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充当前锋的部分察哈尔骑兵被伏击的消息后,就在这只察哈尔骑兵后面的贵英恰和卢象升两人,立刻带着近两千骑兵赶了上来。
不过当他们赶到河东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后金追击察哈尔部的溃兵,并没有越过他们面前这条汇入沙河的南北向小河。
停留在对岸监视的后金骑兵,看到明军的增援部队抵达后,便重新整理了队伍,然后缓缓向后退去,让出了对岸河边的空地,最后在距小河数百步的丘陵上停留了下来。近千骑兵看起来就像是凝固了的潮水一般,站在丘陵的高处沉默的观望着明军,似乎在等待着明军过河同他们一战。
卢象升倒是很想过河试试这些后金骑兵的本事,但是孙传庭派给他的亲兵首领,赶紧上前抓住了他的马缰绳说道:“卢府台不可,孙、袁两位大人在出兵前已经下令,他们没有抵达之前,未得允许不得擅自过河。这是军令啊,大人。”
被截停的卢象升看着他颇为严厉的说道:“本官不过是想去试试,后金奴骑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我们人数比对方多,对岸的地形又可谓一目了然,难道你还害怕我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么?”
这位亲兵首领赶紧说道:“大人的身手,就算是我等这些老卒也是服气的。不过大人也上过战场,当知道两军交战不是看个人武勇的,最终还是要看两军士卒的能力和勇气的。
我军人数虽然看起来比对面要多,但是那些察哈尔骑兵新败,已经挫动了我军的锐气。大人要是不管不顾的冲过河去,一旦战局对我等不利,这些蒙古人未必不会逃跑,到时候我军这边士气大衰,未必不会有全军溃败的可能。
再说对面奴骑新胜一场,士气正是旺盛之时。而且以小人之观察,这些奴骑身上不仅甲胄齐全,军容也甚为齐整,倒是颇有以逸待劳之势,我军奔跑了一个上午,马力也有些衰竭了,现在冲过河去,恐怕于我也不利,因此小人觉得还是避一避对面奴骑的锋芒为好。
若是连我军都溃败了,后方将士今日哪里还有再战之心?即便是孙、袁两位大人带着后军赶到此处,大概也只能接应着我们退回堡子寨了。为了全军和陛下的安危考虑,小人恳请大人忍耐一二。”
卢象升听了这位亲兵首领的劝说后,不由转头观察了左右部下和那些蒙古友军的神情,正如他面前这位亲兵首领所言,那些察哈尔骑兵已经失去了此前路上悠闲放松的模样,不少人都显得有些紧张,不自觉的远离了面前这条小河。
而他身边的这些明军骑兵,也是第一次遇到传闻中近乎无敌的女真骑兵,要说他们不惧怕显然是在撒谎了,只不过他们虽然没有被吓到瑟瑟发抖,但是一副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也让卢象升知道,现在驱使这些人上阵,未必是一件好事。
沉默了片刻之后,卢象升便知道亲兵首领说的不错。他现在冲过河去,除了身边这些亲兵之外,其他人都不足以依靠了。
卢象升想了想,便招呼着身边的亲卫下马休养马力,一副浑然不把对岸列阵的后金骑兵放在眼中的模样。边上的明军骑兵虽然将注意力高度集中于对岸的敌军,但是卢象升的表现,终于让他们开始慢慢放松了下来。
一直站在山丘上观望对岸明军骑兵的岳托,看着那位明军将领指挥部下毫无顾忌的下马休息,公然在他面前将养马力的举动,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身边的一员甲喇额真颇为愤怒的向他建议道:“岳托贝勒,这些明军在我军面前如此懈怠,这是在羞辱我们啊。不如让我带人过河冲一冲,也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岳托转头盯了他一眼,才冷冷的说道:“现在的河水虽然上了冻,我们可以直接从河面上过去,但是如此光滑的冰面必然要减缓骑兵的速度才能过河,失去了速度的甲骑如何同那些行动灵活的蒙古轻骑搏杀?你自己想死没关系,但是别想带着我八旗勇士去陪葬。”
这位甲喇额真讪讪的退了回去,岳托再次看了看对面的明军,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调转马头下令全军回返遵化大营了。
岳托在小河边的伏击,终于让原本在野战中击退了后金骑兵,从而开始变的有些骄傲起来的西路明军将士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们才清醒起来,昨日他们获得的胜利,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只是一群没有多少铠甲的蒙古人。那些真正的女真骑兵,显然并不是装备低劣的蒙古牧民可以比拟的。
因此虽然岳托把后背主动露给了明军,但是卢象升和贵英恰却都没有下令部下出击,而是任由岳托带着这只军队离开了。
岳托设计在遵化西门外伏击明军,不仅仅在于想要拖延西路明军的前进速度,他也希望能够通过这场伏击战,打掉明军因为胜利鼓起的野战勇气,迫使他们在接下来的撤兵行动中,远离断后的后金后卫部队,好让他从容带领部下撤离。
岳托的计划很是成功,被他伏击过的西路明军,开始变得谨慎保守起来。原本那些都快要贴到后金军队身上的明军骑兵,现在终于放缓了脚步,遇到女真骑士时再没有上前试探的举动了。
