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恐怕也是阻力重重,搞得不好就是分裂,还是难逃覆灭的命运。
“某为什么一直不说两路大军会合?”李风云再次停下脚步,望着三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因为某从来就没有说过联盟的未来在安州,而你们对某收复安州的真正目的也并没有完全理解。”
安州毕竟是塞外,有长城为阻,群虏环伺,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如果没有中土的支持,联盟几万主力根本生存不下去,更不要谈发展了,由此不难看到,如果联盟整体迁移到安州,以安州为根基之地发展壮大,纯属痴人说梦。所以李风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留守军团的十几万军民,这是联盟的根基所在,是联盟发展壮大的基础所在,而征战安州的战略目的不仅仅是扭转中土在北疆镇戍上的被动,同样也是逆转联盟在生存发展上的被动。
甄宝车、陈瑞和韩曜三人羞愧不安,至此他们才意识到,在收复安州之策的解读上,他们的确出现了错误。
“请明公指教。”甄宝车躬身求教。
“主力出塞收复安州正是为了保全燕北的留守军团,正是为了巩固和加强联盟的根基。”李风云停了一下,神色更为凝重,语气也更为严肃,“下面这几句话只进你们的耳,不出你们的嘴。我们实力有限,而在南北战争爆发前,圣主和中枢必定想方设法遏制和打击我们,限制我们的实力过度膨胀,如此一来南北战争爆发后,如果我们进入代北的正面战场,必有全军覆没之祸,所以我们若想参加这场战争并在战争中生存下来,只能在燕北这个侧翼战场上。但如何保证我们在战争爆发前一直坚守飞狐,一直在燕北生存下来?那就是我们征战安州的目的,我们两路大军遥相呼应、互为声援,必定可以确保留守军团可以燕北生存下来。”
“但是,我们征战安州还有更重要的目的。”李到这里声音突然放低,“如果中土输掉了南北战争,在战争后陷入了更为深重的内外危机,国祚摇摇欲坠,统一大业岌岌可危,我们就必须积极进行逐鹿天下的准备,而第一步就是据北疆而称霸,而割据北疆的第一步就是攻陷涿郡,而攻陷涿郡的第一步就是我们从燕北和安州两个方向实施东西夹攻,如此则占尽优势,一战而定。我们占据幽燕后,向东可以征服辽东,向西可以攻打代恒,向南可以横扫河北,那么结果如何?大河以北的山东之地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逐鹿之势已成,兵锋可直指天下霸业。”
甄宝车、陈瑞和韩曜听到这里,心神震颤,血脉贲张,壮怀激烈,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都有仰天长啸之冲动。
。。。
第六百八十九章 野望
李风云给出了终极答案,天下霸业,为此要割据北疆,而南北战争正是达到这一目的最好手段,为此留守军团不但要坚守飞狐,坚守燕北,更要发展壮大,而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内部团结,在目标明确的前提下,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把联盟众多势力凝聚到一起,齐心协力共谋发展。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但在李风云眼里却并不复杂,“关键是利益,是对未来的期望。现在对大家来说,齐王就是未来利益所在,齐王就是希望,现实可期的希望,所以你们只要牢牢抓紧齐王,那也就等于抓住了共同利益,以这个利益维持联盟内部的团结也就轻而易举。”
而这正是疑问所在,联盟之所以从齐鲁千里迢迢北上边陲,正是因为有齐王这根“救命稻草”现实可期,但在李风云的宏图大愿里,齐王的位置又在哪?甄宝车、陈瑞和韩曜有所猜测,但不敢肯定,正好李风云“隆重”推出齐王,于是陈瑞趁机问道,“明公,在北上大计中,齐王是核心……”
陈瑞欲言又止,李风云心知肚明,摇摇头,苦笑道,“同样的话我说过很多次,为什么你们总是选择性遗忘?我再说一次,齐王及其支持者对中央集权持保守立场,这是他无法继承皇统的根本原因,事实上齐王已经丧失了赢得皇统的希望,除非圣主和集权派彻底失败,但他们失败了,国祚也就摇摇欲坠,统一大业将在风雨飘零中迅速破碎。”
“统一大业破碎了,群雄逐鹿,齐王是否还有重整山河之可能?这显然是奢望,原因无他,若想击败圣主和集权派,必须以军事手段,杨玄感兵变失败证明国内保守派尚没有玉石俱焚之决心,于是他们必然要借刀杀人,借北虏之力给圣主和集权派以重创,以南北战争的失利在军事上给圣主和集权派致命一击,然后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但问题是,鱼蚌相争,渔翁得利,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者又何止关陇那帮顽固保守、见利忘义之徒?”
