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后金将士已经习惯了这些生女真人杂乱无章的进攻,也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去击败他们,因此倒是并不担心生女真人来进攻自己。
不过从努尔哈赤时期开始的对东海渥集部的扫荡,已经将附近平原上居住的生女真部族完全清除掉了,现存的东海渥集部都是居住在环境更为恶劣的深山和滨海山脉之中。
生产力低下的生女真人,在其他季节需要蓄积部族所需的食物,而在漫长的冬季他们又缺乏足够的保暖装备和食物跨越数百里的距离,集结人马并进攻边境上的后金军队。
因此宁古塔、三姓、珲春已经多年没有受到生女真人的主动进攻了,驻扎在这三座小城的女真将士除了抱怨这里的冬天太过寒冷和无趣之外,倒也把这里当做了难得的休养之地。毕竟在沈阳附近的女真将士可是年年都要被征发作战,难以空闲下来的。
而且,从黄台吉登基后金大汗以来,进一步加强了沈阳的都城地位,将各处的女真人都迁移到了沈阳附近地区,以便加强管控。使得距离沈阳一千四、五百里的宁古塔地区,弱化了作为边防重镇的职能。
在对待生女真的政策上,黄台吉同努尔哈赤又有所不同。努尔哈赤秉持的是,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就尽皆铲除的武力政策。而黄台吉则更喜欢用政治和贸易引诱这些生女真人出山,以军事打击为辅助。
如此一来,宁古塔便开始由军事重镇向着边疆各族贸易交流市场的方向发展了。宁古塔虽然是苦寒之地,但是这里出产的貂皮和人参,却是辽东第一的。特别是东海渥集部的生女真人手中,他们所处的居住地更是有着丰富的皮毛兽资源和人参资源。
原本每年10月…12月,便是宁古塔、三姓等地的贸易季节,而后金也会象征性的收取这些前来交易部族的税金和贡品,以表示这些部族已经向后金臣服了。虽然这只是一个拙劣的小花招,但是对于淳朴的生女真人来说,却是极为有效的策略。
许多部族前来交易,只是为了获取必须的生活用品,以维持部族的生计,但是在后金的宣传下,这些部族却成了投靠后金的叛徒。那些和后金势不两立的部族很快便疏远了这些前来交易的部族,甚至还酿成了部族之间的战争。
后金仅仅放开了一些贸易,并制造了一些流言,就让东海渥集部的生女真部族之间出现了明显的裂痕,使得一些生女真部族不得不向后金靠拢。如果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很快东海渥集部就将不复存在,温和的部族将会接受后金的统治,强硬的部族将会向北迁移,更加远离后金占据的地区。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同样还是天气一年比一年寒冷的变化,使得这些生产力落后的生女真人不得不更依赖于同后金的交易,才能让部族存续下去。
但是崇祯四年的冬季,宁古塔城却极为安静,在城内等待交易的后金商人们,并没有等到往年带着大队大队爬犁貂皮人参的东海生女真人前来交易。偶然有几车爬犁过来,也是附近山林中的小部族。
这点貂皮、人参的交易量不仅让商人们唉声叹气,就连管理宁古塔城的牛录额真兴佳也开始忧心忡忡了起来。东海生女真人不带着货物前来交易,必然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他实在是有些担心,这变故对于后金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就在兴佳在自家庭院内忧心忡忡的来回走动时,一名带着狗皮帽子,穿戴着棉甲的亲兵匆匆的跑了进来,向着兴佳禀告说,和屯噶珊(三姓)有人前来求援,说是生女真人正在围攻他们。
兴佳先是一阵慌乱,但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令这名亲兵将求援之人带到自己的衙门里去。来求援的是驻扎在和屯噶珊的牛录额真的亲信,兴佳倒是见过此人,因此他有些确定对方说的大约是真话,不过这倒是令他心里更焦急了起来。
不待对方行礼,兴佳就已经劈头盖脸的问道:“三姓城被生女真攻击是几日前开始的?有多少生女真人?知道不知道他们来自于何处?他们的装备如何?胡里改让你带给我什么口讯…”
兴佳连珠般的问话顿时让这名报信的士兵有些晕头转向,好半天没法开口。兴佳这才觉察到了不妥,让这位信使慢慢道来。
报信的士兵思考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生女真出现在城外是六日前,估摸着大约有六、七百人,他们穿着和我们一样好的棉甲和皮帽子,还有更为保暖的皮靴子。
从爬犁出现的方向来看,这只军队应当是来自于黑龙江下游的北山女真和东海女真的联合。这只生女真人的军队出现之后,三姓城外的葛依克勒、胡什哈里、卢业勒等部族就纷纷投降,部众被对方迁移去了黑龙江方向。
胡里改额真担忧对方后面还有援军,三姓城内守兵不足难以防御,因此派了小人等向大人这边和吴巴海大人那里求援,若是大人能够早日派兵解围,说不定还能将迁移的三姓百姓截回一部分…”
兴佳听完了这名士兵的报信,总算是对局势有了一个初步的把握。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春夏秋三季都是各部族劳动的季节,只有冬天才是出兵征伐的季节。冬天出兵最重要的是保暖衣物和足够的作战物资,没有这些东西,冬季作战就是自杀行为。
