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我小声说:“天东哥,接下来我写的,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不要给二嫂、大妈说。”
“是是是,一定一定。”天东哥显得有些紧张起来,连连点头。
于是,我又写了几行字:“八字推命,过十二岁就推不走。面相看运,天台溺亡。”
天东哥看傻了,愣愣地说:“活不过十二岁?溺字好像是淹死的意思,难道是天台上淹死?可……只听说过天台跳楼啊!老弟,这可咋理解?”
我马上用打火机将纸给烧了,才说:“八字推命,我不解释,太过复杂。天台,指的是这……”
我指了指脑袋,天东哥眼睛一鼓,还是不解。我又接着说:“溺亡,意味着会因为脑部的水而死亡。这种水,指的是血液或者别的像水一样的东西。我只能说到这个程度,要具体了,我就是神仙了。”
天东哥听得慌了,眼泪都快出来了:“老弟,这可咋个办啊?你看,明璇那么乖,跟个小仙人一样啊,要是……要是……”
我赶紧向下压了压手,说:“你小声点儿,哭起来有多大意思?命里注定的事情,你哭有什么用?”
“老弟,天东哥求求你,帮帮……”天东哥居然一头给我跪了下来,苦苦压着嗓子,说着指了指楼上。
唉,虽然天东哥那时候已经是吃喝嫖赌的人吧,但那个时候确实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
我看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你快给我起来。弟兄家,跪着叫什么话?想折我的寿?起来说话!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几十岁的人,哭能解决问题?”
也许是从我爸那里的遗传吧,我的话软和时就客气得很,有时候还嘻皮笑脸、放浪不羁,但讲究起来就自带威严,这是事实。
天东哥当时就站了起来,狠狠一抹眼,然后咬着牙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乞求:“老弟,你要是帮我这一次,天东哥倾家荡产都报答你。”
我摇头笑了笑,说:“天东哥,言重了。我只问你一句,若用我三十年阳寿,换明璇活到四十二岁,你愿意吗?”
天东哥当时就愣了,直望着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但对我来说,换命,这已经是个自杀式的狠招和当时的最大招了。
我低下头,抽起了烟,默默地望着外面的公路。那时的无力感,让我很懊恼!世间有些事,你没有遇上,也就罢了;可当你遇上了,偏偏你又可以解决,但又有所顾忌,无法完美解决,这便是一种无力。逆势而行,硬改天命,这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我一惯看重亲情信义,看重家族情份,这是我致命的弱点,但这就是我的个性,跟我爸一样。我有好心,并不想求什么好报,我只想与我有血缘有情谊的人都过得好,哪怕我过得不好,也行。
很快,天东哥还是回神了,有些失落,说:“老弟,啥都别说了。你要活起,我们一大家人需要你。这烟,你还是拿回去抽;钱,你也拿回去用吧,经济上需要的,给天东哥打电话就是了。”
那时的天东哥,跟土豪一样,倒让我觉得温暖。这不是我要的回报,有温暖的感觉,就够了。
我还是谢绝了他,说:“天东哥,老弟我只能尽力,多保明璇三年。只能保三年,请谅解!”
“三年……呵呵,三年也好,也好……”天东哥笑了,有些怅然。
后来,许明璇活过了十二岁。她自小水灵,漂亮极了,学习成绩也是一路拔尖,让大人也高兴。
十三岁的生日时,记得是2011年,我在外地,天东哥给我电话,已经是千恩万谢。但说起明璇,他还是很不舍,就怕发生个什么。我安慰了他,说如果两年后,明璇要是有奇迹,挺过去也就好了。
但有些事情,注定了无解,只有我知道。
2013年,许明璇上了高一。也就是那一年的秋天,她体育课上,脑瘤急发性病症,挤破脑部血管。事先也就是头疼,以为是感冒,在校医那里开了药吃过。她好学上进,还没当回事。
紧急入院之后,用了最昂贵的药物,许明璇撑了十五天,离世。死的那天,刚好15岁生日当晚。这是铁的事实,我没有半点虚言。
事发的时候,天东哥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我算准了,算准了,求我回南充看看,哪怕是注定了,回去看一看也好啊!