“群雄并起,天下大乱,国祚崩亡,人人都要称霸天下,齐王又有什么优势独占鳌头?事实上南北战争一旦以中土的失败而结束,齐王的北上大计也就失败了,齐王镇戍北疆的使命也失败了,圣主为避免齐王为祸,必定将其召回京师,而齐王心灰意冷之余,亦失去争霸之心,一撅不振。”
李到这里低声叹息,“中土上下都很自信,对北虏不屑一顾,对南北战争势在必得,但第一次东征为何以惨败而结束?内部团结是赢得对外战争的基本条件。第二次东征功亏一篑无功而返,还是犯了同样的错误,由此不难推测到,如果圣主和集权派不能吸取教训,不能向保守派做出妥协和让步,不能从根本上缓和改革和保守这个引发内祸的根本矛盾,那么南北战争中,他们必然要犯同样的错误,必然会重蹈覆辙,战争的结果可想而知。”
“某虽然一直在为打赢南北战争而努力,但某对未来的悲观态度始终不变,且越来越悲观,因为导致中土急剧衰落的根本矛盾日益尖锐且有失控之趋势,所以在某的未来谋划中,我们自身实力的发展始终放在第一位。只要我们有实力,即便环境再恶劣我们也能生存下去,而一旦时机来临,我们就能顺势而起,逐鹿称霸,因此齐王也好,南北战争也罢,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发展实力的工具和手段,我们只要善加利用,坚定必胜之信念,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就必定能达成未来之目标。”
甄宝车三人若有所悟。同样的话李风云的确说了很多次,但每一次因为环境不同、形势不同、对未来的期待不同,导致他们每一次对同样的话都有更深的理解,所以从他们个人角度来说,不是他们选择性遗忘,而是在不同“背景”下对同一个人或同一件事有不同的解读,看上去是“遗忘”,实则就是“不懂”。
“东进出塞收复安州之策,短期来说是解决我们生存问题,长期来说则是为我们称霸北疆打下基础。”李风云继续说道,“但很多人,甚至是绝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短期利益,都是南北对峙和南北战所带来的利益,因为他们对这场战争抱着必胜信心,这其中既包括圣主和中枢,也包括我们联盟的豪帅们,他们不敢也不愿去假设失败的后果,就像第一次东征,失败之后所带来的损失根本无法弥补,所以他们的对策都是建立在南北战争肯定打赢的基础上。”
“我们发展壮大的机会就在这里。我们的对策都是建立在南北战争可能失败的基础上,因此我们只要找到两者之间的契合处,就必然能从中渔利。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有人嘲笑我们短视无知,但等到真相大白了,就知道真正聪明的人是谁了。”
李风云敞开心扉所说的这番“交心”的话,终于让甄宝车、陈瑞和韩曜读懂了收复安州之策的真正目的,读懂了李风云北上大计的真正目标,给他们留守飞狐**发展指明了一条正确的方向: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任何计策中,联盟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发展自身实力。
四人拱手而别。李风云飞马北上,甄宝车、陈瑞和韩曜挥手相送。未来某个时候,他们会再次相见,只是相见的地点不在飞狐,也不在安州,而是在称霸北疆的路上。
李风云的情绪有些低沉。刚才那番话违背了他举旗造反的初衷,他的初衷是拯救中土的统一大业,拯救中土千千万万生灵于水火之中,为此他把目标设定在南北战争上,试图以打赢南北战争来逆转历史洪流,然而现实很残酷,无论他如何努力,他也没办法把联盟打造成一支能够力挽狂澜的抗虏大军,换句话说,他以前的想法太幼稚,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南北战争的胜利不是来自于戍边军队的勇敢和无畏,而是来自于中土上上下下下的团结,尤其来自于权力高层的团结,来自于中央、地方和卫府的团结。但现在中土权力高层的博弈随着杨玄感兵变而进入白热化,双方算是彻底撕破脸,刀戈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虽然双方因为内忧外患的严重威胁而暂时妥协忍让,但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掩盖不了拼死肉搏的血腥。权力高层陷入不死不休的博杀,必然影响到中央对地方和卫府的控制,目前各地叛乱迭起,叛贼屡剿不平,边陲镇戍不力之乱局,还有中央修改兵制募民为骁果之举,都体现了中央威权的急剧下降,地方、卫府与中央的角逐对抗日益激烈。
不解决当然前政局的根本性矛盾,却妄图借助一支军队去力挽狂澜,改变历史前进的轨迹,治标不治本,不但荒谬,而且适得其反,有加剧矛盾爆发之危险。
之前李风云是天真的,抱有幻想,但裴世矩的冷漠拒绝,击碎了李风云的美梦,让他从梦中惊醒,不得不直面残酷现实。自己的力量是渺小的,但就算再强大一些,也达不到力挽狂澜改变历史的地步,因为现实环境必定制约任何一股力量崛起以打破固有的平衡,而历史长河的奔腾方向是由无数力量汇聚而成的滚滚洪流所决定,所以任意一股力量面对滚滚洪流,结果都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顺势而为才是正道,顺水而下才能借助历史洪流达到自己的目标,且事半功倍。李风云面对现实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据北疆称霸,而若要达到这一目标,就必须借助南北战争,让中土与突厥人打个两败俱伤,然后北疆就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那时东都为养好伤口,需要力量阻御北虏,只能听之任之,而突厥人又无力再次入侵,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趁火打劫者,如此李风云就能坐稳北疆,发展壮大,伺机而动。
