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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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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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教弟子少管闲事,弟子又隐约告诉他,和那魏翰林另有过节,并且露出指日复明暗令子,他却佯作不解,但又装疯卖傻,暗示彼此一家是友非敌,便自走开,弟子本拟赶赴西山禀明,无如已经约定那魏翰林,实在无法分身,正想过了今夜,再向恩师请示,谁知那位裴老前辈,适才竟动了手,弟子明知这条船打着朱光王佛旗号,并有香阵,一定是庵中香船,但拿不准船上有无外客,所以始终没敢惊动,只有借那斐老前辈一脚下水,暗中跟去,对他把话说明,并邀往复明堂前茅屋稍坐,候老师父和各位长老示下,又不料老师父和各位长老全在这条船上,反失之交臂,这才又从水中赶来,还望老师父和各位长老作主。”

肯堂捋须略一沉吟道:“那冒充翰休的邓占魁现在如何?裴老前辈曾对你有话说吗?”

王熙儒道:“那邓占魁现经袁老前辈安置在复明堂耳房,据裴老前辈说,这里既有老师父和诸位长老主持,自应事事由东,所以他是一切候命而行,并说方才孟浪从事,还请老师傅和各位长老恕罪。”

独臂大师笑道:“既如此说,那我们便非先到复明堂去走一趟不可了。”

说着,忙命转舵驶向复明堂,肯堂又为王熙儒向诸长老一一介见,舒三喜看着他笑道:“你方才那一手并不含糊,只是虽然将那邓占魁的话逼出来,却留下马脚,难免因此受累呢?”

熙儒道:“舒老前辈但请放心,弟子已经熟思过了,那船上的老大便是本门弟子,决不会把话说实了,只那四个歌姬,却难免把话漏出去,不过如到当官,弟子也自有话说,少时到过复明堂,弟子便去抢先报案,自己先把脚步站稳,就不怕他了,这姓邓的,虽然奉有鞑酋密旨,是否和江南各衙公然联络还未可知,除非日后鞑酋追得太严,或不免追究弟子,否则他外表不过一个致仕知府,府场做事,谁肯多事深究?何况他对裴老前辈说的话,四个歌姬、船伙等人全都听见,弟子和裴老前辈交手被踢下湖去,是大家目睹的,也未必便能向弟子身上做咧。”

肯堂把头一点道:“话虽如此,你却不可大意,须知目前鞑虏对我们一步也不肯放松,处处全是着着进逼,牵一发便可动全身,他既派来这样一个人,焉有出了事便置之不问之理,船上虽然是自己人,那四个歌姬,却难保不将所见所闻一齐说出,那你便不免涉嫌同谋咧。”

熙儒一面躬身称是,一面慨然道:“弟子既蒙恩师教诲一场,又蒙汲引在本庵门下,此身早已许国,即使因此牵累,也愿以一身当之,祸福早巳在所不计了。”

肯堂方说:“话不是这等说法,临难不苟,固然是我辈应有态度,但是在无害于仁,不悖于道之下,如可避免还宜设法避免才对。”

猛听那彭天柱把那柄铁扇向桌上一拍道:“好小子,方才我还当你是个半截头的好汉,能如此才不愧是顾肯堂的门生,本庵弟子,掉脑袋,丢性命那又算得什么?既如此说,你放心,只要你因此受累,我老彭便把这颗白头饶上,也非把你救出来不可。”

王熙儒连忙申谢,但心想:“这位老人家说话好丧气,你如真把一颗白头饶上我也完咧!”

接着肯堂又问道:“你打算如何报案,现在盘算定了没有?这是一上来第一着棋,一切须防失足,却不必向好处想,先要做最坏的打算才对!”

王熙儒道:“我想湖上尽有在夜间打渔的,少时等去过复明堂,我便设法入水,让打渔的将我打起来,然后假装苏醒过来,托他引见里正,说明游湖被人寻仇打入湖中经过,再由里正一同报到城里去,这样他便查究起来,我也有话说。”

肯堂又道:“你报案如何说法咧?”