天东哥在电话里的哭泣,让我很揪心。虽然没怎么见过这个小侄女,但每次见到她,我都被她的懂事、内涵打动,精致如仙的面孔也让人生出长辈的疼爱。
说起来,我心里也不好受,从西安连夜坐飞机回南充。天东哥开着奔驰到机场接我,见面叫一声“老弟”,然后就哭了,在机场瘫做一团。
我很为难,很无力,因为别的事情分扰着我的心力,我无法抽身再为明璇做点什么。其实,那些年我一直在寻找破解之道,但总是这样的事,那样的事,让我安不下心来。而且我也知道,除了以命换命,似乎没有第二条路。
回到南充后,我去探望了许明璇。她在昏睡之中睁开了眼,看见了我,居然对我笑了笑,弱弱地叫了一声“犬娃大爸”,然后就哭了,两眼缓缓地闭上,眼泪顺着漂亮的脸颊缓缓而落。
那情那境,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天东哥、张二嫂、大妈当场哭晕在旁边。
随后的日子,许明璇的脸上一直带着那种笑容,昏睡着。笑容刻在她苍白迷人的小脸上,到死的时候也是,显得很僵硬,诡异。
本来我能用三十六针让她多活一个月,但那没有意义,因为也只是燃烧她肉身的潜能,死的时候恐怕只剩下一副枯骨一样,会更让人悲戚。
她是凌晨两点心跳停止,十五分钟后我就赶到了医院。看到她诡异笑容的遗容,当时我心里就发毛,暗暗觉得不好,还要出事!
第017章 我亲自动手焚尸()
我去的时候,天东哥坐在遗体旁边,已经是伤心得傻了,面容像是苍老了很多岁。他眼泪汪汪,对我沙声喃喃:“老弟……没有奇迹,没有奇迹……没有……”
是的,没有奇迹。2013年,我无法完成那样的奇迹,让大家失望了。许明璇漂亮如仙,这只能说天妒小红颜吧!如果我要硬扛,恐怕死的不是她一个。
张二嫂抱着许明璇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医生护士怎么也拉不开。
我拍了拍天东哥的肩膀,对张二嫂说:“二嫂,放开她,久抱也没用!”
张二嫂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居然放下遗体,给我跪下,哭求我救救许明璇,这情况让医生护士们都惊看我。
我硬着心肠冷道:“救不了,这是命里逃不过的。你起来!不起来我就走了!”
我爸是上一辈中最小的儿郎,却是权威人物,到我们这小一辈来,我是儿郎中最年幼的,也是权威人物一样。这像是遗传,或者说一种定数。
于是,张二嫂才哭哭啼啼地起身来,一遍遍抚摸着许明璇的小脸。天东哥趴在病床边上,垂头落泪。
在天东哥和张二嫂的眼里,许明璇是笑着走的,他们没有觉得异样,只是更心痛。
可我面对那诡异得让自己头皮发麻的笑容,当场就说:不用停尸,直接拉火葬场烧了!
天东哥一听就回神了似的,马上对我说要把许明璇拉回老家土葬,坟都修好了,内棺也暖坑了,民政局的钱也交了,棺材都备好了,一直在医院外面用货车装着的。
我听得脸色一变,当着医生护士的面也不顾什么,直接就上火:“许天东,你搞什么搞?这种事情,怎么不跟我事先商量?你还想让许明璇土葬吗?你还想让那恶魂有个永久的家,害得许家族人不得安身是吗?”
