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只察觉到她的动静,再抬眼看时,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布阵。
只瞧那顿起的咒文带动强大的灵力启动的屏障,将两双眼的视线朦朦胧胧隔开。
却不想那一头,黑衣人波澜不惊的空灵之眸又转回水面,继续清洗双手,说出一句话来:“急什么?现在我还不想杀人。”将洗净的双手轻柔的擦净水珠,补了一句:“否则,你已经死了。”
苏白又一震。
黑衣人说的对,如果他有心杀她,何不趁她不备?
一时她的动作僵在那里,既不收回阵法,也不继续布完这又一个阵法,一个念头浮起,她只觉的自己心口一滞。
我还是苏白吗?还是从前的那个苏白吗?
想想自出谷后遇到的这一连串紧急情况,自己的反应竟是如此陌生。
如果是,面对这些事,她应该心思慎密,临危不乱。
如果是,她的脑海不该想些无用的,更不会矛盾着内心,永远只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是因为这个时代打碎了她的信仰,打破了她的原则吗?
从而教会了她越来越复杂的情绪。
还是说,这就是人心,这就是寻找自我的代价,从前没有发现这样的自己,并不能说明她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她从来不去深究了解,所以她才无缘看见自己另一面?
苏白没再多想,只深吸一口气,也不急着撤去阵法,先查看了翎?的精神状态,才开口:“既然你不是来杀我的,那就是来告诉我如何救它的。”
此时翎?的毛羽开始有少许正逐渐色变,苏白运气探查时,甚能感觉到一股腐蚀性极强的气流正在它腹底乱窜,此时再瞧,便能明白,那毒气随着体温升高而侵蚀乱窜,有部分传递到了少许?羽之上,才引起的色变。
虽说表面上她波澜不惊的淡然,实际上,她轻抚翎?腹底的手,明显在颤抖着,她不敢想象,如果救不了翎?……
【066】交易()
翎?自那人问苏白敢不敢用命救它以后,便不再出声,即便是痛苦也隐忍着,当苏白来摸它毛羽时,竟别开了头,之前读了苏白的心思,此时的举动无疑是在与苏白赌气。
那方闷哼一声:“有个人,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只有投他喜好,任他亲近的枕边人才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给偷出来。”说到这,那话锋一转,强调道:“我要你去。”
“亲近?”苏白只觉双耳一鸣。
“龙阳之好算不得稀奇,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事成,我不会亏待你,所以你该感到荣幸。”倏地,那双空灵的眼超苏白摄来:“不成,我就杀了你,就那么简单。”
龙阳之好?
没什么比这更荒唐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面的蒙面人跑来威胁她,要她一介女儿身顶着gay的名头,乐呵呵跑去跟一个男人搞基!
荒唐归荒唐,可她清楚,自己的处境并不乐观。
无悲无喜的音调:“你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他贴身佩戴,一枚通体净白的平安扣。”
她不紧不慢接下:“我如何确信事成之后你会兑现承诺?”
“信不信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黑衣人说到这,便轻轻一跃,斜靠在树梢,眼一闭,双手一抱,徐徐说道:“给你一刻钟时间来决定:做,还是不做。”
此时,微风轻起,将湖面打出一圈圈涟漪。
月光下,那?羽色变渐深,只听树梢那头又传来蒙面人的声音:“名字。”
苏白一愣,转瞬才明白他是在问她,略微迟疑,这才答:“苏白。”
那双眼仍旧闭着,接道:“柳听白。”
不难猜出那是他的名字,可为什么他要介绍自己?
正当苏白疑惑时,那方又道:“记住这个名字。成,它能为你杀一个人。不成,它就是送你上路的仇人。这就是我许诺你的好处。”
言下之意,即使做了刀下鬼,她也是占了便宜的,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反之,如果她愿意配合,并且事成,那么这人会替她杀一个人,好似在他看来,没什么比许诺杀一个人有更大的恩惠了。
叫苏白不禁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假设自己当真能帮他偷到东西,就不怕她开口要求他杀了“柳听白”?
明显,他不会自杀。
如果要他杀一个道行高于他的人,他难不成还能照做?
显然,这个承诺本身就矛盾,且难以成立。
更不提,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杀谁,没有恨哪来的仇,没有仇又何谈指名道姓,她在乎的,不过是翎?的毒。
若非如此,或许凭借几次三番的险象环生,她当真会搏一搏。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条件。”
一声闷哼,黑衣人似乎很喜欢用鼻子表示情绪,闷哼之后,他才道:“条件?无非是让我先救你的灵兽。”完全猜中。
紧接着,树梢上的人影忽而不见!
