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如此紧张做什么?难道皇后知道今夜来的是谁?”
这话森森的,嬴华阳唇角微弯,“臣妾对皇上的心意皇上是知道的……”
拓跋昀一手攥住她的下颌让她转过了头来,他指尖用了力,攥的她生疼,两人离得极近,气息亦焦灼在一起,嬴华阳面上画了妆,素来端庄精致的面庞因为离的他太近而生出几分慌乱来,拓跋昀眼底的微光一闪,意味不明的一笑放开了她,“朕当然知道。”
室内有三人,而齐永兴只好似一道影子一般的站在角落里,帝后二人之间波澜没有引得他半分注视,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之后,齐永兴听着外面越来越闹腾的响动微微皱眉,“皇上,外面似乎有些不对劲,可要奴才出去看看?”
这处帐篷群乃是分给文官的,距离那火场的距离十分之远,且四周作了安排住着的都是他的侍卫,眼下连他们这里都能听到那份嘈杂,可想而知营中的乱子有多大!
拓跋昀冷笑一声,“你出去,叫魏林马上来见朕!其他的人也一并召来!”
齐永兴闻言立刻点头,可他人刚往前走了一步,早前离开的拓跋昀的侍卫身影一闪便入了大帐,那侍卫跟了拓跋昀多年,寻常也是个不形于色,可此时他面色却是惨白一片,进门就跪倒在地,低声道,“皇上,小魏将军死了。”
齐永兴脚步顿住,拓跋昀眉头一拧落在嬴华阳腰侧的手猛地一攥,嬴华阳被他攥的轻哼一声,拓跋昀这才反应过来似得放开了她,嬴华阳要起身,拓跋昀却将她一揽按了住,而后语声森寒的看着那侍卫问,“因何而死?”
那侍卫抖了抖,“小魏将军被拗断了脖子,他身边有个娈童被吓傻了,只说适才有人闪了进去,他还未反应过来小魏将军便断气了。”
魏阀高门大户权倾朝野,举家上下都爱男风,拓跋昀对此当然清楚,可只要无伤大雅他便未曾指摘,却不想这回竟让那魏林丧了命,拓跋昀唇角冷冷的勾起,这才看向齐永兴,“一个魏林倒不算什么,可事情出了这么久也无人来报信。”
这话意犹未尽,齐永兴却瞬间便听明白了,他重重一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待齐永兴一走,拓跋昀便看向底下跪着的侍卫,“好好守着。”
那侍卫应声而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拓跋昀和嬴华阳,拓跋昀一手搂着嬴华阳的腰身,另一手抬起轻抚着她的侧脸,那剥茧层层的指腹冰冷,激的嬴华阳一阵轻颤。
拓跋昀却笑,“皇后害怕吗?”
嬴华阳唇角紧抿半晌方才摇头,“臣妾不怕。”
拓跋昀听着此话眼底生出几分笑意,“不怕便好,便是要死,也是咱们三人一起。”
嬴华阳牙关一咬,抬手按住他落在她腰间的大手,“皇上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皇上乃是北魏之主怎会死,臣妾亦不会,我们的孩儿更不会。”
拓跋昀低声笑出来,落在她面颊上的手磨挲的更为温柔。
齐永兴回来的很快,走的时候还沉稳的面色回来的时候却有些难看,他看了看搂着嬴华阳的拓跋昀,目光略有几分晦涩,“皇上,营中左骠骑将军也出事了,下手之人十分果决,一看便知是用刀好手,还有右路军副统领和林副将,都死在自己的帐中,三人死状不同,乃是被不同之人所杀,咱们营中来了高手,皇上莫要离开此地,其他地方奴才已命人去检查,小魏将军的巡防兵正在集结,从内到外都被围起来了,他们逃不出去。”
这三人可是刚刚从他这里出去的,算着时间似乎是刚回到自己帐中便遭了事,拓跋昀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面色变得难看至极,这死去的四人虽然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可却是自己手下不可替代的良将,眼底一抹阴鸷一闪,拓跋昀森森道,“不管来了多少高手,都要一个不落的给朕找出来,朕总觉得,此番来的人很不寻常。”
他说着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嬴华阳一眼。
嬴华阳背脊僵直,却语声定定道,“不论来的是谁,皇上必要痛下杀手以儆效尤!”
