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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天流被嬴纵这两句话说的微怔片刻,那一个“再”字更是让宁微倾眼瞳微缩,默然片刻,宁天流到底还是妥协,略微深长的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我什么时候没有照你说的做,真是劝了也白劝,打算如何做?”
宁微倾并非是嬴纵的谋士,也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计划,听到二人似乎要说些机密之事,不由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沈姑娘。”
话音落定她便走了出去,从书房出去经过外室进内室,刚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有说话之声,沈苏姀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郑重,“届时窦家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那窦家军三字宁微倾心头一动,眉心一簇正想听那为何沈苏姀会说道窦家军,却随机听她话音一顿随即便是一声轻喝,“谁在外面!”
宁微倾唇角微扬走了进去,看到沈苏姀躺在那墨色床帏之下时面上的笑意到底微微一僵,“苏姀,我来看看你,觉得好些了吗?”
宁微倾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正在一旁收拾药箱准备离开的笙娘,笙娘先放下手中东西对这宁微倾行的一礼,而后便将药箱拿在手中看向了沈苏姀,“沈姑娘喝了药稍微休息片刻便可以起床了,回家之后按照奴婢的方子继续用药两日便可痊愈,奴婢还要回寿康宫为太后和八殿下熬药,就先告退了。”
沈苏姀点点头,“多谢笙娘。”
笙娘一福就朝外走去,宁微倾笑笑,“这位笙娘很得太后喜爱。”
沈苏姀点点头,“笙娘医术高明,听说她以前为太后治过病。”
宁微倾看着沈苏姀的眼神让沈苏姀略有些不舒服,欲言又止,眼底更带着疑惑,沈苏姀心知刚才的话定然被她听到了一半句,她面色泰然的看着宁微倾,“七王爷和宁世子呢?”
“他们在书房谈事情。”
沈苏姀颔首,“听贵妃娘娘说七王爷的身子不好,她很是担心。”
宁微倾果然挑了眉,“怎么回事?”
沈苏姀回想片刻,“似乎是旧伤复发。”
宁微倾眼底暗色一闪而逝,眉心微蹙略有两分不放心。
沈苏姀对她笑笑,“想必七王爷没告诉你们,不如你再过去看看?”
“看贵妃娘娘的样子似乎很是严重——”
或许是沈苏姀的眼神太过无害,宁微倾想了想点头,“那你好好歇着,我过去瞧瞧。”
宁微倾刚走便有宫女为沈苏姀送药来,她从善如流的喝下,因药中有催眠之物,没多久便睡着,室内安静至极,沈苏姀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她不知来的是谁,只知道一道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脑仁儿一疼又做起梦来!
素雪皑皑,狂风大作。
九巍关之外的寒风好似刀剑一般凌厉,她不知怎么她竟然出了关,眼睫上冰凌簌簌而落,目之所及皆是身穿敌军军服的焉耆人,他们各个手执长枪利剑,全部都对准了她!
她看着这场面眼底却燃起了熊熊大火,敌军扑面而来的高昂士气不仅没有压垮她,反而更让她生出一种从心底涌上的嗜血般的渴望,她震了震手中长生剑,银色的剑芒光晕耀眼,刺耳的剑鸣直冲九霄,身骨血脉之中泛出一股子奇痒,这痒来的蚀心,唯有敌人的热血可解,她喉间爆出一声低喝,运气扬风朝对面敌军杀了过去!
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已经不畏怕鲜血,也不害怕死亡,她会因为敌人的血而兴奋,她也知道,只有敌人死足够多的人,他们才会对大秦望而生畏再也不敢生出侵略的心来,她更知道,焉耆一日不消亡,她和她的将士们就可能永远不能回家!
边关并没有什么不好,那里有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那里没有君临城中的勾心斗角,她甚至不必那么的掩饰自己,因为这群只会上阵杀敌的傻子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么多的细节,她曾经想过一辈子守在边关不回去,可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威远侯的“嫡子”,她是步天骑的少将军,终有一天,她要披着赫赫荣光回去,到那里接过苏阀这面大旗,以男儿身完成这一辈子的护持,想想很难,可她早已习惯。
剑锋如影,敌人根本看不清楚这位神出鬼没的少年郎是怎么出招的,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自己喉咙上就生出一抹凉风来,再看时她的身影又去了下一处,而那突突的冒血声正代表着自己已经离死神不远!
她便是以如此出神入化的身手来完成这以一敌百的绝杀,她根本不把这百人放在心上,她只是在心中计算,这一次比上一次少用了多长时间,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她的剑却更快,仿佛是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眼看着还有十多人便可以结束这场战斗,她的眼睛陡然被另一处的打斗声所吸引!
距离她数十丈之外,一道墨色的身影也在和一群焉耆兵缠斗,相比她眼前的,他那处的焉耆兵还剩很多很多,几十个人围着他,将他一点点的的逼退,巨大的血腥味之中,他艰难的突围,然而他似乎身受重伤,依旧被人挡了住——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步步退败,墨剑被打落在地,他整个人似乎再无招架之力,她身后又有劲风来袭,这边厢却看到他正被他们逼退至崖边,她并看不清远处那人的脸,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时,她宁愿生生受了背后一刀也朝那坠下悬崖的身影疾奔而去,好似一只离弦之箭她追着那身影坠了下去,然后,她看清了那张脸!