后金的生产力虽然不能同明国相比,但是不管是从明人那里的劫掠,还是通过辽东土产的交易,都让后金物资充裕到可以随意进攻这些辽东的野人女真部族了。
但是自从明人进驻到黑龙江下游河口,霸占了库页岛和滨海地区之后,辽东的局势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后金已经不能够再依仗着良好的装备去教训那些野人女真部族了。上一年冬季,明人联合黑龙江下游的爱理辽子把图伯里等两个牛录永远的留在了黑龙江下游,让梅勒额真昂古理灰头土脸的逃回了三姓,除了沈阳城的百姓们一无所知,宁古塔和三姓城的军民又怎能不知道。
据说沈阳那边的大小主子们虽然暴跳如雷,但也一时腾不出手去大举讨伐黑龙江下游的叛逆部族。于是便命令吴巴海取代了昂古理坐镇于三姓,并在松花江下游南岸的富克锦设防,阻止黑龙江下游的明军和叛逆部族进入松花江。
只是,吴巴海乃是镶蓝旗出身。当莽古尔泰驻兵在开原一带和沈阳城内的黄台吉隐隐对峙时,为了防备吴巴海占据当地作乱,黄台吉很快就下令将吴巴海所部调回了阿勒楚喀要塞一带,也就是宁古塔城的西面。
兴佳马上就意识到,短期内能够出兵救援的,只有宁古塔这一只人马了。而听这位士兵所言,这些生女真人也不像是来夺取三姓城的,更像是来虏掠人口的,就像是当初天命汗劫掠这些生女真人一般。
兴佳只是思考了片刻就决定出兵,一是因为后金军队还没有见死不救的传统,他不希望因此被大汗处罚。
二便是生女真人在他脑海里的形象,实在是不像会打仗的存在,哪怕是以一敌二,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第三就是,只有挫败了生女真人对三姓城的进攻,才能慑服周边那些野人部族继续臣服于后金。否则今后这边地就永无安宁之日了。
第345章 海参崴镇守府的发展()
爬犁对于宁古塔的居民来说,就是家家户户备用的交通工具,就如同关内的二*车一般。毕竟这里有半年时间都被白雪覆盖着,没有爬犁就等于难以出门了。
和北面的部族相比,宁古塔地区的爬犁多为马拉,而不是用狗牵引,当然更北面的部族听说还有用驯鹿拉的,不过在坚实平面上的速度都不如马拉爬犁更快。
海浪河、牡丹江、松花江、黑龙江这些东北的江河,在冬季就是爬犁最好的交通要道,马拉爬犁最快的速度,是一昼夜可达200里。
从宁古塔到三姓城,也就三天半到四天时间而已。兴佳决定出兵之后,便让自己的弟弟兴海带着200具爬犁,300士兵前去支援三姓城。
驻扎在宁古塔的女真人尚没有脱去淳朴好战的作风,比之沈阳城内的八旗子弟要听话的多。兴佳一声令下,被点到名字出征的女真人便默默的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带着家中的爬犁前往了宁古塔北面的海浪河上,等候着出发的命令。
花费了小半天功夫,当兴佳将兴海送出了北门之后,便看到接到命令的士兵大都已经上了爬犁等候了,这才转身握着兄弟兴海的手小声说道:“你这次前去救援,只要能够保住三姓城就是大功,切不可擅自前往追击,否则一旦有所损失,那就是有过而无功了。如果你们没到,三姓城就已经沦陷,那么就赶紧打道回来,不要想着攻城。”
兴海点了点头,对着兄长拱手后说道:“小弟已经记住了,请大哥放心。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让队伍早些出发,也好在天黑之前多赶些路…”
三姓城位于牡丹江、倭肯河、巴兰河入松花江的四水交汇合流之处,周边又有小兴安岭、遮根猜良、完达山脉三山相逢对峙,可以说是一处形胜之地。只可惜在后金手中,这里只是作为了控制松花江流域和进入黑龙江流域的一处军事据点,完全没办法进行经济开发和利用。
不过也正因为三姓城军事据点的身份,使得赵承东带着1500人抵达此处时,迟迟不能破开城池。而在三姓城的下游,乌苏里江、黑龙江的交汇口,达斡尔部落的世居地却轻易就被他们所拿下了。
在明军进入外东北和黑龙江下游之后,这三年里不仅稳固了庙街和海参崴两个据点,还在黑龙江下游距离入海口1000里的地方建立了瓦伦堡,恢复了距离海参崴北面200里的双城卫。
瓦伦堡原先不过是鄂伦春人的一个村寨,倒也没什么说道,但是这双城堡的来头可不小。据说9世纪的时候,双城子就已经是渤海国的重镇了。至于双城子其名则源于开国初的双城卫。以其东、西两城并存而得名,东城叫“富尔丹“,西城叫“朱尔根“,相距约四里。
当海参崴镇守府的探险队发现了双城子后,崇祯还特意下诏对探险队及海参崴镇守府的官员进行了嘉奖,并询问此地能否据守。
双城子位于绥芬河等三河的交汇处,又处于乌苏里江…兴凯湖平原的南端,附近多人参、刺五加、五味子、猕猴桃等植物资源。虽然它距离后金最近的据点宁古塔只有500余里,单两地之间地形复杂,大队人马难以穿越,因此海参崴镇守府很快就向皇帝表示可守,但需要在双城子和海参崴建立一条陆上通道。
在海参崴、庙街待了三年之后,赵承东终于对这片区域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这里的结冰期至少也有小半年,春季的化冰期是满地泥泞,初夏时节则是暴雨不停,只有夏秋之交的八、九月,才是适合狩猎和外出的季节,到了冬季又是寒风呼啸,雪满山林。