拓跋昀听着这话简直满意的不行,下意识便弯了唇,可那笑意还未达眼底便又有两道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人身着铠甲进了屋子,执手抱拳道,“皇上,兵部职方司也出了事,那里被人下了药,百多兄弟都昏睡不起。”
拓跋昀寒了眸子,下一刻又有人进了帐中!
“皇上,兵部的三道虎符被盗!”
拓跋昀的面色顿时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还未说完话,外头又想起脚步声,拓跋昀眼眯起,干脆等那人进来了之后再言,不过一瞬又有一人闪了进来,跪地便道,“殿下,除了粮草大营还有左大营也着了火……”
这话一落,拓跋昀才真真是动了怒!
那左大营乃是在这营地的上风口上,一旦火势起来整个营地都会被牵累,拓跋昀一掌排在桌案之上,“这营中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救火!不必管粮草大营了!先去救左大营的火,剩下的人呢?!都来朕这里!”
齐永兴转身对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自去传令,这最后进来的铠甲男子便道,“营中四处都有乱子,几位将军抽不开手脚,殿下,当真不管粮草大营了?那可是将士们近半年的吃食,若是被毁,这一场仗不打自败!”
拓跋昀冷笑一声,“听朕的便是!朕要你舍了粮草大营去将此番作乱的人找出来!快去!”
那将领领命便走,拓跋昀深吸几口气方才让自己坐在原地未动,眼下的局面这样混乱,似乎已经不是简单的要烧掉他的粮草这么简单了,军中的乱子这样多,可是到了这时候才有人报告给他,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些别的什么众人还没有发现?!
职方司,虎符,左大营起火……
职方司乃是兵部传达军令之用,要调动多少军队,要用多少粮草,要换了哪位将领,各处有什么军报,都要靠职方司准确快速的应对,而此番这些人却专门挑了职方司下手,再来便是虎符,虎符的确重要,可只有虎符却成不了事,秦军难道想用虎符下假的军令?
至于左大营起火,营中有这么多士兵,火势不可能控制不住,无非就是让大营混乱起来罢了,拓跋昀脑海之中滑过一丝念头,可还未抓住便消失不见了,这感觉叫他愤怒无比,却是无计可施,秦军的目的不明,可制造混乱却是一定的,让他们乱成一锅粥又剪除了内外递送消息的职方司,到底是要做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刺杀他这个皇帝?
可若真有意刺杀,便应该想着让他被刺杀的消息快速散出去才对,却为何要除了职方司?难道……拓跋昀神思一震,难道秦军要趁着石鼓关外有战事而要奇袭他们的后方大营为了不让人出营去给前线的魏亮送信才除了职方司?!
这个想法太石破天惊,拓跋昀一时间甚至怔了怔,可很快的他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一次来的秦军根本不是军队作战,这些暗杀放火的手段更像是刺客,若是秦军真的能带兵突破防线到了石鼓关的后方又怎么会这样小打小闹的反而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何况他相信北魏的边境防守不可能让过万的秦兵悄无声息的入境!
拓跋昀心底越来越不安,而外面的嘈杂吵闹声却越来越大,也对,将军们莫名而死,粮草大营和左大营都着了火,眼下外面必定人心惶惶乱的不可开交!
拓跋昀觉得一定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神思一凛,拓跋昀忽然想到适才那几位将军都是从自己这里离开之后出事的,眸光微眯,他眼底的阴鸷越来越重!
“皇上!在粮草大营附近抓到了两人!”
猛然冲进来的侍卫语声带着几分肃杀和兴奋,拓跋昀闻言亦是眸光一凛。
他冷喝一声,“带进来!”
