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瞧嬴湛懊恼的模样微叹一声,委实有些哭笑不得,这边厢嬴纵已攥着她的手看向宁天流,语声沉冷的问,“一路可顺遂?”
宁天流走到嬴纵身前,点头,“自然没什么事,全军已入城。”
嬴纵便抬脚进了屋子,沈苏姀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松手,转而看着宁天流道,“你们且去说正事,我就不跟着了,我有话和小十说……”
嬴纵闻言蹙眉,却还是放开了她。
嬴纵便和宁天流进了屋子,沈苏姀站在廊下朝嬴湛招手,嬴湛瘪着嘴走过来,哼一声,“做什么?要骂我不成?七哥都没说话!”
沈苏姀“啧”一声,“我是和你说那笛子的作用,免得你闯祸。”
嬴湛气哼一句,转头去看却见宋薪在和微生瑕说什么,微生瑕一脸不乐意,却还是忍着不曾发作,嬴湛收回目光,“那笛子做什么的?你也没必要如此郑重其事……”
沈苏姀无奈一笑,“你可想废了微生瑕的武功?”
嬴湛皱眉,“我为何要废了他的武功?我是那样狠毒的人?!”
沈苏姀笑意加深,“所以啊,那笛子是他的法器,若是毁了,他身上的阴阳术法力也会散去,你不知道不怪你,我知道自然要提醒你。”
嬴湛一愕,“那笛子是法器?!”
沈苏姀点点头,嬴湛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沈苏姀对着他眨了眨眼,“还怪我说你吗?”
嬴湛扭过头去,“你就算不说我也不会再动了,难道我是那般不懂事的人吗?”
沈苏姀忍撇撇嘴,“说不准……”
嬴湛“啧”一声,哼道,“你这样也不怕七哥吃醋!希望老天保佑你!”
沈苏姀正挑眉,嬴湛已气呼呼的朝院门口的方向走,这边厢微生瑕走到沈苏姀这边来,眯眸道,“这就是大秦的待客之道?!”
沈苏姀扶额,“第一,司命大人你是不请自来,第二,小十就是个孩子,司命大人被他激将起来才开打的,至于这结果最好不要放在心上,第三,归墟是司命大人人的保命之物,往后还是莫要轻易示人为好,况且被小十抢走司命大人面上也不光彩。”
微生瑕绿色的眼眸之中闪出幽光,沈苏姀又叹口气,“司命大人的病情刚有了起色,还是以身体为重,莫要胡乱走动,更不要和小十多做计较。”
微生瑕唇角微弯,“你这是在关心我?”
沈苏姀往身后屋里看了一眼,想到嬴湛那话心底咚咚咚有些跳的厉害,她退后一步,“司命大人想多留几日的话往后还是莫要出现在这院子里……”
微生瑕骤然凝眸,“为何?!我来大秦本就是找你!”
沈苏姀这话听得背脊发凉,她连连摆手,“是,司命大人身份尊贵,为了大秦和西楚百年和睦我也不会赶司命大人走的,大秦山山水水众多,司命大人要来谁也拦不住您,只是司命大人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这个……哎,怎么就不懂?!”
微生瑕定定看了沈苏姀一会儿,问,“你是怕嬴纵吃醋?!”
沈苏姀抬眸,憋了半天的话被对方问出来,她表情一时轻松半分,她又往后看了一眼,点头,“他不喜我和旁人说话,更不喜我和司命大人你说话!所以你……”
微生瑕高深莫测一笑,“我懂了!”
沈苏姀呼出口气来,微生瑕此人心思深沉行事多变毫无章法,而她又不能真的将他赶走,而不用想就知道嬴纵是不会喜欢这人的,所以话还是说明的好!
恰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宁天流和嬴纵一起出来,两人一出门就看到微生瑕站在沈苏姀身前,嬴纵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宁天流也是挑挑眉。
微生瑕见二人出来唇角也是一扬,沈苏姀眼风正好将这抹笑捕捉到,心底咯噔一下,她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果然,下一刻微生瑕便看着沈苏姀道,“这几日夜里转凉,你可要注意身子,当初你为我传了三成功力,我便一直牵挂至今……”
沈苏姀背脊一僵,转头怒视微生瑕!
