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黄台吉自己,也常常绕过六部,派出自己身边的侍卫出去办事。这样的方式对于满清粗糙的官制来说,的确是一个很有效的补充措施,加强了黄台吉手中的权力,也锻炼出了一批能办事的官吏。
但对于八旗诸大臣、满清的六部官员来说,汗王身边的这些侍卫就和明国的锦衣卫一般令人生厌。毕竟他们可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搏命换来的地位,而这些嘴上无毛的年轻侍卫们,仅仅因为在黄台吉身边呆了几天,就拿着黄台吉的一纸手令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真是太不像话了。
豪格以前也和岳托一样,对着这些父汗身边的侍卫横竖看不惯,他觉得只有在战场上出人头地的勇士才值得敬佩,这些连战场都没去过的年轻侍卫,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搬出父汗制定的制度来阻止自己入宫觐见。真要说起来,自己也是他们未来的主子不是。
不过在李延庚的劝解下,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些侍卫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他的父汗。在他父汗面前谈自己是什么未来主子,这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只要他没有坐上崇政殿的那张鹿角椅,那他在这些侍卫眼中就什么都不是。因此,与其在这些侍卫面前摆架子,倒是不如施加一些水磨功夫,从人心处着手。
凭借着李延庚弄来的大批财物,加上四海贸易公司掌柜替他从范永斗处借来的大批款项在沈阳股市中操作,豪格现在的资产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大约除了代善和宫内之外,他手中的财富几乎已经可以盖过八旗诸位亲王了。即便是多尔衮和岳托两人也不及他。当然,这些财物大部分都归李延庚和四海贸易公司管理,只有小部分才存于他的肃王府。
为了隐瞒住这笔财富,豪格还在大明中央银行开了一个户头。比起他父汗的操守,豪格倒是更愿意相信大明中央银行的信用,反正这笔财富也是明人替他赚来的。
而且他还知道,沈阳城内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干。除了他的姑妈兼丈母娘莽古济格格不大相信大明中央银行,认为两国一旦重新开战,明人就会吞没了她的钱财,所以把财富紧紧的抓在自己手里,连他这个女婿去借都不怎么情愿。
于是就这么被他的父汗给一锅端了,想起莽古济格格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那些财物,现在都成了宫中的财产,豪格也是忍不住一阵的心疼。
其实豪格现在还不知道的是,随着黄台吉凌迟了莽古济格格之后,从前和黄台吉不对付的宗室子弟、满人亲贵都开始紧张了起来,为自己寻找起后路来了。
要知道在此前黄台吉和莽古济格格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在今年正月初一的时候,黄台吉还亲自前往了莽古济格格的府上拜年,让莽古济格格坐在主位上,自己跪下磕头请安,展示了一把汗王是如何重视亲情的秀。
然而这一年还没过去,这位弟弟就把自己的姐姐给剐了,即便是莽古济格格真和两位同胞弟弟商议过谋害汗王,这位弟弟的反应也过于激烈了些。
平日里看起来关系还算不错的姐弟之间尚且如此,他们这些平日里和黄台吉较为疏远的人,当初支持过其他三大贝勒的人,自然就开始担心起,这位汗王是不是要找自己算账了。
毕竟现在的大清和明国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如十几年前这么恶劣了。在过去,哪怕满人想要逃离后金,明国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明国的边军和百姓已经恨死了满人,遇到这种送上门来的逃亡满人不仅不会接受,反而会割下脑袋去请赏。
但是随着四海贸易公司开辟了两国之间的贸易通道之后,在双方的贸易往来中,满人和汉人之间的关系就没有之前这么恶劣了。而明国取消了以人头论军功的制度后,明国的边军也比之前要守规矩的多。
特别是正蓝旗投降明朝后获得的待遇,使得满人对于明国不再是那么的恐惧和仇恨了。在某些人的眼中,明国成为了一条后路。即便明国国内待不下去,也可以通过明国转道前往海外,去和辽东汉人没什么关系的地方生活。
比如大贝勒代善就开始谋划着,把自己一部分的财产转移出去,免的这个六亲不认的弟弟对自己下手时,自己只能在沈阳城内等死。
而岳托也同样如此盘算着,不过他不是为自己考虑,和黄台吉一起长大的他,觉得汗王再恶劣也不会对自己下手。但是他担心黄台吉对自己的妻子下手,他觉得自己活着大约还能保住妻子的性命,但是若是自己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还是让妻子离开沈阳生活安全些。
当然,这些满人亲贵如此考虑的背后,也意味着一个事实。就是包括代善、岳托等人,都认为满清想要打入关内灭亡明朝,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计划了。
因此他们把后路设在明朝,并不用担心会遭到黄台吉的追杀。不过这也是最无可奈何的选择,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也不愿意前往明朝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此时的豪格并没有感觉到沈阳城内发生的这种变化,他此刻满心思想的,就是要如何应对父汗对自己的猜忌。
豪格再次阻止了两人的行礼,令人换上热茶后,索尼才向豪格说明了两人的来意:“主子听闻肃亲王府上来了一位朝鲜的大儒,教导肃亲王读书写字,看起来成果甚好。
主子一向关心子弟贝勒们的教育,但苦于没有出色的老师。听说了这事之后便命我二人过来,想请这位大儒入宫谈谈教育子弟贝勒们的事。
因为要在宫内住上几日,因此顺便让我们二人取了这位先生日常惯用的物件,不知肃亲王意下如何?”
