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知己成痴(二)()
当她踏入厢房,迎面便是一张八仙桌,桌旁两侧是屏风,屏风薄得好似不存在一般,一面沐浴之处,倒是那另一面,叫苏白一瞧,眉头便微微一皱。
能清楚的瞧见那方床榻上,赤身**的几个男人,正在“办事”。
加上退了衣裳摸到床边的猴师兄,足足有五人,五人!
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吟声,阵阵床摆,她的步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便是这个无意识的动作,那头的正主好似这才发现了她:“站住。”他的语气总给人种说不出的阴冷。
只瞧屏风后,男人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白紧了紧拳心,还是绕开屏风走了过去。
男人将缠上脊背的人冷冷挥开,那人便惊慌失措的下床,爬在地上,“柳爷息怒”卑微得不像个人。
苏白脑海又想起柳听白那半嘲的语气‘只要是模样佼好,又新鲜的年轻男人,他哪个不怜香惜玉’,可如今看来,这位柳爷与柳听白所描述的“德行”还真对不上号。
男人甚至没有看那人一眼,只紧盯着苏白,苏白也直视着他的眼。
瞧了半响,他唇角才勾起了邪魅,阴冷的问:“你要多少卖身钱?”
压力。
一种无形的压力,苏白确定,此人道行之深,能轻易碾她似蚁。
与其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倒不如搏一搏能否在柳听白那里周旋。
若是想要全身而退,她必须有个更好的借口,至少不祸从口开的借口。
想到这,苏白回:“我也不知需要多少,你得派个人跟我去请了大夫,给兄长号了脉,治好他需要多少,我就卖多少。”于情于理恰合,情理二字还是她师傅教会她的。
男人不语,只招了招手。
苏白本不愿意靠近,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近。
似乎是嫌苏白走得慢,男人也不避讳,裸着身子便走下床,来到苏白面前,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你不愿意。”
眼前这个男子不怒而威,他的目光凛冽,仅仅一个笑意就让人生寒。
苏白只觉心咯噔一下,却还是沉着应道:“若不是要救我兄长,谁愿意来这卖身。”
附到耳边:“一个旋照期的弟子,莫不是没有师门,帮一帮你?”他的声音缭绕在耳边,却能狠狠的砸到人的心里去。
苏白只觉得这一瞬,这话像一柄锋芒架在她脖颈,她答:“旋照期又如何,我连灵根都没有,若有师门可以依仗,何必如此。”
他没再问,竟放过了苏白,转身留下一句:“需要多少只管下楼找老板去取,三日后过来见我。”
就如此轻易?远比她预料的最好,还要出乎预料。
苏白走出门时,里头又开始“办事”,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月隐住的厢房,只瞧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远……
出了揽月阁,她途径闹市买了碗肉香清粥,转进了巷里,随便寻了一户门户未锁的小户人家跨步走了进去,还顺手将门给半掩合上,这才将清粥往地上一放,在屋里人注意到她之前,迅速的从这屋子的窗户跳出,这才敢提着轻功迅速逃离。
行了几里路,一道黑影被将她拦截,那惯性的闷哼之后,才开口:“事没办成,你想去哪?”
就知道,柳听白盯着她。
无悲无喜的语调:“我去时,柳爷忙得不可开交,让我三日后再去会他。”
“你时日不多。”
苏白不答,只继续提起轻功走自己的。
这一代她不熟,只原路返回那片湖泊,再说柳听白愿意她走远?不去湖泊还能去哪。
出来时,天是阴郁的,此刻也堆积着厚厚黑云将月光遮挡,她烧了柴火,便将翎?招了出来,取了锅架温了水,用一块棉布缓缓替翎?擦拭。
从头到尾,都无视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一声闷哼:“用热水给它清洗,也不见得能缓解它此刻所承受的痛苦。”
苏白却应:“不止你一人想要那块玉,柳爷身边有人也在打着那东西的主意。”
突地,她话才刚落,那清香便瞬在身后,只听闷哼,还不待他开口,苏白那无悲无喜的态度便抢先:“我知道你想问是谁,条件,先给一半解药。”
他不悦:“我说过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如果你有把握,那你自己去好了。”苏白将头一侧,倪了一眼那双同是空灵的眸子。
“你在求死?”
“你不会杀我。”她摇摇头,转回继续着热棉布给翎?热敷心窝,试图换回翎?低温的身子。
说出这句话,实际上,她只有三分把握,待身后压力顿减,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选择与柳听白周旋,是对的。
柴火噼啪,跳跃在黑衣人那双空灵的眸上,不知过了多久,苏白正运气练功时,那声音竟轻轻的说道:“你走吧,或许你说的对,我不会杀你。”
谁知他这话是真是假?
