,双睛立刻翻上去。李妹不禁大惊道:“二爷,她人还有救吗?”

羹尧点头道:“还算好,云小姐总算手下留情,本不居心要她的命,所以还可有救,否则,手法再重一分,便让她自己来也无法挽救了。”

说着,又向李妹道:“我因男女有别,不便多所下手,你只在她期门、陶道两穴上再用力揉擦一下,呕出那团淤血便可无碍了。”

李妹依言,又在两穴上用力推拿揉擦了一会,那妇人又悠悠醒来,猛然把嘴一张,喷出一口黑血来,李妹慌忙取巾替她擦干净,又将所备参汤灌了一杯下去。半晌,那妇人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抬眼看见羹尧站在床侧,忙道:“年二爷,我真想不到,在您手底下,竟能两次活命,我张桂香虽然是一个江湖女人,此恩此德他日必报,您如有什么话要吩咐,我也无不遵命。”

羹尧道:“你重伤初愈,此刻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少停你将七厘散服下,便送你们到雍王府去,等休养几天,有话再说也还不迟。”

那妇人道:“便您不送,我既答应云小姐,也非去投到不可,不过那高爷,能和您一样宽宏大量,放我过去吗?”

羹尧大笑道:“你们两个,直到现在大约还不知道那高爷是谁吧?老实说他就是雍亲王本人,不过你两个不必害怕,只要你们能实话实说,也许可以从宽发落的。”

那妇人和李如虎的妹妹,闻言不禁都惊得呆了。

羹尧忙又安慰一番,等那妇人将药吃下去,随命店家算清帐目,唤来一辆骡车,将两人载了,一直送往安定门内雍王府去。雍王一闻此讯,连忙命人接进,将两人安置在后园一间耳房里调养,一面将羹尧迎至秘室道:“大哥来得正好,小弟明早便进宫去,意欲先将十四阿哥派人行刺之事,奏明父皇,量他也赖不掉,大哥以为如何?”

羹尧沉吟道:“此事有两项不妥,第一王爷前此出京,乃系微行,私自出京亦有不是之处。第二现在的事情并非只王爷与十四王爷而已,如果王爷与十四王爷斗将起来,其他各位王爷正好蹈缝抵隙,弄得不好,便是两败。我的意思,此事倒不必急于报复,但这李家姑嫂二人,我们必须结之以恩,—则是个图谋行刺的活口,二则羹尧还有一个小小反间之计……”

说着附着雍王的耳朵说了半天,雍王摇头道:“如果留此两口,预备作证未为不可。你说的这条反间之计,恐怕未必妥当。一则我们已经杀了她两个小叔,她本人也因此残废.那心中不知如何痛恨我们,如何肯为我用?二则那玉面仙狐的丈夫尚在,说不定早晚寻来,即使此刻将她姑嫂说妥,肯为我们尽力,那李如虎的哥哥一来,岂不白费心力?与其如此,还不如另起炉灶,在其他方面打主意不更好吗?”

羹尧笑道:“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羹尧看来,那李如虎的妹妹人还老实,也颇忠厚,她对是非之心,也很明白,虽有杀兄之仇,倒不一定会助纣为虐。至于说那玉面仙狐张桂香,对我们恨是恨到极顶,怕也怕到极顶,这种人只有利害,决无情感可言。她自己知道,功夫一破,此身全完,在江湖道上,已经无法再立足。女人家好胜之心极重,如在此时,许以富贵,假以颜色,焉有不为我用之理?至于她那丈夫,更是一个江湖下三滥,虽有杀弟之仇,只要有利禄可图,倒也不愁他翻出手掌心去。我之所以要用她们的,也正为的是有杀弟之仇,对方不得不信,王爷以为如何?”

雍王闻言不禁点头笑道:“大哥言之有理,我只是就一般常情而言,却没有想到这里,经你这一说,我全明白了,老实说用这些人还有一层好处,好便好,不好便杀了他也不为过份。小弟从今天起,不但要多结之以恩,在这养伤几天,一定要叫她们看一看豪华的景象,好让她们死心塌地的乐为我用。然后再让她们到十四阿哥那里去做一条有力的内线,他那里的一举一动便更不难明白了。”

说着,用手在羹尧肩上一拍道:“大哥真是我的陈平,以后还望多出奇计才好。”

接着又笑道:“我与大哥的事,伯母和令兄知道吗?”