熙儒道:“弟子已经盘算过,准备连在那假翰林门前看见裴老前辈的事都不隐瞒,至于裴老前辈湖上寻仇,喝破邓占魁弑主冒名降清之事也直言无隐,只将那厮奉有鞑酋密旨查访我们的事不提,其余全和盘托出,再说明弟子系因护卫那厮,才致被裴老前辈打落湖中,幸得渔人相救不死,恳求官府缉凶归案讯办,这样—来,他便再不说理,也决无将一个原告,当作凶手羽党之事,而且弟子在吴门也是一个世家子弟,本人又是一个生员,平日人缘并不太差,或许可以无碍。便向极坏处说,即使那四个歌姬咬定我曾拦他逃入后舱,但他一经说出奉有密旨在身,我便舍命护救,也决落不了不是,实不满恩师说,弟子之所以借裴老前辈那一脚,落在湖中,便是替自己留下一着说话的余地咧。”

独臂大师不由笑道:“这孩子倒想得真面面俱到,也真亏你咧,现在已在水中泡了这么久,还不快将湿衣脱下,向船上伙计借一套换过,夜深了,天气虽热,那湿气也受不得咧。”

王熙儒笑道:“谢谢老师父,不过弟子到过复明堂还要下水去,却不须再换咧。”

肯堂一看月色忙道:“时候不早咧,你既要抢一个原告,遇救的时间却不能过久,还是赶快去吧,那复明堂无须你再去了。”

熙儒答应一声,又向各人告辞,走出门舱,一下便窜入水中,这一次却声息毫无,只湖面略微晃了一下而已,众人俱各称赞不已,少时那船,行近一个小峰,忽见两条渔船,一面下着网一齐高声道:”来船是香客吗?为什么夜间赶路,这等忙法。”

船头伙计连忙答道:“因为客人们全要在朱光王佛面前烧炷头香,所以不得赶早些!”

接着又道:“老师父和各位老施主全在船上,非从此经过不行,请你把网收一收行吗?”

那靠近的一条渔船,忽然走出一个精壮汉子,提着一把雪亮的五股渔叉大喝道:“你们不看见那船桅上打着朱光王佛灯笼,船头上摆着平升三级的香阵吗。既然老师父法驾来此,还不快些开网。”

一声喝罢,那网向下一沉,两船分开,中间让出一条水来,独臂大师那船,直向小峰摇去,不一会到了峰下,只见沿岸一带垂杨环绕,当中用砖石砌成一个水码头,靠着码头,二面全是渔船,那小峰并不太高,月光下看去也只有几处竹篱茅舍,众人将船在码头泊定,才一下船,那紧靠着码头的渔船上,又一边走出一个精壮渔夫来,各抱鱼叉,唱诺笑道:“我们知道那王相公一去必有人来,却想不到是老师父法驾亲自赶来。”独臂大师含笑向两人各道辛苦,便向峰上走去,一会儿在峰腰一家倚山而筑的茅屋前面停了下来,黄松筠走向那竹篱外面白板扉上敲了三下,又敲了一下,那门呀一声开了,一个老渔人迎了出来,一见独臂大师和诸人,也只笑着唱了一个诺,便迎了进去,里面却是三间茅屋,杂陈着网罟渔具、灯灶等物,并无异样,到了屋内,那老渔人方大笑道:“方才那小王相公,忽然引了一老一少两个人抬着一个猪猡到这里来,原说只在这外面稍坐,等禀明老师父再说,我还怪他不应擅自引进生人,谁知查问之下,竟是当年有名的飞天神驼裴老幺师徒,那猪猡又是东山新近搬来的什么魏翰林,是我怕在外面不妥,所以赶到复明堂去,如今全在内面,并且告诉小王相公,诸夫今夜游湖全在船上,老师父和诸长老来此一定是为了此事了。”

独臂大师笑道:“今晚是孤蜂上人做主人,邀了大家游湖,却想不到先是白檀樾有要事赶来,才到湖上,又遇上此事,逼得大家不得不来料理一下,以致游兴全赊,由此便可想见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了。”

那老渔人不由一怔,向白泰官道:“你又有什么大事从镇江赶来?是我那鱼大哥出了乱子吗?”