旁边的主治医生和两个护士看了我好几眼,眼神里透着不屑,觉得我是在说胡话一样。甚至有个护士还低声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个,真是好笑人哦……”
“你懂个屁!你没资格跟老子讲话!再他妈废话,老子让你明天从医院滚蛋!”我回头一瞪那护士,吓得她连连后退了两步。没办法,我就这脾气,也有那底气。
天东哥和张二嫂听得也吓住了。天东哥当时就说:“老弟,我是想着这些后事就不麻烦你了,所以让陶先梦帮着张罗的。咱们老家讲的是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要不还是……”
我一抬手,坚决打断了天东哥的话:“不行!马上拉到火葬场去,马上烧了!我亲自烧!否则,我就当没你们这哥和嫂了!”
天东哥和张二嫂已经不能有什么话说了,只能听我的。医生和护士看我穷屌丝也牛逼的样子,也有些害怕,也没敢再多言什么。
当即,我便带着许明璇的遗体赶去了火葬场,没让任何人跟着,连死亡手续也没开,其他相关证件也没拿。
同时,我给了天东哥一张护身符纸,让他以最快的车速赶回老家,赶到许家大坟山,不管怎么样,要以最大的破坏力把许明璇的空坟先给平了,毁了,特别是石头做的内棺,打成渣,一块石板也别留下!
天东哥也算是给力,这事情办得还是很妥当。他做工程,手里还屯了些炸药,准备拿来在山林里炸野猪的。结果,回到老家后,他直接含泪把许明璇的坟给炸了。
然后,又电话叫来了所有自己叫得动的农民工,连夜将每一块炸开的内棺石头找出来,全是上等的花岗岩,敲成碎块,最后用碎石机打成了末子。这种事情,就只能做这么绝了,也是我的要求。
没办法,老家的坟,定阴地的时候,逝者的生辰八字就是预埋了的,暖坑的时候也是烧了生辰八字引路符的。逝者离世之后,坟就是鬼魂的家。无论多么远,隔多么久,绝大部分魂最终是要回去住的。
那时候我赶去医院及时,算起来许明璇的恶魂已在回去的路上了。她刚亡,恶魂速度不会很快,应该快不过天东哥的车速。她的魂,我知道,阴差都不会来收的,因为收不了。
当坟一毁了,她就是回去了,也是无家可归。或者走在半路上,坟毁了,没有了八字指引,她还会迷路。
这种情况下,她唯一的选择便是再次回到生前的身体里躲着。当然,身体已死,她只是躲着,然后就要伺机寻找新的宿主,生食宿主之魂,据身体为己有,操控为恶。
当然,许明璇生前并没有为恶,反而是一个很懂事的好少女,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恶魂,似乎我的说法就讲不通了吧?错了,她本就是一恶魂,但处子正气压着她;可许明璇身死,恶魂已不受制,获得自由,渐渐觉醒了。
有时候,人们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是有一定道理的。做了鬼了,魂的恶念便很可能全爆发出来。
可有人也会说,尼玛,既然恶魂自由和觉醒了,那还回尸体干嘛,做恶去呀,找宿主去呀!
