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平静的面色骤然变得肃然,她眸色一凛,当即将那信筒接了过来。
将信筒打开,里头倒出一个小小的纸筒,将那纸筒打开,里头果然就是建州的军情,宁天流一旁坐着的王翦见状都是表情一肃,见沈苏姀眉头紧皱连呼吸都放轻了,两瞬之后,沈苏姀抬头看向冯邺,“这信报可可靠?”
冯邺面色一肃,“可靠,娘娘若是不信,可等军中的探子送回消息加以比对。”
沈苏姀心定了下来,点点头,“我知道了,天策府的速度向来快,若还有军报,你速速送来便是,除了建州,我还想知道柳州如何。”
冯邺眯眸,“南煜新帝在柳州。”
沈苏姀眉头一皱,“可还知道旁的细致消息?”
冯邺摇摇头,“旁的暂时不知,不过只要娘娘想知道,消息很快就会送来。”
沈苏姀颔首,“好,我等着,你退下吧。”
冯邺转身出帐,其他人便看向了沈苏姀,皆是想知道那军报说了什么。
沈苏姀凝神,语气有些沉重,“建州已经有十万大军开拔至郴州之外,这一次又增援了二十万,除了建州原本的二十万兵马之外,柳州又新增了十万兵马,出自之外,还有五十门火炮,郴州之外领兵的是郭毅,增援兵马领军的是季承和季布。”
微微一顿,沈苏姀冷声道,“也就是说,四日之后将会有三十万大军进攻郴州!”
这么一说,帐内气氛便是一肃,别说郴州已经被瘟疫折磨了这么多日,便是郴州未曾染病也难以对付南煜的三十万大军,眼下郴州瘟疫还未解除,他们若是增兵便是寻死,如此一来郴州便会成为孤岛,十万染病的将士更是会成为南煜火炮下的祭品!
沈苏姀皱眉,喝到,“拿地图来!”
时局艰危,然而沈苏姀并未乱,她这一喝,王翦亲自起身去为她取来了地图,沈苏姀将地图铺展开来,目光深沉在地图之上扫过,漆黑的眼瞳之中一抹微光在跳动,某一刻极其快速的一亮,下一瞬却又沉寂了下去,她缓缓地呼出口气,看着众人道,“这军情真假尚未能确定,等咱们自己的军报来了再说,暂且大家养精蓄锐便可!”
王翦和宁天流对视一眼都是一愕,他们皆以为沈苏姀要说怎么应对的,却不想她竟然只是如此简单的安抚人心,沈苏姀果然不欲多言,只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王翦只得起身告退,宁天流慢了两步停下来,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一定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是不是?为何现在不说?”
沈苏姀挑挑眉,倒是说了实话,“因为我还不能确定郴州的危机是否能解。”
宁天流便也是一阵沉默,“他的信没说明白?”
说起嬴纵这两日的信沈苏姀便又只能苦笑,“他的信简练的很,旁的一句多言都没有,何况现在谁也不能确定那瘟疫就一定能被治好。”
顿了顿,沈苏姀又皱了眉,“小十染上病了!”
宁天流呼吸一轻,“他呢?”
沈苏姀苦笑,“他说自己一切安好。”
宁天流面色暗沉,“此番若出了什么岔子,南煜那边……”
宁天流的话未说完,唇角的笑意却有些冷冽,而后又扬了扬手中的单子,“我先吩咐下去,顺便还有那些他们暂时用不上的药材。”
沈苏姀点点头,也起身走出了大帐!
走出大帐便看到容飒站在门外,而不远处香书和香词正朝着前面而来,沈苏姀面色微微一沉,显得有些焦躁,转身对容飒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城墙上走一圈。”
话落定,香书和香词已经走到了跟前,香词闻言眉头一扬,“主子,属下陪您。”
沈苏姀皱眉似乎是想拒绝,但是看着香书、香词担心的眼神却是顿了顿,而后便点头道,“好吧,你二人出去走走也好,香书,你身子觉得如何?”
香书比起两日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至少面色不再那般骇人,她唇角微弯道,“娘娘放心,药量加重些果然好许多,奴婢陪您一块儿去。”
沈苏姀点头,带着二人走了出去!
军营早在城门不远处,沈苏姀带着二人走过军营,走出大门,没多时便登上了南面的城门,甫一上城门沈苏姀便沉沉的叹了口气,“小十染病了。”
“十殿下染病?!”
香书悚然一惊,香词的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沈苏姀点了点头,面色沉暗至极,目光落处正是郴州的方向,嬴湛能染病,嬴纵就也有可能染病,还有谁能比沈苏姀更为担心郴州呢?
“娘娘,为何不让殿下回来?”
香书低声问一句,沈苏姀苦笑一下,“他的性子怎能受我左右?”
香书皱眉,“可殿下留在郴州只怕是……”
她话未说全,可那意思却是明白,沈苏姀抿唇不语,整个人一片颓丧之气,口中涩然道,“他是大秦的太子,他若是退了,军心便会不稳,郴州就会失守,郴州一旦失守,那南煜大军大抵会一路北上,大秦岂非危矣?”