白泰官一看那老渔人也是太阳庵长老之一,湘江老渔袁祟义,忙笑道:“这—季是老前辈值堂吗?又多辛苦咧。”

袁祟义大笑道:“我是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住在庵里固然闲得难过,便附近下院也不如这里好,而且我又本来是个老渔户,住到这里来更合适,所以才商请老师父调来这里奉伺香火,说不上什么季不季的,也许要终老于斯咧。”

接着又道:“你别先问这些没要紧的事,你从镇江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咧?”

白泰官道:“说来话长,停一会到了内面再行奉告如何?”

袁祟义把头一点,走向屋后壁墙上,将一幅姜太公钓鱼图卷了起来,里面却是一个神龛,供着金龙四大王牌位,还有一付小小五供,烛泪狼藉,残香犹存,再提起神龛左侧一根小钉,将那神龛向右侧一推,便露出了一个二尺来高一尺来宽的石洞,众人鱼贯着,伛偻钻了进去,那石洞里面却有石级,可以拾级而上,升高丈余,那石级向左侧一转,又上去丈余,便见一条从山石中凿成的石头甬道,蜿蜒曲折而前,自入洞 以来,除每一转折处,必有一铁灯檠照路而外,绝不见半点天光,等走进去数十丈,忽见一座三丈来宽,一丈来深的大石堂,入眼是八根蟠龙朱漆抱柱,中间高悬着一块朱地金字横匾,大书着复明堂三个大字,正中靠着后壁朱漆神龛之中,供着思宗烈皇帝御容而外,长明灯下摆着一张方桌,两边各排列着七八张交椅,这时那裴老幺正坐在下首最末一张椅子上,那白衣少年侍立在一旁,一见独臂大师率了众人进来,立刻站了起来,迎着把手一拱拜伏下去道:“罪民裴虔虽然闻得长公主现在江南创立太阳教,志在光复大明天下,却不知道这太湖一带尽属辖境,更不知法驾便在邻船,以致未能请示,冒昧便向人寻仇动手,一切尚请海涵恕罪。”

独臂大师连忙扶着笑道:“裴老英雄高义孤忠,世所罕有,老衲及此间诸人均钦仰已久,怎敢当此大礼,至于方才之事,太湖虽为老衲及诸志士图谋匡复之所,却与一般山寨略有不同,亦未能尽依江湖规定,何况老英雄本不知此间底细,十年薪胆,一旦狭路忽逢大仇,焉有不报之埋。”

说着又道:“此事少停再说,老衲此来实为率众相迎,略尽此间地主之谊,却非专为此事咧。”

接着彭天柱一把扯着大笑道:“老驼子还认得九里山王吗?数十年不见,你不但人已变成一个老梆子,便说话也学得文绉绉的,远不是当年的豪气咧。”

那裴老幺定晴一看,也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家伙,数十年不见,你倒还是一个哇呀呀的角色,一点也没有改,但自从高鹞子一死,便不见有人提起你来,这一段光阴你却在哪里混过来?”

彭天柱又哈哈大笑道:“你问这个,那话可太长了,这几十年来,从淮北到华阴,我成了一个老客,一会儿开垦,一会儿占山,反正没有闲着,如今才到这湖上来,不久又该回去咧,你有空到我那圩子里去住上几年如何?”

舒三喜也上前笑道:“老驼,你还认得当年一剑纵横,今日江湖行乞的老友吗?”

飞天神驼裴老幺不禁一怔,仔细看了半晌,却记不起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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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复明堂

彭天柱猛然又大笑道:“你怎么连这位老上司全忘了?他便是当年你我全瞧不起来的那位酸丁指挥签事咧!”

裴老幺闻言,又仔细把舒三喜一看,不禁热泪夺眶而出,重又拜倒在地道:“你老人家真是当年剑劈小红娘,只手独擒点灯子的那位苏仲元苏老爷吗?小人当年一再侮犯,全在你老人家包容之中,当时只道你只凭史部一封信才能做到那么大的官,却不料后来高总镇被许定国诱杀,大家身陷重围,你老人家只凭一人一剑将两名流寇降清的悍酋一斩一擒,反将我们救出重圈,又承你将一条金带分赐众人,以充南行路费,小人生平恩怨了了,只你老人家自从淮北一别便杳无消息,却想不到今夜也在此阁遇上,真想煞小人咧。”

