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哈哈笑了几声,对着边上的文馆属员说道:“曹丹不愧是我们女真人中的巴图鲁啊,身处敌国依然无惧,还记得要报效我后金国,可比某些自私自利之人强多了。”
达海、范文程等人纷纷向他祝贺,恭喜黄台吉又为国家发掘出了一名人才。
听了一会,黄台吉才摆手让他们安静了下来,他继续向图纳张口询问,关于他们叔侄投降明国之后的详细行径。
听闻明国皇帝建立了一个所谓的忠义八旗,让杜度统帅这只军队,黄台吉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在场的文馆成员们也大气不敢出的看着黄台吉的脸色。
过了许久,黄台吉才强笑着说道:“让杜度这等不忠不孝之人带领忠义八旗,明国皇帝还真是一个趣人。我看,他迟早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黄台吉说了这句话之后,便转而询问起图纳所上的陆军军官学校来了。听闻了陆军军官学校设置了,步兵、骑兵、炮兵、后勤、地形勘测、情报、参谋七个专业后,黄台吉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住了。
“哦,那么你在骑兵科都是学习什么内容?”黄台吉好奇的向图纳询问道。
图纳倒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骑兵科学习的内容交代了出来。黄台吉沉吟了一会,随即又询问起其他科目的学习内容是什么,这个图纳倒是不太了解了,于是他干脆的回答自己不知道。
询问完了这些之后,黄台吉和文馆的属员又向他问了些关于京城的局势和物价后,才稍稍询问了下关于军事演习的内容。
黄台吉和几位文馆成员足足询问了图纳一个时辰,黄台吉方才挥手让图纳下去休息,有事会再度传召他。
待到图纳退出了文馆的院子之后,黄台吉才拿起了手边的军事演习计划问道:“你们都说说看,这份军事演习计划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这明国皇帝特意让它落在我们手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自己是立了一功的希福顿时有些惊慌的说道:“大汗说这份计划是假的,那图纳和曹丹岂不是叛变了我国?是不是把那个图纳抓起来审讯一番?”
达海则有些疑惑的问道:“大汗何以认为,军事计划不是真实的?”
黄台吉伸出手摸了摸书册的封面,然后说道:“杜度这个人,本汗还是了解的。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是做事还是相当谨慎小心的,否则他也活不到今天。
曹丹能从他那里偷走这么重要的军事演习计划书,他还一无所知是不太可能的。即便是让曹丹侥幸得手,他也无可能把这计划书送出来的。
当然,曹丹叔侄是有可能是不知情的。所以,明人让曹丹叔侄送出这么一本计划书给我们,究竟是为什么?”
达海有些茫然的说道:“可是宁锦方向现在封锁了边境,看起来明军的确是有什么举动,如果不是军事演习,那会是什么?”
一干文馆成员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有些理解不了,明军拐弯抹角的把这份军事演习计划送到沈阳来是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迷惑他们?但目的又是什么呢?
范文程突然心念一动,他出列向黄台吉说道:“大汗,奴才倒是有个猜测,不知能不能说?”
黄台吉爽朗的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起码给大家打开一个思路么。”
范文程稍稍思量了下,这才开口说道:“奴才以为,明人将这封军事演习计划书送过来,大约就是想要表示,他们并不想同我国开战的意思。”
“哦?”黄台吉顿时觉得有些意思了,他身体向前倾了倾说道:“继续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看到黄台吉产生了兴趣,范文程于是有了底气的说道:“爱尔礼逃亡明国,明人不可能不知道沈阳发生的事情。
对于沈阳的局势,明人朝廷上应当会有二种意见。一种是趁机进攻我国,但是我国现在并无内乱,明军若是进攻无疑是自取其辱;
一种是坐观我国局势,要是我国起了乱子,内斗之后实力大损,明军就进攻。若是不起乱子,则干脆谨守门户,当做不知沈阳发生了什么。
但是奴才猜测,明国皇帝应当是两种意见都不想取,只是想要同我国保持和平。但是又担心我国会错误判断形势,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进攻他们,因此干脆就让人带出了这份军事演习计划书。
借此告诉大汗,明国在边境早有准备,但是他们并没有进攻沈阳的打算。大汗若是出兵,恐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黄台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接着对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范文程的猜测有没有道理?”
达海思考了下说道:“奴才觉得,范参将说的不无道理。明国皇帝虽然年幼,但并非无能之辈。爱尔礼叛逃明国,想来必是将我国内情泄露了出去。
我国现在因为阿敏之事,国中似乎有些纷争,但是只要过了这段时间还是能够平息下去的。而明国国势虽然看起来有了一些起色,但是今年明国整顿辽西诸军和地方乡绅大户,使得不少辽西将领和士绅逃亡我国,让我国对于辽西地区的内情大为了解。
因此我国现下虽然有些破绽,但是明国的辽西地方也不是铁板一块,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晓。
明人借曹丹叔侄将这份军事演习计划送到沈阳来,大约正如范参将所言,就是为了告诉大汗,明国在辽西有了准备,让我们打消进攻锦州、宁远的念头。”
希福看着范文程和达海的讲话都得到了黄台吉的首肯,出身正黄旗的他不由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奴才觉得也未必,我们不打宁锦,难道还不能打别处吗?”
