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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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明-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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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副都御史李夔龙暗自盘算了下,突然站出来说道:“国子监司业朱三俊曰,‘上公之功,在禹之下,孟子之上。’其余人等皆无一言阻之。”

    “国子监诸官其身不正,难怪诸生不安于学业,整日搬弄是非,阿谀权贵。免去朱三俊国子监司业一职,令有司另行安排。把魏忠贤的塑像从国子监移出,至于监生陆万龄就让国子监自行处置吧。”

    朱由检的话让陆澄源等人凌乱了,他们弹劾监生陆万龄,可是没想到崇祯却只处置了朱三俊,这可是东林党在国子监的党人之一,这不是把板子拍在了自己人身上了吗。

    王守履赶紧站出来说道:“陛下如此处置,似乎有失公允,陆万龄乃是首倡者,朱三俊不过是屈于权势而附议,怎么可以处置朱三俊,而不处罚陆万龄呢?”

    李夔龙正为崇祯帝的处分暗自开心不已,听到王守履的抗议后他正想反驳,却只见崇祯已经不耐烦的先开口了。

    “监生何物?学生是也。司业何物?老师是也。身为老师不纠正学生的错误,反而附和学生错误的意见,这是老师做的事吗?监生若是不犯错误,还要他们在国子监学习做什么?老师若是不能纠正学生的错误,朝廷还发他俸禄做什么?此事无庸再议。”

    “陛下圣明。”李夔龙立刻跟上,封死了其余人等再想为朱三俊说话的空间,这一日的朝会随后就平淡的过去了。

    在国子监边上的柳泉居,二楼的一处雅间内,几名监生正不停的对席中一人吹捧着。

    “钱生这雄文一出,恐怕不日就将名扬天下了,到时入了圣上的法眼,恐怕脱监之日屈指可数了。”

    “是啊,钱生文中怒斥权阉,列数十大罪状,圣明天子见了此文,必当扫除朝中奸党,我辈正人君子总算有出头之日了。来,我为天下黎庶敬足下一杯…”

    几位监生提杯携壶,围着座中一位面貌姣好的年轻监生不住的奉承着。这位年轻监生面带据傲,手中轻轻的摇着一把折扇,听着身边这些同监的阿谀,眼中倒是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悦。

    就在这雅间内众人吹捧之时,隔壁突然有人高声喝骂道:“这世上还真有新鲜事,一群斯文败类互相吹捧不止,简直恬不知耻,没的污了你家爷爷的耳朵。”

    这么有针对性的话传了过来,顿时激怒了座中的年轻监生,他气恼的站了起来,对着其他几位监生说道:“这隔壁是哪个畜生在叫嚣,待我等一起过去,教训教训这个不当人子的东西。”

    这位钱生一倡议,几位监生也同仇敌忾的站了起来,口中喊着:“同去,同去。”

    几人来到隔壁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房内只有一名体格壮硕,身上同样是监生服饰的年轻人,而桌上菜未动几筷,而酒壶到有两、三个。

    年轻的监生看着这名大汉,眼睛都有些红了,他压抑着怒火不屑的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国子监之耻在这里,青天白日之下,你也敢公然酗酒,莫不是真不把监规放在眼中了?”

    这位年轻人勉力抬起头来,努力睁开醉眼,他看了冲进房来的几人半天,才大喝道:“还不快将酒送上来,没见爷爷这桌子上的酒壶都已经空了吗?”

