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长崎港,主要还在于中岛川的河口到兴福寺门前这一段。围绕着中岛川下游两侧河岸,正是长崎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和长崎西北百余里外的平户岛相比,长崎开埠的时间虽然较晚,但是发展的势头却极好。
如果说平户岛的外商主要是以华人、荷兰人为主,那么长崎大约就是葡萄牙人、华人的贸易基地了。不过,在普特曼斯攻下长崎之后,便将被幕府赶走的荷兰商馆人员安置在了这里,从而使得荷兰人在长崎的势力急剧膨胀了起来。
普特曼斯、郑芝龙带领舰队攻下长崎、平户时,不仅收缴了长崎町奉行的金库,还没收了幕府特权商人,主要是那些丝割符仲间商人的资产。
自从大明方面开始对生丝出口贸易进行管制之后,白丝价格便从2800钱每百斤生丝一度涨到了4000钱以上,其中等级最高的一级湖丝甚至达到了6000钱每百斤。
每年输入日本的生丝,过去大约为30…40万斤,前两年的时候一度上升到百万斤一年。从去年开始又回落到了每年60万斤左右。
原本主要针对葡萄牙人的丝割符制度,在明人控制了生丝出口之后,也被幕府扩大到了所有贩卖生丝到日本的商船上面。
在今年,生丝价格下挫到了3500钱每百斤(421两/担),至今为止销售了50万斤生丝左右,也就是创造了210万两白银的生丝市场。
但是这些仲间商人把这些生丝出售到京都,即可卖出5000钱每百斤的价格,差不多可以获得超过40以上的暴利。由于日本的生丝质量不及经过分级的中国丝,因此中国丝的大量进口还打击到了日本本土的生丝产业,更是增加了日本丝绸生产商人对于中国丝的需求。
普特曼斯和郑芝龙从长崎町奉行的金库中收缴了大约35万两存金,从这些特权商人手中没收了大约15万两,但是当叶雨轩抵达长崎后,北路舰队移交给他的存金,只剩下了30万两,主要是白银和铜钱。
消失的20万两存金,叶雨轩很快就弄清了去向,不过他并不打算揭破这件事。因为普特曼斯生怕他追究这些消失的金银,很是爽快的把长崎的权力移交给了他,然后便率领舰队继续北上了。
只专心从金库里弄钱的荷兰人,居然没有发现金库里的金银除了来自本州岛的石见银山之外,还有一部分则来自于长崎附近的银山。
而金库中的铜钱占了大约近三分之一的价值,铜钱种类主要为两种,一种是庆长十一年发行的庆长通宝,一种是元和元年发行的元和通宝,每枚铜钱大约重26克,每4000枚相当于黄金一两,白银50钱(日本的金衡制)。
不过荷兰人也并不是没做什么好事,虽然普特曼斯在叶雨轩抵达之前抢先建立了长崎自治会议,并让荷商史必克担任了长崎自治会的议长。
这位新任的荷兰议长在叶雨轩抵达之前,下达了一个向长崎、平户商人筹集联军维持治安费用的政策。长崎5万多居民,商人就有一万三千多人,其中华商占据了近半。
只是这些华商不愿意出头,方才让荷兰人强占了议会的主导权力。不过这倒也给叶雨轩省了点事,如果是华商主导了议会,还未必能够拉下脸来收取这笔治安费用。
在史必克的威胁利诱之下,议会从长崎、平户商人身上就收取了约120万贯的治安费用,相当于黄金6万两。这笔钱倒是刚好抵消了联军对于熊本、萨摩两藩的军费援助,也让叶雨轩认同了这个议会的存在。
有了这个自治议会之后,叶雨轩很快就从长崎的日常繁琐事务中脱离了出来。作为东海巡阅府副使和联军司令部的9名执行委员之一,他现在有着更为重要的事务需要思考。
联军在九州岛上的辉煌胜利,现在看起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事。由于胜利得来的过于轻松,因此造成了熊本、萨摩藩的不少武士觉得,明国和南蛮各国的盟友在战争中其实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却吃下了最为肥美的战利品长崎…平户地区,这让他们感觉格外的不爽。
本身就比较排外的萨摩人,在失去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幕府势力的威慑之后,更是觉得之前同明国、南蛮各国结盟过于草率了。于是便从军中传出了,不管再怎么感激盟友的帮助,也不能拿日本的土地给予外国人的声音。
至于熊本藩的加藤忠广则是野心勃勃,自认为在战场上倒戈一击的他功劳最著,因此想要获得战后最大的领地分配。在加藤忠广看来,佐贺、小仓等藩的领土应当归于自己,对于福冈藩则应当削去一半的领地,至于萨摩藩的领地则不应当越过九州中部。
而位于本州西南端的长州藩虽然没有参加九州之战,但却要求收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小仓藩领地,并要求九州联军尽快北上,协助长州军上洛。
除了这西南三藩各怀机心之外,那些刚刚向联军表示臣服的九州大小诸侯,现在也是惶惶不安,生怕三藩将他们的领地全都瓜分殆尽,让他们成为无处可去的浪人。
当这些西南诸侯的代表集结到长崎之后,叶雨轩便很快意识到了,在这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背后,正隐藏着联军内部分裂的绝大危机。
越是对皇帝制定的这个征日计划研究的越久,叶雨轩就越能明白崇祯为什么要尽可能的借用日本人和欧洲人的力量。
没有这些日本内部的矛盾,光凭大明和欧洲人联合的力量,最多也就是劫掠几处港口,并不能让幕府屈服。
