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齐王破坏他的谋划?李风云一怒之下;必然拔剑出鞘;奋起反击;到那时尾随联盟追杀的李珉就有性命之忧了。
李珉委决不下;麾下将士亦是士气不高;根本就没有剿贼立功的**。
鲁郡官军对白发贼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而且还亲眼目睹了义军联盟由弱变强;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发展壮大起来的事实;而他们自己的实力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始终停滞不前;与义军联盟相比他们变弱了。按照这一趋势发展下去;鲁郡迟早都要变成义军联盟的地盘;鲁郡官军的命运堪忧;但义军联盟的野心随着实力一起膨胀了;他们看不上鲁郡了;果断抛弃了蒙山;转战中原去了。这对鲁郡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群瘟神送走了;从此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然而;新上任的鲁郡太守根本不体谅鲁郡官军的苦楚;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他竟置鲁郡官军的生死于不顾;命令将士们尾随义军联盟之后;奋力追杀;而且还是越境追杀;看他那架势;大有不砍下白发贼人头誓不罢休的意思。鲁郡官军怨气滔天了;白发贼的厉害他们一清二楚;那就是一个不败传奇;一个杀人如屠狗的恶魔;过去段文操就败在他的手上;后来徐州梁德重也败了;不久前张须陀也败了;如此悍贼你打得过?你这样穷追不舍;孤军深入;纯属找死;你死便死了;但拉着我们一起死就不对了;于是上下离心;军心涣散。
牛进达出现在李珉的视线里。这位统兵长官神情冷峻;行色匆匆;大步流星而来;显然有紧急军情禀报。李珉烦躁彷徨的情绪随着牛进达的出现而有所缓减。
李珉很欣赏牛进达。这段时间战事较多;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得不依赖鲁郡的本土官僚;但鲁郡本土势力太强;再加上鲁郡局势恶劣;地方贵族官僚为维护自身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导致李珉处处受制;十分被动;好在段文操走得时候把军队完整地交给了他的老部下牛进达;而牛进达知进退明得失;关键时刻给了李珉以坚决支持;这让李珉在立足未稳的不利局面下却成功帮助齐王控制了大半个齐鲁。然而;牛进达毕竟是齐鲁人;他支持李珉;纯粹是为顾全齐鲁人的整体利益;一旦李珉的决策损害到了齐鲁人的利益;牛进达就不会积极配合了。
牛进达强烈反对越境剿贼;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李珉这个集鲁郡军政大权于一身的太守说一不二;而为了能把军队带到通济渠战场;李珉也蓄意隐瞒了真相;不择手段的进行了欺骗;于是牛进达和一些诸鹰扬军官;以及诸乡团宗团的团主们就在将信将疑之中抵达了汴水岸边。
“使君;梁郡局势恶化;反贼蜂拥而起;形势对我十分不利。”牛进达上来就报忧;语气急切而焦虑。
李珉没说话。李风云带着一支庞大的队伍杀进梁郡;劫掠通济渠;形势当然恶劣了;只是反贼蜂拥而起是什么意思?难道梁郡境内又有贼人造反了?
“据斥候打探;几天前;梁郡韩相国在宋城聚众叛乱;应者云集……”
李珉本来还不以为然;听到韩相国聚众叛乱;脸色顿时就有了变化。韩相国其人他听说过;知道是杨玄感部署在通济渠两岸的重要“棋子”;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颗“棋子”动用得如此之早;这对兵变是好还是坏?杨玄感为何要提前动用这颗“棋子”?抑或;这颗“棋子”是被李风云提前“激活”的?
李珉冲着牛进达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可曾打探到宋城消息?”
牛进达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暂时没有消息;估计凶多吉少。”
“宋城若失;军心动摇;沿渠几座城池必然岌岌可危;旦夕不保;通济渠有断绝之危。”李珉眉头紧皱;主动征询道;“目前局势下;我们是即刻渡河;火速支援宋城;还是在这里等待彭城军队;与他们会合后一起渡河?”