豪格楞了一下,方才甚是客气的回道:“既然是父汗的命令,儿子又怎么敢违逆呢?两位请等一等,我这就命人请丁老先生出来。”
索尼却赶紧拦阻道:“主子催的急,不如让我们去见见丁老先生,也好一并拿了他的随身物件回宫覆命。”
鳌拜在一旁默然不语,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向豪格。索尼心里也是有些七上八下,他知道这位肃亲王一向不好说话,虽说这大半年来改了性子,但是自己这不近人情的话语,可未必不会惹恼这位汗王的长子。
然而让两人惊讶的是,一向以脾气暴躁着称的豪格却依然保持的平静,反而对着两人安抚道:“既然是汗命,自当如此。你们且跟我来吧。”
第655章 变化()
黄台吉自然没能从豪格这位汉学老师身上问出个所以然了,这位朝鲜的大儒可真是个不通世务的儒者,谈话不超过三句就必然要来上一句孔曰孟说,似乎离开了圣人之言就不会说话了一般。
而索尼、鳌拜从豪格府内搜来的字纸,也并无什么违禁之处。豪格毕竟是黄台吉的儿子,不是他的政敌。因此黄台吉总算是接受了这样一个解释,在这位朝鲜大儒的熏陶下,自己这位儿子是真的信了儒家的迂腐之说。
黄台吉虽然大力提拔汉人的读书人,又多次对宗室子弟、八旗将领劝告,要他们多读些汉人的书籍,明白一些君臣相处的道理,但是他可没想过要让满人完全变成满口之乎者也的汉人。
作为努尔哈赤的儿子,虽然他出生较晚,没能赶上努尔哈赤波澜壮阔的前半生,但是他也很清楚一件事,满人的根基实是在于武力。如果不是满人的武功超过了汉人,满人是无法夺取辽东,驱使辽东汉人成为满人的奴隶的。
但是汉人有一句话说的好,可以马上取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当辽东在明国手中时,满人固然可以凭借武力劫掠汉人的资财以奉养自己。但是当辽东已经在满人手中之后,满人就不能继续依靠劫掠自己治下的汉人过活了,否则满清就无法存继下去。
满人的数目,哪怕加上那些深山老林里的生女真人,也抵不上汉人人口的一个零头。因此满清想要延续下去,就必须让汉人接受满人的统治,而不是让汉人将满人视为无法沟通的强盗。
满人从前都生活在穷山恶水之处,从小到老都要抗争大自然施加的各种灾害,还要同敌对部落争夺生存空间,可以说这是一个信奉弱肉强食法则才能生存下来的民族。正因为如此,当努尔哈赤统一女真诸部时虽然使用了许多血腥手段,但是那些部落民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成为了建州女真的一份子。
在满人的生活里,强者拥有一切,弱者只有选择服从才能生存下去。但是汉人却并非如此,汉人的抵抗也许不如满人激烈,但却远比满人难以统治。汉人并不认为统治就是简单的弱者服从强者,而是把统治看做了一种让所有人都好好生活下去的社会秩序。
如果你不能给汉人一个稳定的生存环境,那么即便你的武力再强大,也会遭受到汉人坚韧而持续的抵抗。就好比努尔哈赤统治的末期,虽然满人的武力并没有下降,但是后金这个国家却已经差不多走到了绝境。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就是因为努尔哈赤对于辽东汉人的屠杀,导致辽东汉人进行了自发的反抗。这一时期也是东江镇势力扩张最为迅速的时期,对待明军百战百胜的满洲八旗,面对这样一只辽东汉人组成的偏军,却不得不实施了迁民禁海的政策,把沿海地区让给了东江镇。
正是看到了天命汗治理国家政策的失败,黄台吉登基之后才会改弦易辙,拉拢汉人中的读书人和士绅大户,依赖他们来统治那些底层的汉民,并开始逐步推行政治改革,仿效明朝建立国家制度,这才稳定住了国内的形势,缓和了满汉之间的矛盾。
但是四书五经是用来禁锢汉人的人心,让他们忘记民族之间的区别,而只记住君臣名分的,不是用来让满人把自己给伪装成一个汉人的。虽然这位朝鲜大儒看起来把豪格教的很好,看起来的确有几分仁君之风,但这并不黄台吉乐于看见的。
因此在获悉了这位朝鲜大儒待在沈阳的理由之后,黄台吉便令手下的侍卫替他去寻找遗失的家人,准予他带着这些家人回朝鲜去。以此来隔绝了,此人对于豪格的影响。
弄明白了豪格思想变化的原因之后,黄台吉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思路上,思考着如何继续清理莽古济格格谋逆案的后患。当他下令凌迟了自己这位姐姐之后,他就没打算再放过自己的两个外甥女,毕竟这两个外甥女所嫁之人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豪格有身为隐形储君的地位,而岳托却是子弟贝勒中的领头人,如果这两个人联合起来反对他,大清非乱套了不可。虽说黄台吉此时已经清理了敢于公开反对自己的政敌,但并不代表国内已经没有能够抗衡他的政治力量。