西路明军的这种变化,自然失去了抓住后金军尾巴的计划。虽然他们还是在14日晚间同遵化城守军联系上了,但是西路明军主力正式抵达遵化城,还是在15日中午。而在此之前,杜度和张存仁率领的一只骑兵部队已经抵达了遵化东门外的棱堡。
因为腿伤坐着马车的杜度和协助他的副将张存仁,两人都没有想过要赢得解救遵化城的荣誉,他们同棱堡内的守军交谈了片刻,杜度便建议张存仁直接试探进攻城北的后金大营,他认为已经放弃了城东大营的后金军队,不可能在城北的大营继续逗留下去。
想要在崇祯面前有所表现的张存仁,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看似冒险的建议,张存仁率领300骑兵向后金城北大营发起进攻后,散布在大营外的数十骑女真骑兵便掉头退却了。
十二月十五日,围攻遵化的后金军撤离,被困一个多月的遵化城军民终于赢得了胜利,赵率教、周三畏、王元雅等遵化城内的大小官员都松了口气。
十六日,孙承宗抵达遵化城,接手了遵化的军政大权,他一边命令袁崇焕和张存仁继续追击后金军,一边调动各部逐一收回沦陷的长城各关口。此外还派人向三屯营城的崇祯报告,请他尽快前往遵化,以结束这场战事。
在孙承宗的使者抵达之前,已经接到张存仁报告的朱由检,已然知道了遵化之围被解的消息。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不急于前往遵化,而是停留在三屯营城同兵部尚书王在晋商讨战后的各种善后事务了。
十二月十八日,确认后金军队已经全部撤出关内后,朱由检终于决定前往遵化城做结束战争的收尾工作了。
站在都督府堂前台阶上的朱由检,看着外面下了一天多还没有减小的鹅毛大雪,心中猜测着,黄台吉这只军队即便是退出了长城,这返回辽东的路上也够他受得了。
不过后金军也好,还是蒙古人也好,他们所居住的区域要比关内更为寒冷,对待雪天保暖的认识要比明军深刻的多,这场大雪虽然会给他们造成一定的困难,估计也只是困难罢了。
朱由检正对着大雪发呆的时候,他身后的连善祥终于忍不住上前说道:“陛下,你身子才刚刚好一些,这里寒气逼人,还是不要久待为好。”
朱由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貂裘,不由笑了笑说道:“朕有这么弱不禁风么?穿着貂裘还怕这点寒气,将士们在这天气还要如何作战呢?
你去通知下王兵部,就说朕明日前往遵化,请他和朕一起同行,这里的事务就交给王之臣和祖大寿处理。”
“是,陛下。”
连善祥正要下去,朱由检又叫住了他,“让李宏元来一趟,朕要问问关于科尔沁部的情报收集的如何了。”
李宏元带着厚厚一叠文书来到了崇祯办公的花厅,他向皇帝行礼之后,便详细的为崇祯解说起了,这些日子来对于科尔沁部俘虏一一询问后,重新归纳总结出来的科尔沁部资料。
朱由检听完之后,便对着他说道:“资料收集的不错,但是参谋本部应当对这些资料进行进一步的分析整理。
比如先替科尔沁部的各个首领、有威望的长老、萨摩、勇士建立个人档案,并替其中的重要人物编写数百到数千字的小传,这样我们就能对科尔沁部的权力架构和人际关系,有了一个较为粗略的框架。
今后对上科尔沁部,就知道那些人可以拉拢,那些人需要打击,那些人可以利用了。”
朱由检说到这里不由停顿了下来,若有所思的对李宏元说道:“朕觉得,总参谋部应当设立一个军事情报收集部门,专门收集大明敌对势力和周边势力的军事情报,以利于总参谋部制定战略…”
第731章 抵达遵化()
向李宏元提了一嘴关于设立军事情报局的想法,并让李宏元负责筹建这个情报部门之后,朱由检便把话题重新转回了关于科尔沁部的情报上来了。
“也就是说,除了奥巴之外,科尔沁部权势第二的人物就是这个宰桑…布和了?这个布和的妹妹哲哲和女儿布木布泰都嫁给了黄台吉,看来他就是联结后金同科尔沁部的关键人物了。奥巴年纪老迈,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能够接管科尔沁部权力的,除了奥巴的儿子之外,看来他也是有机会的。”
李宏元点了点头说道:“以奥巴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臣以为后金未必还会放心于他,逼迫奥巴退出权力中心,然后扶植亲近后金的科尔沁部首领掌握科尔沁部,应当是后金军回去后必然会做的事。
而扶植布和掌权也是大概率的事件,听说这位布和还有一位长女,因为定亲之人同察哈尔部作战身亡,现在还待字闺中。如果后金想要扶植这位宰桑…布和掌握科尔沁部大权,那么很快这位长女大约也会安排同后金亲贵结亲了吧。”
朱由检想了想便说道:“不能让这位布和同后金完全捆绑在一起,那科尔沁部就真的落入后金手中了。
这位布和的长女多少岁了?不,这也没什么重要的。你去科尔沁部俘虏中找两个可靠机灵的,让人送他从辽西返回科尔沁部,告诉科尔沁部的主事者,让他们把布和的长女送来大明,那么朕就将科尔沁部的俘虏放回去,否则的话…就让他们自己衡量一下后果吧。”
李宏元离开都督府,找来了科尔沁部俘虏中最先靠拢大明的3人,向他们传达了崇祯的命令。
三人中地位较高的哲格尔不由紧张的向李宏元询问道:“小的多嘴问一句,敢问皇上让宰桑将海兰珠送来,可是将海兰珠送入宫中服侍皇上么?”