羹尧道:“王爷早上的恩遇,羹尧已经禀知家母家兄,并且已由家兄上函家严,不日当向王爷道谢,不过羹尧在途中僭越之处,却未敢泄露,以后还望王爷不必提及。”

雍王大笑道:“大哥之命小弟自当遵守,不过登堂拜母之约迟早是要践的,到了彼时,便由不得大哥了。”

说罢又命左右,置酒准备夜宴,羹尧因恐母兄悬念,不敢久留,连忙说明原委,告辞回去。第二天便分别将所识各色人物以次召唤,择优密谈,布下一个无形的情报网不提。

那雍王自羹尧走后,在秘阁里独坐了一会,立命身边伺候的人去唤来载泽之兄载铎吩咐了几句话,又命人去刑部托人打听马天雄之父的案情和下落。把两事做完看看天色已经全黑,正待回到上房,忽见福晋身边的丫头香儿,持着一盏羊角风灯来报道:“舅太太来了好一会了,她老人家就要回去,所以差我来请王爷到后面去一趟。”

雍王闻言,连忙命香儿前导,才到上房,香儿上前打起帘子,便听见自己的舅母,隆科多的太太笑道:“啊呀,四阿哥,你可回来了,今天舅母为了你的事忙了大半天,总算人是看见了,你该怎么谢我呢!”

再抬头一看,只见福晋钮钻禄氏,正和隆太太并肩而坐,不由脸上一红道:“舅母,累等了,我在这儿跟您请安呢。”

隆太太笑道:“不敢当,免礼罢,咱们留着往后再总算好么?现在先告诉你,人品是一百成,不但是美人儿,性格也很温和,你福晋这里我也说好了,她决不会有什么话,你瞧,舅母做事不含糊吧?”

雍王不由脸上有点讪讪的看了福晋一眼,钮钴禄氏笑道:“你别瞧我,咱们娘儿们已经谈过了,本来咱们这府里,就嫌冷静一点,真要多一个人进来,大家也热闹些,只要您愿意,我只有喜欢,决没有话说。不过宫里面,还得先说好了才行,再说,人家也是八旗世族,还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呢?您可得多求求舅母,这两处都非她不行,要不然,她老人家一摇头,把事弄僵了,您可不能怨我。”

说着抿嘴一笑,看了隆太太一眼。隆太太又笑道:“这是你的大贤大德,为什么又教他求起我来?宫里面无妨,就不用我去,只四阿哥本人去求一求,总不会不答应。不过那一家子,我却不便进言,您去另求别人吧!”

雍王闻言,又涎着脸道:“舅母,您就成全到底吧!如若您还不能进言,又叫我去求谁呢?这事我一回来,就和舅舅商量好的,不信,您不妨去问他去。”

隆太太笑道:“那我不管,你们既说好的,你不会去求他吗?他是九门提督步军统领,人家还敢不答应吗?”

雍王又请了一个安赔笑道:“谁不知道舅舅的事?有时候还要求您,您要真不管,我去求舅舅又有什么用?您还是多成全吧!”

隆太太笑道:“也亏你做得出这个样儿来,当着你福晋在此,也不怕她生气!就猴急得这样吗?”

钮钴禄氏笑道:“舅母怎么又跟我取笑起来?我要真生气,也不要他求您了。”

隆太太笑道:“你们小两口子既全这么说,谁教我已经多事呢?过两天我再跑一趟就是了。不过这两天在大年底下,大家都有事,等到新年,我去拜年,顺便再跟你提一下,成不成可不能怨我。”

说罢,便告辞回去,雍王送走隆太太,又向福晋道:“你真是大贤大德,我不知道要怎样谢你才好,要知道我之所以一定要结上这门亲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过些时,你就明白了。”

福晋道:“您的意思我明白,舅太太也早说过了,其实就不为这个,您要添上这么一个人,我还能阻拦吗?”

说着抿嘴一笑道:“您这一恭维,给我一顶炭篓子戴,倒教我怪不好意思的,咱们好几年的夫妻,还在乎这个吗?”

雍王闻言,越发高兴,又走近福晋,附着耳朵,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钮铂禄氏脸上一红笑道:“啐,我才不理你呢。”

说罢盈盈一笑,向旁侍的香儿道:“王爷今天太累了,要早点安歇呢,你快传话下去,把晚饭开上来,还有那大喇嘛孝敬的药酒也拿来。”

香儿连忙答应,一溜烟也似的走了出去,雍王不禁看着福晋抚着香肩一笑道:“你不是不理我吗?为什么又要取那药酒呢?”

钮钴禄氏不禁脸上愈红,一手推开了他嗔道:“亏你还是一位王爷呢,万一将来做了太子,做了皇上,也是这样下流吗?人家依了你又不好,到底想怎么样呢?”

雍王哈哈大笑道:“这也算是下流吗?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还不也是皇后,皇上对于皇后、还有什么避忌吗?”

