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的样子让陆归延觉得高深莫测,“帝制和共和怎么会有中间路线,君主立宪应当也算是帝制吧。”
“我做我的皇帝,中国走中国的共和。”
李富贵的回答并没有帮助陆归延消除任何疑问,“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山人自有妙计。”
“好吧,我不问了,就看你如何施展妙计,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始终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做皇帝呢?你上次给我的理由听起来不是很有力。”
李富贵已经不记得上次他找了个什么借口,所以只好重新想折,“会下西洋象棋吗?”
“不会。”
“西洋象棋里兵是最小的子,这和中国象棋一样,但是不同的是当他们的小卒子冲到底线之后可以升级,变成更加强大的棋子,规则里面不许它变成王,可是我相信如果这个小兵自己有意识的话,他肯定希望变成王,当他成王之后他要放弃很多东西,但是却成了这个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没有一个棋手能够舍弃它,一切都将围绕着它旋转,我相信这或许是大家都想做皇帝的原因。”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实际上很多皇帝的生活并不让人羡慕。”
“可是如果你对一个棋手说:‘你下的太好了,下完之后不要走了,留在这个棋盘上作王好不好?你将拥有这个棋盘上最高的地位。’你觉得棋手会留下吗?”李富贵微笑着问道。
“你怎么界定自己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呢?”陆归延明白了李富贵的意思,不过他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
“不用界定,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棋子了,从我出道开始就是我在拨弄这个棋盘,而不是棋盘在拨弄我。”
这个说法陆归延倒是基本上同意,实际上李富贵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迷惑,“你这么说好像当自己是神一样。”
“我就是神,有一句话我想你没有听过,‘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就是神’,你看我什么时候丧失过对自己命运的掌控?”李富贵坐在那里大言不惭。
陆归延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不想做皇帝是因为自大,我到底还是没有看透你,可是你不做皇帝也不能真的飞升,只要你留在这个棋盘上终究还是需要扮演一个角色的,那还不如去作王。”
“的确我不可能真的脱离这个棋盘,但是如果我去做皇帝我就无法再继续控制自己的命运,作为一个人体力终究是有限的,我现在四十岁,年富力强,可是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即便是神也要知道进退。”话说到这里李富贵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出自自己的真心还是仅仅拿来搪塞的胡说八道,起码他自己认为这话挺有道理。
陆归延接受了这样一个解释,实际上他本人的性格就很奇怪,所以李富贵这种自大成狂的论调他倒是能够理解,所以带着那两个疑问离开了镇南王府。
当教皇就已经到了印度的消息传来,南京的各个衙门立刻是一片慌乱,他们倒不是对庇护九世如何敬仰,而是需要在这个洋鬼子到来之前就让李富贵登基,幸好李富贵以不扰民为借口允许他们承袭一部分满清的名称,不过一个新的现代的王朝肯定会有大量东西是前人所没有的,同时还必须兼顾古代的传统以显示鞑虏已经被驱除,所以某些地方又要表现出古风,这一切做起来很让人头疼。
李富贵的登基典礼是在议会进行的,载淳并没有被邀请,虽然他下了禅让的诏书,不过李富贵并不认为自己从爱新觉罗家族手中接过皇冠能够证明自己的法统,对他来说满清皇帝作出一个主动交权的姿态这就够了,至于自己的权力仍然应该是由人民来赋予。
仪式庄严而热烈,当李富贵身着军礼服接过容闳献上的玉玺在宝座上坐下的时候,现场山呼万岁,然后大部分人都跪倒在地三拜九叩起来。虽然按照唐礼的规定臣民不需要向皇帝行叩拜礼,不过李富贵也曾就对那些因此勃然大怒的大臣作出过这样的解释:“我这个人一向是以德服人,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唐礼上面废除了叩拜制度,不过也没有禁止别人磕头是不是,你们要是喜欢磕头我也不会拦着你们。”
这段话被大多数官员当作一种暗示,虽然李富贵的确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示不喜欢别人叩拜他,但是现在他的身份不同了,从镇南王到皇帝那是一个质的飞跃,所以大多数人认为李富贵这段话是因为以前把话说满了现在不好改口,所以把叩拜的事情推到了下面人的身上,现在绝大多数人都抱着这种心态,少数坚持行鞠躬礼的都是受西方自由思想毒害很深的人物。