“南煜……当真这样厉害?”
沈苏姀看了一眼香书,“他们有种神兵名为火炮,威力无穷,我们没有法子应付。”
香书猝然沉默下来,香词到底是经了许多大事的,便上前一步低声道,“那主子是否该早作打算,寻个法子才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沈苏姀抬眸,“郴州的瘟疫还未治愈,眼下恐怕都是染了病的,哪里抵挡得住南煜十万大军,再加上火炮,咱们的胜算微乎其微,眼下只等郴州的瘟疫被治好或许还有两分希望,若是治不好……”顿了顿,沈苏姀道,“若是治不好,咱们只能后退了。”
香词皱眉,“怎么退?”
沈苏姀下颌微抬,“弃了郴州,他们退到牧州,这里的大军退回去乾州,到时候,我自然想办法让他去乾州,其他的人,我也顾不得了。”
到底是十万大军,沈苏姀这一句话却是舍弃了许多人的性命,香书和香词只觉背脊上爬上一股子凉意,继而,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恰在这时,一行马队从大营的方向疾驰了过来,每一个战士的身后都绑着一大包的货物,外头包裹的十分严实,不知道是什么,沈苏姀三人站在城墙之上,不多时那行马队便到了城门口,那领头之人拿着令牌,底下人开了城门他们便疾驰而出,直朝着郴州而去!
“是去给郴州送药材的!”
沈苏姀解释一句,香书忙问,“郴州那边已经知道治瘟疫的法子了?”
沈苏姀面色平静的看香书一眼,摇头,“南煜既然用了这个法子,又怎会轻易得救,不过是我怕他们有了方子也没有药材,病急乱投医的将这几日在临近几城的药材分批送过去罢了,不论管用不管用,至少也能入药,宋薪和师兄都在郴州,若是他二人都寻不出治病的法子,那这天底下也没有人可以解这危局了。”
香书便又问,“娘娘,何时退兵呢?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
沈苏姀赞赏的看她一眼,“本以为你是个不懂军事的,跟我奔波了这么些日子倒也知道一些道理了,自然是不能这么耗着的,郴州城防已经毁了一小半,那十万大军就在郴州西南八十里地,他们也是在等瘟疫将大秦的兵马消耗干净,估摸着四五日之后就要开始进攻了,所以,至多五日之后就要退兵,希望这样能有些缓冲的时间。”
香书犹豫一瞬,“可娘娘不怕让郴州的士兵退到牧州感染更多的人吗?”
沈苏姀抿唇,眸色趋寒,“郴州守不住的,还不如收牧州,牧州和乾州之间地势多为谷底,正好埋伏兵马,到时候让郴州回来的兵马拖延时间,我们好做布置。”
香书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沈苏姀语气寒凉,“物尽其用,为国捐躯很光荣不是么?”
香书唇角微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沈苏姀的意思很明白,郴州城防并不牢靠,死守也难守住,不如退回牧州,郴州后退的病兵做人肉盾牌在牧州抵挡,而他们则可以去乾州部署,若十万大军的瘟疫无解,那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想保住这些战士,这些战士会感染更多人,无论如何都要死,更可悲的是,这些战士至死前的最后一份力气都要为大秦而战!
香书下意识的紧攥住自己的衣袖,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怕,她是知道面前的人不简单,可她第一次看到沈苏姀将千军万马看的如此之轻,她从前分明就出自军中啊……
香书一时有些恍惚,而沈苏姀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凉凉一笑,“觉得我很可怕?若你觉得我残忍,便先怪南煜的野心吧,然后是我这无情之人,接着是无情之世,弱者会被强者蚕食,当然,南煜也不会好过,毕竟任何罪恶的人都会为其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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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交手微生,她人在何处?!()
嬴纵到天狼军大营的时候朱瑞的面色十分的严峻,嬴纵眉头微扬,快步走向中军大帐的方向,“怎么样?因为何事让我过来?药效出了问题?”
眼下,再没有什么比药效来的更重要了!
朱瑞摇摇头,“殿下,从牧州送来的药材到了,有几包是太子妃娘娘说明让您亲自看的。”
嬴纵眉头一扬,眼底微微一亮,立刻随着朱瑞朝营中深处走去!
辎重和药材的存储之地在大营的最后方,越是往里走越是能看到刚刚卸下来的包裹,看到这些药材嬴纵眼底柔光簇闪,而朱瑞却是将他带到了一处隐秘的所在。
嬴纵拧眉,到底是什么宝贝药材?!
不多时进了一处黑漆漆的大帐,这处大帐在整个辎重营的最里面,将药材放在这里并不方便取用,嬴纵拧着眉头,朱瑞掀开帘子,“殿下请进。”
嬴纵抬步入帐,甫一入账就闻到了一股子乖乖的气息!