那黑影转瞬来到阵外,身形时而东时而西飘忽不定,那速度甚至叫人眼难以捕捉,只瞧那好似凭空幻化出的满天花瓣,宛如狂风怒啸之下的落樱,纷扬的把阵外头顶的月光遮挡得宛如繁星点点,忽闪忽闪。
这看似唯美的一幕,却漫天片片花瓣是杀机。
那好似无处不在的落樱内藏的灵动有多强,身为持阵人,她再清楚不过。
无论这阵法护掩得多好,总有几片花瓣能从薄弱之处冲击,遇此阵势,别说是坚持不了多久,只怕破阵,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果不其然,几个呼吸后,几瓣清香迎面扑来,根本无从闪躲!
顷刻间,她的脖颈,脸颊,手臂,大腿都被那清香轻吻,划破肌肤,露出鲜红之色。
紧接着,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同时,那漫天的清香之彩便冲破了她的阵屏,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双冰冷的手已攀扼在她喉间,那冰凉的体温已经紧贴在了她的身后,鼻息的闷哼轻擦过她的头顶:“这场交易,我说了算。你,明白吗?”
伴随着这话音,那漫天原本萧杀凌凌的花瓣,忽而一止,转瞬便成为那柔和的色彩,再轻柔的洒下,犹如幻影、泡沫,轻轻的点缀了两人的发、肩,遂缓缓如冰雪融化,再缓缓消失。
这一瞬,那股淡淡的花香,窜入鼻息。她不知道这香味是漫天还在片片凋零的色彩,还是来自那冰凉的指尖。
可却没有半点血腥的味道,明明这淡雅的清香是掩盖不住的,她清楚的记得,那黑衣人来到湖边清洗的一双手里,血迹斑驳。
被扼紧的喉咙叫她有些窒息,眉梢只微微一动,从她唇间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黑衣人的手指松开,才退开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看了一眼因中毒导致脱力的翎?,才说道:“九天的时间,九天后,它会死。”
……
按照黑衣人的计划,是打算将她安插去揽月阁,说好听点,那是风月场所,难听点那就是男妓院。
还说捡日不如撞日,今夜那个人就下榻在揽月阁里,若是听说有模子姣好的新人进,怎么着也会招来先瞧一瞧见一见,后头叫她自己看着办。
此时她已经来到揽月阁外,瞧着那挂满楼台的灯红,她知道黑衣人此时就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没有迟疑,她的步子迈了进去。
那脂粉气的男人翘着兰花指,捻着手绢轻轻替她拭去肩头上的灰尘,莞尔一笑追着她的脚步一路来,一路问:“爷这是第一次来我们揽月阁吧?”
“去去去,一边去。没看到他不喜欢你那脂粉气?”迎面又来一位,相比这脂粉,他显得有些英气飒飒,将兰花指胡乱一捻,转而将手肘在她脖颈一挂,固紧两人的距离,邪魅一笑。只不过苏白总觉得,这人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苏白直盯着这近在咫尺的眼,忽地脑海中那似曾相识对坐入号,人面旧熟:是他!
同一瞬,只听似笑非笑的语气:“这小胳膊小手这般柔弱,今夜哥哥好生疼你。”
说罢,竟伸手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随着这唐突的调戏,苏白的怒火在腹中燃起。
【067】知己成痴(一)()
如今又是七月七,若在从前的世界,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神话的故事,象征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在这里,在这茉莉盛开的季节,淡雅的清香陪伴着那座坟丘。
三支新香坟前烟,长草不识碑头荒。
清逸的白衣细理坟头那郁绿杂生,缓缓的与它说着:“落樱九十九化,我只悟出八式,不知是快,还是慢?”
将坟丘打整好,白衣便靠着它拾起一壶酒,静静的喝起来。
瞧着这大片皎白的茉莉花海,当年她只播了花种,没人来打理,竟生得这般好。
唇瓣微微动了动,一双空灵的眸子竟有几分哀色:“柳听白,你可知我今日看见了什么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将酒又饮,她自发的说着:“两年前的这一天,本该在你手中魂飞魄散的,可他如今却好好的活着。还做他的听雨阁,阁主。”
沉默。
唯有那梭梭叶片在风中轻摆的声音,还有那壶渐空的酒水下肚的惆怅。
直到酒壶见底,那唇瓣才化出一丝苦笑,不再是无悲无喜的语气,竟掺杂几分痛楚:“值吗?柳听白。后悔吗?当年逼我杀了你。”
可她知道,唯一伴随她苦涩风声却无法将这些话传递到那个人身边,只因为,那个人早已人死如灯灭……
……
揽月阁。
“这小胳膊小手这般柔弱,今夜哥哥好生疼你。”
随着这唐突的语气,那不安分的手刻意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苏白顿时怒火在腹中生。
若是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她不想再见的旧熟!
没错,他就是月隐!
即使改变了容貌休整了声音,可眼神却藏不住这个人的真实。
苏白以为,早先在林中遇到月隐,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至少她是这么想的,可如今这人竟也来到了这里。
扮了一个男妓院里揽客的身份,绝不是他的嗜好,苏白清楚。
哪里是什么巧合。
若不是有什么好处引得他来,他何处不潇洒,偏要在这揽月阁里打滚?