在巨大而眩晕的失重感之中沈苏姀骤然惊醒,睁开眼看着那墨色的帷帐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天旋地转之感,心头急跳不止,沈苏姀深吸口气,缓了良久才重新睁开眼,墨色的帷帐,墨色的锦被,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味,沈苏姀稍稍动了动,四肢略有些发麻,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薄汗,这一下,不管有没有受那湖水之凉相比都无碍了。
刚刚得来的松快没有持续很长,沈苏姀一转头,愣了住。
好似第一次躺在这里一般,那道墨色的身影在这幽暗的室内仍然站在距离床榻几步之地,他看到了她醒来,四目相对一瞬,他眼底似乎有异样闪过,随即他转身,走到角落将落地的宫灯点了着,昏黄的灯光亮起,室内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你睡了很久。”
他又站回原地,那样的距离能将她面上的表情看的明明白白,沈苏姀默了一默,眸光朝内室入口处一看不由一惊,天色竟然已经黑透了,她掀开被子欲要起身,却见嬴纵并不回避,她重新拥着被子坐好,嬴纵却抢先一步问她,“谁告诉你本王旧伤复发?”
沈苏姀眸光微转,“王爷本就有旧伤在身,郡主对王爷乃是关心。”
嬴纵唇角冷冷勾起,“沈苏姀,你好像越来越自大了,本王的事轮得到你置喙吗?”
沈苏姀想了想,点头,“确实轮不到。”
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真叫人讨厌,他有时候更怀疑她那双眼睛,怎么能做出那样无辜纯良的表情来蒙骗别个,偏生那些人还真的被他骗到,大抵是他的眸光太过凌厉,她又将那被子拉的更高了些,脖子以下严严实实尽数遮住,只露出一张小脸来,那张脸从容静琬,因为刚刚睡起还是一副双颊微红的微醺模样,略带戒备的看着他,好似他想要做点什么似得,岂不知她本就睡在他的床上,他想做点什么还会给她遮掩的机会吗?
“沈苏姀欲要更衣,还望王爷回避。”
嬴纵扫了她一眼,霍然转身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似乎在外面吩咐了一句什么,没多久便有宫女捧着一应衣物进了内室,沈苏姀本要自己穿,奈何宫女们各个认真,她便只好让她们侍候,将衣服从里到外穿好,又有宫女捧了首饰妆镜进来,要为她绾发。
沈苏姀客随主便,却听到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听到容冽的声音。
他说了许多话,可沈苏姀只听到两个词,德妃,闹鬼……
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两个宫女也是面色微变,沈苏姀漫不经心的一问,“敢为二位,宫中何处闹鬼,和德妃有什么关系?”
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稍微活泛些的低声回答,“是凌云殿。”
沈苏姀了然的点点头,随机眉头一挑。
那二人知道她是太后和自家贵妃身边的红人,虽然她没有问下去,却还是继续就这这事当个玩笑一般的说道起来,“沈姑娘大概不知道,那凌云殿已经五年没有人住了,最近的一个乃是五年前的大皇子。”
微微一顿,那宫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沈姑娘肯定知道大皇子吧,那位曾是和苏阀同谋通敌卖国的罪人呢,后来在天牢之中畏罪自杀了,之后他住过的凌云殿就再也没有人住过,过了五年一直也没出什么事,可是前两天有一次德妃晚上从那里经过去天寰宫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那里头好像有人……”
好似觉得有些吓人,那宫女也靠的更近了点,“这几日五殿下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宫中各种各样的传言很多,包括说是五殿下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的,那天晚上德妃到了那凌云殿的时候听到那殿阁之中有响动,可是叫人去看的时候里面又什么都没有,本来可能是德妃的幻觉,可是等他们都以为是搞错了的时候德妃身边所有的宫灯都熄了,狂风乱吹还有黑影从那殿中飘出直直落在了德妃头顶,德妃还说感觉到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当天晚上德妃就有些不对,太后送去的药她是从来不愿意喝的,有太后亲自‘照看’其他太医哪里敢随便去给德妃诊治,德妃一口咬定她当天晚上是遇见了鬼,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偏方喝,可那病好似越来越重了,现在她连栖云宫都觉得有鬼!”