李宏元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当然如此,只要宰桑将海兰珠送入宫中,你们被俘虏的那些族人就会被尽快放回去。
我已经替你们安排了马匹和护卫,你们准备一下,便立刻从山海关走。如果你们还挂念着这些族人的安危,那么就最好在后金军退回沈阳前,把海兰珠尽快送来锦州,免得夜长梦多。”
哲格尔同身边两位同伴交换了下眼神,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如果是同明国皇帝结亲,那么这趟差事倒不是什么难题,而且有了这门亲事,科尔沁部也就不必担忧后金若是衰落下去,明国会对科尔沁部进行报复了。
三人对着李宏元齐齐应了一声,哲格尔便对着李宏元说道:“我们三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皇上的旨意甚为重要,不如我们就此上路,免得事情尚未说妥,后金汗主已经回到沈阳了。我科尔沁部同后金往来甚是密切,到时恐怕有人给后金汗主通风报信,这事就麻烦了…”
十二月十九日,崇祯带着王在晋等官员离开了三屯营城前往遵化。同祖大寿、王之臣等送行官员交谈了一会,朱由检便转身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临上马车之前,他才想起了些什么似的,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李宏元问道:“科尔沁部的事安排妥当了么?”
李宏元看了看边上的众人,于是含含糊糊的答应道:“臣昨日便已经安排妥当了,信使也上路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随着崇祯坐上了马车,一行官员也各自上了马,跟随这皇帝的马车,向着西面白雪覆盖的官道行去了。
十二月二十日下午,朱由检抵达了遵化城。虽然大雪过后,整个遵化城都像被裹在了一件棉被中一样,但是那些下雪之后看起来像是怪兽一般的废墟,还是提醒了他,这里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孙承宗带着遵化城军民和西路明军的文武官员已经等候在了东门外,街道两侧绵延了一两里的人群,同样是来迎接皇帝的座驾的,毕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皇帝,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近一个月的守城战事摧毁了遵化城外民居的三分之一有多,但是近一个月的军事管制和战时供给制的实施,却让过上了集体生活的遵化城大部分百姓的精神面貌,呈现出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状态。
人毕竟是一种社会化动物,在没有组织的状态下,遇到灾难的人群除了哭泣、逃避和承受之外,基本就没什么可做的了。但是当人群一旦被组织起来对抗灾难,也许他们的损失和伤痛并没有因此减少,但是大多数人可以凭借的对组织的依靠,来最大限度的承受那些灾难带来的伤痛。
朱由检在得知遵化城军民和孙承宗等官员在城外迎接自己之后,便叫停了马车,决定步行这最后的一段路程进城。
他刚刚走下马车,便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孙承宗,朱由检赶紧跳下了马车的踏板,向着孙承宗迎了上去。遵化城的军民清扫了东门外近五里长的大道,因此朱由检行走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用担心踩进雪坑中去。
“这一次真是辛苦孙先生了,没有先生之前的运筹帷幄,各处的援军和物资就不能这么快速的运输上来,我们说不得就要饿着肚子同后金对峙下去了,那个时候后金还会不会退走,还真是未知之数了。”朱由检抓住了孙承宗的双臂,阻止了他向自己行礼后,热切的说道。
皇帝刚到遵化,就夸奖了孙承宗的功劳,顿时让站在孙承宗身后的那些西路军将领们舒服了许多。后金既然已经退走,商讨这场抗击后金入关作战中的贡献大小,自然也就成了各路将领们最为关注的事务。
虽然赵率教守住了遵化城,使得后金军没有获得城内储备的大量军需物资,从而无法自由的西进京畿地区,是本次战争中明军获胜的关键点。但是作为蓟州镇的主将,他防守区域内的长城各关口连续失陷,从而让后金军顺利破关而入,同样也是要被问罪的对象。功罪相抵,皇帝能够不处罚他就不错了,至于首功显然是不要想了。
接下来便是以新军为首的西路明军和辽东军为主的东路明军,前者首开胜绩,还夺回了石门峡,封住了后金军西进的重要通道,可谓是这场战事的转折点。
但东路明军连续击败后金左翼部队,才是让后金军心生忌惮,最终不得不退却的关键。但虽然西路明军的主力新军算是皇帝的嫡系,可东路明军的胜利却是在皇帝的指挥下取得的。
可以说双方的条件都不分上下,能不能获得此战的首功,就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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