黄台吉皱着眉头打断了他说道:“除了宁锦之外,哪里还有别处可打,冬日里让大家出兵,总不能打完了仗,还得各旗自己掏腰包奖赏将士吧。”
希福顿时闭上了嘴,其他文馆成员也纷纷打消了反驳范文程的念头。看着众人都低头不语,黄台吉继续问道:“那么你们说说看,如果明人真是这个打算,我们该怎么办?”
鲍承先想了想说道:“回大汗,奴才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先证实了,这份计划书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只要选派人员前去打探,验证了消息之后,再做出应对才好。”
宁完我则说道:“回大汗,不管计划书是不是真实的,今年我国都不应当打仗,攘外必先安内啊,大汗。”
文馆的成员一个个都发表了意见,虽然他们不敢直接指名道姓,但是都认为在三贝勒莽古尔泰带兵在外的时候,黄台吉不能轻易的离开沈阳。
对于这些言论,黄台吉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只是让鲍承先负责查证,明军军事演习是否确有其事,便把其他人等都遣散出去做事了,只留下了达海和范文程两人。
当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黄台吉才对两人说道:“我原本打算,和莽古尔泰讲和之后,便在今年打一打锦州、宁远。
一来弥合下各旗之间的裂痕,二来也是想要从锦州、宁远劫掠一些物资、人口回来。
不过明人要是有所准备,这仗就不好打了。还有,明人派出商谈四海贸易商行在后金业务的使者,明日也要抵达沈阳了,据说是明国皇帝爱妃的父亲。
如今两国虽然还有争斗,但是明国皇帝的岳父,我们还是不能怠慢的。达海,你明日和岳托前去迎接此人,然后安排范永斗去和他商谈。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如果我们能够从商谈中得到好处,那么就和明国相安无事。如果明人一点好处都不给,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号召各旗出兵。
有准备的锦州打不了,那就打一打金州和旅顺,不过那样的话,就要等海上开始起冻再说…”
第167章 后金的火器研究()
沈阳南门外的迎客亭内,岳托坐在石桌边喝着小酒,浑然把今日迎接明人使者的任务丢在了脑后,到好似他是来出门踏青的一般。
亭内除了岳托之外还有两人,站在亭子边上眺望远方的达海,可没岳托这么放松,比岳托更了解今日后金局势的他,一点也不敢轻易对待这位明人的使者,唯恐会给黄台吉带去更大的难题。至于另外一位范永斗,则完全变成了岳托身边的仆役,为他倒酒奉承着。
就在达海等的有些烦躁起来的时候,他终于看到远处道路上有了一些动静,很快一名前去打探的亲随就骑马跑了回来,在亭子外下面打千说道:“回贝勒、达海大人,明人使者的车队已经在前方2里之内了…”
达海赶紧整理了下衣服,对着身后的岳托说道:“岳托贝勒,你也准备一下吧,可不要让明人小看了我后金。”
岳托慢悠悠的放下酒杯,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明国小皇帝的岳父吗?去年也就是小皇帝运气好,侥幸赢了大汗一次。若是再开战,我就不信他还敢再上战场。现在搞得这么隆重,难不成大汗还真怕了明国小皇帝不成?”
达海使了个眼色让范永斗出了亭子,这才上前对着岳托小声说道:“岳托贝勒可是喝醉了?大汗以礼相待明人使者,怎么能说是怕了?明国皇帝再怎么说也是外国之君,岳托贝勒你如此轻慢君上,传到大汗耳中,大汗难道还能夸奖你不成?”
