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是蚊子叮咬后的皮肤过敏,打断了我的静立和悲伤。一身起了大疙瘩,发痒,让我才往招待所赶回,脚步很沉重,全身乏力。
回去之后,何旭平和何斌还在熟睡,我身上痒得难受,洗了个冷水澡,舒服了许多。招待所的三人间里,配有浴室的,条件还不错。
洗完澡的时候,我伸手想拿先前摘下来放在洗漱台上的避鬼珠,却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第053章 颇有内涵避鬼珠()
避鬼珠像算盘珠一样的造型,比鹌鹑蛋小那么一点点,材质像是木头的,我怕它会被水给弄腐坏了,所以洗澡都是要摘下来的。从三爷爷送给我之后,我就是这样做的。
可那天晚上,避鬼珠放在洗漱台上,还是溅上了一些水。水在黑色的珠体上形成了晶亮的水珠子,就在水珠子里,我突然看到了文字一样的东西,而且是红色的。
我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文字,但看不太清楚写着什么。那些文字笔划太细,字体太小,但显然都是红色的,准确地说是朱砂红。
我惊奇地看着避鬼珠,但很快想明白了一件事。避鬼珠上应该刻满了肉眼很难看清楚的文字,甚至让人感觉那不过是木头的纹理;可那时,溅在上面的水珠有着凸透镜原理,能将文字放大,但因为水珠的放大功能有限,所以我看见文字之形,无法辨识。
记录到这里,很多朋友应该明白,那就是微雕技术,确实也如此,而且是阴刻和阳刻交织的刻法,不浪费任何一点空间,以求记录更多的东西。
当时我虽想明白那个道理,但还是很好奇。我感觉到了,三爷爷给我这颗避鬼珠,除了僻邪之外,一定还有更深的用意。
我把水珠擦干,摸了摸那无数细密的文字痕迹,看了看,确实跟木头纹理一模一样的。不仅珠子表面有,连里面的环状内壁上也有。
我当时想,等考试完了,我要买上一个放大镜,好好看看珠子上的所有文字,看看到底刻写着什么内容。
第二天,学校又组织我们准备考中师的35人前往南充师范学校,准备面对接下来的专业考试。因为复习生没有资格考中等师范的,只能考中专。
专业考试有美术、音乐、粉笔字、毛笔字、口语作文,共计100分,但最后以60%折合进入录取成绩。因为正考的试题难度大,这60分也是很关键的。
南充师范学校,当时在整个南充市辖三区五县一市的师范学校里,是最牛逼的一所,师资力量雄厚,毕业出来的学生分配的地方也非常好;特别是国家统招培养的学生,分配到乡镇中心校的很多,根本不用下村小去吃苦。
这所学校的前身最早先于1932年就建立了,现在都还存在着,和西华师大联合,成为“西华师范大学南充初等教育学院”,开设的学科也挺多。
此校位于南充市高坪区龙门镇上,离市区只有15公里。这个镇子,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我要说“鲤鱼跃龙门”这个传说呢,很多人知道吧?是的,这个传说就起源于龙门镇,镇也因此而得名,现在镇子西边的嘉陵江边上,还有“龙王庙”一座。不细讲,可百度。
龙门镇,千年古镇,曾经是老南充县的国民党县府所在地,以及新中国南充县政府所在地,有“南充第一镇”的美称。我爷爷在那里由县府文书(相当于秘书长),一步步做到了副县长、县长,当县长三个月后就投诚解放了。他那个时候的办公地,就在龙门镇上,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据说是现在已经投资九亿两千万搞龙门古镇旅游开发,也不知道会不会复修。
到了龙门镇的当天,我们住在师范学校门口不远的招待所里,条件不是很好,四人间,公共厕所。镇子上现代建筑不多,古街古巷,显得有些历史厚重的气息。
同学们在校长的带领下,去师范校参观,去爬龙门山,到嘉陵江边看所谓的“鲤鱼跃龙门”的龙门河段。我也去了,但兴致不是很高,脑子里想着齐小芳、避鬼珠的事。
平哥也发觉我的异常,问我怎么回事。我没说真话,只是说要考完了,感觉累。他呢,也没多问什么。
只不过,晚上的时候,平哥买了一条红塔山香烟,那时候算是很贵的烟了。他带着我,悄悄离开了招待所,去师范校家属楼里见一位老熟人——学校里的一个主任,叫杨银拓,准备在我的专业考试里拉点关系。这个主任,在平哥上高中的时候,曾做过他一年的班主任。
那天晚上,我人生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有地位的人很吃香”。拜见杨银拓的人很多,送烟送酒送钱的都有,因为他是专业考试的总负责人,所有的监考老师来自师范校,他都唤得动。
我们见到杨主任的时候,都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人五十过,白面馒头脸,看到平哥也算亲热。他声音很低沉,收下了平哥送的烟和一个装有100块的红包,问了我的名字,说他会安排好的,只要不是表现太差,60分的折合成绩能批45分给我。
平哥这么做,也是看我在预选考试的时候全校倒数第一,心里有点不妥,求个保险起见。