    看着此人醉气熏天的模样,冲进房间的年轻监生终于开心了些,他语带讥讽的说道:“陆万龄张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可不是送酒的店小二。昔日你在国子监内仗着魏阉的势欺压同监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我到要看看,等魏阉倒台之后,你这权阉走狗的下场。”

    听了这位年轻监生的话,陆万龄似乎清醒了一些,他睁大眼睛分辨了许久,才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监中名花钱嘉徵啊。当初你在爷爷胯下婉转低回的时候,可不是求着爷爷疼你的吗?今日何故如此薄情。”

    钱嘉徵听着陆万龄揭自己的伤疤,顿时想起了当初不堪的情景。他的热血一下子涌上了头,这时身边一名店小二刚好送了一壶酒进来,钱嘉徵想也没想就抓起店小二托盘中的酒壶,向着陆万龄砸去了。

    顿时雅间内一片混乱,几名和钱嘉徵同来的监生虽然没有出手,但是也口中喊着住手拉着偏架。而一边的店小二虽然哭丧着脸让众人停手,但是他可不敢去碰这些监生老爷的身体,只能在边上大喊大叫而已。

    这场乱仗打到了一名中年青袍官员匆匆赶到才住手,雅间中的几位监生看到这位官员的到来,赶紧垂立一边问好,连陆万龄的酒意都消去了几分。 

第38章 大明的家底() 
来的是国子监监丞刘友荣,这位在国子监掌管监生纪律的官员,看到眼前这场面就立刻头疼了起来。

    国子监除祭酒之外,其他官员都是从考进士落选的举人中选拔出来的。一旦进入了国子监担任官职,就不能再考进士,也不能担任其他官职了。

    所以到了这个时代,国子监早就不复明初时的规模了。一是老师没出路,所以只在国子监内混吃等死;二是监生授官越来越难,导致没什么人愿意跑到这规矩繁多的国子监来当监生了。

    为了留住这些监生,国子监的监规就松弛的有些混乱了。刘友荣平日就是个好好先生,只要这些监生不是太过份,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的。

    不过今日接到了礼部传来的命令,让他不得不前来找两个人回去,而他接到消息赶到酒楼时,却正好发现这两人正在酒楼中打架斗殴。

    “你们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国丧不过刚刚过去几天,就开始饮酒取乐,还知道礼仪廉耻怎么写吗?莫非真要本官革去你们的学籍,你们才会清醒一些吗?”

    刘友荣难得厉声疾色的对着几名监生痛批了一顿,让这些人心里都开始嘀咕,监丞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训了一通之后,刘友荣才开口说道:“陆万龄阿谀朝中权贵,陛下有口谕,降其为三等监生,并禁足3月不许外出。嘉兴贡生钱嘉徵非议朝臣 ,降其为二等监生,并禁足3月不许外出。还有你们几个,违反监规私自出监饮酒,自己回去领罚竹篦十下。都清楚了吗?”

    原本以为魏忠贤倒台后万劫不复的陆万龄,顿时喜笑颜开了起来,他连连点头答应着,似乎唯恐刘友荣反悔一般。

    而钱嘉徵则是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监丞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错误,我是抱着对陛下的一片忠心上的书啊,怎么会是非议朝臣呢?必定是朝中奸党蒙蔽天子,伪造圣意的对不对?”

    刘友荣懒得和这个钻了牛角尖出不来的学生继续瞎扯,他只是不耐烦的说道:“陛下今日早朝亲自批驳了你的文章,说你是言而无物,满篇的不知所谓,拿着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当做事实真相。并责问国子监,是如何教出似你这般不辨真伪,好大喜功的学生出来的。为了你们两人,国子监内从祭酒到教官都被陛下开革了,你还觉得自己冤枉吗?”

    刘友荣停了一会,看着钱嘉徵颓然无力的坐下没有继续自辩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两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一句之后,他就拂袖转身离去了。国子监连续开革了祭酒、司业等官员,他也想再进一步,混个司业当当。

    刘友荣这一走,几位陪着钱嘉徵饮酒的监生,顿时觉得这位钱生的前途似乎不妙,于是连忙匆匆告辞离去了。

    当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时,陆万龄忽然大笑了起来,当看到钱嘉徵转身看过来的时候,他才说道:“枉费我担心了这么些天,生怕真要被你猜中,落在你手里。可惜老天爷都不保佑你啊,钱嘉徵。”