很快的,两个满身血腥味的黑衣男子被押了进来,那两人被反剪着双手,面容虽然平平身形却挺拔而高大,周身带着一股子杀气,显见的是从军许久的!
“跪下!这是我们北魏的皇上,还不拜见!”
这两人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被踢倒在地却不弯腰,往拓跋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两人的面色竟然是平静的,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忽的闭眸。
“快阻止他们……”
齐永兴站在一旁厉喝一声,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挺拔的汉子唇角忽的流出血沫子,身子轻轻一颤,而后便瘫软在了地上,押着两人的侍卫目瞪口呆,上位的拓跋昀亦是面沉如水,这是军中密探的惯例,一旦被捕便吞毒殉国,绝不给敌人撬开自己嘴巴的机会,看着这二人自戕的如此利落,拓跋昀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下!
血腥味刺鼻,只嬴华阳一阵阵作呕,她没想到今夜的北魏大营会迎来这样一场巨大的震荡,坐在拓跋昀的怀中,她自然能感受到拓跋昀的焦灼和愤怒,嬴华阳的一颗心也愈发跳得快,只做着深呼吸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到了孩子!
还未让自己的心跳减慢,下颌却被拓跋昀的手握了住,脑袋被拓跋昀用力的转了过去,当即对上拓跋昀那双极美却又极阴鸷的眸子,嬴华阳心头一跳,一股子寒意从背脊满满的爬了上来,而后,他听到拓跋昀笑着说,“皇后,这次又要劳烦你了……”
滔天的火焰伴着滚滚的浓烟将大片的夜空照亮,早前还陷入沉睡的平静大营此刻热闹的见不到半个闲人,魏兵们有神色紧张的巡逻生怕哪里冒出个人捅自己一刀的,有拿着大盆小盆去舀水救火的,还有来来回回入了这个营帐又入那个营帐在搜索什么的,更有数以千计的魏兵被自己人羁押了住,骂骂咧咧推推搡搡还有动起手来的……
好生动的军营,好一幅众生相!
距离拓跋昀所在大帐不远的一处塔楼之上,沈苏姀和嬴湛并肩而立。
嬴湛饶有兴味的看着这混乱的局面,低声一笑又看向隐隐有些微光的东面,他们站在高处,自然能比底下人看的更远些,营中一片乌烟瘴气,底下人抬头只看到自己营中滚滚的浓烟哪里还能看到别的,而在整个大营的东北方向,本来漆黑的夜空却渐渐的发亮,夜色已深,却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天亮,这会儿来的自然不是曙光。
某一刻,忽然有一抹暗红色的焰火流星一般从东边的夜空中滑过!
底下也有人瞧见了,只错以为是四溅的火星升了空,复又低头拿沙土掩埋即将复燃的焦炭,嬴湛面上生出几分笑意来,“外面来求救的已经被解决了,看这样子,两个时辰之内他们是派不出兵马去东山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沈苏姀也看着东山的方向,似乎在预估要多久才能将三十万人半年的粮草烧个精光,抿了抿唇,她问,“其他人怎么样了?”
容飒从后走上前来,“折了十多个,其他人陆续撤离到谷中等着了。”
沈苏姀轻叹了一声,“好,那咱们也可以走了。”
沈苏姀话音落定,三人齐齐转身,然而就在沈苏姀刚走出一步的时候,面上带着薄笑的嬴湛却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等等……”
沈苏姀眉头一扬,却见嬴湛眸光惊震的看向一个方向,她随着嬴湛的目光看过去,心中猛地一跳,从他们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拓跋昀待的那一处大帐,那大帐四周高手太多,沈苏姀几人没想过暴露便未靠的太近,此时此刻,那大帐之中一道纤细的红衣身影正被几个侍卫押着跌跌撞撞的从帐门之中出来,沈苏姀看的分明,那被押着的是嬴华阳!