朱瑞在后面跟进来,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太子妃娘娘让送药材的人一道送过来的,说是用信鹰怕被人劫到,还说往后军情来往尽量简单隐秘。”
嬴纵转手就将那信报抽了过来,并不急着看,而是扫视了一圈这大帐之中,帐内堆放着许多东西,可有三个新的包裹却是最新送到还未拆封的。
嬴纵利落吩咐,“这些东西暂时放着此处,她恐怕还会送来新的,我会派几个暗卫盯着四周,但是你只当这里是寻常的辎重营就好,现在,立刻派人去请孟先生过来。”
朱瑞扬眉,“殿下不看看里头是什么吗?”
嬴纵摇摇头,“不用看了,我知道了。”
说着转身而走,显然是不想在此多留惹人怀疑。
临出门,嬴纵又转身道,“千万避着火石。”
朱瑞听得眼底微光一闪,郑重应下去叫人请孟南柯入营!
嬴纵径直去了中军大帐,到了帐中才将沈苏姀的信拿出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只让他紧抿的唇角微微一松,落座在主位,将那信封展开,那微微弯着的唇角却是在看到信上内容的之时倏地一沉,一点点的看了三遍,他方才将身子朝后倚在了椅背之中!
朱瑞进来之时便看到嬴纵沉肃的面色,在他后面还跟着从城西大营赶过来的孟南柯,一进来便问,“营中的药效不妥?有什么问题?”
嬴纵抬眸,缓缓摇头,“没什么问题,不过,阿姀送了几样药材需要你来辨别一番。”
说着已看向朱瑞,“带孟先生去看看。”
孟南柯尚且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嬴纵既然如此吩咐了他自然是和朱瑞一道走。
嬴纵仍然坐在主位之上等着,一双眸子深沉的落在沈苏姀的信纸之上,一炷香之后孟南柯容光焕发的和朱瑞一起走了回来,一见嬴纵便有些激动!
“小苏的意思是……”
孟南柯有些兴奋又有些着急的问,嬴纵却抬手将那封信给了他,“你先看看这个,那药材还有些不够,往后几日恐怕还会继续送来,这是她给的情报,和我昨夜收到的情报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她也是昨日知道的,她的意思,恐怕是希望我们退兵。”
孟南柯出自天玄宗,到底也明白些兵道,待看完了那信报倒吸一口气凉气,“如此说来南煜岂非有三十万大军?!咱们的人现在都不够三十万的,要怎么对付他们?别说南煜兵攻来的时候我们的瘟疫或许还没有治好,便是治好了战力也受损,怎么打?”
说着又皱了眉,“小苏让我们退兵?退去何处?”
嬴纵下颌微抬,“牧州。”
孟南柯依旧有些疑惑,“退到了牧州?然后呢?岂非还是要正面打?到时候要是有人还未好,恐怕会感染更多的人,再有,这上面说南煜大军有几十门火炮,上次只有三门已经威力十足,眼下多了这么多的火炮咱们该如何对付?”
嬴纵磨挲着那张雪白的宣纸,口中的语气高深莫测,“南煜的火炮也并非数之不尽,此次他们几乎用了全部,若是将其毁了,他们一时也失了致胜的法宝,光凭武力,南煜那些没真正上过战场的兵有怎是天狼军和苍圣军的对手?!”
孟南柯凝眸,待对上嬴纵的眸子,忽然就恍然大悟!
“你是说……”
嬴纵点点头,“没错。”
孟南柯诧异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纸,那信纸之上只说了建州的军情,旁的连一句多余的夫妻之间的腻歪都没有,简洁利落至极,更未说军情布置,他“啧”一声,“你就确定小苏心底也是这么想的?你们未说个明白,若是会错了意可是事关重大!”
嬴纵唇角浮起一抹柔笑,“无需多言我便知她心中如何布置,她亦会知我怎么排兵,看到她送来的好药材我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我需要你帮忙。”
孟南柯面上便浮起似叹非叹的笑意,“你们倒真是……好,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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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行宫之中,厅门被打开,齐福捧着一只小小的卷轴走了进来,他的面上带着十分明快的笑意,走至那靠窗的榻前躬身一拜,“陛下,大秦的消息送来了!”
谢无咎用折扇盖着脸在假寐,闻言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齐福瞧得眉头微皱,谢无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表现的太过外露,“噗通”一下又倒了回去,打了个哈欠,语声懒怠的道,“好吧,你肯定看过了,是香书送来的?你说吧!”
齐福应了一声,连那卷轴打都未打开,只语声带笑的道,“郴州的瘟疫暂时无解,秦太子妃挂念秦太子的紧,准备退兵了,她人眼下在牧州,她准备将牧州的兵马全都退回乾州去,而后让郴州的那些丢了三分性命的在牧州死守,她则带走秦太子不说还要利用牧州和乾州之间的谷地布局,到时候咱们恐怕难进一分。”
微微一顿,齐福又道,“陛下,这位秦太子妃果然不简单,这样弃将士性命不顾的命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