    看着陆万龄嚣张得意的样子,钱嘉徵只是怨毒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狠狠的说道:“陆万龄你休要得意,我看魏忠贤倒了之后,你还能得意多久,我们走着瞧。”

    钱嘉徵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留下了身后得意大笑的陆万龄。

    这次朝会的余波并没有就此结束,原本指望崇祯登基后打击阉党的江南士林,对新皇帝的表现大失所望。而之前附庸魏忠贤权势的官僚们,却松了一口气。

    朝中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心到是安定了下来,从朱由检对魏忠贤的处置来看,大家都觉得崇祯求的是朝中的安宁,并不愿兴起如东林党人之类的大案。

    如左副都御史李夔龙之类的中高层官员们,觉察到崇祯的心意之后,就一改之前不敢做事的态度,开始对手下跳出的想要为东林翻案的官吏们进行清理了。

    因为天启去世,新帝登基而造成的朝政半瘫痪状态,终于开始恢复运转了。原本气势汹汹的为东林翻案朝野舆论,迅速被打压了下去。

    掌控了宫内二十四衙门及厂卫之后,朱由检终于觉得自己在宫内有些安全感了。

    三大殿的成本核算也差不多完成了大半,主持修建三大殿的李永贞贪污工程款项,接受商人贿赂的事渐渐浮出了水面。李永贞情急之下,向王体乾、涂文辅、王承恩行贿15万两白银,希望三人能帮他遮掩过去。

    但是这三位太监转身就向朱由检坦白了,并上交了贿金。朱由检马上下令东厂把李永贞看管了起来,并抄没了李永贞的积蓄,共计57万余两白银。

    在李永贞的坦白下,涉及三大殿的官吏接近百余人,包括了内廷、工部、户部的一些官吏们,涉案金额高达220余万两白银。朱由检下令根据官吏贪污数额的不等,分别进行处置。

    三大殿案之后,朱由检终于有兴趣开始盘点天启留给他的家底了。内库之中原本有存银270余万两,加上没收三大殿案的贪污官吏的财产190余万两,再加上魏忠贤临走时自愿报效的30万两白银,总计约490万两白银,但是三大殿营建中欠商人的材料款还有近70余万两白银。

    而在外朝的户部内,存银只有不到300万两,这就是一个大明王朝的国库,还不及一个江南大盐商的家产。

    看着这些整理出来的财政收入,朱由检已经无语了,在这个王朝末代,富可敌国还真不是一个形容词。不管是山西、江南、安徽、福建等地,资产超过大明国库的商人不说数以千计,至少也是数以百计了。

    朱由检向后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感觉自己有些精疲力尽了。内库490万两白银似乎很多,但是对比起现在到处要花钱的大明王朝来说,内库的银子光是补贴户部的收支就已经不敷使用了。 

第39章 亲临诏狱() 
过了许久,朱由检从发呆中清醒了过来,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了起来,现在看来有两件事是非做不可的。一是和后金停战,减少军事支出。每年拿着国库一半收入养的辽东大军,居然连野战对敌都不敢,每次所谓的大捷,都是守在城内,等待后金劫掠满意后自动退去,这种大捷也许会让那些醉生梦死的朝中文官们满意,但是朱由检对此可没任何兴趣。

    二是扩大海贸,虽然万历时代就已经开了海,但是现在的海贸格局依然还是太小了。港口设置在交通不便的福建沿海,每年只准许出售88份船引,并只准福建当地人进行海贸,这无疑极大的束缚了大明的海外贸易。

    在这个小冰河时期,只有积极发展对外贸易,大明才有可能从东南亚地区获得足够的粮食和物资,渡过这个地球上最寒冷的时期。

    想到了这些,朱由检重新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份案卷看了起来,这是指挥萨尔浒之战失败的辽东经略杨镐的卷宗,这个人在锦衣卫中快关了八年了,虽然判了死刑却一直没有执行。