宫女说着说着便有些害怕似得,对着镜子看了看沈苏姀的发髻,二人都颇为满意,那宫女还好心提醒,“沈姑娘晚上可莫要走过去,那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沈苏姀笑着点头,看到她们要给她插上玉钗金簪的赶忙阻止,“我寻常都不用这些的,收起来吧。”
二人正面面相觑,沈苏姀已经起身,她们没有办法,也只好拿了东西转身往外走,刚一转身便看见嬴纵眸色漠漠的站在内室入口处看着她们,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讲了闹鬼之事,两个宫女都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更是将首饰都落在了地上,见她们如此嬴纵身上的气氛更为凝重,沈苏姀无奈摇头,温声道,“快捡起来退下吧,替我多谢贵妃娘娘。”
两个宫女齐齐退下,沈苏姀看向嬴纵,果然是和鬼一样可怕的人啊。
“时辰已晚,寿康宫就不必去了,直接随本王出宫。”
嬴纵一语落定便转身往外走,沈苏姀不知想起了什么略有迟疑,却终归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晴朗的夜空星月争辉,如练的光晕之下沈苏姀缀在嬴纵身后朝宫门而去,或许是月光太凉的缘故,她只觉得此刻他的背影好似比往日更为迫人,他不知在想什么,垂眸走的十分专心,沈苏姀便也一言不发的跟在后头,寂静的夜里,只有二人频率相差无几的脚步声。
某一刻,沈苏姀视野之中忽然映入一抹阴影,她一抬头,嬴纵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一副审视的眸光正在注视着她,沈苏姀福至心灵般的抿唇道,“今日之日可有查出什么眉目?那万寿亭之中是谁动的手脚?”
嬴纵移开看着她的目光继续朝前走,只淡淡道出二字,“没有。”
沈苏姀一默,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查出来!
“宫中竟然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贵妃,实在叫人意外。”
沈苏姀自言自语一句,嬴纵眸光微冷,清厉如月光,“这只是宫中最寻常的戏码。”
沈苏姀似有共鸣,“权利总会让人欲罢不能且不择手段,真是要步步为营步步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算计,可大家争来争去,殊不知都只是棋子而已。”
“所以要成为有资格执棋之人。”
嬴纵淡淡接一句,脚下的步伐越发快,沈苏姀往他身上一扫,眼底微亮,月光朦朦胧胧洒在二人之间,地上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相互依偎的模样平生暧昧,可他们彼此之间却无人再说话,一路默然的出了宫,宫门之外沈府的马车和七王府的侍卫牵着马都在等着。
“沈苏姀——”
沈苏姀本要朝自家的马车走去,却忽然被嬴纵叫了住,她回过头来,只见嬴纵正眸光深刻的看着她,她眸光微凝,“王爷有什么吩咐?”
嬴纵看着她的目光万分奇怪,好似带着某种不能理解和疑惑的探究,他看她半晌都不说话,沈苏姀渐渐生出几分疑窦,干脆抿唇道,“王爷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沈苏姀就先告退了。”
沈苏姀说完便走,刚走出两步嬴纵复又开了口。
“你今日在梦中唤了本王的名字。”
沈苏姀心头擂鼓般急跳,眼前一花又浮起梦中最后看到的那张脸!
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凉意从脚底漫上,只盼此刻仍在梦中,可身后的魔音却还未完,他的语气那般从容深长,无端让人觉得真实。
“你唤的撕心裂肺——”
“好像生怕本王死了一样。”
时光好似在此刻停止,某一刻,沈苏姀忽然一笑,“王爷曾经以同样的伎俩骗过沈苏姀一次,今日王爷要来第二次吗?沈苏姀不会相信了。”
话音落定她便朝自家马车走去,身后的目光深沉的压在她肩头,却再未道出一句话,上了马车,放下珠帘,当车厢之中尽数都是黑暗之时她才送出口气来,车轮滚滚而动,她浑身瘫软的靠在了车壁之上,喊他的名字,她怎么可能?!
星光闪耀的藏蓝色天幕下,随着马车的前行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此时的他们没有时间去分辨和证明,她有她的坚守,他也有他的护持,他们同在一盘棋之中,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之人,权利的游戏,从很早之前就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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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的游戏,从很早之前就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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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一。纸悭湉尚
宜出行。
宜宴请。
秋日的清晨从一片美丽的藏蓝色天幕开始,黑暗褪尽的广阔苍穹因这抹藏蓝愈发显得澄澈而高远,有灰蓝的云朵柳絮般层层叠叠堆在天边,无形无状的排布开来,伴随着藏蓝色由深变浅,第一抹初阳好似把利剑一般穿透云层,为君临城带来崭新的生机。
安定门缓缓开启,城楼上负责戍卫的青甲军们精神抖擞开始检查早就等在城门之外的平民百姓,数日之前,这些青甲军们还在因为自己的主子被关入了天牢而万分担忧和沮丧,而今日,他们已然能够挺起胸膛成为君临城最为坚实的铠甲,而那个被称为战神的男子也没有叫他们失望,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这叫人憋屈的帝都,他们的主子从不叫他们失望!
趁着晨光君临城中的酒肆店家开始了这一日的生意,大街小巷的叫卖声也渐渐响了起来,比之往常,今日的君临城热闹的速度似乎格外的快,当太阳才露出半个脸的时候整个君临城已经活泛起来,看着那一辆接着一辆的华贵大马车倾巢出动一般的在街市之间来回,全君临城的百姓都知道今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