实际上议会的这间礼堂并不是设计让人用来磕头的,那么多人跪在过道上很显得拥挤,典礼在行礼之后继续进行,李富贵发表就职演说,然后是一系列表演活动。不过这一切都是在一种极其尴尬的氛围中进行的,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因为没有得到让他们站起来的命令还一直跪在那里,在李富贵演讲的时候这还不算太难堪,可是当一个花旦走上主席台歌唱新中国的时候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议员的礼堂本来是一个类似于阶梯影院的结构,为了迎接李富贵的登基他们扩大了前面的主席台,并且在主席台上为李富贵作了一道高高的阶梯通向他的宝座,这样李富贵面对所有的议员,他们之间的主席台平时供议员们发表演讲,大臣如果需要向议会作出陈述或者想在议院进行辩论同样也在这个台子上进行。这样的设计当然有一个很大的缺点,议员和大臣们并没有意识到,可是李富贵从一开始就发现了,那就是不管是谁站上这个讲台的时候他或者面对皇帝或者面对议员,如果他想平均分配让大家都能看到他的半张脸的话就必须面对墙壁发表演讲,这个设计让李富贵很满意,因为它隐隐的将君权和民权对立起来,站在中间的人最终需要作出一个选择,随着时光的推移相信他们会发现能够给与他们帮助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议员们手中的选票。至于现在因为历史上廷议产生的习惯所有人都不认为这种朝臣全部面向皇帝的做法有什么不对,除了那个站在中间的戏曲明星,作为一个演员他很不习惯背对着一堆人演唱,何况绝大多数的大臣和议员还正向着这个方向叩拜,这种压抑的氛围仿佛经过会场的反射在他这里显得特别浓重,可怜的明星在这样大的压力下好几次嗓子几乎要失声。
李富贵没有注意面前的这位老板唱的是什么,他在考虑另一件事,刚才大家叩拜的时候他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几条辫子,相比于民间这些得势的人当中留辫子的已经很少了,大臣里面可以说已经见不到了,毕竟这是旧朝代的象征,即便有少数眷恋前朝的时光也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的露出来,不过议员当中就有些人不是那么在乎了,至于民间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年轻人大部分已经把辫子剪掉了,尤其是开始推广义务教育以后留辫子的学生在日常的活动中当然会有很多不便,所以小孩子里继续留辫子的已经极其罕见了。可是在年纪大一些的人里,可能是对满清仍抱有一些好感,也有可能是留了半辈子的辫子一下子无法适应,甚至仅仅是因为审美观已经确定无法改变,反正脑袋后面拖着辫子的男人不在少数,只不过脑门都不怎么刮了。
“真是让人头疼啊,”李富贵暗自忖道,对待叩拜他可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同时既然皇帝都不接受叩拜那其他人如果还心安理得的让别人跪在自己面前很可能就会被扣上一个簪越的大帽子,可是对于辫子就找不出这样的办法来了,这个东西虽然妨碍人们的活动,但是这个社会有很多人以四体不勤为荣,留个辫子又算得了什么。
“要是允许他们以摔跤的形式决斗肯定以后留辫子的人会越来越少。”李富贵摇了摇头把这荒唐的念头赶走,“幸好年轻的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至于那些老家伙,由他们去吧。”
容闳在那位戏曲明星一曲唱完赶忙来到李富贵的宝座旁,他行的是鞠躬礼,这种礼节行过之后自然就不用再弓着腰。
“万岁,你是不是忘了让他们平身了?”容闳低声的提醒。
“平身?”李富贵的声音颇大,虽然还无法让场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为什么要平身,我这个人一向是以德服人,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既然有人喜欢跪着我是不会勉强他们站起来的。”
“可是…”
“不用说了,既然有跪的自由当然也有站的自由,既然跪的时候没有问我站起来自然也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富贵的确是非常讨厌跪拜的,他甚至不惜破坏这个庄严的大典来让别人明白这一点,很快像林雨长、陆树城这样的李富贵的老部下就找个借口站了起来,林雨长本来就不想跪,只不过大家都跪下了他又觉得光自己站着不太自然。由他们带头其他人也慢慢的站起来,只是苦了那些老派的人物,君臣纲常在他们心中重于泰山,现在皇帝没有发话就自己站起来实属大不敬,可是要是不站起来这一下午就必须跪在这里,这无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还有一些戏子跑到他们跪拜的延长线上。
陆归延站起来之后若有所思,宝座上的李富贵一本正经,完全没有表现出捉弄人之后的那种喜悦,这让陆归延怀疑这里面还隐藏着别的意图。
二鬼子汉奸李富贵 第一百八十六章 帝王