牛进达不假思索地回道;“使君;暂不渡河;当务之急是多派斥候进入通济渠一线打探;切不可孤军深入。”
。。。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夜溃
李珉深以为然;下令扎营于汴水之畔。
韩相国聚众叛乱;这个消息让他深感不安。梁郡形势已经失控;就算宋城还在坚守;就算沿渠城镇还在官军手上;但数量有限的官军面对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的叛贼;并无实力上的优势;除了固守城池外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通济渠中断;而通济渠中断的后果太严重了;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肯定要祭出“军兴之法”(战时制度);以调遣东都大军出兵戡乱。
制造通济渠危机;把东都大军诱骗到通济渠战场;这正是李风云西进中原劫掠通济渠的目的所在;但李风云可以控制联盟将士;可以约束手下不要断绝通济渠;却指挥不了韩相国的人马;阻止不了韩相国的军队断绝通济渠。这就是李珉不安的原因;现在距离七月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通济渠提前中断;东征提前停止;圣主和远征军提前归来;必将给整个东都谋划以毁灭性打击。此事到底是杨玄感所为;还是李风云故意制造?但仔细推敲;两人都没有把通济渠局势推向失控之地的动机;杨玄感需要恰当的时机在黎阳举兵;而李风云需要更多的时间劫掠粮草;他们都需要通济渠在未来两个月保持畅通;所以思来想去;这里面应该出现了某些不曾预料到的重大变故。
李珉接受了牛进达的建议;向通济渠一线派出了更多斥候;同时急书跟在后面的彭城友军;请他们加快行军速度;速至汴水会合。
晚上李珉请来牛进达;两人就通济渠局势的走向和戡乱剿贼的前景进行了一番分析和推测;或许是谈得投机;也或许是压力太大情绪不好;牛进达忍不住就发了牢骚;虽然他说得很含蓄;很隐晦;但李珉还是听懂了。
这是一个基层军官对高层的质疑;实际上也就是对齐王的质疑。齐王在戡乱战场上占尽优势;但白发贼在他的围剿下;不但没有覆灭;反而越来越壮大;这是为何?齐王到底是剿贼;还是养寇?如果通济渠危机最终影响到了二次东征;齐王难辞其咎;他如何向圣主交待?
李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齐王在戡乱战场上养寇为重;纯属玩火;而且这火还越玩越大;如果他不能抓住此次机会远走高飞;远离东都和圣主;恐怕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恣意妄为的好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圣主不可能无限制忍耐下去;一旦忍无可忍了;齐王也就完了;而齐王完了;他们父子也就完了;所以东都谋划便成了大家的“救命稻草”;然而齐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玩火**;至今还沉醉其中难以自拔;他终究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孩子;骄纵任性;狂妄自大;指望他像个听话的乖宝宝般忠实的不折不扣的执行东都谋划;难如登天。
怎样才能让齐王乖乖听话?是连哄带骗;还是拿鞭子抽?李珉一筹莫展。
言多必失;牛进达看到李珉神色沉重;不禁有些后悔;遂借口告辞;但李珉执意挽留;并把通济渠危机背后所隐藏的东都变局含蓄告之。自越境追杀之后;李珉就把牛进达和鲁郡这四千余将士拉上了他的“贼船”;将来李珉若参加了东都兵变;牛进达和四千余鲁军将士叫冤到找不到地方;只能自认倒霉;拎着脑袋跟在李珉后面一条道走到黑。现在李珉出言暗示;并不是因为心中愧疚;实际上牛进达和四千余鲁军将士的性命在他眼里无足轻重;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试探牛进达;看看有没有拉拢的可能。
牛进达出身寒门;以军功崛起;又久在鹰扬府担任基层军官;对东都政局了解甚少;对政治的敏感度很低;对李珉的“含蓄”之辞不甚了了;让李珉白费了一番心思。
就在两人秉烛夜谈;鸡同鸭讲的时候;突然帐外传来尖锐而凄厉的角号声;霎那间便撕裂了黑暗的静寂;接着大角狂鸣;报警之声此起彼伏;惊心动魄。
李珉、牛进达相顾失色;一跃而起;飞一般冲出帅帐。