而不和这些欧洲人合作,即便是扶植了这些日本大名成功造反,大明也未必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因为背信弃义对于日本人来说,是一种生存的哲学而不是什么罪行。
比如这次熊本和萨摩藩的武士们虽然蠢蠢欲动,却不敢向联军翻脸,就是在于联军所拥有的庞大舰队和火炮,让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胜算。
可是光靠武力的慑服,是无法弥补现在西南诸侯之间出现的裂痕的,一只勾心斗角的军队,显然是难以完成上洛的任务的。
叶雨轩这些天来,也是在极力寻找着,让西南诸侯之间重新恢复平衡的办法。思虑再三之后他决定,将丰臣遗族的势力引入进来,拆散熊本…萨摩之间的联盟,来恢复西南诸侯之间的平衡。
十月二十一日,天秀尼即现在的丰臣千代乘坐着一艘普通的商船抵达了长崎,叶雨轩亲自带着一队亲兵,从码头上将丰臣千代接进了中岛川西面的长崎奉行所。
抬着丰臣千代的轿子直接进了奉行所的内院,叶雨轩对着想要和自己商议事务的欧阳云台、李国助、小野寺五郎、市郎兵卫等人说道:“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务,你们自己先处理了,等晚上我再审核好了。”
经过了四年的历练,已经把叶雨轩从当初那个有点聪慧的乡下青年,培养成了一名颇有气度的政治精英,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诸人深感压力。
小野寺五郎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回大人,石黑家、青柳家、岩桥家、河原田家,这几家长崎的武士头目,都表示愿意向明国效忠,现在就在外面等候,大人是不是给他们一个回话?”
叶雨轩想了想便对着身后的种子岛忠时说道:“他们愿意弃暗投明这很好,毕竟是本地的地头,也不可以轻视。你代表我去见见他们,从各家中挑选一些年轻人作为你的部下。”
已经成为东海巡阅府百户的种子岛忠时立刻抱拳答应了一声,便随着小野寺五郎下去见那些本地武士了。叶雨轩打发走了他们之后,便令侍卫守住内院,不是特别紧急的状况,就不许进来打扰自己。
叶雨轩走进内院时,丰臣千代已经从轿子中出来,开始欣赏起内院的景致来了。长崎奉行本就是一个很有油水的职位,而竹中采女又是一个很有能力的贪官,因此这内院的景致还是收拾的相当不错的。
就在丰臣千代欣赏着奉行所西面稻佐山的美景时,叶雨轩匆匆走了进来,向她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跨海而来,想必是疲惫已极,原本应当先让殿下好好休息几日,不过现在形势有些不妥,所以下官只能耽误殿下休息了。”
丰臣千代还了一礼之后,倒是大方的打量了他一眼才说道:“之前在路上我就听说了,熊本…萨摩联军击败了遵从于幕府的九州联军,而长崎、平户又落在了大人手中,这么好的形势到底有什么不妥呢?”
第306章 西国之变三()
叶雨轩看了看边上茶屋内已经摆好的茶几,不由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殿下坐了这么久的船只,想来也是疲乏了,我们不如坐下慢慢说。”
丰臣千代点了点头,便跟随着叶雨轩走进了庭院内独立设置的茶屋。
叶雨轩从炭炉上取下茶壶,在两人面前的茶盏慢慢注入了茶水后说道:“殿下听到的这些消息看起来的确很好,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丰臣千代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心里非议着对方的泡茶手法一点都不合规矩,不过她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叶雨轩所讲的内容上了。
虽然没有经历过系统的政治教育,但是能够在幕府的严密关注中安然长大,就足以证明丰臣千代还是有一定的政治嗅觉的,她很快就听懂了叶雨轩的意思。
不过丰臣千代并没有对此感到担忧,自从被人从东庆寺内绑出来之后,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完全被打乱了。而从离开寺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再也无法决定未来的生活。
现在能够看到那位皇帝制定的计划出现意外,倒是让丰臣千代感到愉悦了许多。她端起了茶盏,微微轻啜了一口变得温热的茶水,才平静的说道:“皇帝陛下既然制定了这么精妙的计划,应当不会对这种状况毫无对策吧?我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枚傀儡,大人同我又能商议什么呢?”
叶雨轩抬头直视着丰臣千代说道:“若是事事都要陛下来安排,还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做什么?另外,在我离开京城之前,陛下已经给了我临机决断的权力,包括殿下的去留。”
丰臣千代扬了扬眉毛,有些恼怒的说道:“我的去留,你是想要威胁我吗?”