在这里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女真人,而是恶劣的自然条件及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比如暴雨引起的洪涝灾害,潮湿闷热引起的瘟疫,还有夏天的蚊子、蚂蟥及各种昆虫,冬天的严寒和暴风雪。
可以说,在外东北没有一处坚固而干燥的住宅,是难以生存下去的。而不管是他们这些外来人还是本地土著,外出时只能借助于水路或是天然形成的河谷平原,没有人可以直接穿越密林山区,这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了解了这一点之后,赵承东发觉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谁控制了外东北的河流,谁也就等于控制了这里。除非你的敌人能够从密林里砍伐出一条道路来,否则就得乖乖的顺着河流前进。
这也使得,在河流险要之处修建一处要塞,就能控制住附近整片的流域,并阻止后金军队在这一地区的行动。就好比后金军队建在这里的三姓城,就能够让拥有优势兵力的赵承东束手无策一样。
地理条件上的限制,使得这一地区的作战几乎都只能在冬季进行,远离后方的作战,又使得双方能够运用的兵力都不会太多,否则后勤就承受不了。何况密林和河谷地形,也不容许上万人的队伍展开作战。
这一仗打到这里,却难以攻下三姓城,让赵承东终于有了一丝退意。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距离瓦伦堡近800里的伯力,也实在是一个不可丢弃的节点。循乌苏里江南下,伯力就能同双城子联通起来,那么海参崴和庙街在冬季就有了一条陆上通道。
黑龙江下游、乌苏里江以东区域,就算是建立了一整条的防线。海参崴和庙街就不再是两个孤子,而是大明外东北边疆的南北支柱了。这一区域内的东海窝集部、瓦尔喀部及其他少数民族就都纳入到了海参崴镇守府的管制之下了。
就在赵承东坐在帐篷内烤火思考时,负责指挥围城的游击叶雷和百户楚尔科走进了帐篷,叶雷是一年前投效庙街的北山女真使鹿部一族族长,而百户楚尔科则是刚刚被海参崴镇守府招募来的土人。
两人一起走进来之后,叶雷倒是有模有样的向着赵承东行了一礼,而楚尔科却已经不客气的坐在了火堆边,脱下鞋子烤起了脚上湿漉漉的裹脚布来了。帐篷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呛人的味道。
虽然楚尔科显得很是无礼,但是赵承东却仿佛什么都没有闻到一般的说道:“你们两人跑到我这里来,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叶雷皱着眉头看了大熊似的楚尔科一眼,才对着赵承东说道:“三姓城的土墙虽然不及庙街的城墙高大,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却冻得比铁还要硬,我们的大炮打上去只留下一个白点,什么也砸不坏。
现在的天气,谁也用不了弓箭,大人部下使用的火枪也不能多用,只能靠人上前肉搏。但是城墙周边的冰层太滑了,我们的战士既要对付脚下的冰层,又有小心头顶的攻击,根本是在送死啊。
楚尔科的部下说,牡丹江这边来了一伙援军,爬犁一眼看不到尽头,离我们大概也就一天多的里程。大人咱们是不是该撤退了?”
楚尔科会的汉话虽然不多,但是撤退两字他倒是听懂了,他顿时大怒的说道:“劳拉威特兰人从不撤退,我们会击败那些援军,只要大人给我酒和食物就可以了…”
赵承东拍了拍手让两人安静了下来,他对着楚尔科问道:“你的部下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女真人的援军,你能画出来么?”
楚尔科穿上了鞋子,起身去账外叫来了自己的部下,让他画出了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后金援军。赵承东拿出了一副地图,发觉对方画出的地方刚好在自己这张地图的范围之内。他比划了一下三姓城到这里的距离,思考了许久后方才说道。
“次从瓦伦堡出发的远征已经过去21天了,我们在路上摧毁了三处后金的堡垒,迁移了11处村寨六百多人,相信这一仗打完之后,附近的部族就应当知道,后金其实没什么可畏惧的,只要他们和大明站在一起,就不必再受后金的要挟纳税了。
我们此前还没训练过如何在冬季攻打一座军事要塞,所以这次没能攻下三姓城也是意料之中。我以为,我们这次远征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在这里和女真人僵持下去了。”
赵承东伸手阻止了楚尔科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也不能不教训一下女真援军再走,否则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害怕了他们才逃亡。沿着牡丹江入松花江口往下20里,是一个河道分岔口。
我带着楚尔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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