帐外巡值卫士倒是尽职尽责;各守岗位;刀出鞘;箭上弦;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黑暗深处;如临大敌。不远处;李珉的僚属和从睡梦中警醒的卫士们正蜂拥而来;慌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嘶喊汇合成了一片噪杂的声浪;更远处皆被黑暗所笼罩;除了几堆尚未熄灭的篝火所散发出的昏黄光芒外;便是悬挂在辕门高处如夜空中的璀璨星星般的大红灯笼了。
随着报警声连绵不绝响彻夜空;随着成百上千的将士从帐篷里懵懵懂懂的冲出;随着无边的恐惧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大营;可怕的“营啸”突然爆发了;而由此造成的恐慌直接摧毁了将士们的心理;很快便有人崩溃了;开始在营中乱窜;狼奔豕突;更有人大叫敌人来了;赶快逃命;接着更多的人开始逃窜;大营在黑暗中迅速陷入混乱。
李珉在震耳欲聋的啸叫声中几欲崩溃;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摇摇欲坠。牛进达还算清醒;一把抓住李珉的胳膊;冲着他纵声狂呼;“擂鼓;传令擂鼓;即刻列阵……”
李珉的脑海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他甚至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而更奇怪的是;他竟不可思议的产生了一种解脱感;长久以来的政治巨压让他夙夜不眠;精神疲惫;痛不欲生;如今好了;结束了;一切苦难都结束了。
牛进达看到李珉呆若木鸡;知道他在突遭巨变后心理崩溃了;已无法处理危机;当机立断;冲着站在周围已面无人色的几位僚属大声叫道;“传使君命令;即刻擂鼓……”又冲着卫队长喊道;“速速列阵;守住中军大帐;保护使君。”
几位僚属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现在他们不知道报警为何而起;不知道为何突然爆发了恐怖的营啸;也不知道整支军队会否在黑暗中因为营啸而骤然失控彻底大崩溃;而此刻的擂鼓能否起到聚拢军心的作用已不得而知;只能乞求上天的眷顾了。
然而;他们的祈祷已经迟了;还没等他们传出命令;还没等战鼓擂动起来;整个大营已经在混乱中不可遏止的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走向了崩溃。
鲁军崩溃得太快了;快得就连牛进达都目瞪口呆;他望着从黑暗中冲出来的;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已经被恐惧完全摧毁了理智;如同一头头疯狂奔逃的野兽般的鲁军将士;他不得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下达了狙击的命令。他只能下令狙击;保住中军;保住李珉和自己的性命;这样天亮后还有机会收拢逃兵;否则必定全军覆没;李珉和自己都有可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崩溃中被乱兵践踏而死;那当真是死得太冤屈了。
战鼓响起来了;但鼓声湮没于巨大的啸叫声里;湮没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在中军大帐四周浴血奋战的军官和卫士们才能听得到;而对于那些失控的逃兵来说作用甚微;天太黑了;能见度太低了;现场又太乱;声浪又太大;所有人都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冲撞;片刻都停止不下来;而稍不小心便有被踩死的危险;更有甚者稀里糊涂的冲进了汴水活活溺死了。
坚守中军大帐的卫士太少了;而横冲乱撞的逃兵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卫士们寡不敌众;损失太大;军官僚属们不得不挥刀上阵;最后就连牛进达都亲自上阵了。
李珉总算缓过气来;但他没有斗志;怨天怨地怨自己;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自己这运道太差;竟然在如此关键时刻自我毁灭;毫无征兆的就“自杀”了。
就在李珉垂头丧气;就在牛进达和卫士们拼死狙击;就在鲁军将士啸叫炸营、自相践踏之际;远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这鼓声太大;太密集;太震撼;撕裂了黑暗;摧毁了营啸;传遍了汴水两岸;直接冲进了每一个鲁军将士的心底。