李风云的目标是北方王,是在天下大乱之际,以自己的绝对优势,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横扫黄河以北,把北方豪雄一网打尽,这同样可以达到拯救千万生灵于水火的目的,而且顺势而为,成功希望很大,相比起来,逆天而行,非要不自量力的去改变历史,以改变历史去拯救苍生,那希望不是渺茫,而是根本就没有希望。
八月二十四,齐王先是接到二李的密信。李风云、李子雄决定于本月二十三挥师北上出塞,请齐王依约借道飞狐火速跟进给予支援。
齐王已做好北上准备,就等着二李回信确认了。齐王当即下令,武贲郎将李善衡率选锋军即刻攻打常山关,开始北上征程。
八月二十四深夜,内史舍人封德彝携圣主诏令赶到齐王行营。
齐王欣喜不已,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在即将进入燕北之前,终于如愿以偿的赢得了圣主的恩赐,以巡边之名合法北上。某种意义上,这代表圣主的妥协,代表圣主在齐王政治自杀的最后关头出手相救,给了齐王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齐王激动之余,连夜奔赴常山关。
=
。。。
第六百九十章 鸦雀无声
八月二十五,燕北祁夷水下游,代王城。
出塞伐大军云集而至,连营数里,旌旗如云,气势恢宏。
李风云、李子雄率统帅部抵达代王城后,马上召集北征诸军所有统军以上级军官进行军议。
现在韩世谔、来渊的军队均已到达;周仲的军队就在几十里外的长宁城,隔桑干河与卫府军对峙;郭明、夏侯哲所率的中路总管府辖下的联盟第一、二、四、五军亦已到达;直属联盟大总管府的虎贲、风云和骠骑三军也随统帅部抵达代王城,唯独岳高所统的联盟第三军因为远镇常山关,需要时间行军,目前正在北上途中,日夜兼程急速追赶。
军议尚未开始,气氛就有些紧张,很多军官牢骚满腹,虽然李风云威信很高,军官们不敢当着李风云的面纵声咆哮,但他们大都从芒砀山就开始追随李风云,彼此知根知底,信任有加,生死与共的关系让他们难免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出一些“放肆”之举。
夏侯哲第一个“跳”出来,大叫“不公平”。事实也的确如此,一直以来联盟主力也就是李风云的嫡系部队都是冲锋陷阵在前,承包了所有的“脏活苦活”,流血流汗最多,功劳最多,获利也最大,但相比河北、齐鲁豪帅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就能轻松获利,甚至不劳而获,他们的“血汗钱”就赚得太辛苦了,所以当然感觉不公平,心理失衡,怨气冲天。
这次出塞作战,风险太大,在军官们看来,就算创造了奇迹,侥幸胜利了,损失也难以估量,将来两路大军会合安州,留守军团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平分胜利果实,这太不公平了,主力大军流血流汗,最终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岂有此理。
李子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韩世谔、周仲等人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种场合下他们不能说话,这属于李风云一系的内部矛盾,必须由李风云解决,其他人不能插手,插手了反而适得其反,越帮越乱,但出塞在即,内部矛盾激烈化,如果不能有效化解,而是强行压制的话,必然留下隐患,给此次出塞作战蒙上一层阴影,让本来就不乐观的北征变得愈发悲观。
李风云倒是云淡风轻,面带浅笑,认真聆听,甚至还鼓励其他军官把憋在肚子里的怨言都说出来,把心里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矛盾的爆发很正常,这源自讯息的不对称。机密都掌握在李风云和联盟高层手中,大部分军官对北征的前因后果及其预期目标均一无所知,他们只能盲目地服从命令,而这必然导致矛盾。
机密之所以成为机密,之所以只能被少数人掌握,就是担心泄露,担心被对手打个全军覆没,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现在北征大计已经进入执行阶段,战场上的胜负将决定北征的成败,因此在军事层面,该透露的机密必须透露,以确保高级军官对出塞作战有正确解读,能够忠实、坚定、不折不扣地执行统帅部的命令。
李风云耐心十足,直到军官们把不满都发泄完了,情绪都平静下来,气氛相对轻松了,他才做了一句总结性发言,“你们说的都是事实,的确不公平,但另外一个事实是,如果我们不冲在最前面,不为联盟的生存发展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是否还有联盟?如果没有联盟,是否还有今天的实力?如果没有今天的实力,是否还会北上杀虏?”
鸦雀无声。
“凡事都有因果,今天的果,源自昨天的因。”李风云的目光从诸将脸上缓缓扫光,微微笑道,“如果今日北上杀虏是因,那明天的果又是什么?大家都有所猜测,但某不客气地告诉你们,你们所认为的果是错误的,你们对北征的解读是偏面的,而你们之所以对北征持悲观态度,是因为你们对南北战争过于乐观了,就如去年的东征,结果却是乐极生悲。”
第一次东征的惨败就是噩梦,就是刻骨铭心的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