第二天的考试,我承认除了音乐之外,另四门专业课都表现得一塌糊涂,画得不好,粉笔字和毛笔字都写不好,口头作文居然红了脸,想好的内容也没蹦几个字出来。
音乐,就是一个唱歌,也是最后一项专业考试。前面的表现不好,让我心情也不好,害怕杨主任那边的关系万一没搞好呢?找他的人那么多,考试的时候,点我名时,人家监考老师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其实,是我想多了。监考老师这些都是作弊的老手了,才不会表露在脸上和行为上呢!我到底也太年少,没法不想多,害怕我万一考不上呢,或者考上委托培养呢,会多花很多钱的,我想的是我辛苦的母亲。
结果,心情不好,音乐一项,我直接飙了《人鬼情未了》。到后面,我嗓子很堵,脑子里浮现出三奶奶、三爷爷、我爸、我妈、青花姐、齐小芳来,直接掉泪。
当场是三个中年监考老师在听我唱,两女一男,一听开头就面面相觑,惊瞪眼儿地看我。到最后,两个女老师直接抹泪。男老师眼睛也红了。看来,他们是懂简单英语的,听懂了。
最后,我实在唱不出来了,抹着泪,直接往教室外面冲。连提前培训过的,要给监考老师鞠躬说谢谢,我都没有干。
其实,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想跳出农门的,来到这样的学校里,连鞠躬都做不好的。有的鞠躬了,人家监考老师也是板着脸,好生冷、坚硬的傲样子,反而让人很伤自尊。
特别是我前面有两个,开口唱了两句,人家就不耐烦地一挥手,说:行了行了,出去吧!这两人还得鞠躬说谢谢,人家老师连正眼都不带瞧的。
我这说的不是仇视,而是事实。当然,人家音乐监考老师是专业的,听多了一些不着调的歌声,确实也挺苦恼。
相对来说,我还好,三个监考老师听我差不多唱完了,他们还哭了。我跑到教室门口时,那个男老师还叫我:“你回来一下!”
我站住了,暗想是不是忘记鞠躬了?我马上回去,正要鞠躬时,男老师脸上表情沉肃,说:“你是杨主任什么人?”
我愣了一下,说:“他是我大老表的高中班主任。”
但那时,我也明白,杨主任的招呼还是办到了的。
男老师点点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这么小的年纪,情歌唱得还不错。怎么的,是早恋了?”
我脸上发热,不知怎么说了。另两个女老师也都抹完泪,笑了,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说:“这些年,能把我们三个唱哭了的,你是第一个。挺好的。”
男老师又说:“好吧,许天泉,你走吧!下一个考生,进来!”
我连忙鞠躬,出了考室。考室外面还有同学,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他们都异样地看着我。
当天下午,我们从南充回返盘龙。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花了一块五,在不远处的文具店买了一只放大镜,准备回去了就好好研究一下避鬼珠。
第054章 青衣男子观龙门()
午饭后,我们坐着学校包的中巴车往盘龙镇赶去。
车过龙门山不远处的时候,我目光远望,蓦然生惊。就在龙门山下的龙门峡内,嘉陵江边赫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龙门峡内,便是“鲤鱼跃龙门”的龙门所在。唐初时,嘉陵江水大涨,致河流改道,汹涌江山劈开龙门山,从峡谷中间横穿而过。
峡谷江底,有一道巨石横亘,跨及左右两岸。每当江水大涨,水冲巨石,声如雷震,激起十多二十米的水花浪涛,甚至有过上百米的纪录。这时的江水如龙,翻过巨石,汹涌向下。那巨石之处,便叫做龙门。
每当这样的时候,嘉陵江特产鲤鱼逆水而上,翻越龙门,白浪里金鳞片片,形若龙行于水,鳞现于浪。所谓“鲤鱼跃龙门化为龙”,这才是正解。至于其他的传说,只是意淫罢了。只可惜,现在的江水污染也重,捕捞泛滥,这种奇景再也不复现了。
可那天,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在嘉陵江的左岸边站着。是个中年男子,身高一米八左右,一袭古式青衣,背手面江而立。阳光下,黑发如钢丝四六分,面容冷峻,长眉入鬓,双眼深邃得阳光照入也不见返光。
而他,正是那夜在我与阴差搏斗的最后出现的男子。那时正是嘉陵江夏季涨水期,江水翻龙门,浪涛激荡如飞雪,似巨龙,但不见鲤鱼跃龙门。只见浪花飞溅峡谷两岸山壁之上,在阳光下呈现出七彩碎虹的光芒。
那碎虹之光下,青衣男子黑发摇荡,衣袂飘飘,神色峻然,别有风采。他似凝雕,如在望着壮观的水龙翻石,又像在等待着什么。那种等待,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帮过我。我“呃”然了一声,目光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旁边挨着我坐的是何旭平,他戴着眼镜,好奇地顺我目光一望,不解道:“咪老表,你看啥哟?”
我指着龙门峡里,说:“看到那个男人没有?就在龙门水边站着。”
何旭平扭头惊望着我:“哪里有男人哦?看花眼了吧?”