微生瑕今日未带幕笠,此刻表情甚是关怀,又深深看了她两眼方才道,“适才真是多谢你为我说话,果然你还是关心我的,嗯,时辰不早,我先走一步。”
微生瑕飒然而走,沈苏姀转身便看到嬴纵冷沉的脸,顿时汗如雨下!
宁天流抿唇轻笑了一声,“嗯,我也先走一步……”
孟南柯和宋薪相视一眼,齐声道,“我们也先走一步。”
所有人都“先走一步”,这院中顿时只剩下了沈苏姀和嬴纵两人,嬴纵的脸色很不好看,眸光凉凉往沈苏姀身上扫了一眼,眼底的墨蓝之中沁着一点莫测的微光,半晌转身走了进去,沈苏姀心底一跳,连忙跟上,“那个,你看不出来吗,微生瑕是故意的!他想挑拨离间!嬴纵,我……我心里想着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嬴纵不说话,径直朝书房走去,沈苏姀心头狂跳,一把扯住了嬴纵的袖子,“你真的生气了?你怎能中了微生瑕的计?!你别不说话啊……”
嬴纵脚步微顿,他并不看沈苏姀,只语声微沉道,“在西楚的时候你的确给了他三成功力,适才,你也的确为他说话了,我……”
话语一断,莫名叫人觉得他十分受伤。
沈苏姀心底恼恨极了微生瑕,瞧着嬴纵冷凝的侧脸却只有苦笑,嬴纵不再多言,只朝书案之后走去,沈苏姀掌心袖子被他扯出,一时间空落落的,见他走到那书案之后落座之后便拿起折子来看,心底更是沉郁无比,这一日都浓情蜜意,怎么忽然就……
早前两人但凡起了争执沈苏姀委屈之下可不愿轻易低头,可今次这错似乎全在她这边,若非是她当初给微生瑕功力,若非是她和微生瑕有了牵扯微生瑕也不会偏偏就来找她,今日微生瑕也没机会说这些挑拨的话,纵然,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事实……
沈苏姀粉拳紧攥,小心翼翼走到嬴纵对面去,两人隔着一道书桌,沈苏姀唇角瘪着,心底亦有几分委屈,一边想着他怎能不信她,一边又想若是有别的女子在她面前对嬴纵说这样的话她心底必定也会难受至极,这么一想她便眨了眨眼,“好好好,这事是我惹得,算是我错,你有火就发出来,别这么不说话好不好?”
嬴纵看着折子,闻言目光仍然落在折子上,默了默才道,“我不气,你去歇着吧。”
沈苏姀浅吸口气,这看都不看她一眼还不气呢?!
沈苏姀瞧他这模样只觉得事情有些大了,他和她这一路走来就未曾平顺过,这一年更是如此,生生死死都过了,眼下又是小别重逢,怎能为了这些事闹不和呢?他心气不顺,她心底怎能轻松的起来?沈苏姀叹了口气,先转身为他倒了一杯茶。
将那茶放在桌角,嬴纵淡淡看了一眼表情都无。
沈苏姀苦笑,这算什么?不是全然的冷待,可是又如此的奇怪,这样更显得他心胸博大委曲求全,更显得她做错了,沈苏姀扶额,这讨好人的法子有哪些?
沈苏姀定了定神,绕过书案走到他身后去,双手放在他肩头,轻轻地按压起来,嬴纵的身子略一紧绷,仍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沈苏姀牙关紧咬,半晌想不出旁的来,是不是要来个苦肉计呢?沈苏姀看了看他桌角放着的折子摇摇头,算了,他已够累心的了!
按了一会儿嬴纵也没反应,见他要拿笔,她便去磨墨!