叶雨轩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是告诉殿下一个事实,我们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只有这个计划成功了,殿下才能获得自由,并重建丰臣家。
而计划如果失败了,我们无非是退回大明,但是殿下失去的,恐怕不止是自由。”
丰臣千代胸中的一口气顿时被这话堵了回来,她沉默了许久方才有些无奈的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现在并没有自由,又打算和我商议什么呢?
丰臣家早就灭亡了,你不会以为把我推到前面,就能平息这些西国诸侯之间的纷争了吧?如果这些诸侯真的这么忠诚于我家,当初关原之战也不会被东军取胜了。”
叶雨轩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对方的说法,这才继续说道:“对于这些西南诸侯对于丰臣家的忠诚,我也很认同殿下的看法。
不过我并没有指望这些西南诸侯对于已经灭亡的丰臣家的忠诚,我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让西南诸侯们都能接受的旗帜而已。
现在这些西南诸侯一共分为三种势力,熊本…萨摩实力最为强大,想要脱离联军成为西南诸侯领袖的心思也最重。
实力第二的是长州藩,迫于自身处在抵抗幕府军的最前线,他们并不愿意脱离联军,但却同样垂涎着诸侯领袖的位置。
最后一股势力便是那些刚刚战败的九州诸侯们,他们围绕在福冈、小仓两藩身边,只是想要保住自家的领地权位而已。
我以为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势,就在于胜利来的太过突然,而幕府现在又无法伸出手对九州进行平乱。
所以此前为生存而联合起来的几家诸侯,现在都想着如何为自己获取最大一份的胜利果实。
如果想要解决这些诸侯之间的纷争,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打消他们不切实际的妄想,让他们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丰臣家虽然灭亡了,但是作为曾经的天下人,加上被我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称号,决定了这面旗帜是现在这些诸侯们能够接受的底线。”
丰臣千代这时倒是被叶雨轩说的有些糊涂了,她不由问道:“竖立起丰臣家的旗帜,你们不一直都在着手么,何以今日又要同我商议,你究竟想要商议什么?”
叶雨轩犹豫了许久,方才难以启齿一般的说道:“过去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日本的武家制度。我发现在日本武家之中,养子和亲子享有着同样的继承权。
熊本藩藩主加藤忠广膝下有一男孩,年仅六岁。福冈藩藩主黑田忠之有一女,年约五岁。加藤氏和黑田氏,昔日同丰臣家都大有渊源,非他家诸侯可比。
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够替收加藤忠广之子为义子,然后同黑田忠之之女结亲。如此熊本…萨摩之盟可破,九州诸侯将大半依附于殿下,长州藩必会顺势接受,孤立无援之萨摩藩也只能向殿下俯首了。”
让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子收养养子,对于叶雨轩这样的大明人来说,总感觉有些不合礼法。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说,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被德川家养大的丰臣千代就知道,号称德川四天王之一的井伊直政,就是未曾出嫁过的井伊直虎的养子。因此她并没有被叶雨轩这番言论激怒,倒是认真思考许久。
丰臣千代左思右想,依然不得不承认,这是避免西南诸侯之间争斗的最有效的办法,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既然觉得加藤忠广乃是野心勃勃之辈,让他的儿子入主丰臣家,又替他结下了黑田氏这样的亲家,难道就不怕他羽翼丰满之后,脱离了大明的掌控吗?”
叶雨轩笑了笑说道:“我们现在要担心的,是西南诸侯能不能抗衡德川幕府,而不是今后的日本。再说了,今后之大明,又岂是今日之大明可以比拟的。”
丰臣千代默然不语,随后两人便交谈起了计划的详细步骤来。十月二十二日上午,丰臣千代在奉行所内接见了黑田忠之,下午她又接见了加藤忠广,晚上叶雨轩宴请了黑田忠之、加藤忠广和島津久賀、福原贞好四人。
十月二十三日,叶雨轩陪同丰臣千代接见了,以小仓藩为首的九州各大名,晚上叶雨轩还同福原贞好私下进行了会面。
十月二十四日,西南诸藩联合会议召开,九州22家诸侯加上长州藩,共计23家诸侯列席了会议。
本次会议主要讨论的是,对于佐贺藩锅岛家为首的四家诸侯55万余石领地应当如何处置;在战争中被消灭的10家诸侯,共计44万石领地又该怎么分配;对于此前站在幕府一边战败的诸侯应当如何处分;最后才是如何建立九州联军跨海前往本州上洛的事务。
直到二十四日早晨才赶到的岛津家久,带着一干家臣进入设在兴福寺偏殿的会场时,当仁不让的便想要坐到上首的位置去。但是却被种子岛忠时所拦住了。
“岛津殿下,您的位置在左手第一席,并不在前方。”种子岛忠时虽然有些胆颤心惊,但还是坚定的拦在了岛津家久的面前。
岛津家臣新迹仪逑乱馐兜耐涿ィ敲丝眨獠畔肫鹞淦髟诘钔獗皇战闪巳ィ还啦挥淘サ纳锨巴屏酥肿拥褐沂币话阉档溃骸胺戳四懔耍约旱募抑鞫疾蝗鲜读寺穑烤尤桓依乖诘钕旅媲啊I鲜椎奈恢贸说钕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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