苏白不理。
忽地,一物向她袭来,苏白当即睁眼,却没有察觉到半分杀意,伸手一接,握在手心的竟是一个小玉瓶。
她心中疑惑,柳听白给她这个东西做什么,难不成是什么毒药,要她服下?
可火光下,那空灵的眸子又如何能叫她读懂。
两人便隔火对视,谁都不愿意先开口一般,谁也无法从对方的眼中察觉点什么,一时间竟僵持起来,不分上下。
良久,他终于开口:“玲珑的血,是解药。”
她实在不明白柳听白在想什么,又或是动机何在,便继续沉默。
黑衣人起身走近,她呼吸转而极缓,这是她戒备的表现。
可黑衣人不是冲她而来,只来到火堆前,帮忙凑了凑柴火,终于与她的距离不是隔得老远,算是围火同坐吧。
他说:“我们有相似的眼,说明我们有相似的过去,在我眼里,你,或许是另一个我。知道为什么我不会杀你吗?”
她迟疑一会,终还是开口:“不知道。”
那冰凉的手指拨弄着柴,似乎就等她这一句一般,这才继续:“你有我没有的东西。”
说到这便不再言,像是在引导苏白加入到对话模式中一般。
良久,苏白唇瓣动了动:“是什么?”
那双眼向她看来,语气很认真:“可以珍视的东西。”说了这句,似乎他又不是很确定:“也许现在你没有,以后,以后就会有。但最好是,永远不要遇到,像我们这种人,一生,只能铭刻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苏白有种感觉,觉得柳听白此时看她的眼神似乎是在借物,将她看作从前的自己,好像是一种他想要挽回的遗憾一般。
她也不清楚这感觉何来,明明那双空灵的眸子并未彰显情绪,但落进她心底就是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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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知己成痴〔三〕()
再度闷哼一声,他收回视线,闭上双目,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他愿意放人,苏白本该觉得重担得卸,可却不知为何,手中玉瓶明明轻巧,她却觉得分量格外重。
握紧玉瓶,那冰凉的温度从手心传递到心田之间,火光将苏白一双眼照得忽明忽暗,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却能瞧出,她似乎还没有走人的打算,这一点叫那闭目蒙面人面上的眉梢缓缓一皱。
良久,当柴火火跃不复,只剩殷红碳色隐隐应风闪烁时,苏白将瓶塞一拔,正要喂与翎?吃下,忽闻那间隔多时不现的闷哼声“我有说过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吗?”,与那微嘲的语气:“毒,一种可以穿肠蚀骨的剧毒”,叫她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紧接着一双空灵的眸子徐徐睁开,倪了一眼她不再动作的双手,明明那一瞬这眉头又皱了一次,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做不到就不要轻易承诺,一旦承诺,毁约自然要付出代价:要么喝下它蚀骨穿肠,七日一过,你留全尸,要么由我来亲自动手,给你个痛快,不过是将你碎尸万段罢了。”
竟没想到此话一出,苏白却好似没听到这警告一般,竟将瓶中液体倒入了翎?口中,这举动叫蒙面双眸一动!
更出乎意料的是苏白回眸凝视他的双眼后,说出的一番话!
“你撒谎。它明明是解药。”
那头并未否认,事实上本也如此,便沉默以对。
只瞧药一下肚,翎?的毛羽就开始逐渐色变,变化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可见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前进,说这瓶子里的东西只单单是玲珑的血,苏白不信,从药效的治疗速度而言,里面应该加入了不少灵药奇珍。
好一会,苏白打破沉默。
“那玉,很重要?”
这一次,柳听白并没有避讳,也没有含混过去,回应的,也出奇的快:“那不是普通的玉,它是承体,里面记录着落樱九十九式,它不仅仅是数一数二的至尊绝学,只要你持有此物,并学会了九十九化,这东西能让你施展出寂灭落樱,寂灭落樱乃天下第一杀,无人能破,至少,在修真界里,它独霸四方。”
竟是如此强劲的绝学!
苏白当即疑出:“这么说,那柳爷也会寂灭落樱?”若是如此,想要偷到手,谈何容易,至少,没人是柳爷的对手!
他没答。
她便没有再追问。
又是无言与对,直到那炭火成灰,翎?恢复了精神开始活动翅膀,他豁然起身。
“你问我这些,说明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帮我。即使我不杀你,或许你还是会为我而死…”紧接着,那冰冷的手指摸向面巾,竟将它一扯,露出真实面目来!
“除了他,从未遇到能读懂我的人,你是第一个…”伴随着他继续的话语,那副真容竟叫苏白徒然一震,本是毫无情感的眸子里竟露出多少震惊来!
这张脸!
竟与紫翊宸如此相似!
几乎是一模一样!