这又错了。因为习惯成自然,恶魂已习惯了许明璇的身体,所以一定会回来的。这是一种恶性的依恋。
那夜,我到火葬场之前,就紧急联系了熟人张朝富。张朝富是那里的负责人,2014年过世的,我叫他富大爷,确实也是个发财的人,个中原因不细说。
在富大爷的安排下,有一个司炉工老廖前来接待我。老廖跟我也算熟人了,是个独夫,瞎了一只眼,以至于会偏着头看人,表情常骇人。他还有点瘸,五十来岁,病殃殃的。他靠近你的身边,你总会闻到一股让人作呕的油味儿,哪怕他穿着每天都要洗的干净工作服。
这种油味儿,是尸体焚烧时的味道,被老廖呼吸进体内,天长日久,自然屯积太多。太多的油味儿,使得老廖的呼吸能让你正面闻到就想吐。还好,口罩是我的必备品。
虽然我的口罩能过滤PM2。5,但依旧还是能闻到老廖身上的油味道,很不舒服。他按着我的要求,将尸体移到了放尸台上,伸手想摸一摸衣物。
其实这是老规矩,主要是想看看有什么不利于焚烧的物件,甚至是排除爆炸物,但实际上这是他这一行的职业习惯了,有时候真能捞上一些钱财的。有过司炉工摸出过十万块的存折的,当然也分了三万块的好处。
“老廖,你少乱摸!”我冷声阻止了老廖的行为。
“呵呵……呵呵……”他偏着头对我讪讪地笑了笑,昏暗的灯光中丑陋的面容有些恐怖。
我的小侄女,才15岁,我不想最后的时刻被他这个老独夫摸了,这是我的底线。
况且,富大爷有时候也跟我说起过,老廖无亲无挂的,工资都花在小发廊了。也无法想象,接客的女人们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一个呼吸出浓浓炼尸味儿的老嫖客。
一切就绪后,我让老廖去焚尸炉膛那边呆着。因为他会负责在烈火中翻挑尸体,敲碎一些骨头,回炉再烧,最后才把差不多的一堆灰末装起来放进骨灰盒里,送到骨灰出口处。
我从随身的牛皮大挎包里取了一张符出来,贴到了许明许遗体的后心上。我的皮包是真皮,造型虽然像80年代上学的书包,做工也不精致,但绝对不比很多名牌包包便宜,还耐久。
那张符,是“吸”字符,自有妙用。符上的“吸”字,是我用朱砂亲手写的,笔画飞扬潦草,一般人认不出来这个。
然后,我在门口贴了一张“避”字符,这字与“吸”字一个风格。火葬场是重阴之地,多少孤魂野鬼都常在这里出没,有时候就在你身边。这里是阳光能射到的地方,但阴气从来不曾消散过。有这样的符,能让很多不干净的东西遇之即退,不打扰我的事情。
一切就绪,我就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抽起烟来。右手,就按在传送带马达按钮上。只要情况一到,我会启动按钮,传送带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许明璇的遗体推进焚烧炉,老廖在那边会手动点火。这种事情,我们配合过,有默契了。
周围很安静,只有我抽烟的声音。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飘荡,向小窗外散去。修在山里的火葬场,夜里也安静得可怕,连虫鸣也听不到一声。
过了约是十多分钟,有股凉风从背后吹来。我猛地一惊,右眉疤狂热,背心嗖嗖凉,脚心发麻,额头不自觉就有毛毛汗渗出。我不是神,突然的景遇之下,依旧有惊吓。
瞬间我便淡定下来,右手按在马达按钮之上,左手暗捏一张“五雷字符”,五个“雷”字,字字上有天光电芒狂笔。我知道这恶魂相当厉害,竟然能从门里进来,扛过了“避”字符。本来,我是预留了那扇小窗给它进来的。
很快,轻沙沙的脚步由远而近,不断向我靠近,听来也是悄然,若无声,却声声入我耳,挠动神经。
我不紧张,越来越淡定。这恶魂来回走了近百公里,它也会累。
终于,阴气越来越浓郁,让我背后凉如贴冰,汗毛倒竖。它来了,就在我的背后!
灯光下,惨白的地板上,没有它的影子……
第018章 惊魂一刻焚尸炉()
昏灯在我的正前方,光线向后射,当然我看不到它的影子。
突然,嘿嘿一声怪笑响起,沙哑而熟悉。
不好,是老廖!
我心陡惊,右眉疤狂热,后心嗖嗖凉,脚底生麻,但反应不慢,反手就是五雷字符拍出,跟着起身急转。
果然是老廖,一张丑陋的老脸狞笑着,独眼里爆发着毒厉的光芒。他竟向后躲开了五雷字符,瘸腿也灵活得要命。当场右手一扬,翻尸的铁钩子狠狠地抽中我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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