舒三喜笑扶着道:“老驼你怎么又认起真来?什么老爷小人的?须知我如今已是一个沿街乞讨的叫化子咧,你只管赶着叫化子叫老爷,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飞天神驼一抹老泪又道:“你老人家遁迹江湖无妨,小人本系部属,又曾受殊恩,怎敢忘本?今日既然得见,只等我将那无耻奴才做个了断,再将小主人安置好了,容再随侍左右以报大德便了。”

舒三喜又大笑道:“这却决使不得,我自入了这一行,除到太阳庵来轮值,不敢欺瞒老师父和各位长老,才略以真面目相见,平日均以乞讨为生,如果招上你这么一个老伙计,却实在彼此全不方便,那又是何苦咧?”

飞天神驼正欲再说什么,独臂大师大笑道:“二位既是旧相识,今日重逢便是缘法,现在不必争论,且听我一言如何?”

说着又慨然道:“舒老檀樾隐身乞丐,原属游戏三昧,而且别具用心,裴老英雄实不必坚持相随,不过凡我太阳庵长老弟子,例必轮值,一年至少也有一次小聚,如愿常住,这附近便有不少下院和各项事业,尽可容身,裴老英雄如果不弃,何妨也在本庵上香,以后便是一家人,岂不便可同在一处。”

说罢又看着飞天神驼道:“只是缘法各有一定,如果裴老英雄志趣各异,或有为难之处,老衲也未便相强,还请裁决为是。”

飞天神驼不由也慨然道:“数十年来,我除故主情深,代为抚孤图报大仇而外,实也一日未忘大明深恩厚泽,与旧主遗志所在,既蒙长公主不弃,愿以余年报国,但望苏公能许稍尽厥心,那就此心更安了。”

彭天柱又把那大铁扇在手上一拍道:“老驼,你能也到我们这太阳庵来,那便更好呢,至于这老叫化,来去不出这江南数十州县,你要跟着他还不容易,放心,全有我咧。”

舒三喜又大笑道:“老彭你别这么说,老驼那个意思,我决不敢承受,如果他也归入我太阳庵下,便是同道教友,除老师父一人是大家的盟主而外,更说不上谁跟着谁,你别看我从没离开江南一步,须知我们这一行也有南北两宗,全国各有码头,真闹急了,我便说不得背上品级袋,云游各地去受十方香火咧!”

飞天神驼又看着舒三喜道:“你老人家放心,小人决无缠扰之处,只要肯容我稍微尽心便足够偿我夙愿了,其余一切遵命如何?”

舒三喜也看了飞天神驼一眼,略一沉吟又笑道:“好在我这娑婆一教,现在已算是太阳庵一个支流,自大师兄冯小挡殉国以后,便推我忝掌门户,你既如此说,等在本庵上香之后,我收你做个师弟如何?”

飞天神驼不禁大喜,又叩拜道:“既承师兄恩准,小弟遵命就是。”

说罢,又由舒三喜向诸长老一一介见,大家互道倾慕之后,飞天神驼复又指着那白衣少年向众人道:“此系我那小主人魏承志,今后也拟求老师父收入太阳庵门下,俾其少为老主人尽其报国之心,如蒙恩准,实深感激。”

那魏承志也连忙跪下道:“小侄自小便承裴叔教养,又蒙代报大仇,如蒙此间诸长老恩准收归门下,自应秉承先人遗志,以图报国,不过你老人家这等称呼,小侄却不敢答应咧。”

独臂大师连忙扶起慰勉有加,并命仍旧以叔侄相称,飞天神驼又道:“那弑主逆贼邓占魁现在已交袁老英雄看管,理应如何处置,还请长公主裁决。”

独臂大师笑向肯堂道:“此贼自应仍交裴老英雄处置,以了恩怨,但他既奉鞑酋之命南来,对于我等必有奸谋,还须问明才好,便劳顾老檀樾详加讯问如何?”

肯堂笑道:“此事如由我一人讯问,逆贼未必便肯将真情完全吐露,必须稍假权诈,才能使他毫无隐讳。”

说着便扯了天柱和飞天神驼二人商量了一会,请独臂大师和诸长老,先行到别室少坐,只留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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