李富贵登基之后,南京上上下下也随着新制定的官僚体系寻找着自己的位子,李富贵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虽然府县的位子都开始通过竞聘来上岗,不过在中央的各个部门这一招就不那么管用了,知府、知县作为地方官他们的考核标准相对来说比较客观,而其他的职能部门如果也想要这样量化看起来还需要摸索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京官的位子就尤其吃香,和地方官比起来这可是铁饭碗。以往两江的官僚体系非常简单,人浮于事的情况并不严重。李富贵对于新中央部委的设立颇下了一番心思,力求做到职能分明,而且他从来没有委任不相干的人当官的习惯,现在官僚体系已经成形,就算那些名流想要当官也要从下面一步步的坐起,所以这一次编制被放大的好处大部分都落在了原来各个职能部门的头上,就算再加上各地入京的官员也尽够安排,只不过屁股下面坐的地方合不合心意那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总理人选的确定了,在李富贵看来这个问题倒不是很难办,因为从某个角度来看总理也是一个地方官,所以或许过不了几年这个位子也不用自己指派了。一想到竞聘李富贵就对议会的效率感到十分头疼,本来它是打算把很多位子人选的确定交给议会去讨论的,既然是从原有的框架上扩充,那么人选的问题总还是有一个范围,可就是这样在几个人当中选一个他们也总是没完没了的争吵,本来经过适当的讨论之后就应该投票来决定,可是总有不服的出来捣蛋,找出一些理由想要推翻前面的结果,直到李富贵发话之后被他点中的就会以巨大的优势胜出,李富贵不知道这种争吵是因为民主意识不够还是太浓。
新政府中加总理衔的有陆归延、魏人杰、李鸿章和左宗棠,李鸿章最近一直在想办法走门路,虽然谈判的结果是他只能做外交部长,可是真的成为新国家的一员之后他也就可以通过其他的一些方法来为自己谋求更高的职位了。虽然官员之间馈赠贵重礼物是被禁止的,可是向皇室进贡应该不在此列。
李富贵知道李鸿章现在腰缠万贯,不过要是真的论起来中国最有钱的人应该还是他自己,“现在倒是应该把家产和国产分分清楚了,”李富贵这些年不断减少他在各大集团中持有股份的比例,相应的他的财产铺开的面就越来越大了,同时对于公共设施的投资也不少,要想一下子算清楚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富贵准备放弃一部分难以算清的财产,大不了把那些广场、桥梁,或者地下水道当作名以上的财产定义下来,将来也可以在名义上留给后世子孙,至于其他的该算的还是要算清楚,否则将来纠缠不清的话反而容易惹出麻烦。
考虑良久李富贵还是决定任命陆归延为总理,他的性格来做过渡时期的看守总理还是很合适的。
新政权成立不久就迎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首先是北方的退位皇帝带领着留在关内的八旗贵族来觐见新皇帝,现在载淳已经顶了一个清顺王的帽子,他可是新中国封的第一个王爵。对于载淳李富贵是下决心要给他换个环境,李富贵记得同治皇帝很年轻就死了,他可不希望历史重演,如果两三年内载淳死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李富贵干的,这实在是有些冤枉。所以李富贵对载淳的接待不但热情而且非常关心这位前皇帝的健康,出于避嫌的考虑他没有把自己的医生送给载淳,而是向小皇帝推荐了好几位名声非常好的外国医生,并且极力建议载淳接种牛痘,这样一来不管他得的是什么花应该都能应付了。
在闲谈的过程中李富贵把大阪的风土描述了一番,说实话那个地方除了女人别的东西给李富贵的印象还不错,至于语言不通的问题他也让载淳放心,上层的日本人本来对汉学就有一定的研究,这十年来更是刻苦钻研,大阪又是华人在日本活动的中心,那里受中华的影响就更大了。
载淳对于日本的风物的确挺感兴趣,这段时间他也通过侧面的渠道了解了一下,对于去日本再娶一个日本妃子载淳倒是愿意,只不过任何享受都是要钱的,亡国之人时间一久难免会受到官吏们的怠慢,到那个时候自己孤身在海外叫天天不应,到日子要怎么过。
载淳的这个担心李富贵认为大可不必,“王爷太过虑了,您的待遇由日本人出,会由条约确定下来,再者说您这个委员长虽然不管什么事,但是却是我二唐在日本的最高代表,实际上是代表着二唐帝国,说起来比他们的天皇和将军地位都高,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他们刁难您,刁难您实际上就是不给我面子。”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载淳舒了一口气,“我门家族里面还有几位也想跟我到日本去,您看这该如何办理呢?”
“这好办,”李富贵并不介意有多少满人到日本去,“大阪实际上是你的天下,安排一些人进去还不容易,这个事情你和底下的人看着办就行了。”
“皇上对微臣的恩典微臣世世代代都会牢记在心上。”
“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关外的事情你再帮我费费心我们就算扯平了。”李富贵可不希罕什么感恩戴德。
“关外的满人现在已经不把我当他们的主子看待了,”载淳露出一脸的无奈,“其实我劝过他们,可是他们不听。”
“我没有说满人,我说的是蒙古人,尤其是你的那位老丈人和小舅子,跟他们说不要和恭亲王瞎掺乎,自绝于人民是没有好下场的,等到我这里登基加冕的事情一忙完就会北伐,那个时候他们最好不要乱动,否则枪炮可不长眼睛。”
“这没问题,我立刻修书给关外各旗的王爷,让他们转奉大唐为主。”
和载淳同来的还有东方胜,李富贵接见载淳的时候他就站在载淳的身后,李富贵看正事基本上说完了就抬手指了指东方胜,“你是上次到我这里为我与清顺王穿针引线的那个特使吧?”
东方胜急忙上前跪倒,“正是奴才,没想到皇上还记着小的。”
“怎么不记得,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我该怎么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