一想到柳听白要她来揽月阁偷东西,她心中多少对月隐的目的有了大概的猜测。
此时纵然心生不悦,苏白却是个理智的人,只无悲无喜的回应了两字:“不必。”
哪不知这月隐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拉着她去“洞房”,谁晓得他肚子里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毕竟是狐狸,精得很,苏白不得不防。
她直言不讳说自己是来卖身的,并非前来取乐,可这狐狸好似套牢了自己一般,硬是抢着要验货的噱头,那老板竟也能同意,让他将她往那楼上去带。
苏白只觉得腹中的怒火更甚,她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气愤,不知自己不悦的是眼见月隐要来坏她的事,还是始终对当年那借魂欺骗之事无法释怀。
毕竟之前遇到月隐时,也不过是过客般互不相识的擦肩而过,即便是那样,故人一现都叫她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如今那人就紧握着自己的手,叫她想起过去,同样的一双手,手把手的教会了她如何生火。
“到了到了,前面那间便是哥哥的房间。”
苏白猛地挣开了他的手心,只觉得这一瞬,好似有种情绪想要寻找一个突破点,叫她的脑袋越发不灵光,越是想要去整理出对策,越是被那情绪搅得像一锅烧开的水。
这样的情绪,恍惚叫她想起一个词汇:愤怒。
此刻的她真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愤怒?
月隐只瞧此子空灵的眸中竟有怒色,心中猜忌便更甚了一些,只是月隐还是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她。
心中所想,却不上脸面,他笑了笑,不正经的语气说道:“谁都有第一次,怕些什么,来来来……”说着便又要去拉苏白的手。
拍开他的手:“钱呢?我的卖身钱拿来。”
其实这声音倒也没怎么失控,只是相对于说话千篇一律都无悲无喜的音调而言,这声音的语调显得异常,并且这声音也不算小,两者合一,便能叫人听着觉得是“斯文人”的怒不可揭了。
再看她眼,哪里有什么情绪?除了空灵,再没什么。
月隐只微微一愣,转瞬意识到,此子竟这么快就将情绪抹去,定也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叫人看穿,才转借了“问钱”之事转移注意力。
越是这样,越叫他怀疑:是她吗?
在他印象中,那个倔强的人明明会痛,会惧,却紧逼着自己不去表现出来,如今回想,竟更觉得当初那一句“信任”从她口中说出,是如此不易的事情。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原来是这样,怎么当时就忽略了呢?
察觉到心中有几分复杂,他当即斩断念头,只一双不藏的眸子有一瞬的冷漠,下一刻他还扮作自己的角色,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地邻旁那厢房屋子开启,慵懒魅惑的年轻男子走出来,低低磁魅声冲两人问了一句:“有新人?”
这模样,这俊魅,竟是猴师兄!
苏白一震!
月隐只是眉梢微微一挑,好似早已知道一般。
一开始或许她是不明白,月隐真身人样俊魅超凡,何不与真身前来,没准那个所谓的“男人”一见着他,便鬼迷心窍了,偷个东西不就是易如反掌,为何还要换个“形象”?
可此时瞧见猴师兄竟然从那里面走了出来,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猴师兄是碧落女妖的忠徒,身为碧落天出来的叛徒,他月隐如何敢与真面目示人?
不是说月隐打不过猴师兄,毕竟如今的月隐身上有那件神器,好似成就了一个“不死之身”一般,多少不会畏惧这个。
月隐之所以不敢与真面目示人,无非是担心被认出从而坏了他的计划。
两人代表着敌对,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图的是什么,一眼便能明了。
能叫两人来这演戏,可见柳听白要她偷的东西,绝非那么简单!
先不提物主难缠与否,只看如今要她来与这两成精的妖精争东西,谈何容易!
可她有退路吗?
没有。
一双慵魅的眼扫过,停留在苏白身上,连笑颜都吝啬的慵懒语气,对她说道:“新人,柳爷让你进去。”
‘…里面的人,叫他柳爷,在听雨阁里,什么爷都能有,柳姓只能有一位…’清晰的记忆对上了柳听白的描述,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召见”。
耳边随即传来月隐自我推荐的献媚声,却被他抢先一步。
倒是似乎那慵魅的男人本不开心,何来好脾气?直言不讳拒绝了去,只道“爷说让谁进去,就是谁”便转身回屋去,就连脖颈上那片片殷红的吻印也一并消失在两人视线。
竟能叫猴师兄牺牲色相,委曲求全,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它里头住的是不是毒蛇猛兽,翎?的命重要。
步子一迈,她刻意的避开了此时向她微微抓来的手,向屋去。
'bookid==《缥缈仙迹》'人家修仙为求长生,她修仙为复仇。{诚意推荐好友仙侠力作,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_^}
【068】知己成痴(二)()
当她踏入厢房,迎面便是一张八仙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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