我无语,看了他一眼,又朝龙门峡里望去。青衣男子依然临水而立,浪花千重碎虹,光彩迷人,他自风采不变。
居然……何旭平看不见?难道这男子是……
我心里暗惊,但车子转了弯,再也不能看见龙门峡,青衣男子那种风采,让我一生都不能忘记。
及至后来,我得知男子的真实身份时,已过去很多年了。而他,竟然是……
那天,我就带着“他是谁”这样的问题,回到盘龙镇上。我甚至希望我能顺利考入龙门师范,有机会再去龙门峡,一定能找到这个恩人。也许,当地老百姓也能告诉我一些什么。
当然,齐小芳的亡灵走了,这是我心底暗藏的忧伤,如梦似真。当我在盘龙镇下车之后,本来是应该直接走路回老家的,快两个月没回去了,但我走路到了爱情山,来到齐小芳的坟前,一个人坐了好久,想想刚刚发生过的从前,止不住泪水流出。
我多希望泪水模糊的时候,能有一双冰凉的手臂抱着我的腰,能有那张熟悉的血脸浮现在我的面前。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希望。
当黄昏如血的时候,山风凉爽,肚子里饥饿,我只能离开那里,步行回老家去。平哥并没有随车一起回盘龙,而是留在了南充。他让我回家好好休息,帮帮我妈干活,他要在南充同学家住几天,一定要第一时间把我的考试成绩守出来,这就是血老表!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又累又饿。我妈和我妹才刚刚从地里浇菜回来,小花跟在她们身后,老远就看到我了,兴奋得要命,奔过来,两前腿扑我,差点没把我扑倒在地。
看到我妈和我妹疲倦的样子,我忍不住又落泪了,小花在脚边仰头不解地看着我。我希望考上国家统招,少花家里的钱,早点参加工作,减轻我妈的生活压力;我甚至希望我妹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其实,我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干农活还是很不错的。
二妈、天林大哥、子华大嫂和小晴二嫂还都来我家里,问我考得怎么样,都说我一定能考上中师,三年后当老师了,端上铁饭碗就好了。其实,我也挺期待的。
我甚至在想,等我以后教书了,就会有时间找民间高人教教我阴阳法术,改变一下家族的命运。张全品不收我为徒,自然会有人能收的吧?是的,当时我就有这样的想法。
当天晚上,晚饭后,我和小花上了楼。小花趴在脚边,头挨着我的腿,安静,像一个静静享受朋友重逢喜悦的孩子。
我坐在书桌边,默然了好一会儿,感觉九年的读书时光就突然要结束了似的,中考结束回到这里,其实心里并不轻松。因为还惦记着自己的考试成绩到底会怎么怎么样。
我拿出了放大镜,从脖子上取下避鬼珠,试着放大上面的字迹。然而,我失望了。避鬼珠上的字迹实在太小,放大镜离得快贴近珠子了,终于是看清楚了朱砂红的字迹,但仅是一些扭曲怪异的笔划,根本认不出来是什么字。
有些索然,我放下了避鬼珠,暗想着,要是能用学校里的显微镜就好了。
学校是有显微镜的,但我记得只看到过一次,是上初一生物第一课时,老师让我们在显微镜下观察大蒜膜里的细胞用的,随后再也没有看到过它,在实验器材室里存在放着。器材室就在平哥让我住的宿舍旁边,一墙之隔。
我想回学校去借显微镜,也许借不到。让平哥帮忙也不行,因为他在南充。于是,我只好揣着对避鬼珠的好奇,呆在家里,每天帮我妈下地干农活,没命地干,帮她背菜去集镇,每天累散了架也不觉得苦。
我妈看我瘦了,也心疼,每天赶集,她都要买肉回来吃,说是给我补补。她舍不得吃肉,或者吃得少,都让我和妹妹吃了。说实话,我吃得简直看到肉都没胃口了,不是我妈厨艺不好,而是每顿都有肉,腻了。就是现在,我也很少吃猪肉,当然,食品安全也是考虑的因素之一了。
天天吃肉,我的身体还是不再那么消瘦了,晒黑了,也壮实了。1997年7月30号,这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半下午,我正在辣椒地里摘菜辣椒,第二天要和我妈去盘龙镇赶集的。我妹没回家,在盘龙初中补课两天了,下半年她也要上初一了。
古坟垭口停了中巴车,平哥下了车,矮小的身影走起路来依旧风风火火。他一边走,一边朝我大喊:“天泉,给我舀瓢凉水来,渴死了,渴死了……”
我在屋后的菜地里抬起头来,看到平哥,莫名就紧张不已,这是成绩出来了啊!我妈看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她也紧张得不行。
我们娘儿俩赶紧放下手头的活,往家里走去。我真的盛了半瓢凉水,山泉的,端着朝平哥小跑去。
半路上,平哥站在树荫下,接到我的水,一口气咕咕喝完,然后很豪爽地将铝制水瓢都摔在地上,兴奋地一拍我的肩膀,笑道:“天泉,知道你的成绩不?”
我一看他那高兴的样子,知道肯定成绩不错了,当时脑子里就有点犯晕。我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平哥,你不说,我咋个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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