    在朝中参加过万历三大征的将帅,也只有这个杨镐是硕果仅存的了。其他人都已经在和后金连年的战事中折损掉了,而杨镐向来和李如梅交好,正因为这个缘由,他对后金中的一些将领也是比较熟悉的。

    如果萨尔浒之战后杀了杨镐为战败负责,那也就是杀了。但是到了8年后的今天,在朱由检手中无人的情况之下,他却不舍得就这么杀了他了。

    “河南人,到了今天也快60过半了啊,在锦衣卫的诏狱中还能活的这么久,也真是一个奇迹了。”朱由检默默的想着。

    看了这份卷宗半响之后,朱由检突然开口吩咐道:“王承恩,给我拿件披风来,然后跟我出去一趟。”

    “陛下,想要去那?”王承恩从小太监手中取过一件黄色的丝绸披风,就想上前递给朱由检。

    “不要这件,就用普通的内侍用的那种就可以了,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去了那里。”朱由检推开了王承恩拿过来的披风说道。

    “陛下,难道是要出宫?”王承恩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

    朱由检猛然抬头盯着王承恩说道:“怎么,你想把朕关在这四方城内吗?”

    “臣不敢,不过陛下白龙鱼服,恐有不测之难,不如让臣召集几名侍卫护卫陛下,否则臣必然不敢奉命。”王承恩又惊又怕的跪在地上哀求着。

    看着王承恩哭丧着脸的模样,朱由检也怕惊动了旁人,到时文官去宫门外堵截自己就不好了,于是他对着王承恩点头同意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值房内,骆养性、刘应袭、崔应元、许显纯等人正在清理诏狱中的案子。骆养性正借着黄山大案追问崔应元、许显纯两人。

    黄山大案是徽商吴养春听说修三大殿要征用他家木场的木头,于是上京疏通关系希望能推掉这个差使。结果在疏通关系的时候,却遇到了有仇怨的两个故人。

    一个是他弟弟的家仆吴荣,一个是他的族人吴孔嘉。已经是靠上进士的吴孔嘉一直把吴养春当成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在吴荣的挑拨下,吴孔嘉干脆在魏忠贤面前告了一状。

    收吴孔嘉作为义子的魏忠贤,就干脆让田尔耕把吴养春打成了东林党人的经济支持者,于是吴养春父子三人皆死,妻子也上吊自杀了,涉案的十二人现在只有吴用誉、吴逢元、吴邦宰三人活着。

    现在骆养性以奉命清查旧案为由,把这件案子翻了出来。质询案件的经办人崔应元、许显纯两人。

    “这,这实在是田都督的指示,我完全是按照田都督的吩咐去做的啊。”崔应元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为自己分辨道。

    许显纯则掏出了一本小册子,然后对着册子念了起来。无非是某年某月某日,田都督命我对黄山一案如何如何等内容。

    “许显纯、崔应元,难道你们真以为把事情推到田尔耕身上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锦衣卫中的刑法可不是摆设…孙千户,你来锦衣卫做什么?”正在询问两人的骆养性,猛然看到走进房间的东厂理刑千户孙云鹤,不由诧异的问道。

    孙云鹤并没有回答,他一进屋就站到一边做护卫状,随后一名太监就走了进来。

    房内的几人顿时都站了起来,对这名太监行礼问候,这位正是现在炙手可热的提督东厂太监王承恩。王承恩却没有接受几人的行礼,而是一偏身体让出了门口的位子。

    一个全身裹在一条青布披风的人走进了屋子,屋内的几人正在揣测的时候,朱由检终于揭开了披风,把它丢给了王承恩。

    “这天气可真够闷的,不过这锦衣卫倒是风凉的很啊。你们都挤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臣崔应元见过陛下,不知陛下驾到,臣惶恐。”这些人中,还是街头混混出身的崔应元反应最为迅速,一下就跪在地上向朱由检行礼问安了。

    崔应元一动,其他几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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