不管是大贝勒代善,还是两白旗的多尔衮兄弟,都是表面臣服于他,而却都拥有各自势力的政治派系。如果豪格和岳托不服从于他的命令,除掉自己那两个外甥女,那么他们和黄台吉之间的不合,很可能就会被外人所利用,这就会令黄台吉陷入左右为难的地步。
黄台吉若是不出手对付豪格和岳托,那么对手就会利用他们来反对自己。但若是黄台吉被迫出手对付豪格和岳托,那么他打击的却又是自己的实力,这无疑会令他的支持者出现思想上的混乱。
不过就在黄台吉思考着如何说服豪格、岳托放弃自己的福晋时,从北镇、复州两地突然传来了警讯,义州和金州的明军突然有所异动,似乎有大举进攻的预兆。而且驻守北镇的济尔哈朗还收到了明使送来的通牒,要求沈阳方面立刻送还被扣押的四海贸易公司职员,并赔偿公司物资被没收的损失。
黄台吉自然不会接受明人送交通牒的要求,虽然他在查封四海贸易公司仓库之后就后悔了,但是他可没打算承认自己处理此事时有些失当了。他不过是想着先拖延一段时间,等沈阳百姓忘记了这件事,再派人和这些商人加以交涉,看看能不能恢复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从而解决掉这个问题。
而明人送来的通牒就有些打他的脸了,这无疑是将整件事的责任都扣在了他头上,让大清的臣民以为,这场金融危机就是因为他贪得无厌而造成的,这怎么能够忍受呢。
此外,自天命汗建国定基以来,虽然后金小而明国大,但是在两国的往来记录中,一直都是后金占据上风,而明国占据下风。如今明国以高高在上的口气要求大清交还人员赔偿损失,这是真把大清当成属国了不成。
面对这样的形势,黄台吉只能暂时放下其他盘算,开始着手修复内部的共识,团结一致对抗明国的进犯。岳托和豪格算是找到了脱离沈阳这个权力倾轧之地的办法,以缓和现在同黄台吉之间的紧张关系。两人纷纷上书黄台吉,表示愿意前往北镇协助济尔哈朗抵御明军的进犯。
黄台吉衡量了一番之后,拒绝了豪格的外出请求,而是令岳托前往北镇主持防范明军进攻的事务,令阿巴泰带兵增强复州的防御,并要求多尔衮负责同明人办理交涉,妥善处置明人通牒的事件。
在沈阳城内因为莽古济格格谋逆一案而人心惶惶的时候,北京却正刮起了一场自然科学上的狂热风暴。这场狂热掀起的源头,来自于伽利略想要解决的一个难题…地球到底有多少重量。
这十年以来,正是大明自然科学飞速发展的时期,因为皇帝的兴趣问题,研究自然科学已经成为了新学最为重要的方向。而在这种研究过程当中,自然也就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难题。
比如地球的半径究竟是多少?地球的表面面积又有多大?地球到月球之间的距离有多长?地球距离太阳有多远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如果不考虑历史的进程,北方新学学者研究的这些自然科学问题,同南方士人研究的各种享受事物其实都可以归于一类,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属于无用之技。
但是如果放到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来看,两者对于人类历史所发挥出来的作用却是天壤之别。当然,现在的大明人并不了解这两类学问之间的区别。北方士民之所以如此追捧自然科学,完全在于南方士人研究的享受事物普通人可享受不到,但是自然科学的研究却似乎只要智慧就够了。
大明的普通百姓虽然觉得自己未必有这样的智慧,但是自己的子孙可未必没有这样的智慧。朝廷开办的学校不就是教授着这样的内容么,只要子孙能够按部就班的读下去,未必不能成为皇家科学院的一员,至不济中学毕业之后也能做个管事什么的,可比都圣贤书考科举的路途要平坦的多。
正是在这样的社会气氛下,北京城内的士绅官僚子弟们,也开始出钱资助自然科学的研究,而不再是花钱办什么诗社文会。毕竟自然科学研究出了成果,他们就能获得皇帝的亲自接见和嘉奖,而诗社文会却从来得不到皇帝的关心。
主持这场实验的伽利略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年轻时代的比萨城,当他在比萨斜塔上做自由落体实验时,下方也是人山人海的居民。而这一次几乎有数万北京居民围绕在了石景山的一处峭壁下,完全把实验场当做了庙会来逛。
实验是基于万有引力设计的“铅垂线法“,当伽利略接触了崇祯提出的三大力学猜想之后,便进一步完善求证了三大力学定律,并进一步提出了万有引力定律:“任何两个物体都是互相吸引的,引力大小与这两个物体质量的乘积成正比,与它们中心距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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