以前两人也如此过,可那时候他的手恨不能黏在她身上,哪像现在真将她当做了磨墨的小丫头,沈苏姀心底过了许多法子,想来想去都一一放弃,这次事是他惹得,她不能再闹出旁的叫他劳心,可这总不说话该怎么办?想他已经够累了,再将她这事压在心底?
沈苏姀摇了摇头,见他已经看完了一摞折子却还是不说话,连她倒的茶都未碰半分,一时心中微凉,她生生忍下,继续陪着他,直到嬴纵停下笔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沈苏姀心神一提,“你要什么?”
嬴纵微微蹙眉,又将目光落在了折子上,好似在看,又好似未看,眉头拧着,不知道在为什么发愁,沈苏姀叹口气,忽然走到他身边将他一把抱了住。
这一下,嬴纵再不能不理不动了!
沈苏姀侧着抱着他的肩颈,他不由得身子一直放下那折子,沈苏姀趁势坐到他腿上,面对面的瞧着他,“不要生气了,瞧你这样我心底也不好受。”
嬴纵看着她,不推开她,可是也不抱着她,那墨蓝的眼瞳深沉莫测一片。
沈苏姀凑近些,忍不住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微生瑕心怀不轨,我没想到他会那样说,当然我承认这厮是我惹出来的,碍了你的眼让你心底难受,我错了,我认罚。”
说着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继而,沈苏姀发现她亲过去的时候嬴纵身上会发紧,眼神会变柔,紧抿着的唇角也会松一下,沈苏姀心头一动,直接吻了上去!
吻住他的唇瓣磨挲,探入去挑逗,手在他胸膛隔着衣裳抚摸,又从他衣襟之中滑进去,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今儿睡了一天,都好了,咱们……”
她意味深长,简直就是直接的邀请,嬴纵不可抑制的呼吸一重,双手终于放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沈苏姀唇角微弯,腿一分跨坐在他膝头,吻不停的在他唇上脖颈上流连,嬴纵克制绝佳的任她施为,沈苏姀腰身轻摆,故意的碰他紧要之地,见他眸色越发深幽,便在他耳边道,“我认罚,你怎么样都行,只是要轻一点,否则我要经不住……”
嬴纵落在她腰间假模假样不动的手倏地便攥紧了,使劲的将她往下压,眸光暗沉一片,死死盯着她有些湿漉漉的眸,“在这里呢?”
沈苏姀面上忽的涨红,浅吸口气下定了决心似得倾身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你要是不气了,就都随你!”
夜色撩人,沈苏姀简直比前一夜还要主动……
翌日一早,嬴纵春风满面的到了议事堂,堂中诸将都已经聚齐,见他来了齐齐起身行礼。
嬴纵挥了挥手行至主位落座,便听容冽上前道,“主子,最新的军报。”
嬴纵拿过那军报打眼一扫,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底下众人都看过来,嬴纵淡淡道,“南煜正在调兵,边防军再加上禁军,南煜还有五十万人马,十日之内恐怕还会有第二次进攻。”
底下诸人闻言忽视一眼,朱瑞“哼”一声,“打就打,我老朱就怕他不打!五十万兵马又如何,他南煜敢以倾国之力战,我大秦难道还不敢迎战吗?”
宁天流蹙眉一阵,“还有十日,我们是否该再抽调兵马过来?”
嬴纵不答此问,先是抬眸看向容冽,“问的怎么样了?”
容冽立刻上前,“朝中皆由帝师做主,品阶稍低一点的并见不到帝师其人,李信倒是见过帝师,朝中宗室之人都十分崇敬帝师,每一任皇帝都由帝师亲选。”
嬴纵微微皱眉,眼底绽出两分薄光,容冽见状又道,“我们的人去探查南煜宫闱秘闻,发现前几位皇帝都死的不简单,坊间似乎也有些传言,只是贵族和宗室都不出声,坊间的百姓也不敢乱说,一来二去,南煜就牢牢地掌握在帝师之手。”
嬴纵磨挲着茶盏,“宗室皆是野心勃勃之辈,为何甘于被帝师控制?”