钮钴禄氏只说了一句:“你疯了。”佯怒着,便待向房里走去。雍王又拦着,央求着,两人一同用过晚饭,一宿无话。第二天,雍王起身以后,进过早膳,照例到射圃做了一回功夫,又换了一身亲王服色,带了四名护卫,径向后园李家姑嫂所住的红香小筑而去。

原来那李氏姑嫂二人,自被羹尧送来雍王府以后,心中非常害怕。一进府门,便由王府包衣郝四送到后园,一座上值的更房内住下。那郝四原系府内世仆,现正管着十六名更夫,年纪虽然已过四十,却极好渔色,一听上面发下两名女人来,虽有好好安置下让她养伤之语,一看两人都是一身乡村打扮,又摸不清来历,只看见李如虎的妹妹,长得相当端丽,便张桂香也病西施一样,不由心中大喜,一面收拾出两问更房,派了两名更夫,把两人安置在里面住下,那张桂香自经羹尧将筋络复原以后,又得老山参接力,神智已清,只因淤血才去,又受重伤日久,头目非常眩晕,筋络初复原状,四肢疼痛异常,一经睡下,不由呻吟不已,李妹一见那两间房子,幽暗得好像牢狱一样,只一盏瓦灯檠,灯焰小得只有豆大,又不知今后吉凶如何,不由十分凄凉恐怖万状,加之嫂子躺在床上哼声不止,痛楚欲绝,心中更加难受。正想着,嫂子服药已久,也许要进些饮食。再看看那房中,只有一张油污狼藉的板桌,两条板凳,和一张小床,此外便一无所有,那墙壁上又是一片黝黑,虽在冬令,积年的臭虫血,仍涂抹得斑斑点点,不山秀眉一皱,坐了一会忽又觉得冷不可耐,—阵阵寒气逼人。灯也摇曳欲灭,这才想起,那屋子迎面一排短窗所糊的纸已经碎裂得好像鱼鳞一样,怎么会挡得住朔风的侵入?不由心中又是一怔,正在对着窗儿发愣,猛听房外有人喝道:“喂!你们这两个娘儿们,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发到我这儿来,可得老实一点。你尽看着窗子做什么?要打算逃,那可自己估量着。”

李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上披着一件灰布面子老黑羊皮袍子,拦腰系着一条黑绸子腰带。一手叉着腰,一手玩弄着一对胡桃大的铁球,正挺着胸脯,立在房门口看着自己。再细看时,却是一个大高个儿,一脸指头大的黑麻子,两道—字眉,连在一处,左眼吊上去,右眼全凸在眶外,塌鼻梁,蛤蟆嘴,端的丑怪巳极,不由吓了一跳,忙道:“我们姑嫂二人,并末犯罪,是年二爷把我们送到此地养伤的。您贵姓?是这府里什么人?”

那人冷笑道:“吓!原来是年二爷把你们送来的。养伤?咱们这儿可不是伤科大夫。老实告诉你,我郝四爷是这府里的值更总管,不管你们是养伤养病,既发到这里来,就属我管,我郝四爷一高兴,也许让你们自由自在一点,只要打算不安本份,这儿的规矩可真厉害,不管男的女的,都须公公道道的吃我—顿鞭子。”

李妹一听口气不对,连忙又福了一福道:“郝四爷,您既是此间总管,应该知道此事经过,即使我这嫂子有开罪王爷的地方,她已受了重伤,既到此地来投到,焉有不安本份之理?您就多多包涵一点吧!”

郝四看着李妹又冷笑道:“原来你们有事得罪了王爷,才发到这里来看管,那就难怪了。”

说着,大踏步走进房来,靠着李妹站定,张开一张大嘴笑道:“咱们王爷可不比别人,向来只一瞪眼就要杀人,用起刑来更吓得死人,什么跑火砖,跪铁索,上老虎凳都稀松平常得很。对待女人,剥光衣服打仰板更是常有的事。不过,他老人家对我向来说一句是一句,从来没有驳回过,你们要是有什么冤枉事趁早对我说,只要可以帮忙的,我郝四爷决不含糊。”

说着把一对铁球向怀里一塞,裂着大嘴一笑,看着李妹道:“我明白呢,你姑嫂一定是吃乐户饭的。咱们王爷向来就好这一手,也许你们不知道什么地方没有把他伺候好,惹得咱们王爷恼了,他老人家手底下有功夫,一下子把你嫂子揍伤了,所以求年二爷向王爷说,来这儿打算领一笔养伤费对不对?这也不要紧,只要把我郝四爷伺候好了,包管你们多少弄他百儿八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回去。”

一面一伸手,就来扯李妹的手。一张麻脸也向李妹身边凑上来。李妹见状,连忙退后—步,低喝道:“郝四爷,你可放尊重些,我姑嫂可不是那种人。”

郝四又笑道:“不是那种人也不要紧,咱们既然遇上总算有缘,我是一团好意,你可不要误会。”

说着又走向李妹一步,咧嘴龇牙笑道:“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你且坐下来,咱们先聊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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