除了眼,是的,除了眼,整张脸就像是复制黏贴。
要知道,她最初的初衷是因这个人而起,如今看到这一模一样的人,叫她如何不震惊?
天下竟然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柳听白见她眸中震惊之色却不以为然,只说道:“我与真面目待你并非知己难求,我不过是个活在黑暗中的怪物。之前给过你重获自由的机会,如今知道了这些,一旦东西拿不到手意味着什么,你开口问我以前应该想得到。”转而闷哼一声,再道:“何必露出如此震惊的姿态。”
他说的是什么,苏白懂。
无非是在宣告苏白错过了离开的好时机,从他揭开面巾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是确定了,并且不再更改这场“交易”,只不过交易的筹码改为一对一,苏白的生死取决于那块玉,不再牵涉翎?进来。
毕竟柳听白一开始告诉她名字时说过,至少她会知道杀她的人是谁。
如今露出真面目不正是让她死得更明明白白的意思吗?
当然,前提是她偷窃失败。
他的意思无非是,如果失败即使柳爷不杀她,他会亲自处理。
只是柳听白错会了那双震惊之色,毕竟他万万想不到这张脸竟还有另一个主人,一个将“亏欠”二字深深烙进苏白心底的人。
叫苏白震惊之后,心中徒增复杂。
关于柳听白的会错意,她不想去解释什么,那个名字,她如今还没有资格去提及,至少在她看来,是没有的。
不过柳听白有句话说的对,再她开口询问以前,想得到最坏的结果,机会不会有再次,至少于自称是黑暗中怪物的人,而言,“仁慈”是禁果。
明知道自己当时该离开,可一双脚根本不听使唤,就像是鬼使神差般,或许是因为之前他说的那句“我们有相似的眼,说明我们有相似的过去”,一个与她拥有同样眼神的人说出这句话,让她有种似乎抓到了过去的感觉,那时自己还“不懂得”悲喜,在地下室面对着镜子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般。
有一种错觉吧?
叫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害怕改变,恐惧着如今一点点的心境变化,慢慢的不认识过去那个名叫“苏白的人”。
而那一瞬,当这双眼说或许是另一个我,叫苏白有种错觉,觉得与她对视的并不是柳听白,而是从前镜中倒影里的自己。
所以,这双脚那会,才会不听使唤,越是理智的告诉自己应该离开,那种想要抓住什么的感觉才会如重重山峰,将她禁锢于此。
“长夜漫漫,我去拾些柴火。”淡淡的语气,柳听白转身隐没在黑暗的林里。
少时,他便回来了,就着炭灰再度燃起火光,火光在黑暗中延伸开来,好似不懂得天际那厚厚暗沉的黑云是如何的冰冷,炙热的木柴燃烧自己,点亮了四周。
翎?刚从鬼门关走回来,扬起双翅冲破云霄,不知飞往哪里去挥洒它此刻死而复生的心情,留下两个毫无生气的人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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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知己成痴(四)()
火光跳跃在两双眸中,伴随着噼啪火星作响,良久,柳听白才率先打破此处寂静。
“是的,他能使出寂灭落樱,没人能够从他身上强取。东西一旦到手,立即离开揽月阁,再燃了这张符,等我来。”
接过符咒,那冰冷的指尖即使围坐火堆久久,触碰时,还是没变。
转交了符咒,柳听白直言不讳的说道:“揽月阁里外暗岗都是他的人,再没什么比你这样既没有资质又道行尚浅的人,更能叫暗岗掉以轻心的,当然,所谓掉以轻心,三分你慎密,七分靠天意。”
苏白沉默。
只听他又说道:“一旦被察觉,我不会替你收尸,却会为你立一座空坟。”
她还是没说话,只一双空灵的眼直视着柳听白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就当柳听白再度张口,刚准备说话的时候,被苏白那无悲无喜的态度抢先一步。
她只问:“因为仇恨?”
这突如其来的问句,换来了柳听白的沉默。
柴烧尽又添,或许有一个时辰,或许沉默维持的时间远比这个还要更久一些。
火光遮挡的眸子叫人看不真实,他缓缓开口:“杀人。只是为了杀人。”
好一句只是为了杀人。
闷哼一声,却叫人觉得有种凄凉,说不出的凄凉:“用他教会我的落樱,送他上路。”
“哦。”应了声,苏白收回视线,将双手靠近火堆烘一烘,却发现,那股寒意,是来自心底。
因为她听懂了这个人的心声,即使他什么都没说透彻,她还是懂了。
那位柳爷,是他的师傅…
感受着这股寒意,她想起自己的师傅,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不禁问自己:真的拥有相似的眼,就代表着拥有相似的过去吗?
这句话何尝不是戳在了她的软肋之上!
她没有珍视的东西吗?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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