容冽摇摇头,“这倒是不清楚,不过从二十多年前南煜宗室被清洗了一番,能留下来的大都是拥护帝师之辈,南煜女帝病逝之后帝师便退至了幕后,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面见其人,说是面见,可很少人知道帝师长什么样子。”
嬴纵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去告诉冯邺,将此事查个清楚。”
容冽颔首应是,又迟疑的问,“主子,那几个将领……”
嬴纵眯了眯眸子,忽问,“可有愿意招降大秦的?”
容冽点头,“有,有个叫马寅的愿意投诚。”
嬴纵唇角微沉,“将此人处理了,剩下的暂且留着……”
容冽应是,嬴纵便抬眸看向宁天流,“眼下城中兵力暂且不变,静观南煜之变。”
宁天流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颔首应下。
那边厢王翦便问,“殿下,那南煜皇帝如何办?”
嬴纵抬了抬下颌,“先关着,后面自然有用。”
那边厢朱瑞忍不住道,“殿下,眼看着南煜又开始调集兵马了,咱们是不是趁着他们还没准备完全之际进攻禹州?无论如何将咱们的战线推进一些总是好的!”
嬴纵眯眸,思忖一瞬方才道,“柳州可进可退,再往前便至南煜腹地,并非是好事,趁着这几日好好做休整吧,莫要激进行事。”
朱瑞对嬴纵素来崇拜,闻言立时点头,“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至此这几日的军务便都定下,又说了些杂事嬴纵便起身离开,宁天流从后面跟上来,看着灰白的天色哈了口气在掌心,天气是真的变冷了,从口中呼出来的气已经是白色。
宁天流别的不说,只道,“冬天到了。”
嬴纵脚步停驻,二人恰好站在一处荷叶枯败的水塘之前,隔着围栏,周围都十分葱茏,只有那原本的荷塘无人打理变得有些煞风景,宁天流便看下那残荷,“冬日里南煜人禁不住严寒,战力会大大的降低,你不想这会儿攻城,是相等最佳的时机还是彻底的打消了和南煜对战的念头?南煜如今开始调集兵力,怕是不容易收手!”
嬴纵眼底便闪出寒意,“若南煜死性不改,你觉得我会看着大秦让寸土之地?”
宁天流嗤笑一声,“如此自是不能。”
嬴纵便点头,“所以,我要如何做,只看南煜的态度。”
宁天流扬扬眉头,“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嬴纵抿唇未言,只转身又走,“没什么事多去看看城中战士,天寒了,军中补给可要跟上,别等到真正攻城的时候战力不足!”
宁天流苦笑,朝着嬴纵的背影喊,“你作为太子是不是也该露个面激昂下士气?”
嬴纵头也不回,只道,“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宁天流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准备出行宫入城。
嬴纵口中“更重要的事”是……是看沈苏姀有没有起床,然而等他回到主院的时候沈苏姀果然还未起,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床上人的睡颜,想到昨夜……嬴纵眸带宠溺的勾了勾唇角,沈苏姀未起,他也不急着叫醒她,只拿了政务的折子到内室的窗前矮榻上看!
身处于储位,和只是亲王的时候又不同,这些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他手上,他又不可能时时都看,因此每当他摊开折子看的时候许多事都是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了,虽然早已经逾期,可他不能不看不能不知道,嬴纵看一本折子便盯着沈苏姀瞧一会儿,一本接着一本,某一刻,等他再看向沈苏姀的时候便发现沈苏姀早睁开眸子瞧着他!
嬴纵眼底微亮,放下折子走过来,沈苏姀撑身坐起来,看了看那一大摞折子委实有些心疼他,嬴纵隔着被子一把揽着她,“今日天气变冷了,得多穿些。”
说着亲了上来,沈苏姀任他亲近一会儿便去看外头的天色,时辰不早了,她倒也不着急,外头的天空是冬日特有的灰白之色,早前还葱茏绿荫今日似乎也有几星淡黄,沈苏姀眨了眨眼,忽然看着他,“今日是什么日子了?是不是要到冬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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