原本有些醉意上头的岳托顿时清醒了过来,他同黄台吉虽然是叔侄的辈分,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情分上却如同兄弟。他对于黄台吉虽然忠心耿耿,但却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叔叔梦寐以求的,还是那张汉人皇帝宝座,而不是什么后金的大汗。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叔叔在那些汉人的熏陶下,是越来越讲究礼仪规矩,不再像从前那般和自己无话不谈了。自己要是在这里下了明人使者的面子,还真有可能要被黄台吉教训一顿。
一向很是敬佩黄台吉的岳托,看到了他是如何对付阿敏的手段之后,也是有些心生畏惧的。而阿敏最大的罪名,不就是分不清君臣之际么。来的明人若是普通官员,他下了面子也就下了。但偏偏对方是明国皇帝的岳父,现在他去下人面子,岂不是撞到了那班汉人的陷阱里去了。
岳托的酒意顿时不见了,他屈身向达海行礼道谢之后,终于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走出亭子在路边等待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一条长龙一样的车队终于缓缓的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当田宏遇的座驾经过了等候的人群时,田宏遇并没有下车,而是傲慢的掀起了窗帘,同达海、岳托客气了几句,便借口长途赶路身体疲惫,要求进城休息去了,他甚至都没有同范永斗说上一句。
田宏遇的作态,不止是岳托,就连脾气甚好的达海也有些承受不住了。在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之后,明国官员在女真人之前,可是许久没有这么傲慢过了。
令范永斗带着车队入城下榻于三官庙之后,岳托终于忍不住带了怨气向达海拱手说道:“大汗那边,还请替我回报一声,我还是先回衙门处理事务去了。”
达海也只能点头同意,然后自己去寻黄台吉覆命去了。黄台吉今日并不在沈阳城内,而是去了城外西北的庄子里。视察佟养性训练的乌真超哈部队,还有正在铸造的大炮。
自从去年千里跃进蓟州受挫之后,黄台吉终于认识到,明国其他地方的边军还没有腐化到一触即溃的地步。没有后方依托的千里跃进战略,如果不能从敌国获得补给,那就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冒险作战。
以后金这样体量的国家,两三次冒险失败,就会实力大损,从而成为又一个忽起忽落的边疆少数民族国家。因此想要真正动摇明国的根本,还是要具备从正面突破明军堡垒战术的能力,如此才能让明国疲于应付,从而露出自己的破绽来。
而想要击破宁锦这样的堡垒防线,在经过了蓟州之战对明军火炮威力的认识之后,黄台吉自然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后金的铸炮事业上。大炮这种军国重器,在后金手里远比明军要更有威力。
因为大炮用于野战,条件限制太多。但是把它用于攻城作战,则正是物尽其用。比起活动的人员来说,固定不动的城墙要容易瞄准的多。而被后金俘获的明军工匠炮手,从辽西逃亡的明军将领,为了能够表现自己的利用价值,也不断的向女真人游说火炮的威力。
对于后金这样一个以武立国的国家来说,任何能够使用到战争上的利器都会被重视起来,毕竟这时的女真人还没有脑子僵化掉,死抱着什么弓马骑射才是女真人作战的正道。
对黄台吉来说,鼓吹弓马骑射立国,不过是是一种政治上的宣传。这种宣传,一是为了表明女真和蒙古的习俗相同,所以应当是姻亲盟友关系;二是为了震慑人数众多的汉人,告诉他们女真人虽然人数较少,但是却能以武力压制汉人。
然而鼓吹归鼓吹,对于明军的先进战术和火器,只要证实有这个威力,女真亲贵们都是乐于接受的,而黄台吉走的更远一些。他不仅接受了这些投降汉人提出的意见,开始编制火器部队,还令佟养性、石廷柱开始监铸大炮,训练汉化女真人、汉人混编的火炮部队。
只可惜,虽然有明军投降的工匠、炮手指导,佟养性、石廷柱管理的火器工场,也只能铸造出虎蹲炮之类的小炮,而无法制作出类似于宁远城头的红夷大炮。这种小炮对于后金来说作用不大,因此不少女真亲贵并不看好这个火器工场,只有黄台吉还是一力支持着。
今日黄台吉来到火器工场,并不是因为佟养性监铸出了一门合用的攻城大炮,而是那些投靠后金的明国将领,终于给后金弄出来一门号称是已经报废的红夷大炮。
黄台吉抚摩着这门外表粗糙的铁炮,一时有些爱不释手,他忍不住对着一边的佟养性问道:“这门大炮难道真的报废了不成?他们是怎么把它弄出来的?”
佟养性笑着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明国现在正在推动新式火炮更替,像以前的虎蹲炮、佛郎机炮还有这些红夷大炮,都开始进行收缴回炉的工作,明军对于红夷大炮的管理也就放松了不少。
锦州祖家的人,因为祖大寿被召入京城,形同软禁。他们家的田地和姻亲的田地又被朝廷强行赎买了去,因此心里大都有所不满。在投降我国的明军将领的联系下,祖家的一些人终于被说动,以白银8000两的价格,卖出了这样一门红夷大炮。
他们趁着火炮更替的机会,从锦州墙头挪了下来,并修改了记录。然后把它拉到了靠近我国的边境,我们在边境接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弄回了沈阳。拉回来之后,我们已经试放了几炮,一里到一里半之内,可谓精准如斯,威力十足啊。”
黄台吉顿时大为喜悦的说道:“好,好啊,有了这样的军国利器,我倒要看看明国还有什么城墙能够挡住我们大炮的威力。有了这门红夷大炮作为样本,你们多久可以铸出一门真正的大炮来?”
佟养性毫不迟疑的说道:“有了这门大炮作为样本,加上此前工匠们试铸的经验,奴才敢担保,明年春天之前,必然能够铸出3…5门可用的大炮来。只是…”
黄台吉转头看着他问道:“只是什么?”
佟养性有些为难的向黄台吉说道:“只是,铸造大炮需要的铜料不足,而用铁料铸炮的话,本国所炼之铁杂质太多又不堪使用。现在张家口这条商路又断了去,铸炮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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