李珉霍然瞪大了眼睛;牛进达和卫士们霍然惊绝;狼奔豕突的逃兵们霍然回头望向遥远而深邃的黑暗;敌人;敌人来了;敌人发动攻击了。
“轰……”这是一声绝望的炸响;在每个鲁军将士的心里炸响;强烈的求生**让所有人开始了最后的疯狂挣扎;鲁军将士如决堤洪水般一泻千里。
李珉逃亡了;在牛进达和一队卫士们的拼死护卫下;沿着汴水大堤奋力奔逃;但很快他们就绝望了。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灿烂的火星云;这片火星云飞速移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渐渐便能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很明显;那是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敌人;而被围困在鲁军将士已是插翅难飞。
。。。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宝贝”的作用
天亮了;真相也大白了;发动夜袭的敌人就是他们一直尾随追杀的蒙山贼;虽然他们小心戒备;巡值卫士也在第一时间发现敌踪并吹号报警;但谁也没想到第一次远离家乡作战的乡团宗团士兵们的心理竟如此脆弱;竟在关键时刻自我毁灭;不战而溃了。
结果是悲惨的;离开鲁郡的时候;他们有四千余将士;但仅仅数日后;便有一千多人丢掉了性命;余者束手就擒;没做出任何抵抗便投降了。
狼狈而沮丧的李珉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白发贼李风云。自从到了齐鲁后他就无数次听说过其人;并有过数次正面交锋;但从未谋面;如今见到了;却在这样一种不堪情形下;实在让李珉羞愤难忍。
李风云也没想到这一战出人意料的打成这样;之前他曾估计鲁军战斗力不弱;为减少损失;特意调用了四个主力军展开夜袭;哪料到双方还没接触;鲁军就崩溃了;联盟不费吹灰之力全歼了鲁军;而尤其令人惊喜的是;此战竟然俘虏了鲁郡太守李珉。这个战果就大了;这可是自芒砀山举旗以来;义军抓住的品秩最高、出身最显赫的朝廷官员了
李风云大喜过望;当即利用各种渠道;把这个消息以最快速度传了出去。这个消息对联盟来说可以激励士气;对齐王来说是迎头一棒;而对东都来说则是震惊;通济渠一线贼势如此猖獗;可见危机已经非常严重了。
李风云对李珉很客气;这是一个“宝贝”;作用很大;关键时刻可以用他来要挟李子雄;逼迫李子雄帮助联盟;而在李子雄走投无路之刻;这又是拿来拉拢李子雄的最好“礼物”。未来联盟若能得到李子雄的倾力支持;北上发展的步伐会更快;这显然有利于联盟在即将到来的南北战争中击败北虏;完成割据北疆的目标。
“你应该感谢某拯救了你。”李风云对明显抱有敌意的李珉直言不讳地说道;“某与齐王、与你家大人之间的事;你应该略有所闻;你应该知道我们三方是合作关系;但某奇怪的是;齐王为何出尔反尔;命令你和董纯跟在某的后面紧追不放?他的目的是什么?而更重要的是;你家大人是否知道这件事?”
李珉听到这话;羞恼的情绪顿时有所削减。李风云很爽直;开门见山;把李珉当作合作伙伴;当作政治盟友;以礼相待;并没有当作俘虏予以羞辱;所以李珉的心态马上就不一样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暂时待在李风云身边;如果这次兵变成功;自己摇身一变就是功臣;反而因祸得福。
“某家大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李珉叹道;“自他返回东莱后;我们就暂时断了联系;再说齐王对他十分戒备;防他之心尤过防你;如今齐王既然要利用某来对付你;当然不会征求某家大人的意见。”
“齐王的目的是什么?”李风云追问道;“你擅自率军离开鲁郡;等于自绝仕途;虽然某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甚至有心要参加越国公的兵变;但这是一条不归路。齐王既然决意把你推上这条路;可见他已决心与你父子划清界限;所以这件事应该很复杂;齐王的目的并不单纯;极有可能是借你之手来实际操控通济渠;先把你们父子推到东都的箭口下。”
“齐王的目的当然是你。”李珉对李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