身怀六甲的魏国皇后竟然被几个侍卫当着外头一众士兵的面以一种十分粗鲁的方式反手押着,沈苏姀眼底寒光一闪,唇角已现出了冷冷的笑意。
“是大姐!”
嬴湛的声音微微颤抖,沈苏姀警告似得看他一眼,“我和你说过了,这位是魏国的皇后,不再是你的大姐了,我不知道拓跋昀怎么想的,可嬴华阳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他不会将嬴华阳怎么样,我们走!”
沈苏姀反手拿住嬴湛的手腕,扯着他走,可刚走出两步嬴湛却死死抓住了那塔楼的栏杆,“你快看,拓跋昀这是要杀了大姐!”
沈苏姀回头,眉头一拧,那一行士兵将嬴华阳押着走到了距离拓跋昀大帐不远的一处小广场上,那小广场上有着许多柱子,似乎是平日里拓跋昀练箭练武的地方,紧接着,嬴华阳被士兵们推推搡搡的走到一处高台,将她绑在了一根柱子上!正在沈苏姀心底惊疑不定之时,又有几十个人抱着柴火走了过来,不出片刻,那高台之下已堆满了柴火!
沈苏姀心底冷笑,面上却是凝重,而嬴湛更是语声微颤道,“拓跋昀……拓跋昀他这是要烧死大姐?!魏国犯了叛国之罪的人才会被执行火刑!我们怎么办!”
沈苏姀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拓跋昀会烧死嬴华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底下那些士兵们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嬴华阳的发髻在走动之间早就散乱,此刻墨发乱七八糟盖在脸上叫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将一个孕妇活活烧死实在是残忍至极,若是换了别人沈苏姀必定出手,可对这个曾经用苦肉计差点害死她和嬴纵的人,她心底的同情少得可怜!
“她曾害过我和你七哥,你还要救她?”
沈苏姀的语气冰冷无波,嬴湛的手立刻微微一颤。
沈苏姀便继续道,“上一次,她装作被拓跋昀圈禁,这一次,不过是如法炮制。”
嬴湛到底不曾真的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最难不过是嬴策早前的谋反,可那个时候嬴策甚至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到了此刻,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被敌人绑着要执行火刑,这个刺激对于他来说简直有些难以承受,他反攥着沈苏姀的袖口,眼底满是挣扎!
而就在此时,也不知齐永兴尖着嗓子说了一句什么,竟然有侍卫将那高台之下的柴堆点了燃,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那柴火一点便燃,火舌借风窜起,只朝着嬴华阳而去!
“看!他们点火了!是来真的!”
嬴湛攥紧了沈苏姀的衣袖,看着她的眼神露出哀求。
沈苏姀神色不动,看着远处眼看着衣裳都要被烧着的人心底却溢出愤怒来,到底是怎么样心性的一个人为了几个刺客可以牺牲自己的妻儿?!
“沈苏姀,大姐到底是秦人!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魏狗烧死!她早前的确做错了,可是眼下或许她在为大秦说话!又或者因为别的惹怒了拓跋昀!又或者纯粹是因为今晚!我们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我们而死!要我这样走……我做不到……”
沈苏姀看着嬴湛,深吸口气之后语声仍然冰冷,“这是拓跋昀的诱敌之计!”
嬴湛苦笑一下,“可若不是呢!”
沈苏姀甩开嬴湛的手,“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初我和你七哥正是因为怜惜她要救她走却被她所骗,这一次,我没法子相信她!”
嬴湛眼神依旧哀求,“上次是上次,你看啊,这次她会被烧死!”
沈苏姀眯眸,“救了她,你又要如何带走她?!”
嬴湛眸光一转面上生出苦涩来,再看过去,便见嬴华阳因为火焰的炙烤在那柱子上挣扎起来,他眼底痛色一闪而出,眼角之处忽的瞟见那大帐之中走出个着玄醺王袍面上带着面具的人,他身前身后都有侍卫随扈,一见便知地位不同寻常,再看那身段,此人是谁几乎已经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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